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阳卷-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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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池边站起身,披上外衣,踏着木屐,踩着韵味十足的节奏,走向屋外。
远远地就看到在不远处的另一间温泉馆门口,南向晚和江轻楼正在那里护持。
她微笑着走过去,“两位大人辛苦。”
她今夜不过一袭白绸长裙,秀发披肩,月光清丽也不及她容貌万一,木屐声那特有的韵律随着她的笑容摇曳而来,江轻楼和南向晚不由得同时低头。
“婴姬姑娘,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请回去休息。”江轻楼虽然垂下了眼,但还是伸臂阻拦。
“放心,我不会进去的。”婴姬笑对两人:“我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当然也清楚男女有别,尊卑有别。谁是主,谁是客。”
南向晚抬眼看了她一计,又避开目光,问道:“婴姬姑娘既然明白,为什么不回去?”
“心里明白,但总是难免好奇,还因为我有些事情想和你们王聊一聊。”
“王累了,已准备休息。”南向晚生硬地拒绝。
“你们王是否要见我,应该是他出来回答,而不是你这个属下代为决定吧?”婴姬说:“我就在这里等他。”
玉紫清恰走到跟前,冷冷说:“妳等到天亮王叔也不会见妳的!”
婴姬对于他的出现早在意料之中,一如既往微笑着打招呼:“小王爷没有用温泉水沐浴吗?”
“妳管不着。”玉紫清一挥胳膊:“妳最好识趣离开,别让我叫人请妳回去。”
“既然各位这么不欢迎我,”婴姬的眼珠转了转,笑道:“那我还是识时务,回去睡觉吧。”
她转身前似有意又似无意地扫了三人一眼,幽幽一笑。
深夜里,婴姬躺在床榻上,并没有睡着。屋外是为温泉水畅流入宫而建造的环绕水渠,所以她依稀还可以听到宫外的泉水流入宫中时的潺潺水声。
四周很静,很静,只有零星虫鸣和一点点的风吟。
今天晚上本来月光很亮,只可惜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片乌云,将月光挡住,星星也看不到,只剩下漆黑一片。
真是个做坏事的好时候呢。
她这样想着,嘴角勾动着一丝诡谲的笑意。
就在此时,那扇原本禁闭的门被什么力量在外面轻轻推了一下,她的眼睛因为在黑夜里睁开许久,完全可以适应黑暗,将来人的一举一动都看个清楚明白。
只见那人摸着黑,一点一点找到她所在的床铺,然后毫不迟疑地手起刀落劈了下来!
她早有准备,右手拽着被角呼地掀起,一下子将来人从头到脚地盖住,自己则跳到床的另一头。
那个人却没有想到她不仅没睡,而且还有反抗的余地,挣扎着将厚重的被子丢在地上,在黑暗中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位置。
“刚刚我可以立刻还击,置你于死地,但是我没有,知道为什么吗?”她淡淡地开口,这份平静和嘲讽在这种诡异的局势下显得异常突兀,令人畏惧。
“我不杀你,是因为我不想让玉如墨伤心。而你杀我,似乎是没有顾虑到他的感受。”
那个人隐身于黑暗当中,像是在迟疑,握刀的手也有些不稳。
“你奇怪我为什么没有睡着?因为我在等你,我知道会有人按耐不住要对我采取行动,只是我不确定那个人是谁。你既然来了,我的猜测也算是得到了证实,如果我现在高喊一声,引来玉如墨或者是其他的人,你说你的处境会有多难?”
那人迟疑着,似乎已经开始后悔。
“怎么样?我数三下,你离开,我保证不会揭发你。你若不走,后果自负咯。一……二……”
她拖着长长的娇音,竖起中指食指,那人如箭一样冲出房门,转瞬消失。
婴姬笑着自言自语:“就知道你不敢冒这个险,而且,既然我也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何必把你们也逼上绝路呢?”
她回想着白天玉如墨曾说过的话,有些怅然,“三郎,被逼上绝路的人,其实并不只有我们两个。”
第二天早上江轻楼来传话,说玉如墨邀请婴姬到他那边去吃新鲜采摘的樱桃。
婴姬来到他的房间时叶无色和玉紫清也在。
玉紫清还是那样冷着脸,自己抱着一盆樱桃不理睬她。叶无色低头绣着一方手帕,也只是简单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婴姬走到桌边,从另一个盘中捏起一颗樱桃放到口中细细咀嚼,却没有说话。
玉如墨发现她和平时的热情很不一样,问道:“脚伤怎么样?”
“很好。”
“樱桃的味道如何?”
“不错。”
“温泉宫里的水温如何?”
