相忘于江湖之鱼水盟-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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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陛下。”小太临麻利地从案上的铜暖套中取出热烘烘的八宝捧珠的小壶,斟了大半盏“香梦饮”,用漆盘托了送到刘禅的面前。
刘禅执起杯慢慢呷着,一面侧耳倾听。
“呜——呜——”
“这……是什么声音?谁在哭?”他把杯子放回漆盘,往下躺了躺。
小太监也细听听,释然地笑道:“哦,陛下,哪个不要命的敢在皇宫内院哭哭啼啼的,陛下细听听,这是风。”
“风?”刘禅睁开眼,“这么怪的风声……”
“陛下睡吧,奴才就在外头伺候着。今年呐风大,吹的那柏树呜呜响,成都的百姓都说,大夜里不知道的,以为那柏树在哭呐。”小太监说着,一面轻轻为刘禅掩上了被,放下了幄幔。
“柏树夜哭……”
刘禅再也睡不着了。他辗转着听着那松风柏风的哭声,却从后背阵阵地升起凉意。慢慢地,在这断断续续地呜咽里,又沉沉睡去。
“咚——”
一声钟鸣从睡意里钻出来,在耳边炸响。刘禅睁开眼,仔细地辨别着。
“章武殿的钟……”思虑及此,他一骨碌爬起来,一边喊着一边自己抓起了衣服,他知道,无论是谁,没有重大的国事,是不能任意撞击章武殿的钟的。
相父远征在外,是谁?是什么事?刘禅的一颗心似要跳出腔子。
他惊魂不定地坐上御座,面前尽是三品以上官员,蒋琬和费文伟一脸凝重地站在他面前,向着他呈上了表章。
他有些颤抖地接过,不敢开启,而把受惊的目光投向二人,稳了稳心神,张开有些干涩地口:“丞相?”小心地问。
“陛下,此表为丞相遣使星夜送来。”
“哦……”刘禅释然,丞相并没有出事,他打开表细细看,眉头拧起,咬住了下唇,秀气的面上弥漫开惧色。
“怎么?相父他……首战失利?”
朝堂上没有一点声音。
良久,蒋琬躬身:“是,陛下,丞相兵临渭水,欲抢烧渭南浮桥,断魏军归路,分段掩杀,不料魏都督郭淮做了埋伏,我军遇上了伏兵,伤亡……较大。”
“那相父……”
“丞相上表请罪,并请陛下下旨,遣使往东吴,请吴主出兵,共伐曹魏,以为共援。”费文伟接过了刘禅的话语。
刘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唉,联什么吴,以朕看来,遣使至军前,请丞相搬师可矣。”他说着,竟然从心底里冒出一丝丝喜悦。
“陛下不可。”蒋琬急急地跨上一步。
“我军方小挫一阵便搬师而回,若敌方趁虚而进,于军不利,再者,于我军士气军威皆为不利。”
“不利不利,就在前线上耗着有利?嗯?”刘禅斜着眼。
“陛下,”“陛下,”
数人同时出班,向刘禅拱起了手,刘禅惊恐地往后靠了靠,快速地摆着手:“好了好了,朕玩笑,朕玩笑,不用讲了,不用讲了。”
他半站起身子,一面看着费文伟:“文伟,烦你亲往东吴下书,善言申意。”
不等百官下跪,刘禅逃也似离开了御座。
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住,申屠凑到身边,紧张地望着他:“陛下……”
刘禅用袖子捂在下巴上,“去告诉他们,此事,不可传入相府中去。”
“是,小的这就去传。”
“慢着,”申屠转过身,却看见,皇帝仰起头叹了一声,“申屠,命太医令择良医四名往军前,侍候丞相。”
渭水北岸的曹魏大营之中,此时正是歌弦一片。中军大帐之内,排开长长的酒宴。营外也到处是欢笑追闹的士卒。
司马懿没有着甲,身着古褐色的锦袍,只在腰间系了一条银钉的钮子来显示军前的不同气氛。此时此刻,他笑盈盈地执着耳杯下了座,走到首席郭淮面前,“伯济!此番幸有你神略,方能胜此一役,大挫蜀军锐气,来,老夫敬你一杯。”
郭淮前番已被众将士轮流敬酒,脸上早就红朴朴的,铜打的狮头盔也摘下放在一边,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司马都督不必……不必如此谬赞啦……想那诸葛孔明,仗持才华,违逆天心,至此已是强弩之末,大都督放心,不出三月,看末将……生擒诸葛孔明回朝!”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引得座上人齐声喝彩。
司马懿点头微笑,挥了挥手:“今日大捷,大家尽欢而散,不过两军阵前,我们,还是不能轻敌,诸葛孔明……也非旁人……”。
席上静了些,司马懿看看醉眼朦胧的郭淮,让人挽他下面歇息。
夜深了,渭河两岸的军营都各归肃静。
司马懿拢着眼神望着汉营的方向,司马师轻轻走来,也向着远处看:“父亲,你在看什么?”
