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好个馨-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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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叔,今儿怎么收工这么早?”
“他妈的,今儿像要死人,瘟得很,早上还有几笔,下午到现在就没动弹。”
一小弟兄说:“小米子哥你不知道,张叔今儿根本就没心事干活,老是记挂晚上的酒,说是不出三口就把你放倒。”
小米子说:“张叔,吹牛是没用的,是爷爷还是奶奶一会儿就知道。你们先把菜放好,我去去就来。”
张一二他们进了房间,小弟兄们就忙着在地上铺了些牛皮纸,展开几包荷叶包着的熟菜。
张一二看见了酒,抓起酒瓶“吱溜”就是一口。放下酒瓶说:“他妈的,今儿的酒就是糠味重了些。”
一小弟兄说:“张叔你真是海量,还没开始你就喝了起来。”
张一二得意地说:“我年轻的时候,像这样的两瓶都喝过。”
此时谁都不知道张一二这一口竟把小米子精心做的记号给喝颠倒了。
小米子进来后,招呼大家席地坐定后,说:“今儿大家认真地聚聚,俩件事,一是我这腿伤见好了,这些日子大家的照应,我借这酒菜谢谢各位。二是这些日子躺的多,想的也多,总想到我的父亲。虽然父亲在我没记事前就被害死了,但一想到杀父之仇至今未报,我就恨我此身白活在世。今儿也借这个酒,聊解心头之恨。”
“到底是有文化的人,说起来就是一套一套的。还有没有了?没有,我们就开始吧。”张一二有点等不及了。
偷麻袋的弟兄说:“就你急,像要抢死。”
这些日子张一二一直在这背纤,张一二的脾味小米子已有数,问:“张叔,今儿我们俩怎么个喝法?”
“他们也不会喝,就别乌龟吃大麦了。就我们俩的事,正好两瓶,我同你一人一瓶,省得喝到后面打酒官司。”
这个喝法正是小米子所想的:“好!你先拿?还是我先拿?”
“按理你是这儿的老大应当你先拿,但我是刚过门的媳妇摸不清锅灶,就不客气了。”张一二说着就把先前喝过的那瓶酒攥在手里。
这是小米子没料到的,小米子坐下来就已经看好哪瓶酒低一线是自己的,见张一二拿的是低的,他向小弟兄递了个眼色。
众弟兄忙七嘴八舌地说:“张叔,你还是老江湖哪,一点规矩都不懂,哪有你先拿的?放下放下。”
粗坯张一二,这时也看出了问题,说:“不就是高一线,低一线吗。我喝这高的,你们还有什么话说?”说着他换了一瓶攥在手里。
这时房里所有的人没一个知道张一二是把有药的酒换成了没药的酒。为什么会这样?兴许老天在帮他的忙。
小米子不知现在低一线的酒瓶没有药,心里暗暗高兴,庆幸按计划走完了第一步,卖乖地说:“无所谓的,跟张叔不要太认真。”说着把张一二换下的酒瓶拿了过来。
现在俩位较劲的,一人一瓶酒攥在了手心,下来就是各自找题目劝对方把酒送进肚子里了。先是张一二说:“来,我们湿一下喉笼管儿。”
俩人喝了一大口后,张一二边嚼着菜边说:“我知道这里就小米子有点酒量,但要跟我比……我现在可不敢吹了,这人的酒量是跟着年龄走的。”
一小弟兄抵象眼说:“张叔你下午不是说三口就把小米子放倒,这会儿人在跟前了,你怎么改口了?”
“那是跟着你们起哄,图个热闹,真喝起来,我还是有点寒的,这叫后生可畏。”
小米子来劲了:“张叔,我们搞一大口,给他们看看什么叫喝酒。”
俩人又一大口下肚后,小米子说:“听说你解放前飞镖也玩的很好?”
“这又是听谁瞎说的,我从来没玩过那玩艺儿,倒是我家老大会玩两下。”
“你还有哥哥?从来没听你说过。”
“唉,别提他,他这人跟我不一样,阴、促,用我们的话讲叫促寿佬。解放前我们就很少来往,现在见面了也说不上几句话。”说到这张一二把酒瓶举起来说:“不谈这事,来,我们喝酒。”抬眼见小米子,坐在那身子只摇晃,眼皮子耷拉着,问:“小米子是不是不行了?”
众弟兄都以为喝得太猛,忙过去扶着小米子。小米子这时一个劲地想睡觉,明白了自己喝的是药酒,他努力撑着,他想用手指张一二,手抬到半空软了下来,话也说得吞吞吐吐:“你行,换,换过来,你把这酒喝了……”
“那我的酒怎么办?”
