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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浮屠-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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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惊澈却并不生气,他只是低低地笑了一笑,偏了一步挡在汪连身前,轻轻地拂了拂白如月色的袖子,唇角近乎冰凉。
“曾经有一个大才子,姓苏,他有一个朋友,法号佛印。一日,苏公子问佛印,‘吾在大师眼中乃何物?’,佛印答曰‘友在我眼中乃是佛’。”
“你说这个做什么?”
楼惊澈不予回答,只是继续说道:“苏公子见佛印体宽厚重,便打趣他,‘你可知你在吾眼中为何物?’。佛印摇头不知。苏公子答曰:‘屎’。”
“苏公子回到家中,便与妹妹谈及此事,颇为得意。然其妹却冷嘲道,‘佛印心中有佛,见你也是佛;你眼中见到屎,不知你心中有何物’。”
众人听到这里,饶是没有读过几本书,凭着几十年沉淀下来的功夫,也听出了一些名堂,顿时纷纷皱眉。
“各位掌门,我想再问一遍,邪教在你们眼中,为何物?”
众掌门脸色十分难看,静待许久,也不见一个人答话。韩逸看着眼前一堆气焰甚高的掌门被楼惊澈一桶冷水泼得灭了个干净,心中畅快。没想到楼惊澈,反讽的手段也是一绝。
“阿弥陀佛。”印凡大师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楼施主此言,让老僧受教了。”
“大师,莫非你竟被这小子给说动了?”
“众位掌门,老僧不得不说,是我们错了。”
“我们何错之有?!”
“不管是楼施主,还是汪施主、聂施主,他们同我们一样,只是一派之主,为弟子尽责,并无祸害武林之心;而我们却依然记得当年之事,移花接木,将仇恨转到了他们身上,认定他们是邪教。然,将弟子们推向深渊的,并不是他们,而是我们自己呀。”
“……”印凡大师开口,众掌门竟无法反驳,细细思来,却也如此,若不是自己太惜自己的性命,怎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梦,而将弟子亲手送上了黄泉之路。
“众位掌门,楼惊澈在此恳请各位,此次恩怨一笔勾销。江湖再无黑白正邪,只有恩怨情仇。”
“……”楼惊澈言辞恳切,众位掌门也实在不愿意再见伤亡,纷纷默认,不再拒绝。
却只有一个例外。
“我不答应!”龙云寨寨主的一字眉拧在一起,见着实在可怖,“现在讲和,那之前所做的,就当没发生过吗?!我寨里的兄弟都他妈白死了吗?!他们在黄泉下死不瞑目,你们已经跟仇家商量摆酒干杯了,老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哼!”
“老石!”
众人纷纷劝诫,回答他们的,却只是一个转身,和迅速远去的背影。气氛,又一次变得沉重了。
“留下的人,都记住了。”莫轻尘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漫不经心地抬头看天,“今日所应之事,必须做到。否则,我这个见证人,可是随时会出来露一手的。”
至此,沿袭了几百年的黑白正邪的势力之分,终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楼惊澈、汪连、聂无双三人再也不是邪教的代表,武林三绝的称呼,成为了他们摆脱黑道身份的一个始发点。江湖动乱总算是告一段落,然而,武林三绝内部的动荡,却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莫轻尘(听完途伏和竘玙的对白,扶额):我一定是醉了,才会觉得有《仙剑奇侠传》乱入的赶角。
途伏(无视莫轻尘的吐槽,继续背台词):像我们这种半神半魔的东西,谁都无法依靠……
莫轻尘(挑了挑眉头,不自觉地抽了嘴角):这回怎么更像《犬夜叉》了……
竘玙(转过头,语气中带着不满):公子,这些话你想想就好,别说出来,否则很影响我们背台词。
莫轻尘(面无表情):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影响?
竘玙:代入感太强。
途伏(台词乱入ing):纯血种了不起啊,杀生丸,我一定要杀了你。
莫轻尘:……(这绝对不是我的错……)

☆、第五十七章 月有圆缺

武当山的月,能同日争辉。只是日光是暖的,月光却是冷的。
清风吹过,卷起千层叶浪,似水波涛的沙沙声,在静谧的后山树林中,久久不散。
白道一群人,早已各自离去,徒留下楼惊澈一行人,沉默地用眼神相互交流,良久不曾开口。
韩逸瞥了一眼那位一直远远站着,似乎与周围景色都格格不入的莫轻尘,他正低头翻看手掌,那双眼中,隐含着一股让人看了会不自觉地心疼的神情。
汪连一手抱腰,一手转着手里血红的长针,一双眼睛盯着莫轻尘,至始至终眨过眼。
楼惊澈也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般,琥珀色的瞳孔只露出一半,心不在焉地将手搭在韩逸的肩上,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对方的头发。
没有人一个人开口说话,仿佛只要一出声,这脚下日与月交融的微光,会裂成碎片,再也拼不回去。
“好个一笔勾销……”沙哑的声音,带着让人心碎的不甘和愤怒,从他们身后的树干中传来。
紫色的衣袍已经近乎黑色,那是身上无法止住鲜血的伤口,哭泣成河。
“楼惊澈……司徒安情的仇呢,东方叔的仇呢?!”那声音在浓重的呼吸下,有些不太平稳,“就这么算了?!”
