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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胡雪岩5-烟消云散-第20部分

小说: 胡雪岩5-烟消云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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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独当主不能上门,公济的人也不能进出了。”周少棠想了一下说:“不过不要紧,马大老爷今天就去刻一个长条戳,上面的字是:”奉宪谕查封公济典委员候补知县马,。凭这个长条戳,马大老爷自己就可以封。“

    “嗯,嗯,”马逢时一面想一面点头:“我应该有这人权柄。”

    “当然有。”

    “周先生,,‘马逢时问道:”明天我去了,第一步做什么?第二步做什么?请你给我说一说。“

    “这,这要看情形,现在很难说。”说着,周少棠望一望杨书办。

    一直很冷静在旁听的杨书办,知道该他说话了:“马大老爷,我看你要请少棠去帮忙。”

    “是啊,是啊!”马逢时一叠连声他说:“我就有这样一个打算,不过不知道合不合公事上的规矩?”

    “怎么会不合?譬如马大老爷你‘挂牌’放了实缺,起码要请刑名、钱谷两位师爷,现在请少常去帮忙,也是同样的道理。”

    “是,是!这个譬喻通极。”马逢时双手举起酒杯:“周先生,请你帮忙。不过,惭愧的是,现在还谈不到什么敬意,只有感激在心里。”

    于是商定几个步骤,其实也就是周少棠在发号司令,马逢时要做的是,连夜将长条戳刻好,第二天一早在开市以前,便须到达公济典,首行要贴出一张告示:“奉宪谕查封,暂停营业一天。”然后分头查村,最要紧的是库房跟银柜。

    “这就要看帐了。‘看帐不如看库,验资不如验货’,此话怎讲?因为帐是呆的,帐面上看不出啥。到库房看过,再拿帐来对照,真假弊病就一目了然了。”

    “是,是。请教周先生,这姓唐的有哪些弊病?”马逢时间。

    “我也是听说,到底如何,要明天去看了才晓得。”周少棠说:“第一种是满当的货色上动脑筋,当本轻、东西好,这也有两种脑筋好动,一种是掉包,譬如大毛的皮统子,换成二毛的,还有一种……”

    “慢慢,周先生,请问这个弊病要怎么查?”

    “容易。一种是看帐,不过当铺里的帐,总是好的写成坏的,所以不如估价。”周少棠说:“朝奉的本事就在看货估价,决不会走眼,大毛是大毛的价钱,二毛是二毛的价钱,你拿同样的货色来比较,问它同样的当价,为啥一个大老,一个是二毛?他话说不清楚,里头就有弊病了。”

    “我懂了。请问还有一种呢?”

    “还有一种说是赎走了,其实是他占了满当的便宜。要查封这种弊病也不难,叫他拿销号的原票出来看,有,是真的赎走了,没有,就是当主根本没有来赎。”

    处理满当货的弊端,马逢时大致已经了解,但是否还有其他毛病呢?问到这一点,周少棠的答复是肯定的,而且词色之间,颇为愤慨。

    “这个姓唐的,真是狗彘不如!今日之下,他居然要趁火打劫,真正丧尽天良。”

    原来唐子韶从早康出事以后,认为胡雪岩之垮只是迟早间事,公济典当然也保不住了,既然如此,且趁眼前还能为所欲为之时正捞一笔。

    “他的手法很毒,不过说穿了一个钱不值,弄个破铜表来算是金表,一当十两、八两银子,马大老爷,你说,这是不是放抢?”

    “太可恶了!”马逢时亦是义形于色,“在满当货上动手脚,还可以说是取巧,因为东家的本息到底已经收回了,只不过没有占到额外的好处而已。

    象这样子,以假作真,以贱为贵,诈欺东家,是可以重办他的罪的。“

    “当然应该重办。”周少棠冷笑一声:“他自以为聪明,假货要到满当没有人来赎,盘库日验货,才会发现,那时他已回徽州老家了,你就告他,

    他也可以赖,说当初原是金表,不晓得怎么掉包了。也没有想到,偏偏会遇到你马大爷,又遇到我,不等满当,就要办它一个水落石出,这叫‘人有千算,天只一算’。“

    谈到这里杨书办插嘴了,“唐子韶总还有同党吧?”他说,“朝奉是很爱惜名誉的,如果有为唐子韶勾结、欺骗东家这个名声在外,以后就没有人敢请教他,只好改行了。”

    “老杨,你问得好。唐子韶自然有同党;不过这个同党,同他的关系不同,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外甥。”

    “嗯,嗯!这就是了。唐子韶预备卷铺盖了,当然也要带了他一起走。”

    “一点不错。”周少棠转脸说道:“马大老爷,你明天去了,就要着落在唐子韶的外甥身上,追究真相。要格外留心最近的帐,拿当得多的几笔,对帐验货,如果货帐不符,再问是哪个经的手?第一步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你是说当时不要追究?”

