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足球内幕-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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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百年之后,也就是1990年,郁知非正好生产出了30万台洗衣机,把一个叫“三灵”的弄堂小厂办到年产值1。3亿元,荣膺“上海市劳模”;当年的养猪小兵徐泽宪,正好升为成都军区某部宣传干事,文如泉涌,一晚上能帮领导写7个发言稿。这一年,小屁孩朱骏刚刚离开上海交大机械系,穷极无聊在黄浦江边乱晃,琢磨着是否该去美国混混。
又过了3年,朱骏果然去了美国,这是他发财的第一步,但与正在美国开会的郁知非擦肩而过,当时郁知非接到陈良宇秘书的一个电话,让他火速回到上海接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赞助足球队,请大家注意,这个电话是他一生的转折点,否则日后就不会锒铛入狱。而此时,已转业到中国远洋的徐泽宪,正在大海上颠簸,短则一个月长则半年,枯燥无比时,就拉拉二胡,这一年他一直在想,结束这种生活,回到陆地上去。这个念头由一根杂草变成参天大树,让徐泽宪寝食不安。两年后他终于回到地面,并开始做着和土地密不可分的事情。
三个好赌之人的命运,由此交错。
也许类比才能出现命运,正如黄金荣、张啸林、杜月笙的江湖辈分,郁知非、徐泽宪、朱骏是上海足坛依次流转的三大头目,把衣钵和是非接力得风生水起。话说1993年,郁知非在某个弄堂里的一个小饭馆跟徐根宝吃了两碗馄饨后,就确定下来以“申花”为名赞助足球队,一年100万(也有人说只有80万)。当时两个人一边数着馄饨的个数,一边还为胜一场到底奖励多少争论了一下,次年申花惊艳甲A,徐根宝后悔不迭,“太便宜你了,早知道胜一场球就奖励5万元了。”
当初的弄堂小厂已是年利税一千多万,成为黄浦区第一大集体所有制企业。郁知非甚至还名动全国,荣获了全国“五一”劳动奖章,但上海有钱的企业太多,根本轮不到郁知非。
其实这段“姻缘”有政治撮合的味道,早在1987年,时任黄浦区区长的陈良宇多次带领国外嘉宾去三灵电器参观,这层关系,让企业家郁知非开始结缘足球,到1993年全国都在足球职业化,已升任上海市委副书记的陈良宇希望上海能够先行一步,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郁知非。
这也显示了郁知非非凡的政治嗅觉,早在黑龙江插队的时候他就明白,必须听领导的,但怎么去明白领导想什么,就是一场赌局。为此他还在一轮政治斗争中遭到调查是否有加入“牛马羊集团”(也就是吹牛、拍马、装小绵羊)。他的善解人意得到回报,赞助足球队后还特地把陈良宇的儿子陈维力请到上海申花俱乐部担任副总,由此,领导的心事他更掌握得丝丝入扣。
就像当初“三灵”小厂决定以生产洗衣机为主业是郁知非的一次赌博,入主申花也是他的一次赌博,不过都赢了。他觉得听领导的话很划算,决心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1995年,申花俱乐部建设甲A第一个党支部,是“把党支部设到连部”的具体实施,然后这一年勇夺冠军,之后虽然没有再得联赛冠军,但郁知非因为陈维力的原因熟知其父陈良宇的动作,结识了很多上海高层领导。一个小厂厂长,终于成为大上海红人。
正如当年黄金荣,一个腿脚麻利、善解人意的22岁青年,因为和法租界关系熟络,还接济过落魄的蒋介石,终于打通官场任督二脉,平步青云。在旧上海的三位大亨中,黄金荣以跟上层元老关系交好著称,相对而言他不像张啸林那样打打杀杀,也没有杜月笙那样古灵精怪,他是最传统的混世界的大佬,即使看到当年的门生杜月笙后来居上,心中不甘,却也喟然接受,因为他知道世事不可逆转。
2002年郁知非有过一段小低潮,新组建的大型国有企业文广集团介入了,迫使申花易帜,郁知非心有不甘,但多年来作为领导乖孩子的他说得幽怨而得体:“我是国家干部,如果领导让我干,就是10年,也要干下去,如果领导不让我干,我自己想干又有什么用?”
