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登之围-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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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轻松。
傍靠在戚夫人膝前的男孩是皇子如意。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眉眼间很像他那位出众的父亲。现在听父亲说要回去,不去玩了,便嚷道:“父皇,怎么不去打猎了,我要去嘛,我要去嘛。父皇说要给我打一只大老虎的,父皇不能说话不算数,不能嘛!”
说着,他过来拉着刘邦的手,扭动着身躯摇晃着。
刘邦很喜欢这个儿子,觉得这孩子的相貌、脾气都像自己小时候的模样,健康、开朗、爽快,不像他嫡出的大儿子刘盈那样文弱、内向、少言寡语。现在见如意闹,他便笑着对如意说道:“父皇怎么说话不算数了,父皇已经给你抓了一只大老虎,最大最大的老虎。”
男孩听了,忽闪着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诧异地问道:“大老虎?最大的老虎?在哪儿啊?什么时候抓的?我怎么没看见啊?父皇骗人、骗人。”
“父皇贵为天子怎能骗人。昨天抓的呀,昨天晚上在你睡觉的时候抓的呀,在后面的车上拴着呢。那老虎可厉害了,谁见了都怕,是我大汉朝第一号大老虎。”刘邦装作很认真的样子说。
“昨天晚上?”如意有些信了,便高兴起来,侧着头说道,“大老虎,我可不怕,我还要帮父皇抓老虎呢。我得去瞧瞧。”说着,他就拉着妈妈,急着要去掀帘子下车去看那只大老虎。
刘邦见儿子那般着急的劲头,高兴地咧嘴笑了。戚夫人拉住了儿子,说道:“如意,别听你父皇的,他骗你呢,哪里来的老虎。再说,老虎得锁在笼子里,能拴在车上吗?傻儿子。”
说罢,她又转过脸对刘邦怨嗔地说道:“您别哄他了,他已经够闹腾的了。我说不带他来,您说出来巡游天下,带上夫人、儿子,一家子像模像样的,多好。您瞧现在搞得……”
“现在怎样?现在不是很好吗?……来,如意儿,父皇告诉你,父王没骗你,昨天父王抓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天下最厉害的人,能指挥千军万马。可是那个人要造反,要跟父皇作对,不抓了他,天下就不安生,你与你娘也不安生,他就是只吃人的老虎呀。父王这次东巡,就为了抓他。现在抓到了他,不是抓到最大最大的老虎吗?”
“那、那……那个人是谁?”如意稚气而又懂事地问。
“是韩信,楚王韩信,你认识的。”
“韩信,那不是大将军吗?父皇您老夸他的呀!”韩信的大名当时天下尽知,如意是个聪慧的孩子,还见过这位大将军。
“是啊,是父皇当年手下的第一员大将,为父皇打天下立下过赫赫战功。”
“那,那他怎么会造反?怎么会跟您作对?怎么成了老虎?”
“是啊,他怎么会造反?可是,他为什么不会造反?那些事你还不懂,你太小,以后你长大了,就会渐渐明白的。如意儿,今天为父只告诉你一句要紧的话,你一定要记住,那句话就是:当今天下想当皇帝的人不少,可皇帝只能有一个,于是就有人会来夺来抢……人心难测,人心难测啊。”
刘邦说着,神情渐渐严肃起来,边上的戚夫人与如意似乎也感染了这种严肃的气氛,都安静了下来。
韩信是去年由齐王改封楚王的,理由是他本是楚人,衣锦还乡,去楚地,也相宜。
两月前,一封密奏送到了刘邦跟前,说是韩信到了他的封国后有谋反的迹象。朝廷让他捉拿项羽的重要党羽钟离昧的王命他不但不执行,还因与钟离昧有旧谊,便将他一直藏匿在楚王府内。韩信还频繁调动军队,耀武扬威,有不臣之心。
刘邦读罢这道密奏,就找心腹大臣商量,如何处置这件大事。几位主要将领,如曹参、樊哙、周勃等本来就讨厌韩信,嫉妒韩信,现在有这个机会,便都主张请皇帝即刻发兵,讨伐韩信,坑杀这小子。
刘邦问到护军中尉陈平,陈平却问道:“那封密奏,泄漏了没有?韩信知道这件事吗?”
刘邦回答:“这件事只有你们几个知道,没有外传,估计韩信不会知道。”
陈平又问:“那陛下统率的军卒与楚国的精兵相比,战力怎样?”
刘邦回答:“恐怕比不上。”
陈平接着问:“陛下帐前的列位将军,用兵有胜过韩信的吗?”
刘邦望了望众将,摇摇头,干脆地回答:“没有。”
陈平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所言极是,兵不如楚国精,将又不及韩信能用兵,如若陛下轻率发兵讨伐,那是促使韩信举兵造反,臣为陛下担心啊。”
《白登之围》 兵临城下韩王北迁(2)
刘邦听了,认为陈平所言有理,便问:“那先生以为该怎么办好?”