“很暖。”
无论他怎么问,她都只是以简洁的两三个字淡淡回答,一听就知道情绪不对。
“怎么了?”玉如墨忍不住问道:“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嗯,”她咳嗽了几声,“大概是感冒了,做一晚上的恶梦。”
“恶梦?”他笑道:“妳也有怕的东西吗?”
“不算是怕,只是梦到一个黑衣人突然潜入我的房间,一刀砍向我的头,我手急眼快用被子把他盖住才得以脱身。”
她似乎答得很不经心,但是屋内屋外的几个人都同时抬起眼看向她。她就仿佛并未察觉,歪靠在桌子上,继续吃着樱桃。
玉如墨看不到众人的表情,也未察觉有什么不对,一笑道:“一定是妳昨天受了伤,脚疼导致做这样的恶梦。”
婴姬眼波流动,笑着说:“是啊,我居然还梦到自己事先在被子上洒了一些香粉,丢到那个歹徒身上的时候,香粉也洒了那人一身。”
叶无色突然间站起来,因为太急手里的手帕一下子掉在地上了。
“无色,怎么了?”玉如墨听到声音不对。
叶无色有些闪烁地说:“没什么,针扎到手了。”
“小心一点,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刺绣?还是吃樱桃吧,要不然会被紫清一个人吃光的。”
玉紫清不高兴地说:“为什么是我吃光?难道别人没吃吗?”
“别人哪有你吃得那么多?”玉如墨开着玩笑,叫了一声外面的人:“轻楼。”
“王,”江轻楼走进来,“有什么要吩咐属下?”
“你……”玉如墨刚开口,忽然停住,眉梢微蹙,“你,你走近一些。”
江轻楼迟疑着又迈上几步。玉如墨的面色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难看,“你帮我给婴姬姑娘传话的时候有没有进他的房?”
“属下,没有。”
玉如墨霍然起身,厉声道:“我再问你一次:有没有近过婴姬的身?”
屋内的气氛陡然凝固,婴姬手持着樱桃坐在原位未动,但是手却停在半空中,听着两人说话。玉紫清从来没见王叔在顷刻间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也有点吓呆,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叶无色和南向晚的脸色非常糟糕,南向晚捏紧了手指向前一步想说什么,被叶无色丢了个眼神过去将他暗中喝止。
但是玉如墨的听觉何其敏锐,沉声道:“向晚,你想说什么?”
南向晚还没有回答,江轻楼陡然曲膝一跪,“王,属下知错,昨夜潜入婴姬姑娘房间意图行刺的人的确是属下。”
“你!”玉如墨勃然大怒,“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婴姬姑娘如红颜祸水,迷惑王心,为了玉阳国,属下不能留她在王的身边!”
玉如墨颤着手指,“你应该知道她的身份,她是谁!你这件事情如果做成了,我如何向圣朝交代?”
江轻楼咬着牙说:“婴姬姑娘到玉阳国的事情圣朝未必知道,万一圣朝听到消息,臣愿以自身人头承担,只说与婴姬姑娘误会交手,失手杀了她。”
玉如墨惨笑道:“好,真是好计策,我身边有你这样的忠臣良将真是本王的福气!向晚,这件事只怕你也有份吧?”
“是,王。”
南向晚声音重重地击垮了玉如墨。盛怒之下,他的袖子在桌面一挥,将整盘的樱桃都打落下来。
但是随即没有任何人听到盘子跌碎樱桃滚落的声音……因为婴姬接住了它们。
“你不用发这么大的脾气,你知道他们是好心,而我,也好好地活着站在这里。”婴姬柔声说:“你能不能和我出来一下,我有些话想和你单独说。”
玉如墨无声地伫立在那里,喘息的声音较之平时粗重了许多,但是最终他还是和婴姬一起走出了房门。
房内,叶无色面色如土地站在那里轻轻摇晃了几下,南向晚急忙过来扶她,叶无色看了他一眼,喃喃地说:“我该怎么办?”
江轻楼还跪在原地,“对不起,这件事情我没办好。”
南向晚咬着牙:“没想到她这么难对付,居然引我们自己招出这件事来。”
玉紫清茫然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走到四周清静,旁无他人的地方,婴姬才停住脚步,回过头说:“我刚才说你不该怪他们,不仅仅因为他们有意要杀我,还因为这件事原本也是我在设计他们。”
“什么?”玉如墨怔了一下,没有立刻明白。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么?”
玉如墨咬紧牙:“轻楼不是已经说过原因了?”
“那只是表面现象,真正的原因还有另外一重,但是他们不方便说出口,而我,无意间看破了这件事,他们怕你知道后生气,所以想杀我封口。”
玉如墨惊问:“什么事情?”
