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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烟雨朦朦-第10部分

小说: 烟雨朦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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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好像说了很多很多,但她的话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听不见了,我的眼睛已经再也
睁不开,终于,我放弃去捕捉妈妈的音浪,而让自己沉进了睡梦之中。烟雨朦朦14/465

    天气渐渐的暖和了,三月,是台湾气候中最可爱的时期,北部细雨霏微的雨季已经过去
了,阳光整日灿烂的照射著。我也和这天气一样,觉得浑身有散发不完的活力。我没有开始
准备考大学,第一,没心情,一拿起书本,我就会意乱情迷。第二,没时间,我忙于和何书
桓见面,出游,几乎连复仇的事都忘记了。生平第一次,我才真正了解了什么叫“恋爱”。
以前,我以为恋爱只是两心相悦,现在才明白岂止是两心相悦,简直是一种可以烧化人的东
西。那些狂热的情愫好像在身体中每个毛孔里奔窜,使人紧张,使人迷乱。

    何书桓依然一星期到“那边”去三次,给如萍补英文。为了这个,我十分不高兴,我希
望他停止给如萍补课,这样就可以多分一些时间给我。但他很固执,认为当初既然允诺了,
现在就不能食言。这天晚上又是他给如萍补课的日子,我在家中百无聊赖的陪妈妈谈天。谈
著谈著,我的心飞向了“那边”,飞向了何书桓和如萍之间,我坐不住了,似乎有什么预感
使我不安,我在室内烦躁的走来走去,终于,我决定到“那边”去看看。抓了一件毛衣,我
匆匆的和妈妈说了再见,顾不得又把一个寂寞的晚上留给妈妈,就走出了大门。

    到了“那边”,我才知道何书桓现在已经改在如萍的房间里给如萍上课了。这使我更加
不安,我倒不怕如萍把何书桓再抢回去,可是,爱情是那样狭小,那样自私,那样微妙的东
西,你简直无法解释,单单听到他们会关在一个小斗室中上课,我就莫名其妙的不自在起
来。尤其因为这个改变,何书桓事先竟没有告诉我。爸爸在客厅里,忙著用橡皮筋和竹片联
起来做一个玩具风车,尔杰在一边帮忙。爸爸枯瘦的手指一点也不灵活,那些竹片总会散开
来,尔杰就不满的大叫。我真想抓住爸爸,告诉他这个贪婪而邪恶的小男孩只是个使爸爸戴
绿帽子的人的儿子!(当我对尔杰的观察越多,我就越能肯定这一点。)可是,时机还未成
熟,我勉强压下揭露一切的冲动。直接走到如萍门口,毫不考虑的,我就推开了房门。

    一刹那间,我呆住了!我的预感真没有错,门里是一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局面。我看到
如萍坐在书桌前的椅子里,何书桓却紧倚著她站在她的身边,如萍抓著何书桓的手,脸埋在
何书桓的臂弯里。何书桓则俯著头,在低低的对她诉说著什么。我推门的声音惊动了他们,
他们同时抬起头来看我,我深深抽了口冷气,立即退出去,把门“砰”的碰上。然后,我冲
进了客厅,又由客厅一直冲到院子里,向大门口跑去,爸爸在后面一叠连声的喊:“依萍!
依萍!依萍!你做什么?跑什么?”

    我不顾一切的跑到门口,正要开门,何书桓像一股旋风一样卷到我的面前,他抓住了我
的手,可是,我愤愤的抽出手来,毫不思索的就挥了他一耳光。然后,我打开大门,跑了出
去。刚刚走了两三步,何书桓又追了上来,他把手按在我的肩膀上,用力使我转过身子来。
他的脸色紧张而苍白,眼睛里冒著火,迫切而急促的说:

    “依萍,听我解释!”“不!”我倔强的喊,想摆脱他的纠缠。

    “依萍,你一定要听我!”他的手抓紧了我的胳膊,由于我挣扎,他就用全力来制服
我,街上行人虽然不多,但已有不少人在注意我们了。我一面挣扎,一面压住声音说:

    “你放开我,这是在大街上!”

    “我不管!”他说,把我抱得更紧:“你必须听我!”

    我屈服了,站著不动。于是,他也放开了我,深深的注视著我的眼睛,说:“依萍,当
一个怯弱的女孩子,鼓著最大的勇气,向你剖白她的爱情,而你只能告诉她你爱的是另一个
人,这时,眼看著她在你眼前痛苦、绝望、挣扎,你怎么办?”

    我盯住他,想看出他的话中有几分真实,几分虚假。但是,这是张太真挚的脸,真挚得
不容你怀疑。那对眼睛那么恳切深沉,带著股淡淡的悲伤和祈求的味道。我被折服了,垂下
头,我低低的说:“于是,你就拥抱她以给她安慰吗?”

