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龙门阵-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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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几年,成都的馆子越做越大,越做越走“国际化”路线。喊堂客变成了迎宾小姐,精致的菜谱代替了无厘头的嗓子。但他们还是在市井中不为人知的街头巷尾,继续维护着传统。
鱼吃完了,味道虽不是顶好的,但也还算正宗。
“老板,再拿点纸来。”我说。
喊堂小伙过来了:“来了来了!来,给你们献上洁白的哈达!”他弯腰双手把纸递给我。
“算一下嘛。”我指着桌面。
“二十五两元两元总共三十二块钱。”
我起身把钱给他,他双手接过,说:“谢了两位贵客!慢走!要是觉得巴适就又来哈!”
出来之后,走到一座天桥上,看到一个拉二胡乞钱的瞎子。我们走过去了。记得以前和陈娜走在路上,也经常遇见拉二胡乞讨的人,陈娜每次都会掏一两块钱给他们。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说:“以前你还不是卖过艺。”
星期一。周鹏给我打电话,叫我晚上出去,有结果了。在一个茶楼里,王局长的司机把那批货的规格表拿给了我们,告诉我们货已经点好了,现钱现货,叫我们准备钱,一周之内给他答复,好带我们去签合同。送走他之后,我和周鹏拿着规格标算了一下:四百五十吨的旧钢轨,平均一千六每吨的价格卖给我们,总共是七十二万元。周鹏七成是五十点四万,我三成就是二十一点六万。他告诉我现钱他是随时都可以拿出来的,问我怎么样。我叫他给我三天时间。
二十二万啊,回家翻开所有的存折,总共加起来也只有十万七千,刚好差十一万。哪里去找呢?我拿出电话本,翻了半天,物色了七八个借钱的对象,一一打电话过去。磨了半天嘴皮子,有三四个说没现钱,剩下的一个答应借给我一万,一个拿给我二万,阿源借了我三万。本来李姐还欠我一万块钱的,但看她手头还是紧张,也不好意思向她要。现在还有五万的缺口,时间已经过了一天。我有点焦躁。借钱这种事不好做,也没人想做。想别人借钱,要放下脸面,那就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活人不就是活个一张脸,一口气吗。我认识的有钱人,还是不少,只是我在他们面前开不了口。能开口的,也就那么几个,但我也不敢多借,而且还要说些好话,给些承诺。现在的情况,只有找赵满了。我在阿源手上拿过三万块钱现金之后,又直奔赵满的店上,给他说了这个事。其实赵满现在是没钱的。大半年前开这个影楼,他在银行贷款二十几万。现在离还清肯定还差得远。但我也没有办法,找不到其他人了。我给他讲了我这笔生意的情况,他有点将信将疑。我又对他晓以大义,告诉他这次的生意对我有多么重要,好说歹说,他才勉强同意,打开店里的小保险柜,拿出三万,又带我到银行,取出两万,说:“这都是我要发这个月员工工资的钱,和一些流动资金,你要慎重哦。”
我对他说:“你放心,我三十岁的人了,懂得起慎重,货卖了马上把钱还给你。”
总算是凑齐了钱,点了又点,十一万,不多不少。我给周鹏打电话,告诉他我已经把钱找齐了,可以联系王那边了。他说,我们还是按规矩来,把合同签了,清清楚楚。其实我早就想签合伙合同,只是在等他开口罢了。毕竟生意是他找的,我又不是领头的。
和周鹏签完合同两天之后的下午,我装了一整包的钱,上了周鹏的别克,到了铁路局大院门口。还是王局长的司机出来接我们,说让我们进去一个就好,人多了不方便。当然是让周鹏进去。我把包递给他,然后他又提起自己的皮箱子,跟着那个司机进去了。
半个多小时,他一个人出来了。手上拿着合同,红光满面,对我说:“看,搞定了,就这么简单。”他把合同递给我看,密密麻麻的几页翻过去,后面是几个铁路局的大红印章还有王局长的签字,不会错。到这里,这笔生意算是成功了一大半。我问他:“又渠道没有,什么时候卖得出去?”
他说:“你不知道,昨天我去联系了我那个搞钢材的朋友,你还记不及得,就是前段时间我们在一起喝过茶那个,我找他已经在联系买家了,估计快了,几天就能出手。”
“真的哇,那简直是太好了。这次真的要感谢你老周哦,我是巴倒你享福哦。”
“哪里哪里,都是兄弟不说这些。”
“那批货还是放在材料厂的仓库里吗?”
