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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乱堞残阳-第33部分

小说: 乱堞残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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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确实难办。
赵广生牢牢掌握着《总观通书》,走到哪里,带到哪里,从不离身。
吴素梅忧虑万分。
赵广生散漫成性,经常外出闹事,拈花惹草,留宿娼妓,吴素梅不仅为他个人的安危担心,更为这宝贵的经书担心。
一但《总观通书》落入满清朝廷手里,破译出来,将是一个无法弥补的巨大损失。
王大姑建立起这些分会,发展了无数的会员,分布各地,花费很多心血。
不出吴素梅所料,赵广生果然被人家出卖,宝书也落到了醇郡王手里。
好在,在刘兴业的谋画下,终于夺了回来,可刘兴业也暴露了,也得撤离,免遭朝廷的毒手。
清茶门的损失是很大的,而这一切,都是他赵广生造成的。
“唉!”
赵广生长叹着,用仅剩的右手攥成拳头,狠狠捶打着脑门,懊悔万分。
他想象着:西安那家茂源货栈的掌柜万财发被俘。
太原的兴盛饭庄厨子崔头被抓。
保定的梆子戏班小长春班的名旦张一凤锒铛入狱……
这都是清茶门的联络点呐!
“嘿。”
他有点发疯了,拳头砸着胸脯,腕上的铁链哗啦哗啦地作响。
“干什么,找死啊!”
窗外传来狱卒粗野的喝斥声。
赵广生更忿怒了。
“滚你娘的!”
他大吼一声,抓起跟前的破篮子向门上扔去,里面的磁碗哐啷一声,碰碎了。
然而,他身体已虚弱极了,这一使劲,顿时眼前发黑,金星乱舞,几乎昏厥过去。
他靠在墙上喘息着,半天才渐渐缓过来。
望着窗上那一排排铁栏杆,他不由一阵心酸,眼中竟流下泪来。
赵广生三十八岁,六岁起就随着爹爹跑码头。
三十年来,他历尽了坎坷,饱尝了人间的辛酸。
扛货、伐木,打铁,学买卖,什么都干过。
爹死后,他独立生活,四处漂流更加艰难。
灾荒年头,实在找不到活儿干,他干起了强盗,抢劫财主、富商。
后来,索性拉起了一帮穷哥们儿,深更半夜去劫宅,抢大户豪绅,走到那儿吃到哪儿,一天天地混。
如此,他学了一身武艺,交了一群朋友,在江湖上闯出了些名气。
直到认识了王大姑,入了清茶门,方才算是有了个落脚之处。
可他长期染上的吃喝嫖赌恶习,虽有王大姑严厉约束,收敛了些,却终已积习成性,很难去根了。
王大姑一死,吴素梅管不住他,他便又任性胡闹起来,直到今日自食其果,听凭醇郡王和荣禄摆布,受尽了折磨。
赵广生胡思乱想着,渐渐乏了,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忽然,狱门大开了,哐啷的开门声把他惊醒过来,他眯缝着眼睛,冷冷地望着提着灯笼进来的人。
“赵广生,起来!”
是荣禄的声音。
对这个步军统领衙门的官员荣禄,赵广生真是恨之入骨。
这家伙,乍一见面,潇洒文雅,风度翩翩,可折腾起来,心毒手狠,活生生就是个恶魔。
赵广生恨恨地发誓:“小子,老子别留了口气出去,若还能活着逃走,有剥你皮的那天!”
“怕什么,起来嘛,又不送你上菜市口。”
荣禄阴阳怪气地说。
“哼!”
赵广生喘着粗气,回敬道:“老子怕什么。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活这么些年头了,怕过谁?大不了掉脑袋,碗口大块疤就是!”