    “对,当时不要追究,因为当时一问,唐子韶一定有番花言巧语,打草惊蛇,不是聪明的办法?”

    “那么,怎么是聪明的办法呢?”

    “把唐子韶的外甥带走,另外找个地方去间。那些小生后经不起吓,一吓什么都说出来了。”周少棠又说:“最好到县衙门里惜两名差役带了去,威风更足,事情也就更容易办了。”

    “是,是,这倒容易,仁和县的王大老爷,我很熟。”马逢时越听越有兴趣,很起劲地问:“问出来以后呢?”是不是再传唐子韶来问。“

    “用不着你去传他,他自己会到府上来求见。”

    “何以见得?”

    “这……”周少棠迟疑一下,说声:“我先同老杨说句话。”

    “他将杨书办拉到一边,悄悄问他跟马逢时的关系。杨书办据实以告,周少棠便另有话问了。

    “快过年了,马木老爷当然要弄几个过年盘缠是不是?”

    “当然。”杨书办问:“你的意思是要他敲唐子韶一笔?”

    “不错,不过,公私要兼顾,他可以同唐子韶提条件:条一,要他拿原当赎回去,这是公,第二,要弄几两银子过年,数目他自己同唐子韶去谈……

    或者,同你谈。如果唐子韶不就范,报上去请他吃官司。“

    杨书办盘算了一下,觉得其事可行,笑笑说道:“你对胡大先生倒是蛮够朋友。”

    “贫贱之交不可忘。”周少棠掉了句文,虽然有些不伦,却不能说他这句话不通。

    两人再深入地谈了一下,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一种演变,即是襄助马逢时的工作,由周少棠移转到杨书办身上。不过周少棠仍在幕后支援,商定他在阜康钱庄对面的一家安利茶店喝茶,公济典近在咫尺,有事随时可以接头。

    等相偕回到原座,周少棠作了交代,“马大者爷,”他说:“你同杨书办很熟,明天请他陪了你去,有啥话说起来也方便。其中的窍门,我同杨书办说过了,这桩差使,一定可以办得漂亮。”说着起身告辞而去。

    其时已是万家灯火,酒客络绎而至,热闹非凡,说话轻了听不见,重了又怕泄漏机密,杨书办提议另外找个地方去喝酒。

    “到哪里?”

    “你跟我去,不过,”杨书办声明在行先,“马大老爷,到了那个地方,我不便用尊称,一叫马大者爷,露了相不好。”

    “不要紧,你叫我老马好了。”

    “最好连姓都不要用真的。你们老太太尊姓?”“姓李。”“我就叫你老李了。离这里不远,我们走了去。”

    七大封典铺杨书办惠了帐,带着马逢时穿过两条街,进入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巷,在巷底有一家人家,双扉紧闭,但门旁有一盏油灯,微弱的光焰,照出一张退了色的梅红笺,上写“孙寓”二字。

    “这是什么地方?”马逢时有些不安地问。

    “马……”杨书办赶紧顿住,“老李,这个地方你不能告诉李大嫂。”

    一听这话,马逢时不再作声,只见杨书办举手敲门,三急三缓,刚刚敲完,大门呀地一声开了,一个半老徐娘,高举着“手照”说:“我道哪个,是你。算算你也应该来了。”接着,脸上浮满了笑容又问:“这位是……”

    “李老板。”杨书办紧接着问:“楼上有没有客人?”

    “没有。”

    “楼下呢?”

    “庆余堂的老朱同朋友在那里吃酒,就要走的。”

    “他们东家遭难,他倒还有心思吃花酒。”杨书办又说:“你不要说我在这里。”

    “多关照的。”那半老徐娘招呼“李老板”说:“请你跟我来。走好!”

    于是一行三人,由堂屋侧面的楼梯上楼,楼上一大两小三个房间,到了当中大房间,等主人剔亮了灯,杨书办方为马逢时引见。

    “她姓孙。你叫她孙干娘好了。”

    马逢时已经了然,这里是杭州人所说的“私门头”,而孙干娘便是鸨儿,当即笑嘻嘻地说道:“孙子娘的子女儿一定很多?”

    “有,有。”孙子娘转脸问杨书办:“先吃茶还是先吃酒?”

    “茶也要,酒也要,还要吃饭。”说着,杨书办拉着孙干娘到外房,过了好一会才进来。

    “这个孙干娘,倒是徐娘半老,丰韵犹存。”马逢时说道。

    “怎么?你倒看中她了!我来做媒。”

    “算了,算了!我们先谈正事。”

    这话正好符合杨书办的安排,他已关照好孙干娘备酒备饭,要讲究,但不妨慢慢来,公便跟马逢时先谈妥了明日之事,再开怀畅饮。

    “你的事归我来接下半段。我先问你,你年底有多少帐?”