陈平想了想,说:“自古以来,天子有巡狩这一礼仪。一定时候,天子巡行天下,考察道德太平,也与诸侯聚会,这是朝廷的定例。陛下可诏告天下,皇帝将巡游云梦大泽,让各国诸侯到陈县相见。陈县是楚国西界,韩信见陛下出游,一定以为陛下心情很好,不会有什么大事,也不会多带兵马,按规矩他一定会赶到陈县迎候,拜谒陛下。到那时,不动刀兵,只要陛下一句话,一个力士便能把他拿下,治他的罪。陛下以为此计如何?”
云梦大泽是一个开阔有八九百里的泽薮,在今湖北省境内,跨长江中游南北,战国时即为楚国行围纵猎之地,后世逐渐淤成陆地。
刘邦采纳了陈平的计策,于是有了这次伪游云梦,智擒韩信的东巡。
这时,整个车队在一阵号角声中停了下来。按规定,走了一个时辰队伍要歇息片刻。两名侍从掀起车帘上来添换炭火,并送上三碗枣汤与两盘柑橘。
蜜橘是长沙王吴臣进贡的。吴臣的父亲长沙文王吴芮才死了三四个月,刘邦让他在家守制,不必来陈县侍驾。但吴臣还是上了贺表,并让大臣送来了许多土特产孝敬皇上。
刘邦喝了几口枣汤,又剥了只柑橘尝了尝,便递给戚姬半个,说道:“这柑橘甜,很甜,你与如意也尝尝。那个吴臣年纪很小,倒挺懂事,有孝敬之心,像他父亲。唉,诸王中他的封国最小,只两万五千户,倒是最让人放心的。你们慢慢吃吧,我下车活动活动腿脚。”
刘邦下车后对侍从说:“去把户牖侯陈平请来。”
其实陈平早已下车在道旁守候,见刘邦召唤,赶紧过来。
陈平是个身材魁伟的美男子,三十五六的年纪,精力充沛,机智过人,虽然投奔刘邦才四五年,已屡立奇功,成为刘邦离不开的左膀右臂。尤其是有帝师之誉的张子房体弱多病,近来又有急流勇退之意,常称病少问国是以来,陈平便渐渐成为刘邦身边的第一谋臣。
刘邦离开了官道,向覆盖着薄薄一层白雪的旷野走去,陈平与几个侍卫紧紧地跟了上去。
刘邦向前走了几十步,伸了伸腰,吸了几口冷冽的空气,眼睛眯缝着望着远方,随口问道:“那两件事都办妥了吗?”
紧跟在他身后的陈平知道是在问他,赶紧答道:“都办妥了。将军刘贾昨夜已带着陛下的诏书赶往下邳去了。今天清晨车驾出发前,大赦令也已下发,诏告天下。这样,楚国与各诸侯国估计不会出现大的动荡。”
将军刘贾是刘邦的堂兄,曾率军在楚地作战,熟悉楚军将领,这次擒了韩信,刘邦便让他赶到楚国都城下邳去控制局面。
“好,那样就好。这次只抓韩信一人,不株连旁人,让他们都替我好好治理地方,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噢,对了,那几个戴王帽子的有什么反应?早上他们来送行,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像是遭霜打了似的。”
“那是,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会睡好觉的。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很紧张,韩、彭、英三雄并称于世,这次韩信被抓,他们大有兔死狐悲之感,神情惊恐,不知所措。昨晚陛下设宴,他俩似坐针毡。宴会后,臣按照陛下的意思请他俩到臣居处聊了一会儿。他俩频频表示对陛下的忠心,还狠狠骂了韩信一通,说韩信忘恩负义,辜负了陛下对他的厚爱等等。后来听臣说陛下已下令大赦天下,不株连其他,他俩似乎稍稍回过神来。
“燕王卢绾、韩王信也很震惊。昨晚臣已经睡下了,韩王信还一定要求见臣,说是明晨陛下就要起程,他有些话一定要对臣讲,不然,他要后悔一辈子。臣以为有什么大事,原来也是请臣向陛下转述他的忠心,再三再四。还说他是有愧于陛下的,三年前陛下让他与周苛、枞公守荥阳,他战败被擒,便降了项羽,后来虽然又逃了回来,总是臣节有亏,与死节的周苛、枞公相比,更是无地自容。陛下有海纳百川的胸怀,不计前嫌,仍对他宠信有加。他一定要缅记陛下的恩惠,克勤克俭,勤勉王事,唯陛下马首是瞻。一直唠叨到半夜,言辞倒很恳切。”
当时刘邦帐下有两个叫韩信的大将,一个是被抓的楚王,一个是韩王信,是韩国王室的后裔。
“那个韩信被抓了,这个韩信害怕了,这倒没想到。他还提了三年前那件事,看来也是个有心人。好吧,记得就好……那个韩信怎么样了,还老实吗?”
