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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烟雨朦朦-第6部分

小说: 烟雨朦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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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乱,似乎在大宴宾客。我诧异的走进客厅,一眼看过去,客厅中确实很多人,但全是家里
的人,爸爸、雪姨、如萍、梦萍、尔豪、尔杰,在这些人之间,坐著一个唯一的陌生人。从
雪姨的巴结紧张来看,这个陌生人显然是个贵客。何况,这种全家出动的接待,在陆家简直
是绝无仅有的事!

    我好奇的打量著这个客人,他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五、六岁。穿著一身咖啡色的西
装,服装很整洁,却并不考究。长得不算漂亮,不过,眼睛沉著含蓄,五官端正清秀,很有
几分书卷气。他仰靠在沙发里,显得颇为安详自如,又带著种男孩子所特有的马虎和随便劲
儿,给人一个亲切随和的感觉。人有两种,一种是一目了然可以看出他的深度的,另一种却
耐人细看,耐人咀嚼,他应该属于后一种。

    随著我的注视,他从沙发椅中站起来,困惑的看我。爸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

    “依萍,这位是何书桓,尔豪的同学!”一面对那位何书桓说:“这是我另外一个女
儿,陆依萍!”

    我对这位何书桓点了点头,笑笑。不明白尔豪的一个同学何以会造成全家重视的地位。
何书桓眼睛里掠过一抹更深的怀疑,显然他也在奇怪我这“另外一个女儿”是哪里来的。我
脱掉长大衣,挂在门边的衣钩上。然后找了一个何书桓对面的座位坐下来,何书桓对我微笑
了一下。说:

    “我再自我介绍一下,何书桓,人可何,读书的书,齐桓公的桓。”我笑了,真的,他
不再说一遍的话,我还真的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哪三个字。坐定后,我才看到桌上放著瓜子和
糖果,如萍和雪姨坐在一张沙发椅子里。雪姨对于我的到来明显的露出不快的表情,如萍则
羞答答的红著脸,把两只手合拢著放在两条腿之间,头俯得低低的。她今天显然是特别妆扮
过,搽了口红和胭脂,头发新做成许多大卷卷,穿了一件大红杂金线的毛衣,和酱红色的裤
子,活像个洋娃娃!我顿时明白了!他们又在给如萍介绍男朋友了,看样子,这位何书桓并
不像第一次来,参照如萍最近的神态来看,他们大概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我抓了一把瓜
子,自顾自的嗑了起来,梦萍在我身边看电影杂志,我也歪过头去看。雪姨咳了一声,说话
了,是对何书桓说:“书桓,你已经答应教如萍英文了哦?从下星期一就开始,怎样?”原
来雪姨已经直呼他的名字了,那么,这进展似乎很快的,因为我确定一个月前如萍还不认识
这位何书桓呢!抬起头来,我看了雪姨一眼,雪姨的表情是热望的,渴切的,一目了然她多
么想促成这件事。我再看看何书桓,他正微笑著,一种含蓄而耐人寻味的笑。

    “别订得太呆板,我有时间就来,怎样?”

    “一言为定!”雪姨说。

    “书桓,”尔豪拍拍何书桓的肩膀,笑著说:“别答应得太早,如萍笨得很,将来一定
要让你伤透脑筋!”“是吗?”何书桓靠进沙发里,把一个橘子掰成两半,把一半递给尔
豪,一面望了如萍一眼说:“我不相信。”

    如萍的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我进来到现在,她始终没开过口,两只手一直放在腿中
间,一股憨态。这时,我清楚的看到雪姨在如萍的腿上捏了一下,显然是要她说几句话。于
是,如萍惊慌的抬起头来,仓猝的看了何书桓一眼,脸涨得更红了,口吃的,嗫嚅的找出一
句与这题目毫无关系的话来:“何……何先生,你……爱看小说吗?”

    雪姨皱了皱眉头,尔豪把脸转向一边。何书桓也错愕了一下,但他立即很温和的看看如
萍,温和得就像在鼓励一个受惊的孩子,他微笑的说:

    “是的,很爱看。你也爱看吗?”