“当然了,合同捏在手上,你还怕他给我们吃了嗦?就放那儿,也用不着自己花钱去找仓库堆,几天就出手,不会麻烦。”
晚上,我请周鹏去吃大餐,表示对他初步的感谢。
周鹏拍着我的肩膀说:“张老弟,货出手的事你根本就不用操心了,几天之内我就把它搞定,到时候你来找我分钱就是。”
上午还叫我老张,晚上就叫我老弟了,降我一级。不过也没关系,他算是我的贵人,想怎么喊都行。
第三十四章
合同捏在手里,心里那个踏实。我睡在床上美美地想,这回算是老子捡到大耙和了,这就叫山不转水转,提劲啊。
今天,公司里开年度表彰大会,几百人的大会堂,闹哄哄的。唐敏被公司评为“年度最有贡献员工”。听她在上面发表她的年度感言,我坐在那里磨皮擦痒,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他爷爷的你唐敏才来部门半年时间,你有球的资格得这个奖。绝对是他的男人在给他撑腰。高层就了不起啊?因该把这个荣誉颁给我们整个部门,最后留个“年度参与奖”,写在一个一块五的红本本报上,给你饥妇,拿回家在厕所里去欣赏吧。
总算是散了会,我开车到西雯家里,吃他给我做的晚餐。
我靠在墙边,偷偷欣赏她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的样子。每次看到这种画面,我都会有一种满足感,一种归宿感,一种家庭的幸福感。等那笔钱到手了,我就向她求婚。
从西雯家出来,已经是九点多钟了。 我开车缓行在街道上。成都冬季的夜,湿冷。人没有车多。车又一排排地停在路边,停在一块块靓丽闪耀的霓虹招牌下面。店外叫人,店内叫客。吃客耍客。客比人多。通过一个促销招牌我才猛然发现,原来岁末将至。
已经过去了十天,我有点按耐不住,拨通了周鹏的电话,问他进行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人要接手。他说:“老弟,开始我那个朋友给我说找渠道,但大家都没考虑到一个因素,现在年关就要来了,做生意的人不是去讨债,就是在躲债,大单位也要放假了。我那个朋友现在也在外面忙着追债,我看货的事只能推到年后,过了十五再说了。你先不要慌,货在我们手里,市价翻年还要涨。”好吧,我不慌,因为想慌也慌不了。而且刚刚领了年终奖金,有钱过年的。虽然被唐敏故意砍掉一大截,但过个好年还是没有问题的。货总会卖出去,翻了年,钱到手,我就向西雯求婚。
腊月二十八,放大假了。我买了好几千块的年关礼,走了走我和西雯两边的家人亲戚。三十晚上,我带西雯回我父母家吃年夜饭,包饺子,吃香肠,吃腊肉,其乐融融。在我们欢乐言笑的某一瞬间,我脑里突然闪过陈娜的面孔。前几天,我背着西雯,买了一顶羊毛绒的帽子,一副羊毛手套,然后找到陈娜的好友小红,请她帮我转交给陈娜。她白了我一眼接过我手里的东西。
好可笑,我送的东西她一定都用不上吧,她以前一定都有的。这是冬天,一个孕妇。但我不知道该送她什么好,该怎么做才好。
在想起她的这一瞬间,我放下筷子,假装去洗手间。我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看着自己的脸。竟仍然是快乐的。是我,又不是她。现在,不知有没有人陪她过这个年,错了,应该说陪他们。我突然泪滚。滚烫的泪。她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经常在除夕之夜,在外面看焰火。等到十二点,庆祝新年的焰火又在天空中响起的时候,她的心里会不会凉凉的,觉得那不属于她?他们。
我打开水龙头,冲掉泪水,变换出一张高兴的脸。
我是个人渣吧。
我又回到桌子上,和家人捧杯,等待新年的到来。
不去想起,也许就好了。
新的一年终于来临了。
二月中旬,年已经过完很久。
这时一切应该都步入了正轨,我们的钢轨也应该到了能出手的时候了吧,所以我给周鹏打了个电话。停机了。他的手机居然停机了。第二天打,第五天打,还是停机。我想和他商量生意的事,我想找到他人在哪儿,这才发现这个手机是我与他唯一的联系方式。我不知道他住哪儿,他也没有固定的单位。对我来说,他就是消失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独自开着车,想去材料厂仓库看看货。管仓库的人把我拦住了,问我干什么。我把合同掏给他看,说我来看看自己的货。他翻了翻合同,指着后面王局长的签字和盖章说:“我们铁路局根本就没有姓王的局长。哥子,你想骗我嗦?”
