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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乱堞残阳-第32部分

小说: 乱堞残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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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祥跳出圈子,喘息着扫了一遍院中形势,自己人都占着关上风,便提剑随伍云起往屋中而来。
伍云起先进屋,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冷冷地望着桂祥,半晌方才说道:“桂爷,为人行事,全凭‘仗义’二字,你……,太有些不地道了吧?”
桂祥此时傲气全无,忙拱手道:“伍大人,今儿个我算认得你了,汉子,真正的汉子,我给你在这儿赔礼了……”说着,竟有下跪的意思。
“慢!”伍云起一摆手,道:“你我私仇暂不提。如今只说那部《总观通书》,桂爷,醇郡王可是你的二姐夫,这么着办事,也太没良心了吧?”
桂祥脸一红,低头道:“伍大人息怒。我原不过是无意中发现此书,觉着与一般的经书不同,一时好奇便拿了回来,谁知师爷们一翻阅,说是套格子密书。先就知道二姐夫得了部清茶门的密经,一琢磨,定是此书无疑了。正打算明儿个奉还,谁知叛匪们狗胆包天,今夜竟敢摸到我的宅子里来了。”
“倘若王爷不派我二人来助你们一臂之力,书就被他们夺回去了,岂不耽误了大事?”
伍云起恼怒地质问桂祥。
桂祥摆了摆手,咽口唾沫,道:“书藏得严密,除我一人,再无他人找得出来。就是杀了我,他们也休想夺回去的。”
他惭愧地望了伍云起一眼,又道:“说正格的,二位今晚前来,救了我一命倒是实在的。这大恩大德……唉。可我真是没肝没肺,对你不起……。”
这家伙说着,一时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什么缘故,竟抱着头呜呜地痛哭起来。
伍云起又是憎恨,又是厌恶,他真想一剑把这个作恶多端的家伙劈成两瓣。
但一想起刘兴业的叮嘱,便又强压住怒火,故意叹口气道:“过去的事,别提了。桂爷,打今往后,我这个四品芝麻官儿,还得靠着王爷和国舅多提携,旧账,一笔抹了吧。”
“超翼……”桂祥闻言大为感动,破例叫起云起的字来,连连揖道:“没说的,没说的了。往后走着瞧吧,我桂祥总有还你这个情份的日子!”
“好了。”伍云起故作镇定,竭力平静地说:“外面打得你死我活,咱们竟在屋里头高谈阔论,也不瞧是什么时候。”
说着,催桂祥道:“你赶紧把那书取了出来,咱们收拾了这几个毛贼,我好回去王爷前复命。”
桂祥不假思索地道:“你等着,我进去取。”
说完,进了西内间,也不点灯,黑暗中扳弄着什么机关,不一会儿便拿了那部书出来,递给伍云起道:“伍大人收好,没我的干系了。”
伍云起接了,就着月亮光翻了翻,知是真物,便松了口气,大事已成。
此时,他再也难已抑制自己,顿起复仇之心,就要动手收拾桂祥。
恰在这时,院中一声惨叫,正是马师爷的声音。
接着,便听见刘兴业怒吼:“邢兄弟,你接住鬼划狐。”
桂祥一惊之时,刘兴业已飞步抢进屋里来,他本能地往旁边一跳,仗剑要迎,刘兴业却不理睬他,直扑伍云起而去,飞起一脚,向伍云起裆部踢去,伍云起急闪身躲过,却接着“啊”地一声,仰身躺倒在地。
桂祥眼见伍去起被刘兴业左手食中二指点了穴道,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拚死一剑,向刘兴业刺来,却被刘兴业闪身躲过,就手拾了那本书,转身向桂祥扑来,桂祥吓得掷剑要逃,只觉头顶上重重地挨了一掌,眼前金龙乱舞,顿时天旋地转,昏倒在地。
刘兴业强行给伍云起留下地步,不让他戕杀桂祥,以便在京师继续混下去,这也是最初的打算。
他早已料到伍云起事成之后,经书到手,是遏制不住杀机的,因此,抢先击倒伍云起,以保稳妥。
刘兴业冲出屋来时,鬼划狐孙增全已经逃走了,邢越本要去追,却被吴素梅拦住,她知道,邢越并非是鬼划狐的对手。
刘兴业将经书交与吴素梅,然后向立在一旁的董大全拱手叮属:“海明,你照应一下这里吧,我们先走了。”
董大全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望着吴素梅,沉默无言。
吴素梅亦感激地向董大全拱手道:“海明,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记着。”刘兴业再叮嘱大全道:“大局为重,不可鲁莽!”