婴姬想了想:“这件事情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我们圣朝有一个古老的小谜题,是用来测试男子真心的,我想说给你听,你愿意听吗?”
“发生这种事情,妳还有心情说谜题?”玉如墨不相信她叫他出来要单独说的就是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谜题。
婴姬一笑,还是自顾自地说下去:“如果我,和叶姑娘,有一天乘坐同一辆马车要坠入悬崖,你只能救一个,你要救谁?”
玉如墨的眉一皱:“这样无聊的问题,有必要问么?”
她盯着他的脸:“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真心。”
他静静地,沉默着。
她等了许久,无奈地一笑:“每次问你问题,你都好象很难抉择。”
他的面上掠过一丝难言的不忍之色,慢声开口:“我会救无色。”
她愣了愣,好象这个答案虽然在情理之中,却还是在她的意料之外,不由得喃喃自语:“我又高估自己了?”
“妳叫我出来,到底想说什么?”他继续追问。
婴姬长舒口气:“本来是有话想对你说,既然你选择了她,其实后面的话我不应该再说,免得让许多人伤心。”
“妳,认输了?”他不信她会被自己简单地一次拒绝就露出如此颓废的口气。
但是婴姬并没有执着,“是我的,总归是我的,我不强求让它在片刻间就为我所有。”
她的话又未免太过镇定,镇定地让他不安。
“我们今天就回宫。”他说,“而且我保证轻楼和向晚不会再对妳不利。”
“回宫之后呢?你要怎样安排我,我该怎样和你自处?”她的声音虽然轻,却很有力度地敲击在他的耳朵里,心头上——“三郎,难道你不想和一个你爱的,又爱你的人,一生一世地相守吗?”
他不回答,但是却将自己的嘴唇咬得很紧很紧。
“我逼你,不是想伤害你。”她苦笑着,按住他的唇,“如果你能看到我的表情,应该知道我比你还要苦,可惜,你看不到。看不到真的很好。以前你说,看不到就不必在乎美丑,就可以逃避,虽然自伤,但不伤人。但是你不知道,你现在的沉默真的伤我很重,很重……”
猛地推开她,她掉头就走。
她的话是看不见的软刀,扎进他心里,让他头一次察觉从身体内往外涌出的痛竟然比肢体的受伤还要痛苦。
他几乎忍不住要脱口而出叫住她,但是,十年前的阴影还残留在心头。虽然视野里一片黑暗,但是姑母倒在他面前时的情景就好象重新浮现在眼前。
他最爱的人,往往是他伤的最深最重的人。他怎么能爱一个人?怎么敢爱?
他要她们都能好好地活着,为自己而活。
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有一切。
未到中午时分他们就返回王宫。
这一次,叶太傅依然如上一次一样等在宫门口。
“叶太傅这次来,是有什么话要和本王说?”自从上一次用气势将叶太傅关于婴姬的问题顶了回去之后,这是玉如墨第一次和叶太傅重逢。
叶太傅比之以前恭敬了许多,低垂着头长揖而拜。“臣上次有失礼仪,干预王后宫之事,惹王不快,特意前来赔罪。”
“那件事就过去吧,当时本王对太傅也有不敬之处。”玉如墨将他搀起,看起来还是很亲切温和的样子。
叶无色下了车,走过来对着父亲行了一礼,“爹,您来接女儿回家的?”
“不是,爹还有些事要和王商量,妳在这里等我一下。”叶太傅说着,和玉如墨一前一后走入宫门。
“恭喜妳啊。”婴姬戴着纱帽,自后面款款而来,走到叶无色的身边低声说:“看来太傅大人今天是要和王提起你们的亲事了。”
叶无色一震:“妳怎么知道?”
“看妳爹毕恭毕敬,春风得意的样子我自然就知道了。”婴姬的神情在面纱之后被遮掩得严严实实,语气中也透露不出半点情绪。“毕恭毕敬,必然是有求于王,春风得意,必然是因为所求之事是件大喜事。妳家与王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是大喜事,要劳烦妳爹亲自开口?这件事还用我点明吗?”
叶无色的面色仿佛陡然被人抽去了所有的红润,她下意识地回头,婴姬接口道:“妳回头是想看谁?妳未来的夫君在前面。或者,妳是想求别的什么人为妳解决眼前这段棘手的麻烦吧?”
“妳,妳总是这样指三说四,妳到底想说什么?”叶无色再也按耐不住,忍无可忍,“婴姬姑娘,妳为什么要苦苦相逼?”
“又是一个『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