和黄金荣在1920年再次成为“三鑫”商会的老大一样,命运再次垂青郁知非,很快就是上海赛车场,郁知非再次施展了商业运作的才能:他斥巨资买下F1电视转播权却免费提供给央视,为的是迅速普及这项运动在中国观众心目中的认知度;他发现两支著名车队身上没有广告,马上把上海赛车场标志印在上面,实现资源置换。此举一下子赢得人心,与此同时,郁知非利用自己以前在媒体圈的资源,频频出现在各种新闻发布会场,由此,让人们逐渐知道了F1与F4之间的区别,他也获得了F1教父的称号。
他又赌赢了,这跟他善于整合各项资源有很大关系。这时,虽然因2001年的龚建平案爆发,中国足协追罚了申花80万,但郁知非已成功上岸,此事已与他无关。在足协的公文中写道:
2001年3月11日,被告人袭建平在上海市赛区执行全国足球甲级队A组联赛上海申花足球队与深圳科健足球队比赛的裁判任务。赛后数天,龚建平在北京收受江苏舜天足球俱乐部总经理潘强给予的人民币5万元。此款是上海申花足球俱乐部工作人员瞿郁明让潘强转交袭建平的。
只是这段公文秘而不宣,外界一直不知道。但可以看出,郁知非就任上海申花时,申花的确参与过贿赂裁判。所以龚建平之死,跟申、深一战有着直接关系,只不过郁知非一向以温和、驯良的外表示人,让人很难在假赌黑新闻上联想到他。
就在上海F1成功举办首届赛事时,上海滩还有另外一个重要角色在悄悄登场,现在我们可以把目光平移到他身上,他跟郁知非俨然有双子星座的格局。
他叫徐泽宪。徐泽宪出身军人世家,11岁学作木匠,15岁参军,在成都负责养猪,为了提高生猪存活率,为防止母猪压死刚产的小猪,他每晚就跟猪睡在一起照顾它们,他还研究小猪的饲料配方,还统计猪的发情期。但凭此认为他的理想就是养猪那就错了,他说,只是想锻炼自己。
之前我们知道,他参加过越战,经常光膀子端着冲锋枪发起单兵冲锋的人。他经常说:只要你想做,就一定做得到。而他还是一个文艺爱好者,从一个乐盲,到学会拉小提琴、二胡、京胡,从一封家信写7天,到6个小时写12个板报,一晚上给领导写7个发言稿。
徐泽宪后来就去了中国远洋,搞海运,跑运输,等他转业之后,坐过短暂的机关,随后投身商海,把中远旗下一个行将倒闭的房地产公司通过筹措资金、收购、借壳,变成了一个200亿资产的大公司,后来在几百家开发商不看好的“两湾一宅”棚户区,斥资66亿一举造就“中远两湾城”的辉煌。然后又挥师南下,让博鳌一夜之间成为天堂小镇。上海人徐泽宪有着难得的战略眼光。
“以小博大,快速作战,是我军最大特点。”徐泽宪总爱这么说,他还说,钱,不是问题。郁知非好赌,徐泽宪更好赌,他的赌风是快速作战,一举拿下。2001年他收购了上海浦东足球队,2002年就把这支改叫上海中远的球队打上甲A并跟郁知非的申花进行一场火星撞地球式的PK。那是徐泽宪对传统上海足球势力发动的一个快攻,任由申思站在中远的主场对看台上几万人吼:“徐根宝,你听见了吗?我们不是空心萝卜。”军人出身的徐泽宪还说:“我要拿末代甲A冠军。”一时上海滩风起云涌,斗转星移。徐泽宪行为方式跟郁知非截然不同,他不计前嫌,也不顾后果,经常在更衣室对队员们说,光着膀子上,就能赢。这跟当年在军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且做事简单粗暴的张啸林,也有几分相似,张啸林曾一夜间把苏州河两岸的势力一网打尽,徐泽宪有两年间改变足坛格局的本领。
所以末代甲A最后一轮的残酷是有渊源的,新贵上海中远要夺冠,老贵族上海申花也要夺冠,后者自1995年已8年未染指冠军了。在政府的死命令下,取代郁知非的新申花老总楼世芳孤注一掷。
先不忙说朱骏,让我们把新上海滩三个大亨再次平行比较一下,重要的年份他们各自在干什么:
1993年,郁知非接到陈良宇电话,让他搞足球,如果没有这个电话,他就不会跟陈良宇关系如此之深,如果关系不深,他就不会走到后面那个局里。徐泽宪正在大海上拉二胡,如果不拉二胡导致内心烦躁,就不会想回到陆地,如果不回到陆地,就不会有后来去搞土地开发,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一连串的事情。朱骏这一年到了美国,接受了最前卫的思维,如果他还在上海,就是一个小瘪三,就不会有搞IT的想法,就不会有魔兽,不会有上海联城和申花。
1998年,郁知非邀请曼联第一次来中国,创下一段商业赛传奇,斥资100万美金让申花少年队赴巴西训练,打造中国第一个专业足球场“虹口”,个个都是大手笔。这一年还发生了一件事情,他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时拎着一个LV的包,但被朋友指出这是一个假包,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拎这个包了。