“放心吧,刘大哥。”董大全哽咽了。
吴素梅翻身上房,一声唿哨,召令清茶们教弟兄们撤走,随即向黑暗中隐去。
刘兴业、邢越二人殿后,亦挥手向大全告别,眨眼间便隐没于深沉的夜幕中。
醇郡王带着神机营和步军统领衙门、京师巡捕营的人马赶到方嘉园胡同桂祥府时,清茶门已撤走多时了,留给他的只是一掌仙和马师爷的两具血肉模糊的尸首,以及昏迷不醒的桂祥和被点了穴道的伍云起。
幸尔董大全只受轻伤,守候着他们。
桂府的家丁伤亡二、三十名。
醇郡王又气又恼,急令人把太医院的太医庄守和从家中找来,赶紧医治桂祥和伍云起。
把他们分别安置在东西间的榻上养着。
醇郡王强压着火儿,询问桂祥事情的经过,桂祥叙说一遍,又感慨地告诉姐夫,伍云起、董大全二人如何不计个人恩怨,与清茶门匪格斗。
不过,他把清茶门的人马大大夸张了,说是有十几个武功极高的汉子,围着打他们几个人,以致一掌仙、马师爷都失手被杀,鬼划狐也抵挡不住逃之夭夭了。
醇郡王最关心的还是那部《总观通书》,现在终于被人家夺了回去。
一腔的怒气都出在桂祥身上,把他狠狠训斥了一通。
桂祥自知理亏,不言声儿,任凭姐夫臭骂,完了,也拿他无可奈何。
“那个刘兴业是怎么回事?”醇郡王喘着,在太师椅上坐下来,问桂祥。
桂祥忿忿骂道:“那姓刘的杂种,纯粹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这里面他最凶。”
醇郡王瞟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一位官员,皱着眉头埋怨:“仲华,你们那儿是怎么搞的?前年出了个邢越,叛匪通敌;如今又跳出个刘兴业来。莫非你们步军统领衙门是藏匿叛匪奸细的窝儿不成?”
被醇郡王唤作仲华的这人,姓瓜尔佳氏,名荣禄,满洲正白旗人,三十五、六岁年纪。
他是醇郡王的心腹要员。
其父长寿,曾任凉州镇总兵,咸丰二年二月,太平军自广西永安突围,长寿穷追不舍,结果中了埋伏,和天津镇总兵长瑞、河北镇总兵董光甲、郧阳镇总兵邵鹤龄一起被太平军送回了“老家”去。
荣禄以荫生赏六品主事,隶工部,晋员外郎,出为直录候补道。
同治初,设神机营,醇郡王将他要来,保赏五品京堂充翼长,并兼专操大臣,旋擢侍郎,总管内务府大臣,现任步军统领衙门,左翼总兵,职掌巡城卫戌之权。
当初伍云起、董大全才进京城时,俞老者荐他们的东家,便是这位“荣大人”,后伍、董二人由科举顺利入仕,也就没有去求他。
醇郡王命伍云起管理神机营的缘故,与他也有了公务往来,关系处得还不错。
现在,荣禄见王爷责备自己,便低头拱手道:“奴才渎职,听凭王爷处分。”
醇郡王叹口气道:“处分也罢,不处分也罢,《总观通书》是回不来了,这清茶门匪更难剿灭了。”
“好在,那个大师兄赵广生尚在咱手里,我就不信,严刑之下他不招供!”