司马懿幽幽地说:“昨日伐幸胜了一阵,众人沾沾自喜,兵家大忌,诸葛孔明向不输人,今日吃了这个损折,岂有空还之理,你看,他的阵营哪里像是刚刚折了一阵?如此的整肃。我等还要提防他出奇不意呐。”
说着,父子二人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潮气湿重的渭水边。
“田伯!”
子安没有进帐就欢快地叫着,田伯忙地站起了身:“子安小哥啊,什么事?”
子安四下里看了看:“怎么?收灶了?”
“可不,定更了。再过几个时辰,要做辰食了。怎么?饿了?”田伯笑着。
子安笑着摇摇头:“没有,丞相让我来告诉你一声,让各营的灶上多做些好吃的。”
“对!”田伯抹着灶头上的灰,猛地站起来,“司马懿那个老龟儿子,这次让他夺了个便宜,吃!我们吃好的!吃足了打过去宰了这个老龟儿!”
子安点点头:“对,丞相就是这个意思。”
得到了从子安那里得来的丞相的肯定,田伯兴奋地眼睛都亮了。“我呀,我这就去让人告诉各营,杀猪!”
子安轻笑出声,转身要走。又被田伯拉住:“哎哎,子安小哥,别走别走。”
子安又转过来,田伯却笑着从一个小灶上掀开了一只锅,热气一下子就弥漫开来,随之,一阵让人馋涎欲滴的清香便扑鼻而来。子安走近,“嗬,雉鸡汤?”
田伯满脸笑开了花,“给丞相熬的,快端了去。让丞相趁热喝,没听人说,家鸡吃肉,野鸡喝汤, 这个补身子,我看丞相老是一宿一宿不睡,本来就有病,吃得又少,这哪是个事?快,把这个给个……”说着,田伯便起手盛汤了。
子安心里热热的,他拦住了田伯:“田伯,你又不是不知道,丞相严命饮食与众将同,你这个,不但他不吃,还要处罚,我看,还是……”
“哎……,这个我知道,这个不是军中的,是前几天伯约将军给送来的,他可真是个细心人,在草坝子上猎的,给我送来了。”说着话,他已把食盒装好,“子安小哥,丞相吃不吃,就看你的了,再说,伯约将军与丞相有师生之情,这学生孝敬先生,可是理所当然的哦……”
子安点点头,痛快地接过食盒。
离中军的灯火越近,他越是后悔,不知道等着他的会是丞相怎样的目光与责备。
子安捧着食盒,脚步越来越慢。进了辕门,却远远看见,中军大帐里走出两个身影,一个瘦而稳健,满头花白的头发用一幅青帻系了,手里捧着一个青囊,子安认出,这是宫里的御医李霖;另一个高大而壮硕,威武而温和,却是姜维姜伯约。
姜维搀着老太医的手,似在说着什么,临别之际,又一揖再揖,李太医回礼,姜维踅身入帐。
子安紧走几步,迎住了李霖,躬身施礼:“李太医。”
李霖停下脚,忙抱了抱拳:“哦,是子安小哥。”
“李太医如何到这里来了?”
