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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烟雨朦朦-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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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我靠在铁柜上,沉思了一会儿,问:“爸爸,你要不要报警?”

    “报警?”爸爸呆了呆:“警察会把她抓回来吗?”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说:“可能抓得回来,也可能抓不回来,不过,无论如何,警
察的力量总比我们大,如果想追回那笔钱,还是报警比不报警好些。就是……报了警,恐怕
对爸爸名誉有损,爸爸考虑一下吧。”

    爸爸锁著眉深思了一会儿,毅然的点了一下头:“报警吧!我不能让这一对狗男女逍遥
法外。”

    于是,我叫阿兰到派出所去报了案。烟雨朦朦32/46

    爸爸沉坐在他的安乐椅里,默默的发著呆。他那凌厉的眼睛现在已黯然无光,闭得紧紧
的嘴虽然仍可看出他坚毅的个性,但微微下垂的嘴角上却挂著过多的无奈和苍凉。我凝视著
他,不敢承认心中所想的,爸爸已不再是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了,他只是一个孤独、无助而寂
寞的老人。在这人生的长途上,他混了那么久,打遍了天下,而今,他却一无所有!卷逃而
去的雪姨,被逐出门的尔豪……再包括我这个背叛著他的女儿!爸爸,他实在是个最贫乏、
最孤独的人。

    “唉!”爸爸突然的叹了口气,使冥想著的我吓了一跳。他望著我,用手指揉揉额角,
近乎凄凉的说:“我一直预备给你们母女一笔钱,我把所有存摺提出,想给你作结婚礼物。
现在,”他又叹了口气:“什么都完了。我一生打了那么多硬仗,跑过那么多地方,从来没
有失败过。今天,居然栽在王雪琴这个女人手里!”我没有说话,爸爸又说:

    “你现在拿什么来结婚呢?”

    “爸爸,”我忍不住说:“何书桓要的是我的人,不是我的钱,他们不会在乎我的嫁妆
的。”

    “年轻人都不重视金钱,”爸爸冷冷的说:“但是,没有钱,你吃什么呢?”这句话才
让我面临到真正的问题,假如雪姨真是一扫而空,一毛钱都不留下来,这家庭马上就有断炊
的危险。那么,爸爸和如萍的生活怎么办?还有躺在医院里,因大出血而一直无法复元的梦
萍,又怎么办?我和妈妈,也要马上发生困难。这些问题都不简单,尽管许多人轻视金钱,
认为钱是身外之物,但如果缺少了它,还非立即发生问题不可!我皱了皱眉,问:“爸爸,
你别的地方还有钱吗?银行里呢?”

    “没有,”爸爸摇摇头:“只有一笔十万元的款子,以三分利放给别人,但不是我经手
的,借据也在雪琴那儿,每次利息也都是雪琴去取。”这显然是不易取回来的,放高利本来
就靠不住!我倚在铁柜上,真的伤起脑筋来,怎么办呢?雪姨是跑了,留下的这个大摊子,
如何去善后呢?雪姨,这个狠心而薄情的女人,她做得可真决绝!警察来了,开始了一份详
细的询问和勘察,他们在室内各处查看,又检查了被锯断的防盗铁栅,询问了雪姨和爸爸的
关系,再仔细的盘问阿兰。然后,他们望著我说:

    “你是——”“陆依萍,”我说:“陆振华是我父亲。”

    “哦,”那问话的刑警人员看了看爸爸,又看看我说:“王雪琴是你母亲?”“不!”
我猛烈的摇了摇头:“不是我的母亲,是如萍的!”我指著如萍说。“那么,你们是同父异
母的姐妹?”警察指著我和如萍问。

    “不错。”我说。“那么,陆小姐,”警察问我:“你昨天夜里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哦,我不住在这里,”我说:“我今天早上才知道这儿失窃的。”“那么,”那警员皱著
眉说:“你住在哪里?”

    我报出了我的住址。“你已经结婚了?”那警员问。

    “谁结婚了?”我没好气的说。

    “那么,你为什么不住在这里?你和谁住?”

    “我和我母亲住!”“哦,”那警员点点头:“你还有个母亲。”

    我有点啼笑皆非,没有母亲我从哪里来的?那警员显然很有耐心,又继续问:“你母亲
叫什么名字?”

    我不耐烦的说:“这些与失窃案毫无关系,你们该找寻雪姨的下落,拚命问我的事有什
么用?”“不!”那警员说:“我们办案子,不能放弃任何一条线索。”

    “我告诉你,”我说:“我母亲决不会半夜三更来撬开铁栏杆,偷走雪姨母子和钱
的!”

    “哦?”那警员抓住了我的话:“你怎么知道是有人来撬开铁栅,不是王雪琴自己撬的
呢?”