荣禄狠狠地道:“他再不开口,我荣某人便活剥下他的皮来。”
“荣大人。”董大全在一旁开口了:“王爷的阿哥儿现在清茶门匪手中,不要轻举妄动吧……”
醇郡王和荣禄忽然笑了。
醇郡王道:“谅这几个毛贼,还想要挟本王。”
因告诉董大全道:“他们劫去的并非阿哥儿,乃是抱走了王府中一个嬷嬷的婴儿。”
说着,又与荣禄相视大笑起来。
董大全听了,作惊喜状道:“原来如此,侥幸,侥幸!”心中却暗道:“清茶门失算了,错抱了婴孩,这可如何是好?本打算用那阿哥与醇郡王讨价还价,令他还归赵广生的,这下可难了。咳,早知如此,方才就应把桂祥劫走才好,都是刘大哥多事,留什么活口!”
他这样想着,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
醇郡王虽未失子,但《总观通书》毕竟被清茶门夺了回去,心中仍是极不痛快。
好在,内弟和伍云起没有冲突起来,且有和解之状,算是使他心中稍稍宽慰了些。
“老二。”他叫桂祥道:“你虽与超翼赔过礼,但毕竟欠的情份太大,后日我这边给他夫人发丧,要隆重些,你须面子上让他过得去。”
“姐夫,没说的。”桂祥坐起来道:“伍大人的为人,我今晚算是领教了。桂祥再要胡闹,还算是人吗?”
醇郡王冷笑一声,说:“你这才算是句人话。”又板脸道:“那小载澂,孩子一个,你不要理他;我五哥那儿,你须去赔礼,否则,我和你姐姐是不依你的。”
桂祥虽然有些不服气,无奈姐姐和姐夫的压力太大,只得低头道:“姐夫放心吧,我去给五哥赔礼道歉就是。”
闹了一天一夜,醇郡王着实有些乏了,看看兵勇们已将一掌仙、马师爷并众护院家丁的尸首收拾停当,便和荣禄、董大全过东屋来。
伍云起已起来坐在那里喝茶,于是,安慰他一番。
荣禄又笑道:“超翼老弟,别愁眉苦脸了,弟妹的后事办过,赶明儿个我保你再有个好的,一切包在我身上了。”
伍云起苦笑着摇摇头:“仲华兄,你饶了我吧,我倒是安静几日不好吗?”
醇郡王、荣禄都笑了。
醇郡王摆手道:“不提这事吧,过些日子再说。如今要紧的是歇息两日,我另有要务委你们二人协助仲华去做呢。”
董大全、伍云起听说,都望着醇郡王。
醇郡王向荣禄吩咐道:“那个赵广生,别押在步军统领衙门了,转移个隐密的地方,以防万一。海明、超翼二人帮你去审讯,看守。”
荣禄应道:“遵命。只是王府的护卫,须得多增几个,免出意外。”
醇郡王听说,想起今晚上清茶门闯进王府的情形,不由打了个寒战。
沉吟片刻,说道:“这样吧,海明去你那儿,再拨几上武功好的一起去,领侍卫府有我打个招呼就行了,超翼仍留在我府中,你那边还能不能给我几个人?”
“王爷用人,还问能与不能?”