“很好”。
荣禄笑着吩咐勇丁:“扶赵老爷出去。”
方才骂骂咧咧的那个值夜勇丁,这时听荣禄命他去搀扶赵广生,还真有点儿胆战心惊,畏畏缩缩的。
无奈上司有令,只得硬着头皮过来扶赵广生。
没等他手抓着赵广生的肩膀,忽惨遭叫一声,肚子上早挨了一脚,一屁股跌在地上,捂着腹部打起滚来,嘴里“爹呀娘呀”的乱喊一气。
赵广生扶着墙,咬着牙硬站了起来,两眼盯视着荣禄,冷笑一声,说道:“荣大人,就费心请你过来帮帮兄弟的忙吧。”
荣禄翘起左手的小手指,用那长长的指甲剔着牙缝,不以为然地斜眼瞧着赵广生,半晌方才道:“好,我就帮你一把。”
话音未落,忽伸右手成鹰爪来抓赵广生,赵广生闪身躲开,接着右臂一抬,抡起镣铐向荣禄砸去,荣禄双手一架托住,飞起一脚,正踢中赵广生左腿,赵广生这时左手已无,身体又虚,凭他武功再好也支持不住这凶狠的飞脚,身子一歪扑倒在地上。
荣禄嘿嘿一笑,习惯地用手轻轻一弹衣裳,说道:“怎么样,赵大兄,还是自己走出去吧。免得吃苦头。”
赵广处翻身坐起,破口大骂,由于激愤和伤口的疼痛,他的太阳穴上青筋暴起,眼睛都红了。
“来呀,把他抬出去!”
荣禄仍是不紧不慢,吩咐手下人。
进来两个大汉,上前架起赵广生,把他拖到院子里。
院子里站着几个人,一个是董大全,另外是宫中领侍卫府的侍卫和一队步军统领衙门的武弁。
一辆蒙着苫布的带铁栅栏的囚车停在那里,赵广生被推上车去。
为不使他继续叫骂,一个侍卫点了下他脑后的哑门穴,赵广生便说不出话来。
荣禄、董大全等纷纷上马,押着囚车出了步军统领衙门的牢狱,往醇郡王安排好的一处秘密囚所而来,以防清茶门把他劫走。
这处隐密的囚所,在内城镶黄旗界内,位于国子监以东,原雍正帝潜邸雍和宫后面,属汉军第四参领管辖的柏林寺胡同中,由于一般犯人均押刑部或步军统领衙门大牢,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这样一座宅院中竟有地牢。
这是个不引人注意的秘密所在。
荣禄等于深更半夜人不知鬼不觉地把赵广生押解到这儿,关进地牢中,锁上地道的石门,又分配了值班的人员:董大全和其他五名侍卫分为三班,每班两人率领旗兵轮值一日。
荣禄方才放心了。
留下值头班的梁金明、叶虎,其他人各自回家歇息,等候醇郡王日后亲自产来提审。
第四十一章
    七月十五中元节。
京师的百姓人家大多出城祭扫祖坟,有的则去赶庙会。
这天,庵观寺院设盂兰道场,据说纪念木莲救母。
庙前街头临时搭的台子上,演的大多是《金泉悟修》、《木莲救母》、《苔仙得道》之类佛教经文戏,无非神仙菩萨、妖魔鬼怪罢了。
人们或许看看,花几文。
或许不看,省几文。
看你愿不愿意凑热闹了。
倒是城中几处有水洼的地方,如地安门外西边的什刹前后海,崇文门内北边贡院旁的泡子河,有长至七、八丈的大法船,或以帛扎,或用纸糊,临河焚烧起来,场面颇为壮观,又不需花费,故此看的人很多。
伍云起料理了夫人的丧事,情绪不振,几日来一直住在醇王府中,和宫里调来的几名侍卫为王爷保驾。
这天,董大全来王府里找他,拉他出去散散心,云起摆摆手道:“人山人海的穷挤,没什么意思,还是在我这屋里喝酒的好!”