听了他的话,我有点傻眼。拿着合同到铁路局一问,才知道我手上的合同书是假的,的确是假的。
我想象中的那笔生意根本就不存在,我被周鹏骗了。
我到公安局报案,给他们讲了详细的经过,所有的细节。原来,所谓的王局长和他的司机,都是周鹏请的托儿。那次去材料厂看货,是他伪造了证件骗过仓管带我进去的。而进铁路局签合同,也是同样的假戏真做。他左手的皮箱里应该没有一分钱,而右手却真正提走了我的二十二万。
我不是唯一一个上他当的人。警察告诉我,还有两个人受害人也来报案了,其中一个总共被他骗了四十万。
合同是假的,生意是假的,包括他开的别克和“王局长”开的尼桑,都是在租赁行租的。
他彻彻底底把我骗了。
二十二万,仍进去,现在一分都没有了,连水泡都没冒一个。
周鹏这个杂种。
三十岁,在社会上跑了七八年业务的我,却被人用这么简单低劣的骗术骗去了我所有的积蓄和借来的十一万。真是一个梦啊,怪谁?都怪我自己贪心太重。
这是我三十年以来所遭受过的最大打击。我该怎么办?怎么去还借来的钱?怎么和西雯结婚?一切都破碎了。
我蹲在家里喝酒。啤酒白酒不停地喝,狂喝一通。
电话好像响了,好像是,好像又不是,我按下应答键,是西雯的声音:“。。。。。。昨天怎么假都不请就不去上班?马小萍说打你的手机也老是没人接,叫我找你,你在。。。。。。”没停她说完,我就把电话仍到了一边,又拿起酒瓶子。
不知什么时候,我睁开眼,看见西雯的脸。
“你怎么了?怎么醉成这样?”
她给我泡茶,然后又用湿毛巾帮我擦脸。我清醒过来了。我哭丧着,把整件事情告诉了她。
“你真傻。”她把我的头抱在怀里。
“没钱和你结婚了。”我落魄地说。
“会有的,我能等。”她看着我,“你必须振作起来。”
对,为了她,我要振作起来,只要人还在,钱算个什么?钱还可以挣,只要她还在我身边,就没什么好怕的。不要被困难这么轻易地就击垮啊。
洗完澡,吃着西雯给我煮的挂面。胃口仍然不赖。对一切都还是正常的,除了那点钱不在了。钱是个锤子啊。我告诉自己,没发生什么大事,只需要调整心态,从振旗鼓。
第二天早上我到公司去报到。唐敏把我叫到她办公室。她说:“说我作为公司中层领导,两天不假离职,按公司规定,要停职审查。”我说:“好,我服从公司的安排。”然后签了个字。公司确实有这个规定,不过我也正好多调整两天。同事们过来问我怎么了,我说前两天身体不舒服,现在没事了。
我先去找赵满。他的钱借得最多,而且那些有都不是闲钱,本来说好要尽快还给他的。我把我被骗的前前后后都告诉了他,他说:“你也不要急,钱没有了可以再挣。公安局不是正在抓他吗,说不定明天就抓回来了。还有,我那五万块钱,你不用去想。你现在先把工作做好,把生活安排好,以后的事再慢慢考虑。”
第三十五章
真的感谢他,能这么理解我。这才是我的兄弟。我拿着所有用剩下的年终奖金,先还了一个别人急着要的一万。剩下的一个两万和一个三万,还不知怎么给人家说。
西雯这几天一下班就到我住的地方来陪我,帮我做饭打扫,陪我聊天,还租来喜剧片和我一起看。这就叫患难见真情吧。我没看错人。我还是幸福的吧。
现在我绝没有离开公司的念头了。把握住这份收入还算不错的工作,端正姿态,接受审查,再写一份思想汇报,交给了唐敏。我知道这次她肯定会为难我,毕竟难得有这么大好的机会。去公司交思想汇报,果不其然。但我没有跟她杠上,而是放低了姿态,承认错误,并列举出自己这么多年对公司作的种种贡献,谦卑地请她原谅我。她看着我这副模样,脸上是变态的喜悦。她说:“你的情况我会向上面汇报,不过这两天你还是上不了班。”没办法,现在她是强势,我是弱势,只有听她摆布。等吧。
又过了两天,部门的人给我打电话,叫我到总公司去找某领导。
那位领导告诉我,经开会决定,我被开除了。
为什么要开除我?只因为旷工两天?一定是唐敏做的怪!但我现在没有任何办法了,我已经被开除了。
我回到部门里,交了公章,门钥匙和车钥匙,然后进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东西。就像去年谭兵走一样,大家都来给我道别。我不知道哪张脸是真的,不过,既然都已经落幕,也就不用再去计较什么了。马小萍把我送下楼,我看她欲言又止。我对她说:“以后要在好好干,不要忘了我张哥。”她点头,然后,我抱着东西上了出租车。
西雯还是安慰我,说不要担心,工作再找一份就是。对啊,我有的是经验和能力。
我到人才市场去找工作,发现我的条件并没有我想象那么好。我告诉别人,我在知名企业的销售部干了八年,有相当丰富的经验。但当别人问我为什么做了八年又会从新走进人才市场时,我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骑着摩托在市里跑,好的单位不要我,要我的单位我有不满意因为那些都是从头干起的工作,只当一个刚毕业的学生。
西雯说她今天有点事,下班后不能来陪我,叫我自己一个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