    马逢时一愣,约莫估计了一下说:“总要五六十两银子才能过关。”

    “我晓得了。”杨书办说:“明天我陪了你去,到了公济典,你看我的眼色行事。”

    何谓看眼色行事?马逢时在心里好好想了一会问道:“杨大哥……”

    “慢点,慢点。”杨书办硬截断了他的话,“明天在公济典,你可不能这样叫我。”

    “我明白。做此官,行此札,到那时候,我自然会官派十足地叫你杨书办,你可不要生气。”

    “不会,不会。这不过是唱出戏而已。”

    “这出戏你是主角。”马逢时问:“你认识不认识唐子韶。”

    “怎么不认识,不过没有什么交情。”

    “你认识最好,我想明天我做红脸,你做白脸,遇见有不对的地方,我打官腔,你来转圜,唐子韶当然就要找上你了,什么事可以马虎,什么事不

    能马虎,我都听你的语气来办。“

    “一点不错。”杨书办很欣慰他说,“我们好好儿来唱他一出‘得胜回朝’。”

    谈到这里,楼梯上有响声,只见帘启处,孙干娘在前,后面跟着女佣,手中端一个大托盘,四样酒菜,两副杯筷。

    “怎么只有两副?”杨书办问。

    “我怕你们要谈事情,不要旁人来打搅。

    “谈好了,再去添两副来。”杨书办问:“巧珍在不在?”

    “今天没有来。”孙干娘说:“阿兰在这里,不晓得李老板看得中,看不中?”

    杨书办心中一动,因为看到马逢时目不转睛地看着孙干娘,决心成全他们这一段露水姻缘,当即说道:“等一等再说。你先陪我们吃两杯。”

    于是又去添了杯筷来,孙干娘为客人布菜斟酒,颇为周到,马逢时不住地夸赞酒好菜好,杨书办只是微笑不语。

    看看是时候了,他问:“庆余堂的老朱还没有走吧?”

    “还没有?”

    “我下楼去看一看他。”杨书办站起身来,对孙干娘说:“你陪李老板多吃几杯,我的好朋友,你要另眼相看。”

    于是杨书办扬长下楼,叫相帮进去通知,床余堂的老朱,满脸通红地迎了出来,“老杨,老杨!”他拉着他的手说:“请进来吃酒。”

    “方便不方便。”

    “方便,方便。不是你的熟人,就是我的熟人。”

    进去一看,四个人中只有一个不认识,请教姓名,才知道是老朱的同事。

    杨书办之来闯席,一则是故意避开,好让马逢时有跟孙千娘勾搭的机会,再则便是打听庆余堂的情形,尤其使他困惑而又好奇的是,胡雪岩的全盘事业,都在风雨飘摇之中,何以老朱竟还兴高采烈地在这里寻欢作乐。

    席间一一应酬过了,一巡酒下来有人提起阜康的风波,这是最近轰动南北的大新闻,凡是应酬场中,几乎无一处不资以为谈助。杨书办只是静静地听着,等到谈得告一段落时,他开口了。

    “老朱,你在庆余堂是啥职司?”

    “我管查验。”

    “查验?”杨书办问:“查验点啥?查验货色?你又不是药材行出身,药材‘路脚’正不正,你又不懂。”

    “货色好坏不懂,斤两多少还不会看?等看货的老先生说药材地道,过秤时就要请我了。”老朱又说:“不过,我顶重要的一项职司,是防备货色偷漏。”

    “有没有抓到过。”

    “当然抓到过,不过不多。”

    “你说不多;只怕已经偷漏了的,你不晓得。

    “不会。”老朱停了一下说:“老实说,你就叫人偷漏,你们也不肯。

    你倒想,饭碗虽不是金的、银的,至少也是铁的,一生一世敲不破;工钱之外有花红,遇到夏天有时疫流行,上门的主顾排长龙等药,另外有津贴。再说家里大人、小伢儿有病痛,用药不管丸散膏丹,再贵重的都是白拿,至于膏滋药、药酒,收是收钱,不过比成本还要低。如果贪便宜,偷了一两支人

    参,这些好处都没有了,你想划得来,划不来?“

    “你的话是不错,不过这回恐怕要连根铲了!”

    “你是说胡大先生的生意怕会不保?别的难说,庆余堂一定保得住。”

    “为啥?”

    “有保障。”老朱从从容容地说:“这回阜康的事情出来,我们的档手同大家说:胡大先生办得顶好的事业,就是我们庆余堂。不但挣钱,还替胡大先生挣了名声。如果说亏空公款,要拿庆余堂封了抵债,货色生财,都可以入官,庆余堂这块招脾拿不出去的。庆余堂是简称,正式的招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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