“奉了圣上御旨,特来侍候丞相。”
子安忽觉得心里热乎乎的,那个远在成都的年轻皇帝倒真是个有心的人,那一份细致与周全,不输于乃父。
他满眼感激地望着老医生,又看看透过大帐映出来的灯火:“李太医,你方才,可是为丞相请脉了么?”
李霖长长吸了口气,双眉微皱了皱,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怎么样?丞相的身体怎么样?”子安凑近了一些。
李霖咂着嘴:“三焦阻塞,脉象虚浮,内有郁结寒湿,固疾难消,唉……以丞相现在的身体,真不应在军中受此风霜之苦。”
子安愣愣地望着李霖,半晌说不出话。老医者转面看看他,忙换了种口气:“哦,子安小哥,你是丞相身边最亲近的人,一定要关照好他的饮食起居,切记,子午觉是必要睡足的,饮食要温软,忌寒凉,衣要保暖,不可伤了寒气……”
子安笑了,笑得自己鼻子发酸,他摇头叹息着:“李太医,我记下了……唉!”
越往中军帐方向走,子安越觉得那灯光有些凄清。那不是大汉丞相的宝帐里应有的光明。
“丞相,渭桥之役,我军虽未取胜,却也无何折损,丞相不必如此自责……”。帐中飘出姜维刚毅温和的声音。
“一夫有死,皆亮之罪,此战兵败,系是亮调度不周……”
……
下面的话,子安却听不进去了,脑海之中,倏忽 飘过的全是丞相审度渭桥之战的日日夜夜,他不记得自己给帅案案头的青铜灯添了多少次油,给丞相拧了多少个冰凉的手巾;陪丞相走了多远的渭南山路;替丞相抄画了多少张渭南地势图……调度不周……要如何的调度才算做周全?老狐狸的司马仲达!子安回头望了望魏营的方向,咬了咬牙。
“丞相,不必如此,维以为,此役之失,非丞相调度之错。”姜维的声音里充满了诚恳。
子安轻轻揭起帐帘,却见孔明将目光从扎营图上移开,带着希望看住姜维,“好,伯约试论此役之失如何?”
姜维点点头,从案头拿过进理图展开,“丞相请看,我军初至,丞相想以神速之兵取渭南浮桥,分兵五路,疑兵、实兵并进,于兵法、于实阵皆无偏差。就如将军对阵,马快枪疾,直取要害一般。”
姜维的手在图上描画着,剑眉舒展着,一对虎目不时望望孔明,仿佛在等待着老师的肯定。而孔明却轻摆着羽翎,凝神注目,不发一言。
“可是,如此周密的布置,却未得手,反折却了人马,这是为何?”半晌,孔明幽幽地问。
姜维顿了顿,将手掌罩在了图中的曹魏大营上:“在魏军之布防,固若金汤,方才维说,丞相一如疾枪快马,可敌人,却早已穿著上铜盔铁甲,无隙可乘。他的铜盔铁甲,就是他的布防营磊,几无破绽可寻。”
孔明仍无言语,而羽扇的扇柄却轻轻地,却是果决地敲在案上。
“伯维之言是也!”
他站起身,羽扇指向了挂在帐壁上的巨幅地形图上,“伯维知我也,此阵是亮失于急躁冒进,锋芒太露,求成心切,唉,可惜我大汉的勇士,因我之故……”
姜维也一撑膝盖站起身:“胜败兵家之常理,而今之计在于……”他说着,用手点住魏阵营往下用力划着:“把狐狸诱出来打!”
“对!让他扒了那层宝铠!”