荣禄道:“只是没几个能干的。”
董大全说:“有个王大友,是我们同年,在贵衙门为守备,可以派到王府上暂用。”
荣禄点头首道:“很好。王青山能干,只是憨厚些欠精明,给超翼做帮手足能胜任。”
伍云起不愿再在桂府中歇息。
醇郡王道:“正好我们要回去了,海明,你送超翼回家,歇息两日再来应卯。”
董大人、伍云起答应着。
于是大家出来,醇郡王坐轿,其他人上马,回西城来。
醇郡王已派人传下令去,今日九城戒严,城门晚一个时辰开,严厉盘查出入行人,免得清茶门走脱。
自然是一阵瞎忙活。
清茶门二十余人,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行进在京师西郊那茂密的森林中,返回老营了。
第四十章
    皎洁的月光射入牢中,从角落的稻草堆里时而发出微弱的,痛苦的呻吟。
遍体鳞伤的赵广生躺在这里,已经有十天了。
每天,一个岁数很老的狱卒给他送饭进来,通常是两个玉米面的窝头,一碗浮着几片菜叶的汤。
每顿只有这些。
每天也只有这一顿。
最初,他不能动弹,老狱卒喂过他几次汤,后来渐渐能动了,便再也没有人来理他了。
饭照常是早晨用篮子送进来,晚上收走篮子。
吃不吃由他。
身上的鞭伤很疼,尤其是一触着那满地的乱草,象针扎般地钻心。
但是这还不算什么,不过是皮肉之苦,最使他难受的是胳膊上的刀伤,他的左手和小臂,齐刷刷地被砍掉了,荣禄怕他会死掉,竟令人用烧红的烙铁,烫焦了伤口。
现在,他的左臂肿得象顶门杠一样粗,一涨一涨的,火烧火燎地痛。
他用右手撑着地,艰难地坐起身来,靠在冰谅的墙壁上,时尔用舌头舔一舔那因潮湿而渗出的水珠,这样,他感到好过一些。
钻心的疼痛,使他不得不隔一会儿便变换一下姿势,以转移自己对伤口的注意力。
这才是“虎落平阳鸟失林”,英雄身陷囹圄,再无用武之地。
赵广生是在正阳门外大街天桥附近一个暗娼家被俘的。
他还记得,那天同吴素梅吵了一架,便携了他的《总观通书》,带着几个亲信跑下山来,进入京城,消愁解闷。
自从三年前伍云起在拒马河边打了他,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与吴素梅处得不错,清茶教内两派弟兄的勾心斗角,也暂时平息下来。
好景不长,由于他身上的游匪习气太重,旧病又犯了。
吴素梅实在难于容忍他吃喝嫖赌,因此,两首领又时常冲突起来,口角急了,甚至也动过武,无论如何,吴素梅是管不住他的,以至赵广生常常离开队伍,单独行动,更加不把吴素梅放在眼中。
这两年,清军为了京城的安全,对畿辅一带的各起义军分支搜剿得十分厉害,清茶门也经过几次大的战斗,损失较重,从原来的两千人锐减至一千三百多人了。
这其中,原来的太平军和捻军的人马,只有五百名左右,多一半还是王大姑的清茶门的旧部。
王大姑临死时,托人从狱中捎出信来,立吴素梅为清茶门的掌门。
对这件事,赵广生是既不满又无可奈何,只得遵从。
王大姑毕竟已不在世,因此,当吴素梅继任掌门时,赵广生严辞拒绝把一直保存在他身边的那部联络清茶门各地分会会员的宝书——《总观通收》交出来,他的理由很简单:吴素梅是信洋教的,不信佛,经书不能交于她手。
对于这一点,一直使吴素梅感到愁苦和为难。
当初在太平军,自天王洪秀全以下,均信奉基督教,天王甚至就自称是基督耶稣胞弟,降临人世间建立天国的,怎么可以信佛呢?
虽然她继任掌门之时,在佛前拈了香,但也不过虚应故事,走个形式而已。
在她心中,十余年来培养起来的信仰,是不易改变的,况且,今后恢复天国大业,也不仅是改变军制、官制的问题,宗教信仰还是得回到基督教上,方可以继承太平天国,笼住人心。
可是,联络各地分会的暗语和各分会会员的首领名单就藏在那部被改写了的《总观通书》里,身为掌门,却不知道如何联络各分会弟兄。
事情确实难办。
赵广生牢牢掌握着《总观通书》,走到哪里,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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