董大全不依他,非拉他出去不可,几个同僚也劝:“超翼,你连值了几夜了,出去散散心也好,别总窝在这儿喝闷酒。”
伍云起无奈,只得向那几个人拱手道谢,请他们替自己向醇郡王打个招呼,然后随董大全走出王府来。
出了王府,大全便催他上马,云起诧异道:“骑马作什么?又不远去,咱们就在西单牌楼这边转一转,烦了,上我家里仍旧喝酒去,有啥玩头儿?”
董大全苦笑道:“如今还有玩儿的心吗?多少事忙不过来。”
云起问:“什么事忙得你这样,不就是看守那个姓赵的吗?”
低声道:“师兄你不必紧张,我姐姐与这姓赵的过结很深,不会冒了风险来救他的。再说,那本《总观通书》已经回到清茶门手里,连王府这儿我都不很担心,你何必吓唬自己呢。”
董大全道:“如此说来,你可真是太小瞧你姐姐的气量了。”
悄声告诉他:“刘大哥进城来了。”
伍去起吓了一跳,急道:“他还来干什么?城里城外到处贴着告示通缉他,步军统领衙门和京师巡捕营有几个不认识他的,难道来找死吗?”
董大全皱着眉头道:“还记得三年前咱们在福兴居酒铺救的那个捻军探子吗?后来被他师傅挟了上房去的那个。”
“哪个小孩子?”伍云起愣了愣:“记得,怎么了?”
“刘大哥派他找到我家里来,约咱们今天到什刹海北岸的翠花楼饭庄去会面。”
“他们真要动狱不成?”
董大全点了点头,道:“不管怎么说,这姓赵的是清茶门的大师兄,他们必救无疑。原想劫了醇王爷的阿哥儿去与他交换,今已发现抱错了孩子,只得强行劫牢了。”
“胡闹!”伍云起有点儿急了:“那地牢除了咱们几个,王爷是瞒了邢部、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三法司不知道,连步军统领衙门和京师巡捕营,若不是荣仲华在那儿,也都无人知道,清茶门一来劫牢,王爷就得查内线漏风儿的人,你还打算不打算在京城里呆下去了?”
董大全沉思了一下,咬牙道:“既是刘大哥亲自来了,就凭‘仗义’二字,我了不能不帮他这个忙。我……豁出去了,大不了上山落草就是!”
伍云起沉吟不语。
“上马,上马。”董大全见他又犹豫不决,拍着他肩膀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去见刘大哥,看情况再说。”
伍云起只得上马,两人不带随从,径往北城的什刹海而来。
从宣武门一直北行,过西单牌楼、西四牌楼,到护国寺大街往东拐,顺皇城根走,不到地安门便见着了什刹前海,他们又过一座李公石桥,来到北岸上,翠花楼就临池而处。
时当黄昏,轻风徐徐,荷莲婷婷,岸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熙熙攘攘地挤到岸边等着观赏烧法船,燃荷灯,十分热闹。
伍云起正在纳闷儿,刘兴业既然进城来会他们,为何不选择一个僻静处,偏倒选这繁华之地,岂不危险?忽一个衣衫褛的小伙子挤过来,嘴里嚷着:“荷叶灯,荷叶灯,今天点了明儿个扔。”
左手擎着两枝长颈荷叶,右手就拉了云起坐骑的缰绳往前走。
云起心道:“穷人自有穷人的生计,他笼着我马头走,大约是想过了这段拥挤的地方,讨几个钱吧。”
因不放在心上,随他拉去。
到了翠花楼前,董大全下了马,把缰绳往那小伙子怀中一扔,吩咐道:“看好,别把马丢了。”
遂往里走去。
伍云起翻身下马,奇怪地望望小伙子,又看看师兄的背影,便也把马交了他,紧走几步,赶上大全问:“师兄把马交了那小厮看管,不会丢了吧?”
董大全微微一笑,说:“三年前你救他一命,三年后他竟会盗你马?”
