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帝国(月兰之剑)-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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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进的新兵登上日本后连战数阵,也都磨成了老兵,所谓将雄兵猛,“狮吼团”的名号早已享誉全军内外,被当成攻坚之锤实在理所当然。
闪亮的焰火开始在披雪的山坡上绽放,肖烈日披着件白色斗篷,手上一把砍刀插入雪地中,倚在一块巨石边静静欣赏这罕见的人间美景。自从神户之战中被顶头上司贺鹏程狠批一顿之后,肖烈日不得不收起了他那把引以为豪个性十足的青龙郾月刀,换上一把不怎么惹人注意的制式砍刀,总算没再遇上什么麻烦。
“三点五分了。”肖烈日看着怀表自言自语,又即转向身边的一营营长苏三岭:“一营出击!”
“是,一营,跟我来!”苏三岭手提左轮枪,踏着没过脚背的积雪,带领四百多名步枪手向山坡上的敌阵地缓慢而笨拙的爬去,鲜艳的赤底金龙战旗在纯白雪地的背景中显得尤其嚣张。
两分钟后,二营也投入了战斗,可是所谓战斗,在步兵们接近敌人工事前,几乎等于没有发生。
工事,那些填充着死尸与刀枪棍棒的畸形土坑,那些用麻布包上泥土堆积起的变态坟墓,那些简陋而粗糙只能埋人而不能救人的愚蠢土洞,真的可以配称之为工事吗?
那充溢霸气的名称——白虎队——并不能给那些热情有余战技全无的农民和市民们任何裨益。填满新式炸药的爆破弹并不打算区分军人与平民的实质区别,更不会理睬民团团员手中持有的不过是幕府时代的火枪鸟铳与刀矛弓箭,冲击波和弹片吞噬他们所能吞噬的一切。
于是当苏三岭手擎着龙旗踏上预定攻取的敌军第一道战壕时,只看到自己的部下们正用步枪屠杀一群满头灰尘血污的野蛮人——这些野蛮人像疯子一样,不停地跌倒爬起,瘸着腿或耷拉着半条胳膊,挥舞断掉的火铳、长枪的枪头、日本刀的刀柄残片,怪叫着迎向清军步兵的枪口。
苏三岭把龙旗插在尚发散着火药烟气的松沃泥土上,扣动左轮枪的扳机,愉快地加入了这合情合理的屠杀中,虽然右臂上的伤口还不时隐隐做痛,但苏三岭仍确信自己并非在浪费七点六二毫米手枪弹,“至少打中两个”——他这么想。然而,当更多的疯子源源不断地涌现,当黑火药填充的老式炮弹不时在龙旗四周炸响,当圆形的火铳弹头从苏三岭右臂上的旧伤口附近贯穿而过,苏三岭才终于清醒过来,战场与屠宰场,毕竟不能等同而论。
两名医兵扯上苏三龄就往山下拖,苏三岭捂着伤口大喊大叫——半是因为恼怒,半是因为疼痛。
“***,放开我,竟敢让老子再挂彩,老子要跟他***把帐算清楚!”
“我帮你算!”肖烈日擎着金狮吼天的团旗立在苏三岭身后。
“团长,我不服啊!”
苏三岭竖起手上大刀:“我管你服不服,上次你帮我写认错书,我欠你份情,今天咱们就一笔勾销——老子最烦欠人情!你呀,休息去吧。”
听得团长如此一说,两名医兵不管苏三岭指天骂娘,发了狠一路拽下山去,立即施药包扎不提。
却说肖烈日率三营上得山头时,阵地上已是混乱不堪,披白色斗篷的步枪手与披灰色蓑衣的火铳手正互相将枪口顶住对方的身体开火,北洋机器局所造毛瑟88步枪上的细长刺刀正与江户幕府铸造所产的精致日本刀频繁亲吻,人们嘴里呼出的、血中冒出的白汽与枪弹迸发的硝烟正如胶似漆地缠绵。
“三营跟我来,把小日本赶下山头去!”
肖烈日团旗一举,大刀一挥,上了白刃的步枪手迅即冲杀上去,当然,其结果自然是令局面更加不可收拾,肉搏战成了这山头阵地上的完全主题。
“团长,机枪连上来,三挺重机枪——”警卫连长罗坤气喘吁吁地半跪在肖烈日侧边的雪地上。
“机枪,有个屁用?都成一锅粥了,妈拉个巴子的,我那杆青龙郾月刀在就好了。”
罗坤往身后一扯,拖出个布袋子,袋子口伸出一根长长的白杆子,杆子底端饰着龙云纹柄。肖烈日眼睛立时一亮:“好你个罗坤,真他娘的雪中送炭啊,来,你扛,跟在我后面,今天不杀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老子他妈决不停手!”
罗坤道了声“是”,急为肖烈日解开了裹刀的布袋子,只见刀背厚重,刀刃闪亮,刀身似月牙,刀面刻青龙,青龙郾月破青天,白刃寒透照白雪。这宝刀的来历,肖烈日即使对最亲近的人也不透露半字,似乎是故意要令其成为一个千古之谜。
此刻,罗坤更无心做无聊事,只遵命接过金狮吼天团旗,紧跟在肖烈日身后,目睹力大过人的团长砍瓜切菜般杀人,又踩着那残骨碎肉前行,如入无人之境,心中兴奋至及,便抓紧了旗杆,把团旗举得老高,口叫:“禁卫军万岁!禁卫军,前进!”
