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阳卷-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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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温如何?”
“很暖。”她笑道:“把脚放进去可以从脚底一直暖到心里。”
“妳脱袜了?”他一怔,立刻说:“先把脚拿出来,不要急于下水。”
“怎么了?”她的一双纤足在水里浸泡得正开心,划拉着水面,“你带我们来,不就是为了享受这个温泉吗?”
“但这里并不是建好的温泉宫,水里是否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不知道,再往前一点,我已经命人搭建了温泉馆,去那里再泡吧。”
“可是,这里有风有草有花,我觉得更好啊。”她的脚实在是舍不得拔出来。
“穿鞋袜。”他的声音有点冷,好象是生气了。
她对着他笑:“我偏不。”
“穿鞋袜。”
“不。”
他深吸口气,一低头猛地将她拉起,怒道:“妳为什么总要和我唱反调?”
“唉呀!”
她轻呼一声,不由得让他一惊,“怎么了?”
“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尖锐的石头。”她的一双玉足因为被他拉扯不小心划到了池边的石头,凸起的石头把她的脚划破。虽然伤口不深,但是鲜血从雪白的玉足上滴到青翠的草地上,红的,白的,绿的,看起来真是一幅诡异的画面。
“脚受伤了?”他弯下腰,半跪在她面前,探寻着找到她的伤口,摸到那一片潮湿,又听到她轻轻吸气,刚才的无名之火立刻又变成一片愧疚。
“抱歉,弄伤了妳。”他抓住她的脚放回到水里,“据说这水可以消毒止痛,有治病疗伤的功效。”
“一会儿不让我泡温泉的,一会儿又拉着我泡温泉,请问你办事可不可以不要朝令夕改?”她虽然嘴上埋怨着,但是手臂悄悄地挂在他的肩膀上,大半个身子都靠了过去。
很喜欢这样贴近的感觉,他第一次主动接触她,握着她的脚,他的手似乎比温泉的水还要热。
“把伤口洗净,然后包扎起来,今天最好不要再下水了。”他意识到身边没有合适包扎伤口的东西,犹豫了一下,从自己衣服的里衬撕下一截布给她包起来。
“好暖。”她轻笑道。
“嗯,”他摸索着给布打上了一个结,“温泉的水温是长年不变的,等到天最冷的时候再泡会更好一点。也许圣朝也有这样的温泉,只是还没有人发现。”
“我是说这块布,好暖。”她柔声说:“三郎,这块布上有你的体温,比泉水还要暖,我可不可以不要还,一直把它留在身边?”
他的手指和背脊忽然都僵住,不知怎的,放开手,陡然反方向走开。
“三郎!”她的声音不高,但是足以让他听见,“你生气了?”
他走得很急,朝着叶无色那边走,头也不回。
看着他渐行渐远,她终于放弃留住他的想法,轻轻叹了口气。
从小到大,再没有一个男人能像他这样让她丢掉身份,抛开女儿家应该遵守的那一套礼义廉耻,紧紧跟随。
也曾经问过自己,阅人无数的她到底为什么会对玉如墨情有独钟?只因为他的看不见让他对自己不假辞色而与众不同?还是因为他时不时流露的温柔让她又怦然心动?
不知道,她无法解答这个谜,只觉得任何答案仿佛都对,又仿佛都不对。
她没有再留在水边,而是回到了马车内。其实她的脚伤并不严重,只是不想看他和叶无色玉紫清亲亲热热在一起的样子,就如她之前所言:他们在一起才像是一家人。这让她不免伤心。
不过玉如墨一行人也没有在这里停留很久的意思,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叶无色和玉紫清也结伴回到马车旁。
玉如墨让南向晚到婴姬的马车前传话:“晚些时候我们会去玉泉宫留宿。”
“知道了。”她惆怅地从车帘缝隙看向那一边的马车。是不是刚才她表现得太着急,所以反而把玉如墨的心推远了?否则他为什么要远远地躲开她,连话都不愿当面说。
“唉——”长长地低叹,为了这个她爱着,却不知道是否也会爱他的男人,今天她已经是第二次叹气了。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意气风发的倾国公主。
自从遇见他之后,她就只是一个平凡的,为爱所困的女孩子而已。
玉如墨站在马车下面,等到玉紫清和叶无色都回到马车上之后,刚要抬脚上车,忽然听到不远处一声长长地马嘶,紧接着传来南向晚的惊呼:“马惊了!”
由于他带来的队伍中马匹有不少,一时间他没有意识到到底是哪匹马受惊,于是问身边的江轻楼:“怎么回事?”