如同开玩笑的语气,让在场人神色一凌。韩逸能感觉到楼惊澈呼吸明显一滞,就连之前一直没有反应的汪连,也瞬间转过身来。只有远远依着大树的白衣公子,如同没有听见一般,依然默默地观望指尖。只是那指尖,在淡淡的清风中,有些微颤。
“哈……”聂无双身体动了一动,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楼惊澈,用手中的刀柄抵住了对方的心口,“楼惊澈,你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可我不能。司徒安情的仇,还有东方叔的死,我聂无双,绝对不妥协!我的仇,不需要你来替我做决定!”
“……”汪连见聂无双冷静得有些异常,心里的不安渐渐扩散。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汪连显然也不同意就这么同白道讲和,这个结果,确实是他意料之外。他不知道楼惊澈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也并未阻止。有些事情,本来没有对与错,只有信念和执着。
韩逸离聂无双很近,他注意到聂无双的眼神有些涣散,身上的衣服已经有一半由于变得湿漉粘稠,而耷拉下来,像极了钟乳石;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似乎下一刻,就会晕过去一般,但是他手上用刀抵着楼惊澈的力道,却大得让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一皱。
楼惊澈认出,聂无双手上捏着的刀,正是自己送给他的生辰礼物——碎月刀。而现在,这吧刀冰凉的刀柄,正狠狠地抵着自己的胸口,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心捅破一般。
“聂无双!”一只手握住了那黑色的刀柄,用最大的努力来减弱直冲楼惊澈心口的力量,出声的,正是韩逸。
“司徒前辈和东方前辈与阿澈共处十几年,情同师徒父子,如今他们二人命殒,阿澈是最伤心的那个人。聂无双……请不要再在他心口上,划一刀了。”
“既然情同父子,杀父之仇不同戴天,你!居然放走他们……”聂无双听闻韩逸的说法,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更加郁结,才说了没几个字,一口血便被逼了出来,身形晃了一晃,一头就往地上栽去。
“无双!”
本一直沉默的楼惊澈见状,琥珀色的瞳孔闪过一丝慌乱,双手立刻扶住聂无双,一旁的汪连也同时上前一步,用胸膛抵住了那欲滑落的虚弱身体。
韩逸只是看一眼,就明白情况不妙:“烈焰散已经扩散到四肢百骸,若不把毒性压下去,恐怕……”
韩逸整个眉头都皱得死紧,说话间,抬头看见楼惊澈的头转了过去,正脸对着的,正是莫轻尘的方向,汪连亦然。
楼惊澈身上的烈焰散能解,那么聂无双身上的一定能解!
而莫轻尘此刻,却只是低着头看着指尖,不知是出神了,还是装作不关心周围的一切。
“莫前辈!”韩逸望了一眼晕过去的聂无双,再转向莫轻尘时,语气里也多了一丝焦急,“烈焰散是你制成的,你也可以解开。请你救救聂无双!”
回答他的,只是一片寂静。
韩逸愣了一愣,他以为是对方没有听见,于是他又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莫前辈,请你略施援手,救救聂无双。”
这一次,韩逸发誓自己的声音足够响亮,因为它们出口之后,在林间回荡了许久,甚至他可以看到,莫轻尘的手,顿了一下。然而,给出反应的,只是那一身飘然的白色衣裳,在风中轻轻地舞了一个圆。
这是什么情况?韩逸有些发愣,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抓住楼惊澈。
“阿澈,他是你师父,你开口,让他救聂无双!”
那双琥珀色的瞳孔,直直地对上韩逸,里面,写满的为难和无奈,让韩逸一下子说不出话。
韩逸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回望着楼惊澈,只能让沉默在彼此之间蔓延。
“轻尘。”
韩逸死都想不到,开口的,最先开口的,竟然是汪连。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可韩逸能够看出,他是在努力着,隐藏着自己的情绪。
莫轻尘终于抬起了头,那一蓝一紫的瞳孔,对着的,是他前方并无特别之处的树干。他的嘴角轻轻地挑了一下,又落回原处,似乎只是淡淡地“呵”了一声,只是谁都没有听见。
“忘记你师父的话了?叫我叔。”
汪连一手托着聂无双,一手垂在腰侧,慢慢地握成了拳,复而松开,又再次握紧。
“你救他,我就叫你叔。”
不知为何,韩逸觉得汪连的话语间,充满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就如同聂无双对待司徒安情一般。
“寒玉不在,你就敢直呼我名,是以为你师父永远管不到你吗!”莫轻尘冷静的话语中,夹杂着一种让韩逸极为反感的冷酷,“我又不稀罕。叫不叫依然在你,救不救还是在我。”
汪连把头扭到一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复又转回来:“那你救不救?”