伍云起恍然大悟,原来这小伙子便是那年福兴居酒铺后院中镖的孩子,如今长高了,脸也陌生,因此不能认出。
回头再看时,那小伙子牵定了马在那里,四处张望,完全是一副苦力挣钱的样子,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随大全上了二楼,到雅座间就坐。
楼上都是雅座间,以画屏分成一间一间的,欢声笑语,人声嘈杂,尽是些富绅韵士,猜枚划拳,饮酒作乐。
一个小二迎上问云起他们定没定席,叫不叫局,董大全不理,四处寻人,忽一个房子里出来个人,四十一、二岁模样,富绅打扮,上来拉住大全的手道:“海明贤弟,久违了。”
董大全、伍云起知道就是这儿,虽不认得此人,便也装腔作势,寒暄一番,仿佛故友重逢一般,然后随他进内。
里边,酒席旁站着三个人,一男二女,皆是豪门贵绅打扮。
伍云起认出了刘兴业和姐姐吴素梅,另一个小姐他眼生,想一下,也记起来了,原来是姐姐的那个女亲兵银雁,三年不见,又改了装束,越发俊俏了。
于是大家以礼相见,仍是十分客套的样子,然后入座。
小二上酒上菜,退出去后,大家顿时收敛笑容,露出了激动神情。
吴素梅握住云起的手,半晌才眼中转着泪珠道:“福生,这三年可苦了你了。”
伍云起默默地低下了头。
自从三年前响水河边一别,伍云起这是第二次见到姐姐。
上次在桂祥府中,无暇说话,也不便说话,现在他们可以促膝畅谈了,他却满腹的苦处说不出,只是低头叹息不已。
“超翼。”刘兴业见他们姐弟俩重逢无限伤感,为了打破沉寂,指那陌生人介绍道:“你们不认识他吧?姓马名涛,字万山,也是你们的一个师兄。”
伍云起、董大全听他如此说,互视一眼,想起那小伙子在外边看马,方才明白这位便是那年携了孩子跃上房去的大侠,不由肃然起敬。
又听刘兴业称这人也是董海川的徒弟,连道不敢领谢,刹时不愉的情绪便冲淡了。
大家客气一回,又重新坐了。
刘兴业便迫不及待地低声问道:“超翼,赵大师兄现在如何了?”
伍去起看董大全一眼,道:“醇郡王提审过他几次,用了大刑,问你们清茶门老营扎在何处,也问你们教中接头切口,他却半字不吐露……,是条汉子。不过,打得不成样子了,又被砍去了左手,武功怕是废了。”
吴素梅等听了,皆露出愤怒之色。
刘兴业又问:“和赵师兄一起被捕的那几个弟兄关押在何处?”
董大全道:“仍押在步军统领衙门。只姓赵的朋友关在柏林寺。”
吴素梅等听了,交换下眼色。
刘兴业道:“海明,你哪天当班?”
“明天便是我轮值。”董大全道。
“那么。”刘兴业看着吴素梅,请示道:“今夜就动手?”
董大全说:“何必着急?明日我当班,还有一个姓叶的同僚,岂不更好对付?”
“不。”刘兴业摆手道:“正是因为你明日轮值,才抢在今夜动手,免得你担责任。”
“这是哪里话?”董大全急道:“刘大哥,信不过师弟我吗?”
吴素梅笑道:“董师弟,我们若是信不过你,便不会约你同弟弟一起来此相会了,更不肯将劫牢的时辰告之于你。”
“那为什么……”
“你不必出头露面。”刘兴业的口气严厉起来,完全是大师兄的口吻:“你必须留在城中,和超翼稳稳站住脚。今后自有大事用你们处。”
马涛亦在一旁劝道:“董师弟,咱们人手足够,对付那两个带班的侍卫,几十个兵勇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我相信。”董大全点头:“只是,若我不在的话,打开地牢就难些了。里边机关很多,弄不好,伤了赵师兄,人还救不出来。”
吴素梅皱眉道:“无非钥匙之类,你提个醒,由谁掌着,或是藏于何处,我们便省事多了。”
董大全摇头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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