帐中的气氛热烈了起来。子安的心情也愉悦了一些,摸摸手中的食盒,大步走了进去。
“丞相,用些夜点吧。”子安将食盒摆在案子上。
孔明看看子安,目光中带着责备,“怎么?又去麻烦田伯?怎么让你去传道令,竟传出了一餐夜宵来?”
子安笑着打开了食盒,一股鲜香霎时流溢在帐中。姜维看看盒里的东西,赤色的脸上绽开了笑容。
“嗬,子安小哥真是神通广大呐。”孔明摇摇羽扇,看着子安。“说说,这个是怎么回事?”
“丞相,”姜维看着子安,又看看孔明,“丞相不要埋怨子安小哥,这是维前日路过草坝子猎下来的,军医说,丞相身体虚,这个东西是补气血的,所以是我烦田伯给丞相烹的。丞相要罚罚我,不甘子安的事。只是罚则罚得,这汤烹了,不喝,也是暴殄天物啦……”
孔明被姜维说住,倒笑了。用羽扇点着二人,“暴殄天物,好大的罪名呐。”孔明盘膝坐下,“也罢,莫要辜负了伯约的一番心意,这天物,大家分而食之!”
说着,他点手唤来亲军,“再寻几个木碗,你也有份。”
木碗拿来,孔明亲自分羹,姜维、子安、亲兵搓着手,退让推辞,笑着不敢落座。
孔明卷卷袖子,笑望着他们,“来来,今日是伯约将军请客,都有份,来的都有份。”
姜维坐下了,子安也半跪坐在几席上,亲兵仍犹豫着。
孔明亲为他盛了一碗,却并不逼迫,只是幽幽地说,“你这举动,却让我想起当年……”他端了一碗放在姜维面前,姜维躬着身子接过,小口呷着,转头向着亲兵“来来,尝尝田伯的手艺。”
孔明用羽扇点着:“快来,这么好喝的东西,不喝要后悔哟。”亲兵小心地坐下来,能与丞相同桌而食,他的脸上充溢着幸福。喝了一口,却抬起头,迟疑着问:“丞相,丞相说想起当年什么?”
“啊,”孔明随意地应了一声,似是不经意地用手指描摹着碗沿,“当年亮新到先帝驾前,与先帝、关君侯,益德将军同案而食。”三个人都停了啜汤,抬起头来。
“亮每食之前必先叙座。奉碟安箸,守神凝气。食不言,寝不语。”孔明语气平淡,而平淡之中,又流溢着怀念。“每至此,关将军必是握髯斜目;先帝,暗笑摇头。最可笑益德将军至不奈烦时必要大喝一声……”
孔明抬起头,望着跳动的烛火。
三个人都凝神望着他,不知道三将军那时,会憋出什么话来。
孔明笑着叹了一口气,“唉,三将军总要大喝一声说‘天爷爷呀!你让我们好好吃吧!’”
“扑”的一声,小亲兵口中的汤喷了出来。他猛力的咳着,却掩不住狂笑。惹得在座诸人都笑起来,子安拍着亲兵的背,孔明笑着用羽扇点着他,“所以我说,你也好好吃吧,不要那么多的顾忌。”
笑声渐缓,姜维好奇地盯着孔明,“丞相,那后来呢?”
“后来?”孔明也望着他。
“益德公的饭,好好吃了不曾?”
孔明喝了一口汤,伸了伸腰,长长出了口气,“后来,先帝曾与简宪和私下说‘看三弟这些日来竟不用坛子直接往嘴里倒酒了,也能用个壶与杯了呢’”;简公说‘好啊,三将军斯文了。’先帝又说‘孔明这些日改用匕首切羊肉,不用箸子了。’”
这一回三人全大笑起来,孔明也微微地笑了,眯起了眼,目光却迷离起来。
正此时,帐外传来脚步声音,立刻有传令兵报:“丞相,杨长史求见。”
杨仪未着官服,便装素衣而进,带着一脸的喜色,见孔明施了礼:“丞相,费司马从东吴回来了,特来与丞相报信。”
孔明眼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