在海上漂泊了很长时间的徐泽宪,这一年站在一片土地上,他在一家行将破产的小房地产公司门口,手里只有100万资金,却考虑着怎么开发全上海滩的土地,手下人茫然地看着他,他却对手下人说“只要想得到,就一定做得到”。这时,他已是申花球迷,经常带领一帮人去看球,他掏腰包。
这一年朱骏已回到上海,绞尽脑汁想怎么发财,他想创办一个虚拟社区,并付诸行动,不久一个叫GameNow的社区出现了。他全然没想过要搞足球。
2003年,郁知非已脱离了足球行业,这个之前从未与足球发生关系的年轻人,组建九城俱乐部征战乙级联赛,但没有太多人注意他,没有注意到他说过的那句“我要组建上海最强的球队”。其时,上海滩已从双子星座变成三足鼎立,这样说并非不准确,虽然郁知非已经远去,组织上派了一个经理人性质的楼世芳在打理门面,但他们必定代表三股势力,就像上世纪30年代末期,真正开始活跃的是小弟杜月笙。
2006年,历史变化之快会出人意料,一眨眼,物是人非了,人们还来不及有心理准备,就看到一番电光石火的交锋后,上海滩易主了。这时,54岁的郁知非因为陈良宇案被抓。52岁的徐泽宪远走陕西,生意急剧下滑,最终宣布离开足坛。而此刻40岁的朱骏投资上海联城,并以3500万美元拿下《地狱之门》,为收购上海申花俱乐部打下资金基础,前两位大佬走了,他的机会来了。
这一年是上海足球三大老板的分水岭,自此以后前两位再无动静,只剩下最年轻的朱骏一统江湖。
三个上海足球大亨中以朱骏赌性最甚,郁知非有陈良宇作后台,徐泽宪有军界背景,而一个一文不名的年轻人只身前往美国,创办虚拟社区仅四年竟成为纳斯达克上市公司,证明其富贵险中求的心态。他本来想收购申花,最后是合并了联城与申花,他一顿乱搅,在正式的荷兰国际邀请赛上冒名于涛上场比赛,以翻译身份作为教练指挥联赛,请阿娇代言产品,还传出与手下郜林争夺同一个女朋友。
朱骏这个人的曝光度实在太高,大家很了解他的性格,但还是想说一件事:
有一年他在珠海犯了一件事,被警方带走,同被带走的人在接受问询时都老实交代身份、姓名,等到朱骏,公安问:姓什么?朱骏说:不知道。公安又问:叫什么?朱骏说:不知道。公安急了:哪里人?朱骏说:不知道。公安耐住性子问:哪个单位的?朱骏看着他,说:不知道。
那个公安不怒反笑,叹口气说:我知道你是一个狠主,算了,你滚吧。朱骏点点头,走了。这次打假扫黑,有人就说要是朱骏被抓进去了,肯定比尤可为、王珀更硬,他会说“不知道”。
朱骏身上除了娱乐,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上海足坛的前两位大佬郁知非、徐泽宪虽性格不一,但都是按传统套路出牌。当年杜月笙一改流氓一身短打、敞胸开怀的样子,他手拿折扇,一身长衫,附庸风雅,不断与文化艺术界名流交往,是为了变换青帮造型。朱骏也想变造型,他不仅善于制造新闻,甚至自办一台电视节目,虽然山寨,但他意识到眼球经济的重要,腔调很重要。
关于朱骏涉赌的传闻,其实是因为他以前的上海联城队员赵志鹏、李大维和王琳等人租借至辽宁广原俱乐部,参加新加坡超级联赛。在经历了最初几场比赛的不败之后,广原队开始连续输球,并且在赛季末爆出了俱乐部总经理王鑫操纵队员打假球的消息。最终,赵志鹏等六名球员被判入狱。
朱骏说,这些队员我都没接触过,本来想看看他们在那边的比赛,没想到被抓了。但江湖中关于朱骏的传闻实在太多,上海申花一些奇怪的客场战绩,是人们议论最多的事情,2009赛季客场只赢了两场,这肯定不是申花的实力。
在这次打假扫黑来临时,朱骏说了一段话:“我是假赌黑的受害人,其实投资一支球队六七千万元就已经差不多了,为什么到后来却需要1个亿,甚至更多?”这句话是有所指的,因为投入1个亿的球队并不多,朱骏等于在明说有些豪华球队是在用多出来的三四千万作为“买路钱”,或者称为“打点费”。
关于朱骏最新的新闻,是因涉嫌财务造假,美国的Glancy Blinkow&Goldberg LLP律师事务所于近日代表部分投资人,在美国纽约南区地方法院发起对九城的集体诉讼。受该消息影响,九城股价应声跌至每股8。34美元。有人指出,朱骏现在的实力至少比过去缩水90%,而跟网易的魔兽之争,以及暴雪对他的起诉,如不尽早解决,朱骏就很难翻身了。
上海足球在整个职业联赛里只拿过两个冠军,而且都有着浓厚的政府幕后背景,就成绩而言没有大连、山东强,但它扮演的角色实在重要,包括假球黑哨,没有上海足球,中国足球及假赌黑的格局都跟现在不一样。
这座城市出现太多的强人,而利益的集中化导致斗争的残酷性,虽然所有的事情都像没有伏笔的样子,一转眼就变天,但是,其实每件事情都有内在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