“放,放着……”
这时就不能怪老天不帮忙了,张一二是完全有理由拒绝的。可是他偏偏不相信同时打来的酒,度数有高低。好胜的性格驱使他,要喝给弟兄们看看我张一二什么样的酒都能对付。他也不管已经呼呼大睡的小米子,拿过小米子的酒瓶有滋有味地咂起来。众弟兄等了一会不耐烦了,催他快点,他有条不紊地理了理筷子,又把酒瓶往自己跟前放了放,说:“你们不知道到了我这岁数快酒是喝不来的,得慢慢地咪。”
那个偷麻袋的甚至拿出麻袋站在旁边等着。
张一二问:“你拿麻袋做什么?”
答:“给你睡觉。”
“我不用你们烦,我回,回家睏,我家里还有女人。这盏子肯定烧好洗脚水,床焐得热哄哄的。”说到这张一二感到确实要睡觉了,他站起身忍不住地晃了起来:“哟嗬,今儿还真的不行了。”他软瘫到地上。
众弟兄一拥而上,把张一二塞进了麻袋,张一二在麻袋里说:“这是同我做什么,这法子叫我怎么睏?”
按照小米子事先计划好的,把张一二捆在麻袋里,下来就是看小米子怎么教训了,可这会儿,小米子怎么喊就是不醒。下一步怎么办呢?一弟兄担心张一二受凉,把被子往麻袋上一盖就都睡觉了。
待一觉醒来,一弟兄发现张一二被子里发凉,放出张一二一看,张一二已经没有气了。众弟兄急了,叫小米子,小米子还是不醒。几个弟兄一商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天还没亮把尸体扔到河里了事。
第二天小米子醒来问人呢,众弟兄都说张一二喝了许多酒也没醉,我们想把他灌进麻袋,担心他有功夫,我们弄不过他,只好放他走了。小米子信以为真只好作罢。
三十六、望夫
杠子王骑着三轮车来到派出所门口,他停好车,奔进派出所大门,一会儿,陈指导员和他一同走了出来。
杠了王说:“你望望是不是这车?”
“不是回炉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了?”
其实车子没有回炉,他们把它卖给了朋友,见陈指导员要的认真,只好又赎回。可杠子王说出来的却不是这么回事:“你的事谁敢怠慢,我是一层层的追,一直追到炼铁厂才把它追回来的。这下总算没我的事了吧?”
陈指导员很认真地把车子上下前后打量了一番,等他看完,想对叫杠子王一手一脚把车子送去,抬头却不见人影。他犹豫一下,跨上车子往张一二家骑去。
途中被唐主任瞧见,唐主任问:“你这是上哪儿去?这车子是不是张一二的?”
“我算了一下,你为了这车子找我不少于三趟,我再不找来你要开我的批斗会了。”
“你下来,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一个大指导员给四类分子送车子。”
陈指导员本来骑得就生硬,他以为唐主任是老手,也就不客气了。
唐主任上去后,骑得车子只往一边跑。
陈指导员连忙喊道:“算了算了,你还是让我来……”话还没喊完车子已把他挤得被路牙子绊跌了个元宝翘。
唐主任一个劲地笑过后,丢下车子来扶陈指导员,又帮陈指导员掸去裤子上的灰,说:“我以前会骑的,没想到现在却不会了。”
“好了好了,我总算领教到你的厉害了。没得事也能找出事来把我屁股跌得生疼的。”
“没伤着哪儿吧?”
“噢,你嫌还不够,还要我伤了,你才过瘾啊。”
唐主任又一个劲地笑,说:“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陈指导员理好衣服说:“正好遇上你,就一同去吧。你上车。”
唐主任不肯,说没几步路了。
早就看见他俩在这闹来闹去的炉子秦,像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似的,跩着一身的肥肉把传呼马喊来,两人在旁边看到这,传呼马忍不住说:“唐主任还客气什么,你真是有福不会享。你要是不坐,炉子秦就不客气了,她还没坐过黄袍车了。”
炉子秦挂着脸说:“我多盏说过我要坐的。”
唐主任也没在意炉子秦的脸色,说:“来来来,指导员拉我轻了,你来坐,正好。”
炉子秦本来就把陈指导员和唐主任两人的关系看歪了,她急急地把传呼马喊来,就是要证明她也是有发现问题的能力的。听了唐主任这玩笑话,她丢了句:“没羞没臊。”扭起肥腚走了。
传呼马追上去问:“你怎么说走就走呢?”
“这年头我是看透了,都是坏人当道。你没看见他俩先把的热乎劲,这会儿人多了,把臊味往我身上糊,你都看不出来?”