    “是,……是的。”如萍说,大胆的望了何书桓一眼。

    “你喜欢看哪一类的小说?”何书桓继续温柔的说:“我家里有许多小说,我有藏书
癖,假如你爱看小说,我相信,只要你说得出名字来,我都有。”

    “嗯,”如萍被鼓励了,吞吞吐吐的,但却振作得多了,虽然仍红著脸,却终于敢正面
对著何书桓了。“我……我……比较喜欢看社会言情小说,像冯玉奇啦,刘云若啦,这些人
的小说。还……还有武侠小说也很好看,最近新出版好多武侠小说,都很好看。”“嗯,”
何书桓锁了锁眉。“真抱歉,你喜欢看的这两种书我都没有。”他的表情有些尴尬,也有些
难堪,我想他是在代如萍难堪。雪姨却在一边高兴的笑著。“不过,”他又微笑著说,“如
果你有兴趣看点翻译小说,我那儿倒多得很。”

    我的心痒了起来,何书桓一提到他有丰富的藏书,我就浑身兴奋了起来,爱看小说,我
的大毛病,一卷在握,我可以废寝忘餐。这时,听到他又说有翻译小说,我就再也按捺不住
了。“喂,何先生,”我插进去说:“假如你有翻译小说,我倒想向你借几本。”何书桓转
过头来望著我,他的眼光在我脸上迅速的盘旋了一圈。然后点点头说:“当然可以,你想要
哪几本?”

    这倒把我问住了,因为一般名著,我已经差不多全看了。于是,我说:“不知道你有哪
些书是我没看过的。”

    他笑了,露出两排很漂亮的白牙齿。

    “这个,”他笑著说:“我也不知道!”

    我也笑了。我的话多傻!

    “这样吧,”他说:“说说你喜欢的作家。”

    “屠格涅夫,苏德曼,马克吐温,托尔斯泰……哦,差不多每位作家的我都喜欢!”

    “不见得吧,你说的都是过去的一些作家,你似乎并不喜欢现代作家的东西,像沙洛
扬,汤玛斯曼,福克纳等人。”

    “是的,我喜欢看能吸引我看下去的东西,不喜欢看那些看了半天还看不懂的东西。”

    他嘴边又浮起那个深沉而含蓄的微笑,我凝视他,想看出他有没有嘲弄的意味。但是,
没有,他显得坦然,很真挚。“你看了屠格涅夫一些什么书?”

    “《贵族之家》,《烟》,《罗亭》,《春潮》。”我思索著说。

    “那么我那儿还有一本《前夜》,和一本《猎人日记》是你没看过的,可以借给你。苏
德曼的小说我有两本,《忧愁夫人》和《猫桥》,哪一本你没看过?”

    “《猫桥》。”我说。“好不好看?”

    “哦,”他把眉毛挑得高高的。“足以让你看得不想睡觉,不想吃饭!”“啊哈!”我
欢呼了一声,迫不及待的说:“你什么时候借给我?”“你什么时候要?”“立刻!”我冲
口而出的说。马上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这算什么,难道叫人家马上回去给我拿书吗?于是,
我不由自主的笑了笑,补了一句:“过两天也没关系!”

    “我会尽快借给你!”他笑著说:“最好有工夫你到我家里去选,爱看什么拿什么!我
那儿是应有尽有!”烟雨朦朦9/46

    “也包括那些现代作家的?”我问。

    “也包括!不过,那些多半是原文版本。确实,他们的小说比较费解,但是他们也有他
们的道理,他们的描写是完全写实派……”“我不同意你,”我说:“一本好小说要能抓住
读者的情感和兴趣,使读者愿意从头看到尾,像现在那些新派小说,一味长篇的描写、刻
画,固然他们写得很好很深刻,但是未见得能唤起读者的共鸣。我们看小说,多半都是用来
消遣,并不是用来当工作做,是不是?”“怎么讲?”他问。“那些现代文艺,你必须去研
究它,要不然你是无法了解的,我是个爱看小说的人,并不爱研究小说。”

    他又笑了,兴高采烈的说:

    “小说‘看’得太多,不会腻吗?也该有几本‘研究’的东西,你看过《异乡人》
吗?”

    “看了。”“喜不喜欢?”“说不出来,我觉得这书所写的人物和我们的背景一切都不
同,我不大了解作者笔下那个人物。”

    “对了,”他深思的说:“就是这句话,有时候,背景和思想的不同,会使我们无法接
受他们所写的,但不能因为我们无法接受,就抹杀那些作品的价值。我也不大看得懂那些东
西,但是我还是喜欢看,也喜欢研究,有时候,我觉得那些东西也有它的份量。”“你是个
作家?”我突然问。

    “不!我从不写东西,不过我是学文的!”他笑著说。

    “喂,别只顾得说话,吃点糖!”雪姨突然把一个糖盘子递到何书桓手里说,同时,回
过头来,她对我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我愣了一下,立即明白她瞪我的原因,她一定以为我是
故意插进来破坏如萍的。她那狠毒的一瞥使我冒火,我瞟了那个像小羔羊般无能的如萍一
眼,暗想如果我要把何书桓从她手里抢过来,一定不会是件太困难的事!假如我把何书桓抢
过来了,雪姨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这思想使我兴奋。我看看何书桓,他也正凝视著我,
看到我看他,他拿著糖盘子说:“爱吃什么糖?我猜一猜,巧克力?”