江轻楼看了一眼那边的情势,连忙回答:“王,好象是有蛇咬到了马腿,惊了马。”
玉如墨再听到周围的动静更加不一般,马蹄飞快地踩踏着杂草,似乎在横冲直撞,而它奔跑时的动静也非常地不寻常。
他一惊:“轻楼,是哪匹马受惊?”
江轻楼眼看着有南向晚和几名侍卫正在控制局面,本来不想说,但王既然问到头上,也绝不能不答,只得如实禀报:“是为婴姬姑娘拉车的那匹马。”
玉如墨的指尖开始发冷,一直冷到心底,他纵身一冲,江轻楼眼明手快将他拦住:“王!小心!惊马危险,容易踩踏到人。王双目不便,危险更深!”
玉如墨喝道:“你让开!知道惊马危险,你还敢拦我?万一婴姬那边有了闪失你拿什么和我回话?”
“婴姬姑娘那边有向晚他们,属下的职责是保护王的安全!”江轻楼执意不让。
此时,因为惊马负痛之下漫无目的地狂奔,竟然冲到了玉如墨身前不远的地方。
江轻楼立刻横挡在玉如墨面前,双臂握刀平伸,只待惊马冲到眼前时拼死力保。
玉如墨趁此空档清啸一声,振臂而起,掠过江轻楼的头顶,纵飞向马车。
“王!马头在左前一丈,厢板在右前两丈!”已经跳到马车驾驶位置的南向晚看到玉如墨居然不顾危险飞身而来,惊诧之下立刻出声指点。
玉如墨得到指点,足尖在空中一点马头,已经跳上车厢。他抓到车帘一把掀开跃身进去,问道:“婴姬?妳怎么样?”
“我没事。”她的声音在车厢的一角传来,不似平时的镇定自若,虽然连过武功,她也没有受过这种惊吓。
他顺着声音伸出手,车厢突然又和外面的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立足不稳倒向旁边,同一刻她已经扑进他的怀里。
“没想到你会来。”她抱紧他,“你看不到马跑的方向,这样做实在是太危险了。”
“你在我这里做客,我也不能让你出危险。”他的双臂都环抱在她的腰上,感觉到她的轻颤,于是拥得更紧了一些。
她从他的怀抱中仰起脸,轻声问:“因为我是客人,所以才甘冒危险来救我?”
他抿紧唇,眉心若蹙。
她不想再把他吓跑,气走,但是这是个绝佳的时机,那句话一定要问:“承认喜欢我真的有那么难吗?”
他的心跳好象乱了几拍,互相紧扣的十指不由得松开,但是她将他的手死死拽住,声音低得近乎哀恳:“三郎,我不想一辈子只做寄人篱下的『客人』,也不想再和你拐弯抹角地说话,能不能告诉我一个答案?你的心中到底有没有我?”
“妳想要的,已经超过了妳能要的界限。”他哑哑地开口:“别忘了妳的身份,我说过我心有所属,而妳也有妳应当嫁的丈夫。”
“你如果说自己身有所属,我信,说心有所属,我不信!”她咬着下唇,“而且你别忘了,我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将要娶别的女人了。”
“但令狐媚始终是令狐媚,玉如墨也只是玉如墨。”他拧紧眉,想用一些冷漠的话将彼此的距离拉远,不至于深陷。
但是她的手指抚摸着他的眉心,柔声道:“不,我是你的婴姬,你是我的三郎。”
“婴姬……”他艰难地、却也是妥协地叫出她的名字:“为什么妳总喜欢把别人逼到绝路,也把妳自己逼到绝境?”
“这是我的性格,”她苦笑着,吟咏:“如果不能骄傲灿烂地活着,我选择决绝干净地死去。”
他的手猛地用力,反抓住她的手腕,“不,不要轻言『死』字,任何人都不应该死,也没有资格选择自己的死。因为生命不是妳自己选择,死亡也不能由妳选择。无论生还是死,都不由妳作主,而值得妳活,也希望妳永远骄傲灿烂地活着的人,时刻都在妳身边。”
“那个人,是你吗?”