这一叫激起了一连串的“万岁”、“前进”之声,全团士气为之一振,人人如脱胎换骨般精神万倍,真个是勇似虎,狠似狼,视生死为虚无,直汇成一股如虹气势,把对方硬生生压了下去。
待后继部队上得阵地时,肖烈日已率全团主力趁势追杀下山,将敌残军败卒逼入山脚的狭窄谷地中一通乱砍豪捅,几乎尽数杀光。
南宫山北峰上的激战,便以最野蛮凶狠的方式做了个了结。
事后清理战场时,山上山下共清出完整尸首四千多具,残肢碎骨大约可凑成整尸又两千余,虽说炮火之威力可视为主因,然而,狮吼团以二百五十一人伤亡的代价迅速攻占了南宫山北峰,已经让禁二师师长刘百良宽慰不已了。
南宫山北峰下,刘百良的前沿指挥所已在山脚的一片岩石群落间驻下,传令兵和联络官骑着马在周围奔来跑去,一派紧张气氛。
“禁四旅已攻占北峰,禁六旅夺取了南峰,禁五旅在主峰下受挫,五旅旅长陈星云道,因主峰地势险要,沟谷纵横,炮火死角多,恐无法按预定计划急速拿下主峰。”
“知道了。”刘百良右手食指按着地图桌一角,左手握着三年前钟夏火送给他的镀银怀表,大脑飞快地运转,随之而来的是卡路里和糖元的大量消耗。他只需作出几个可能性中的惟一抉择,像作选择题,在某个答案前打上勾,似乎就是这么简单,事实却并非如此。
“传令,贺鹏程的四旅和梁天河六旅各抽出一个团协助陈星云的五旅围攻南宫山主峰,四、六旅其他部队原地驻守,作为预备队。预备队未接到本师长之指令,不得擅自行动。向蓝的混成骑兵旅经南宫山北麓向关原以东的垂井突进,切断关原前线敌军退路,随后向关原车站迂回攻击,王镇的三旅协同向蓝骑兵旅夺取垂井,之后掩护骑兵旅攻击关原站。向蓝旅和王镇旅完成夺取关原站之任务后,若损失不超过全员之四分之一,应立即调头北上,向金生山方向之敌攻击。命令到达后各部应立即执行,故意拖延者军法处置!”
作战参谋絮絮梭梭地抄写完毕后随即向几名传令兵分别交代,刘百良目送着传令兵们从前沿指挥所的营帐中相次离去,揉了一下太阳穴,轻轻地舒出一口气。
日本的命运,似乎要在这拥塞了十几二十万大军的狭窄盆地中决定了,中国的命运呢?
刘百良很想知道,自己、钟夏火、丁介云、刘云、文易一干人等,究竟能创造出怎样的历史呢?这十九世纪末中国的命运,真的掌握在他们这些时空的悖逆者手中吗?抑或他们自己也不过是命运的玩物,因由造物主的恶作剧,在一个波澜壮阔的背景下卖力地表演,所得到的却不过是上天放肆的嘲笑和评论者笔下的纷乱文字?
“我想看到,一个人人生而自由的国家。”刘百良想起四年来文易常常叹出的这句话,刘百良并不相信世间真有所谓的自由,但他感性的因素却不时令他对这句话产生莫名的兴奋。
“自由。”刘百良轻轻念叨着,他的思绪回到了时空传送之前的那些日子了,或者,更远一些,确切地,应该是宣誓效忠刘云之前。
那时候,自己只是一名小小的排长,每天都全力以赴投入日常工作中,组织训练学习,与士兵们交流,跟连长钟夏火通气,不时又被营里的政委找去谈话,日子过得普通平常,不会很幸福,也不觉得很痛苦,只是乏味得想自杀。
但那乏味,他决不会表露在外,他刻意地伪装成事事关心的积极分子,事实上,他也得到了几个积极分子的称号,可他依然无法进入状态,他感到了无生趣,但他又没有理由放弃——那个世界里,不容得没有正当理由的放弃。
直到后来,他发现了同类,另一个伪装者,那就是自己的连长钟夏火。
钟夏火最喜欢看的书是《水浒传》,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杀鸡,最爱喝的酒是二锅头,一开始,刘百良对他连长的了解不过如此。
伪装者的共通性和冥冥中的默契令他们渐渐发现到彼此灵魂里潜藏的非常秘密,他们走得越来越近。
“我觉得,你想自杀。”钟夏火半醉半醒时吐出的这句话一举攻破了刘百良心灵上苦苦支撑的脆弱防线,刘百良当时没承认也不否认,他给予了钟夏火沉默,钟夏火返还给他的,是希望,和真实。
不久,钟夏火把他引荐给了时任特战团团长的刘云,经过数月的考察和摸底,刘百良得以正式加入冒险队,而那加入的仪式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向刘云宣誓效忠。并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只是在一个阴暗的小房间里,在钟夏火和其余十几个蒙着黑面罩的人物见证下,向位于上座的刘云庄严诵读事先默背于心的简单誓词。
刘百良还记得,当时自己在激动中,背错了一个字,然后主动要求重背一次,却被刘云劝止了。刘云说:“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我们都只有一次机会,即使做错了也没有回头的可能,只好一直向前,或许可杀出一条路来。如果在迈出步子之前,早已打好了重来一次的算盘,那样虽然可以在心中加上保险安稳的砝码,可放弃与背叛的可能也必然就水涨船高。”
“创造历史”、“重新安排亿万人的不平命运”、“建立一个人人生而自由的国家”。这些理想信念,仅仅是刘云文易的表面口号,还是全体三十六名冒险队成员的真实想法呢?