“听看押他的侍卫说,他老是叹气,嘴里不断嘟哝着‘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闹腾了一夜。刚才上路前,臣去看了看,见他靠在车上打瞌睡呢。”
“哼,看来还挺冤屈的,‘敌国破,谋臣亡’,朕杀他了?灭他的族了?找死。告诉侍卫们,路上要小心看管,不能出一丁点儿差错。还有,不要难为他,让他吃好睡好,朕还不想让他死呢。”
说着,他转过身来往回走去,车队又要启动了。
走到两辆毡车旁,他对陈平说:“你上朕的车吧,有事要谈。”
说着,他跨上了第二辆副车,陈平也跟他上了车。
刘邦从去年登基以来,颁布了一系列政令,如大赦天下,复员军队,又召回因战乱逃离家园聚啸山泽的游民,让他们回归各自的郡县,有官爵的复官爵,有田宅的还田宅,还奖励有功的将校士卒,或给俸禄,或减免他们的赋税徭役等等。目的都是为了救治八年战乱带来的民生凋敝,尽快恢复生产与秩序,让社会迅速安定下来。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天下仍不太平,兵事仍不断发生,半年里就发生了两起反叛事件。七月里燕王臧荼反,还攻占了代地,震动朝野,随后项羽旧将利几又反,在中原腹地点了一把火。
《白登之围》 兵临城下韩王北迁(3)
臧荼本是项羽一手提拔起来的燕将,他的燕王也是项羽封的。高帝三年,韩信大破赵军,威震燕赵,他便投诚了刘邦。刘邦没有动他,依旧让他王燕地。利几则以陈县县令降汉,刘邦封他为颍川侯。
刘邦称帝后,追查捕杀项羽余党,剪除项羽的潜在势力,这两个项羽旧部心怀恐惧,便破釜沉舟起兵反叛。
这两起反叛事件没两个月就被刘邦亲手平息了,臧荼被擒,利几逃走了,刘邦让大将樊哙收复叛乱的土地,战事拖了一段时间。这两件事刚处理完,马上又出了上告楚王韩信的密奏。虽然现在韩信也成了他的阶下囚,但这些接踵而来的事件让这位上台不久的皇帝添了不少心事。他不仅感受到了君临天下的威风,也感受到了帝王的烦恼与朝廷上潜伏的种种危机。
现在,他在考虑回洛阳后要办的几件大事,想听听陈平的意见。
倚靠在软软的锦垫上,烤着暖暖的炭火,他对坐在一侧的陈平说:“来陈县前,朕与成信侯长谈了一次,你猜猜我们谈了些什么?”
成信侯便是张子房。在刘邦的文臣武将中,张良是最受刘邦尊敬的谋臣。刘邦谩骂斥责大臣是有名的,但对张良从来没一句重话,一直以师辈事之。
陈平见刘邦突然让他猜他们两人间的谈话,颇感突然,便模棱两可地回答:“陛下与成信侯所谈,定是兴国安邦的大事。”
“你这滑头,朕难道还会与他谈鸡鸣狗盗之事,纵然有兴味,也无闲暇时间。”
“那陛下与成信侯定然是商议了这次陈县之行。”
刘邦摇摇头,“陈县之行当然也议论了,但还不是主要的。”
“那,为臣就猜不出了,陛下要办的军国大事太多,哪一件都是要紧的,不知议论的是哪一件。”
刘邦点点头,说道:“事情太多,哪一件都是要紧的,这一点你倒说对了……好吧,告诉你吧,朕与成信侯谈的是秦王嬴政,是我们的老对手项羽。”
议论嬴政与项羽?这两个已成故人,现在事情这么多,怎么又去议论他们,陈平有些奇怪。刘邦接着又说了下去:
“这两个人都是英雄,都得了天下,但很快又都失了天下,朕向成信侯请教的是他俩失天下的原委。朝廷权柄乃天下重器,我们总要谨慎从事,不能重蹈他们的覆辙才是。”
陈平听到这里,抬头望了望跟前的刘邦。这位主子的须发已经花白,眼神中有几分倦意,还有几分忧虑,望着刘邦,他不禁肃然起敬。这位主子出身低微,读书不多,但确是聪明过人,非同寻常,更有一突出的优长便是心胸开阔、目光远大。你看,现在他本该是踌躇满志的时候,却在担心步嬴、项的后尘,陛下想得深想得远啊!也显示了一位明君的襟怀。自己跟了这位主子真是三生有幸,也能干出一番名垂青史的大事业。
至于刘邦提出的那个话题,陈平觉得很突然,也太大,自己没想好,一时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便低头不语。
“先生怎么不说话,朕想听听你是怎样想的。”
“臣才识浅陋,这样的大事难以详述。不过,嬴政、项羽决不能与陛下比肩。这两人暴虐成性,杀戮太多,嬴政又筑长城、修驰道、建阿房宫、造骊山陵,生生地把一个好端端的江山搞得千疮百孔,民力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