她凝望着他,真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她的这种对视。看不到他的眼神,看不透他的心,即使他的手抓着自己,即使他的脸面对着自己,她还是摸不到他的心。
就在这份沉寂即将被冲破的时候,江轻楼忽然在马车外禀告:“王,叶姑娘和小王爷乘坐的马车刚才被惊马撞倒,叶姑娘手臂擦伤,小王爷扭到了脚。”
原本神情飘忽迷离的玉如墨像是被人点醒,身子一直,完全地放开她,说了句:“对不起。”
她无声地笑笑,没有强留。
虽然听不到他的回答,但是,在最危险的时候他选择奔向她这边,她的心暂时感到了一丝满足。
总有一天,他会像刚才那一刻那样,再次紧紧地拥抱着她,即使是天崩地陷,也不能将他从她的身边拉走。
暂时放开手,只为了未来的那一天。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即使为了爱迷失了神智,却不会丢了自我。
爱他,真的爱他爱到了疯狂。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八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叶无色和玉紫清乘坐的马车被婴姬的马车车厢冲撞,车内的人没有防备,所以一下子撞到了厢壁一角。叶无色抱着紫清免过被尖锐的东西刺伤,但是自己的手臂和玉紫清的脚还是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玉如墨赶过来的时候,南向晚正在为叶无色按揉瘀青的地方,其他侍卫忙着查看玉紫清受伤的脚。
“你们怎么样?”玉如墨在车厢口问道。
“没事。”叶无色说:“你放心,只是有点红肿。”
“不是红肿,是瘀青了。”说话的是婴姬,她也站在厢门口,对车内的情形一览无余。从怀中拿出一瓶药,递过来,“这瓶药是最上好的伤药,清凉止疼。”
“叶姐姐别用,说不定里面有毒药!”玉紫清出声叫道。
玉如墨还没开口,婴姬先笑道:“小王爷,我奉劝您一句,如果您一直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或是对身边其他的人,早晚有一天你会吃亏。”
“吃什么亏?”玉紫清刚要顶嘴,叶无色给他使了个眼色,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婴姬看在眼里,婉转一笑:“小王爷别忘了当日在王府我曾经和您各自推敲过的那一段推理。”
玉紫清立刻脸色一变,住了口。
“你们推敲了什么?”玉如墨疑问。
“没什么,只是我和小王爷的私事。”婴姬还对玉紫清眨了眨眼,把玉紫清气得更加牙根儿痒痒。
“王,天晚了,我们是否还要继续去温泉宫?”
玉如墨想了想,“无色和小王爷都受了伤,婴姬也伤了脚,不宜远行,先去那里休息吧。”
婴姬站在他身侧悠悠说道:“没想到这次出来还会有这么多的祸端,真是天算不如人算啊。”
叶无色对视上她的眸光,只觉得她嘴上虽然在笑,但是眼中却是闪烁之光,心头一惊一沉,已有不祥之感。
玉如墨所说的温泉宫并不是一般富丽堂皇的宫殿,大概因为玉阳国的强项不是钱财,所以即使是皇家建筑依然是朴实无华。
这一座温泉宫全是竹木搭建,踩在上面可以发出咚咚的空灵之声。
婴姬就坐在这样的竹板之上,那只未受伤的脚浸泡在面前的温水里,有点无聊地踢着水花。
叶无色就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全身都浸在温水里,背对着婴姬,黑色长发飘散在水面上如一匹湿透的黑绢。
“妳的头发真好。”婴姬终于先开了口:“听说玉阳国有一种麻油用来梳头可以保持发色光泽黑亮,强韧不断,妳用的是不是就是这种麻油?”
叶无色用木梳梳理着头发,“如果婴姬姑娘想要这种麻油,回家之后我可以派人给妳送一些过来试用。”
“好啊,”婴姬叹口气:“真可惜伤到脚,没办法下水。看着妳泡温泉好羡慕。”
叶无色沉默半晌,缓缓说道:“婴姬姑娘,我知道妳手段高强,也知道妳可以动摇任何男人的心,如墨对妳另眼相看,情有所动,我都明白。我不想和妳为敌,只是,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妳是说……妳和玉如墨的亲事?”婴姬还是那样悠悠淡淡地说:“我曾经打听过你们的一些事情,知道自从玉如墨十四岁入宫之后,妳的父亲就做了他的老师,他经常会到老师家做客,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后来他成了玉阳王,众臣提名妳做他的王后也是情理之事。”
叶无色静静地回答:“如墨对我很好。”
“很好,并不代表有情。”婴姬盯着她的背影,“不,是友情,友爱手足的『友』,而并非有无的『有』。”
“什么意思?”
婴姬笑道:“我对他用情已深,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是我也知道为情所衷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早说过,你们两个人性情冷淡,在一起会闷。他需要的是热情似火的女子,而妳也同样。”
“那只是婴姬姑娘一厢情愿的想法。”
“以前的确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不过今天闹了惊马这一次的意外之后,我忽然发现,叶姑娘也不是没有热情。”
水花四溅,涟漪漾开,叶无色陡然回头,虽然水温温暖,但是她的脸色发青,嘴唇轻颤,“妳想说什么?”
“没什么。”婴姬弯下腰,用手指又撩起一些水浪。“我只是猜测,却没有证据,也不能断定,说给妳听,就当是我们姐妹闲聊的一个话题罢了。”
她从池边站起身,披上外衣,踏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