汪连出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说话。清风拍打着林间的树叶,在这武当山间,唱着绝响。这种让人窒息的静谧,一如韩逸第一次遇见楼惊澈一般,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心跳声。
莫轻尘依然倚在树干上,只是头却忽然转了过去,后脑勺对着韩逸三人,凉凉地开口:“我不想跟你们耗。聂无双,白雪饮的徒弟,我不救。”
“司徒大叔对你思念那么多年,也不见你出现,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对你抱有期望。”汪连深吸了一口气,那愤怒的话语间,却带着浓浓的失落之感,“白前辈与你之间的恩怨,与聂无双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这样通杀,是不是太无情了些……”
“……”莫轻尘离开了树干,站直身体,背对着他们,“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吧,无所谓了。”
草动,那是步履与青叶摩擦的声音。
“师父……”看着莫轻尘的背影,楼惊澈轻轻地唤了一声。
莫轻尘脚步一顿,手指从前至后将头发草草一梳。韩逸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只是最后,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忽然一个劲足,迅速往空中一跃,便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韩逸还为来得及说些什么,汪连却将聂无双整个背了起来,看那面色,似乎还有余怒。
“既然不救,那便不救吧。与其跟废人一样活着,还不如给他一个痛快,大不了我汪连陪他一起死!”
“汪连,你别这么想,一定另有办法的。”韩逸一听汪连这赌气的话语,生怕他真这么做,立刻上前阻止,转过头本想寻求楼惊澈的帮助,却发现后者倚着刚刚莫轻尘靠过的树干,盯着某处出神。
“阿澈!”韩逸疑惑地唤了一句。
楼惊澈抬头,看着被树叶遮挡住的蓝天,忽然轻轻说道:“我明白了。”
韩逸还未来得及询问,就见楼惊澈离开了那个树干,一步一步走到汪连面前,琥珀色的眼睛直指对方:“我可以救聂无双,先找个地方安置一下,越快越好。”
韩逸一听楼惊澈这么说,也是惊讶万分:“阿澈,你要怎么救?”
楼惊澈默默地看着韩逸久久不语,却忽然伸手抱住了对方。韩逸靠在楼惊澈的肩头,不明所以地眨了两下眼睛,却听到头顶的声音。楼惊澈向来让人安定的话语,如今却让韩逸如此不安。
“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八章 冰心难见

简单的石床,遍布整个岩壁的藤蔓,还有洞口照射进来的,那好似不太真实的光芒,都让聂无双微微一怔。这,正是当时,司徒安情将他安置的石洞,也是他与司徒安情,分别的地方。
仿佛是做了很长的梦一般,聂无双心里有些希冀,他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司徒安情也并没有死,再过不久,他就会出现在洞口,露出那一惯让人看不太爽的笑容,嚣张地挑衅说,小鬼,你可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啊。
这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然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聂无双将视线下移,看到满地的鲜血,在透进来的光照下,闪闪发亮,他似乎还能感受到,用手指摸上去的那种粘稠感。
汪连正坐在洞口,背靠着石壁,双眼自然闭着,然而眉间的褶皱却并未消散,搁在腿上的那只手臂,在手腕处现出深深的划痕。绿色的藤蔓叶子轻轻地垂落到他的耳边,他却没有反应,显然是睡得很沉。
聂无双转过头,看到边上整齐地放着一排的银针,一根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的细管,一片染血的布,还有一盏已经灭了的油灯。
除了自己浑身没什么力气以外,似乎没什么不适的感觉,只是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外面的光一下子变得刺眼,是有人将垂落的藤蔓掀起。聂无双眯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那进来的人,是韩逸和楼惊澈。
“聂无双,你醒了!”韩逸看见努力救治了一天一夜的人,竟然这么快就睁开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同时,也是喜形于色,立刻将手中采来的药材和果蔬放置一边,窜到聂无双跟前。
“……”聂无双望着韩逸沉默片刻,紫黑色的瞳孔转向了站在韩逸后面,神情淡漠的楼惊澈,“告诉我,司徒安情没有死。”
“……”楼惊澈别开了眼,侧着头望着洞口不语。
“……”聂无双点点头,忽然笑了一声,“那你救我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直接让我死了?”
聂无双的眼底染上了一层阴霾:“你既不替他报仇,又不让我死,你到底想怎么样?看着我这么难受,你可高兴?”
“无双……”
“要么杀光那群白道,要么让我死,你选一个。”聂无双强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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