刘百良不愿多想,至少他现在不再感到乏味,至少他不用再伪装什么,至少他正在做的事情尚能让他体会生命熊熊燃烧的炽烈。
“钟夏火,我们都得到了想要的自由,要好好把握才行。”
刘百良面对灰白色的帐壁,想到几千里外的北京城里,钟夏火必然像一头被囚的野狼般烦躁不安罢。
刘百良的命令下达后一小时内,向蓝的骑兵旅就轻易扫荡了叛军设在垂井的补给基地,紧接着,五千名骑兵铸造的锋利矛头自东向西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直指关原中心。
二十六岁的上校旅长向蓝,系出自蒙古贵族之家,自幼上马背,马术精湛过人,又曾率自家亲兵马队与前来挑衅的外家部落及俄国哥萨克马队多次交手,熟悉骑兵作战。
91年入帝国陆军大学骑兵特科,毕业后历任禁一师骑兵团二营营长,禁二师骑兵团团副、正团长,在朝鲜战场上曾率部逆袭敌将乃木希典亲领冲锋的精锐步兵队,斩杀乃木希典,并击退跟进支援的日军骑兵联队,保救了整个中和战线。关原战前,丁介云决定组建一支机动骑兵部队,在选定指挥官时,毫不犹豫地召来了向蓝,当场任命之,可见才华过人,名声在,。
这位骑兵上校的容貌却似乎与其蒙古族血统不甚相配,他长着一张不生杂须的嫩白娃娃脸,俊美有余威武不足,不过这并未影响到他在军中的威望。士兵们需要一个能给他们脆弱的精神予以坚强支撑的指挥官,将军们需要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充分理解上级意图的部队主官,向蓝能够满足他们的需要,这就足够了。
头戴缀着乳白色蓬松羽饰的骑兵上校军帽,内穿打着双排扣的紧凑骑兵服,外披黑呢子大衣和纯白色防水斗篷,向蓝双手举着装饰有红色龙纹的木壳单筒望远镜,正仔细观望数里外烟火冲天的关原市街。
一队队黑衣白篷的禁卫骑兵从向蓝身边依次经过,马蹄踏雪声既密又急,向蓝放下望远镜,满意地看着部下们有条不紊地展开行动。
采用欧式训练法的禁卫骑兵部队始建于四年前,向蓝初入陆大骑兵特科学习时还有些不习惯,但随着全新战术概念和主战兵器的引入,他很快完全沉迷于其间。
卡宾枪——削短枪管的轻型步枪——彻底淘汰了弓弩和火铳,欧式的窄幅马刀也取代了传统的弯刀和大刀,成为轻骑兵标准的武备。部分骑兵团还装备了步兵用的毛瑟步枪,以便下马作战,他们被按欧洲习惯称为“龙骑兵”。轻巧的五七毫米山炮经过改造后作为制式的骑兵炮使用,在每个骑兵团配备三到六门作为火力支援。装上轮子的马克沁机枪也被纳入了骑兵团的装备序列中,每团配备三到六挺不等。拥有大炮和机枪的骑兵团适宜执行从侦察到破袭的各种高机动任务,当若干骑兵团组成旅、师级的庞大单位是,其合成起来的冲击力是不言而喻的——当然,在火器时代,离开步兵支持的骑兵,注定成不了大事。
向蓝在心中默数自己手下部队的番号:“禁卫第一师骑兵团,禁卫第二师骑兵团,讨逆中央军团第一骑兵联队——全是轻骑兵部队。”
“只能进行一次冲击,然后立即把部队收拢回来,由后继步兵部队跟进扩大战果,骑兵在城镇中与步兵纠缠只能是找死。”
向蓝回想着自己既定的战术方针,觉得已经是正确中的极至了,只待部下切实地去实施,再于关键时刻,梢加指导,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应不成问题。
“还有步兵部队的配合程度。”向蓝在想象中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左看右看,目光所及并未觅到自己想见的人,于是发话问身边的参谋:“三旅王旅长还没来吗?”
“在你后面。”满脸浓密胡渣的禁三旅上校旅长王镇胯着匹中原常见的粟色大马晃入向蓝眼界。
“王旅长,我旅对关原站的攻击即将发起,届时我骑兵部队须与步兵密切配合,才有可能收到最大效果——”
“我旅正为此而来。”二十五岁的王镇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