    我点头,他抛了两块巧克力糖到我身上来,我接住了,对他微微一笑。他眼睛里立即飘
过一抹雾似的眩惑的表情,愣愣的望了我好一会儿。“你——”他继续望著我说。“是不是
也学文?”

    “我什么都不学!”我懊恼的说。不能进大学是我的隐痛。

    “你在什么学校?”他又问。

    “家里蹲大学!”我说。

    他眨眨眼睛,有点困惑,然后笑笑,没说话,低下头去剥一块糖。沉默已久的爸爸突然
望著我说:

    “依萍,你愿意暑假再考一次吗?”

    我看了爸一眼,爸吸了口烟,静静的说:

    “如果你想念大学,要补习的话,我可以给你请老师补习!”我没说话,爸也不再提,
尔杰赖在他母亲怀里,包办了面前一盘子的糖,又闹著要吃橘子,雪姨板著脸在生闷气,尔
杰闹得显然不是时候,雪姨猛的打了他一巴掌:

    “不要脸的东西,没你的份儿了,你还瞎闹什么!”

    爸皱皱眉,我又呆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了,站起身来说:“爸,我要回去了!”
爸看著我,问:“要钱吗?”我想了一下。“暂时不要!”“你可以去打听打听,”爸说:
“你们的房东多少钱肯卖那栋房子?如果不贵的话,买下来免得为房租麻烦!”

    我有些意外的点点头,雪姨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我望了何书桓一眼,正想向他说再见,
他却忽然跳了起来说:

    “伯父,伯母,我也告辞了!”

    “不!”雪姨叫了起来:“书桓,你再坐坐,我还有话要和你谈!”何书桓犹豫了一
下,说:

    “改天我再来,今天太晚了!”

    我向门口走去,何书桓也跟了过来,爸站在玻璃门口,望著我们走出大门,我回头再看
了一眼,雪姨脸色铁青的呆立著。我甩了一下头,看看身边的何书桓,一个荒谬的念头迅速
的抓住了我,几秒钟内就在我脑中酝酿成熟。于是,我定下了报复雪姨的第一步:“我要把
何书桓抢过来!”

    外面很冷,我裹紧了大衣,何书桓站在我身边,也穿著大衣,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个
子很高大。他望著我微笑,轻声说:“你住在哪里?”“和平东路。”“真巧,”他说:
“我也住在和平东路。”

    “和平东路哪里?”我问。

    “安东街。”“那么我们同路。”我愉快的说。

    他招手要叫三轮车,我从没有和男人坐过三轮车,觉得有点别扭,立即反对说:“对不
起,我习惯于走回去!”

    “那么,我陪你走。”我们向前走去,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羊毛围巾,把它绕在我的脖
子上,我对他笑笑,没说话。忽然间,我心中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奇怪,我和他不过是第
一次见面,但我感到我们好像早已认识好多年了。默默的走了一段,他说:

    “你有个很复杂的家庭?”

    “我是陆振华的女儿!”我说,耸了耸肩。“你难道不知道陆振华的家庭?”他叹了口
气。为什么?为了我吗?

    “你和你母亲住在一起?”他问。

    “是的。”“还有别人吗?”“没有,我们就是母女两个。”

    他不语,又走了一段,我说:

    “我猜你有一个很好的家庭,而且很富有。”

    “为什么?”我不愿说我的猜测是因为雪姨对他刮目相看。只说:

    “凭你的外表!”“我的外表?”他很惊奇,“我的外表说明我家里有钱?”

    “还有,你的藏书。”“藏书?那只是兴趣,就算我穷得讨饭,我也照样要拿每一块钱
去买书的。”我摇头。“不会的,”我说:“如果你穷到房东天天来讨债,米缸里没有一粒
米,那时候你就不会想到书,你只能想怎么样可以吃饱肚子,可以应付债主,可以穿得暖
和!”

    他侧过头来,深深的注视我。

    “我不敢相信你会有过贫穷的经验。”他说。

    “是吗?”我说,有点愤激。“一个月前的一天,我出去向同学借了两百元,第二天,
我出门去谋事,晚上回家,发现我母亲把两百元给了房东,她自己却一天没吃饭……”我突
然住了嘴,为什么要说这些?为什么我要把这些事告诉这个陌生的人?他在街灯下注视我,
他的眼睛里有著惊异和惶惑。

    “真的?”他问。“也没有什么,”我笑笑,“现在爸又管我了,我也再来接受他的施
舍,告诉你,贫穷比傲气强!现实比什么都可怕!而屈服于贫穷,压制住傲气去接受施舍,
就是人生最可悲的事了!”他静静的凝视我。风很大,街上的人很稀少,这是个难得的晴
天,天上有疏疏落落的星星,和一弯眉月。我们都把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慢慢的向前走,好
半天,他都没有说话,我也默默不语。这样,我们一直走到我的家门口,我站住,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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