    “我没有拥抱她!我只是走过去,想劝解她,但她抓住了我,哭了,我只好攫住她,像
个哥哥安慰妹妹一样。你知道,我对她很抱歉,她是个善良的女孩,我不忍心!依萍,你明
白吗?”“她不是你的妹妹,”我固执的说:“怜悯更是一件危险的东西,尤其在男女之
间。”

    “可是,我对她绝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情!”

    “假如没有我呢,你会爱上她吗?”

    他沉思了一会儿,困惑的摇摇头:

    “我不知道。”“这证明她对你仍然有吸引力,”我说,依然在生气:“她会利用你的
同情心和怜悯心来捉住你,于是,今晚的情况还会重演!”“依萍!”他捉住我的手腕,盯
著我的眼睛说:“从明天起,我发誓不再到‘那边’去了,除非是和你一起去!我可以对如
萍他们背信,无法容忍你对我怀疑!依萍,请你相信我,请你!请你!”他显然已经情急
了,而他那迫切的语调使我心软,心酸。我低下头,半天没有说话,然后我抬起头来,我们
的眼光碰到了一起,他眼里的求恕和柔情系紧了我。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把手插进他的
手腕中,我们的手交握了,他立即握紧了我,握得我发痛。我们相对看了片刻,就紧偎著无
目的的向前走去。一棵棵树木移到我们身后,一盏盏街灯把我们的影子从前面挪到后面,又
从后面挪到前面。我们越贴越紧,热力从他的手心不断的传进我的手心中。走到了路的尽
头,我们同时站住,他说:“折回去?”我们又折了回去,继续缓缓的走著,街上的行人已
寥寥无几。他说:“就这样走好吗?一直走到天亮。”

    我不语。于是,在一棵相思树下,他停住了。

    “我要吻你!”他说,又加了一句:“闭上你的眼睛!”

    我闭上了。这是大街上,但是,管他呢!

    三月底,我们爱上了碧潭。主要的,他爱山,而我爱水,碧潭却是有山有水的地方。春
天,一切都那么美好,山是绿的,水是绿的,我们,也像那绿色的植物一样发散著生气。划
著一条小小的绿色的船,我们在湖面享受生命、青春和彼此那梦般温柔的情意。他的歌喉很
好,我的也不错,在那荡漾的小舟上,他曾教我唱一首歌:

    “雪花儿飘过梅花儿开,

    燕子双双入画台。锦绣河山新气象,万紫千红春又来——………………”

    我笑著,把手伸进潭水中,搅起数不清的涟漪,再把水撩起来,浇在他身上,他举起桨
来吓唬我,小船在湖心中打著转儿。然后,我用手托著下巴,安静了,他也安静了,我们彼
此托著头凝视,我说:

    “你的歌不好,知道吗?既无雪花,又无梅花,唱起来多不合现状!”“那么,唱什
么?”“唱一首合现状的。”于是,他唱了一支非常美丽的歌:

    “溪山如画,对新晴,云融融,风淡淡,水盈盈。

    最喜春来百卉荣,好花弄影,细柳摇青。

    最怕春归百卉零,风风雨雨劫残英。君记取,青春易逝,莫负良辰美景,蜜意幽情!”

    这首歌婉转幽柔,他轻声低唱,余音在水面袅袅盘旋,久久不散,我的眼眶湿润了。他
握住我的手,让小船在水面任情飘荡。云融融,风淡淡,水盈盈……我们相对无言,默然凝
视,醉倒在这湖光山色里。

    四月,我们爱上了跳舞,在舞厅里,我们尽兴酣舞,这正是恰恰舞最流行的时候,可是
我们都不会跳。他却不顾一切,把我拉进了舞池,不管别人看了好笑,我们在舞池中手舞足
蹈,任性乱跳,笑得像一对三岁的小娃娃。

    深夜,我们才尽兴的走出舞厅,我斜倚在他的肩膀上,仍然想笑。回到了家里,我禁不
住在小房间内滑著舞步旋转,还是不住的要笑。换上睡衣,拿著刷头发的刷子,我哼著歌,
用脚踏著拍子,恰恰,恰恰恰!妈妈诧异的看著我:“这个孩子疯了!”她说。

    是的,疯了!世界上只有一件事可以让人疯:爱情!

    这天,我和何书桓去看电影,是伊丽莎白泰勒演的狂想曲,戏院门口挤满了人,队伍排
到街口上,“黄牛”在人丛里穿来穿去。何书桓排了足足一小时的队,才买到两张票。前一
场还没有散,铁栅门依然关著。我们就在街边闲散的走著,看看商店中的物品,看到形形色
色的人,等待著进场的时间。

    忽然间,我的目光被一个瘦削的男人吸引住了,细小的眼睛,短短的下巴,这就是雪姨
那个男朋友!这次他没有开他那辆小汽车,而单独的、急急忙忙的向前走,一瞬间,我忽发
奇想,认为他的行动可能与雪姨有关,立即产生一个跟踪的念头。于是,我匆匆忙忙的对何
书桓说:

    “我有点事,马上就来!”