    “雪姨不会有这么大力气,也不会有工具!”我说。

    “那么,你断定有个外来的共谋犯。”

    “我猜是这样。”“你能供给我们一点线索吗?”那警员锐利的望著我,到这时,我才
觉得他十分厉害。

    我看了爸爸一眼,爸爸正紧锁著眉,深沉的注视著我。我心中紊乱得厉害,我要不要把
我知道的事说出来?真说出来,会不会对爸爸太难堪?可是,如果我不说,难道就让雪姨挟
著巨款和情人逍遥法外吗?我正在犹豫中,爸爸冷冷的开口了:“依萍,你还想为那个贱人
保密吗?”

    我甩了甩头,决心说出来。

    “是的,我知道一点点,有个名叫魏光雄的男人,住在中和乡竹林路×巷×号,如果能
找到他,我想,就不难找到雪姨了。”那警员用一本小册子把资料记了下来,很满意的看看
我,微笑著说:“我想,有你提供的这一点线索,破案是不会太困难的。至于这个魏光雄,
和王雪琴的关系,你知道吗?”

    “哦,”我咬咬嘴唇:“不清楚,反正是那么回事。不过,如果在那儿找不到雪姨,另
外有个地方,也可以查查,中山北路××医院,我有个名叫梦萍的妹妹,正卧病在医院里,
或者雪姨会去看她。”那警员记了下来,然后又盘诘了许多问题,才带著十分满意的神情走
了。爸爸在调查的时候始终很沉默,警察走了之后,他说:“雪琴不会去看梦萍!”

    “你怎么知道?”我说。

    “她也没有要如萍,又怎么会要梦萍呢!”

    爸爸回房之后,我望著如萍,她坐在沙发椅里流泪。近来,也真够她受了,从失恋到雪
姨出走,她大概一直在紧张和悲惨的境界里。我真不想再问她什么了,但,有些疑问,我还
非问她不可:“如萍,”我说:“这两天你有没有帮雪姨传过信?”

    不出我所料,如萍点了点头。

    “传给谁?”“在成都路一条巷子里——”如萍怯兮兮的,低声说:“一家咖啡馆。”
“给一个瘦瘦的男人,是不是?”我问。

    “是的。”“你怎么知道传给他不会传错呢?”

    “妈妈先让我看了一张照片,认清楚了人。”

    “那张照片你还有吗?”

    如萍迅速的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望著我,她的脸上布满了惊疑,然后,她口吃的问:

    “你——你——要把——把这张照片——交给警察吗?”

    “可能要。”我说。她抓住了我的手,她的手指是冰冷而汗湿的,她哀求的望著我说:
“依萍,不要!你讲的已经够多了!”

    “我要帮助警方破案!”我说。

    “如果——如果妈妈被捕,会——判刑吗?”

    “大概会。”“依萍,”她摇著我的手:“你放了妈妈吧,请你!”

    “如萍,”我站起身来,皱著眉说:“你不要傻!你母亲卷款逃逸,连你和梦萍的生活
都置之不顾,她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她连人性都没有!”

    “可是——”如萍急急的说:“她不能在这里再待下去了嘛,爸爸随时会杀掉她!她怕
爸爸,你不知道,依萍,她真的怕爸爸!”“如萍,你母亲临走,居然没有对你做一个安排
吗?”

    “她走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今天早上还是阿兰第一个发现的!”她擦著眼泪说。

    “如萍,你还帮你母亲说话吗?你真是个可怜虫!”

    她用手蒙住脸,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越哭越止不住,一面哭,一面抽噎
著说:

    “她——她——恨我,我——我——没用,给她——丢——丢脸,因——因——为——
为——书桓——”

    这名字一说出口,她就越发泣不可仰,仆倒在沙发椅中,她力竭声嘶的痛哭了起来。我
坐在一边,望著她那耸动的背脊,望著她那单薄瘦弱的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如萍,
她并不是一个很坏的女孩子,她那么怯弱,那样与世无争,像个缩在壳里过生活的蜗牛。可
是,现在,她的世界已经完全毁灭了,她的壳已经破碎了。不可讳言,如萍今日悲惨的情
况,我是有责任的。但是,这一切能怪我吗?如果雪姨不那么可恶,爸爸不鞭打我,两边现
实生活的对比不那么刺激我,甚至何书桓不那么能真正打动我……一切可能都不会像现在这
样了。可是,任何事实的造成,原因都不单纯。而今,雪姨倒反而舒服了,卷走了巨款,又
和奸夫团聚,我做的事情,倒成全了她。

    就在如萍痛哭,我默默发呆的时候,门铃响了。我没有动,阿兰去开了门,透过玻璃
门,我看到何书桓急急的跑了进来。我迎到客厅门口,何书桓说: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我刚刚到你那儿去,你母亲说这边出了事,我就赶来了。出了
什么事情?”

    “没什么了不起,”我说:“雪姨卷款逃走了。”

    “是吗?”何书桓蹙蹙眉:“卷走多少钱?”

    “全部财产!”我苦笑了一下说。

    何书桓已经走进了客厅,如萍从沙发里抬起了她泪痕狼藉的脸来,用一对水汪汪的眸子
怔怔的望著何书桓。我站在一边,心脏不由自主的加速了跳动,自从何书桓重回我身边,他
们还没有见过面。我带著自己都不解的妒意,冷眼望著他们,想看看何书桓如何处置这次见
面。在一眼见到如萍时何书桓就呆住了,他的眼睛在如萍脸上和身上来回巡逡,他脸上的肌
肉抽动了,一层痛楚的神色浮上了他的眼睛,如萍的憔悴震撼他了。他向她面前移动了两三
步,勉强的叫了一声:

    “如萍!”如萍颤栗了一下,继续用那对水汪汪的眼睛看何书桓,依旧一语不发。何书
桓咬咬下嘴唇,停了半天,嗄哑的说:

    “如萍,请原谅我,我——我对你很抱歉,希望以后我能为你做一些事情,以弥补我的
过失。”烟雨朦朦33/46

    他说得十分恳切,十分真诚,如萍继续凝视著他,然后她的眉头紧蹙了起来,发出一声
模糊的低喊,她忽然从椅子上跳起身,转身就向走廊里跑。何书桓追了上去,我也向前走了
几步,如萍冲进了她自己的卧室里,“砰”然一声关上了门。接著,立即从门里爆发出一阵
不可压抑的、沉痛的哭泣声。何书桓站在她的门外,用手敲了敲房门,不安的喊:

    “如萍!”“你不要管我!”如萍的声音从门里飘出来:“请你走开!请不要管我!不
要管我!”接著,又是一阵气塞喉堵的哭声。

    “如萍!”何书桓再喊,显得更加的不安。

    “你走开!”如萍哭著喊:“请你走开!请你!”

    何书桓还想说话,我走上前去,把我的手压在何书桓扶著门的手上。何书桓望著我,我
对他默默的摇摇头,低声说:

    “让她静一静吧!”何书桓眯起眼睛来看我,然后,他用手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头向
后仰,说:“依萍,你使我成为一个罪人!”

    难道他也怪我?我摆脱掉他,一语不发向爸爸房里走。何书桓追了上来,用手在我身后
圈住了我,我回头来,他托住我的头,给我一个仓促而带著歉意的吻。喃喃的说:“依萍,
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我苦笑了一下说:

    “去看看爸爸,好吗?”

    我们走进爸爸房里,爸爸从安乐椅里抬起头来,注视著何书桓点点头说:“唔,我听到
了你的声音!”

    何书桓走过去,恳切的说:

    “老伯,有没有需要我效力的地方?”

    “有,”爸爸静静的说:“去把雪琴那个贱女人捉住,然后砍下她的头拿来!”“恐怕
我做不到。”何书桓无奈的笑笑。“老伯,放掉她吧!像她这样的女人,得失又有何关?”

    “她把依萍的嫁妆全偷走了,你要娶一个一文不名的穷丫头作老婆了!”爸爸说。“老
伯,”何书桓摇了摇头:“钱是身外之物,年轻人要靠努力,不靠家财!”“好,算你有
种!”爸爸咬咬牙说:“你就喜欢说大话!看你将来拿什么成绩来见我!何书桓,我告诉
你,我把依萍交给你,你会说大话,将来如果让她吃了苦,你看我会不会收拾你!”“爸
爸,我并不怕吃苦!”我说。

    爸爸望望我,又望望何书桓,点点头说:

    “好吧!我看你们的!”他把一只颤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说:“依萍,你们年轻,
世界是你们的,好好干吧!现在,你们走吧,我要一个人休息一下。”

    我望著爸爸,他看来衰弱而憔悴,我想对他再说几句话,但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爸
爸,他从不肯服老,现在,他好像自己认为老了。看看他的苍苍白发,我几乎无法设想年轻
时代的他,驰骋于疆场上的他,是一副什么样子。在这一刻,在他的皱纹和他的沮丧中,我
实在看不出一丁点往日的雄姿和英武的痕迹了。爸爸对我们挥了挥手,于是,我和何书桓退
了出去。我到厨房里去找到了阿兰,给了她四十块钱,叫她照常买菜做饭给爸爸和如萍吃。
我知道假如我不安排一下,在这种局面,是没有人会安排的。和何书桓走出了大门,我望著
那扇红漆的门在我们面前阖拢,心中感触万端。何书桓在我身边沉默的走著,好一会儿之
后,他说:“你父亲好像很衰弱!”

    “近来的事对他打击太大。”我说。

    “你们这个家,”何书桓摇了摇头:“好像阴云密布,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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