    说完,我向转角处追了上去,何书桓在我后面大叫:

    “依萍,你到哪里去?”

    我来不及回答何书桓,因为那男人已经转进一个窄巷子里,我也立即追了进去。于是,
我发现这窄巷子中居然有一个名叫“小巴黎”的咖啡馆,当那男人走进那咖啡馆时,我更加
肯定他是在和雪姨约会了。我推开了玻璃门,悄悄的闪了进去,一时间,很难于适应那里面
黑暗的光线,一个侍应小姐走了过来,低声问我:

    “是不是约定好了的?找人还是等人?”

    我一面四面查看那个瘦男人的踪迹,一面迅速的用假话来应付那个侍应生,我故意说:
“有没有一个年轻的,梳分头的先生,他说在这里等我的!”“哦,”那侍应生思索著问:
“高的还是矮的?”

    “不高不矮。”我说,继续查看著,但那屏风隔著的火车座实在无法看清。“我带你去
找找看好了。”那侍应生说。这正是我所希望的,于是我跟在她后面,从火车座的中间走过
去,一面悄悄的打量两边的人。立即我就发现那瘦男人坐在最后一排的位子里,单独一个
人,好像在等人。我很高兴,再也顾不得何书桓和电影了,我一定要追究出结果来!我转头
对侍应生低声说:“大概他还没有来,我在这里等吧,等下如果有位先生要找李小姐,你就
带他来。”烟雨朦朦15/46

    我在那瘦男人前面一排的位子里坐下来,和瘦男人隔了一道屏风,也耐心的等待著。

    侍应生送来了咖啡,又殷勤的向我保证那位先生一来就带他过来。我心里暗中好笑,又
为自己这荒谬的跟踪行动感到几分紧张和兴奋。谁知,这一坐足足坐了半小时,雪姨连影子
都没出现,而那场费了半天劲买到票的狂想曲大概早就开演了。那个瘦男人也毫无动静,我
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等到底。又过半小时,一个高大的男人从我面前经过,熟练的走进
了瘦男人的位子里去了,我听到瘦男人和他打招呼,抱怨的说:“足足等了一小时。”

    我泄了气,原来他等的是一个男人!与雪姨毫无关联,却害我牺牲掉一场好电影,又白
白的在这黑咖啡馆里枯坐一小时,受够了侍应生同情而怜悯的眼光!真算倒了十八辈子的
楣!正想起身离开,却听到瘦男人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话:

    “到了没有?”“今天夜里一点钟。”这是个粗哑的声音,说得很低,神秘兮兮的。我
的兴趣又勾了起来,什么东西到了没有?夜里一点钟?准没好事,一切“夜”中的活动,都
不会是光明正大的!我把耳朵贴紧了屏风的木板,仔细的听,那低哑的声音在继续说:“要
小心一点,有阿土接应,在老地方。你那辆车子停在林子里,知道不?”“不要太多人,”
瘦子在说。

    “我知道,就是小船上那个家伙是新人。”

    “有问题没有?”“没有。”“是些什么,有没有那个?”

    “没有那个,主要是化妆品,有一点珍珠粉。”声音更低了。我明白了,原来他们在干
走私!我把耳朵再贴紧一点,但,他们的声音更低了,我简直听不清楚,而且,他们讲了许
多奇奇怪怪的名词,我根本听不懂。然后,他们在彼此叮嘱。我站起身来,刚要走,又听到
哑嗓子的一句话:

    “老魏,陆家那个女人要留心一点。”

    “你放心,我和她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了!”“可是,那个姓陆的不是好惹的!”

    “姓陆的吗?他早已成了老糊涂了,怕什么!”

    我不想再听下去了,我所得到的消息足以让我震惊和紧张。在咖啡杯底下压上十块钱,
我走出咖啡馆。料想何书桓早就气跑了,也不再到电影院门口去,就直接到了“那边”,想
看看风色。雪姨在家,安安分分的靠在沙发里打毛衣,好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我在她脸上
找不到一点犯罪的痕迹。爸仍然靠在沙发里抽烟斗,梦萍和尔豪是照例的不在家,如萍大概
躲在自己的房里害失恋病。只有尔杰在客厅的地下自己和自己打玻璃弹珠,满地和沙发底下
爬来爬去。爸爸看到我,取下烟斗说:“正想叫如萍去找你!”

    “有事?”我问。爸眯著眼睛看了我一眼,问:

    “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吗?”

    我噘噘嘴,在沙发中坐下来,雪姨看了我一眼,自从我表演了一幕夺爱之后,她和我之
间就铸下了深仇大恨,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了。今天,我由于无意间获得了那么严重的消
息,不禁对她多看了两眼,爸审视著我,问:

    “你看样子有心事,钱不够用了?”

    我看看爸,我知道爸的财产数字很庞大,多数都是他往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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