“你真是瞎嚼,唐主任不是那号人。不是跟你吹,是不是婊子,我的眼睛毒的很,眈一眼就晓得。”
“好了好了,你也别跟我吹了。你不信我的话,那你说的周公安员和赛干事的事,我也不信。”
唐主任没听清炉子秦嘟噜了什么。她对陈指导员说:“你也别骑了,正好我把张一二家里的事跟你说说。”
陈指导员推着车子,俩人边走边聊了起来。
唐主任说:“这张一二现在是越来越不守规矩了。白天总是找不到他人,晚上学习,也经常喊他的女人来请假,昨晚学习干脆连假也不请了。我上午上他家去过,他的女人说,不知道他上哪去了,已经有几天没回家了。”
“噢,这事周志达知道吗?”
“我也是上午才知道。还有老女人掏人家的泔水缸吃。我实在看不下去,中午我送了一顿饭。陈指导员,这阶级敌人也是人,你索性把他毙了,倒也干净,这不死不活的,作孳哟。”唐主任想到那就说到那。
“你这是在说我了,我原想扣几天还他的,却被收购站耽搁到现在。这张一二会上哪儿去呢?”
“他待在家里就是饿死,我估计到外面找活干去了。”俩人说着话不觉已到了张一二的家门口。
张一二家的门大开着,唐主任伸头看了一下,里面没有人。放眼向巷子的另一头瞻去,见老女人正往这头赶。
等到老女人来到面前,唐主任问:“你把门敞着,人跑到哪里去了?”
老女人嗫嚅地说:“我就在巷口望一下。”
陈指导员问:“张一二回来了?”
没有回答,陈指导员又问:“张一二到什么地方去了?”
仍没有回答。
唐主任就说:“陈指导员问你话,你怎能不吱声?”
“他到的地方没跟我说,我前天晚上烧的菜还在桌上,他也不回来吃了。”
唐主任揭开扣着的碗,下面确有一碗炒腌菜。看得出来那菜炒好上桌后一直没动过。唐主任又揭开钢精锅,里面有煮好的饭也没动过。唐主任问:“你家里有饭有菜为什么要到外面掏泔水缸吃?”
老女人不知怎么说才好,干脆不说。其实她家的米缸里还有一点米。自老女人解放前寻死时被张一二收容后,在他的心中共产党、毛主席都没有张一二大,她一直守着男人不在家宁可挨饿也不吃家里东西的规矩。这规矩老女人哪能表达得清楚?
见老女人不说话,阶级斗争这根弦向来绷得很紧的唐主任、陈指导员都有点被阶级敌人愚弄的感觉。
唐主任说:“你家里有的吃,却到外面淘泔水缸吃,是不是故意给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抹黑?丑化社会主义?”
老女人更没有话讲了。那样子像是马上就要挨打似的,缩到床边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陈指导员。
陈指导员在房里房外来回走了两趟,他晓得跟这个女人是说不出什么理的,努力控制住情绪问:“车子放在哪?”
“就放在那。”老女人用手指了指门口。
陈指导员放好车过来指着老女人说:“你给我听好了:一,张一二回来后,叫他立即到派出所找我或者找周公安员。二,张一二没回来之前不准再到外面掏泔水缸吃,家里没吃的了,找唐主任。三,要督促张一二把这些日子在外面的活动交待清楚。这三条你听明白没有?”
老女人点了点头。
临出门,唐主任说:“陈指导员特为送车子来,你也不说声谢谢。”
老女人“卟嗵”一声跪倒在地,说了一句发自肺腑的话:“谢谢你们,给了我们家活路。”说完“呜呜”地哭个不停。
三十七、案发
三天了,那三轮车还是陈指导员放的那样,只是多了一层灰。
老女人更老了,头发比先前还乱,脸上比先前还要脏。前两天老女人还家、巷口不停地来回跑,这天她只蜷缩在家门口,眼睛多时是闭着的,偶尔睁开时眼神是直勾勾的。她不敢再掏泔水缸,已经三天粒米未进,饿得站不起来了。
唐主任路过看到这眼神,就觉得老女人几天的功夫变了许多。她走近老女人,听见老女人有气无力地反复地讲:“他不会丢下我走的……”
“怎么还没回来?”
老女人吃力地借着门框站起来说:“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多天不回来的。”
“你吃了没有?”
老女人不吱声。
唐主任进去看了下,那桌上的菜,锅里的饭,缸里的米还是三天前的样子:“你为什么不弄着吃?”
“我们家的规矩,他不在家不动火的。”
唐主任拿起煤炉上的水壶,一点火星子没有,用手探了下,连一点热气也没有。唐主任心里流泪了,她丢下水壶向家里奔去,一会儿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饭菜,说:“快把它吃了。”
“谢谢,你是好人啊。可是我不想再吃东西了。你拿回去吧。”
“不行!你快吃吧。”
唐主任说到这忍不住抹了把眼泪,接着说:“你要晓得,你要是饿死了,也是污蔑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污蔑社会主义。”
老女人听了这话,两眼又发直了。
唐主任把她扶到桌边坐下,把饭碗就到老女人的嘴边。
老女人还是不肯吃。
唐主任又劝道:“你就肯定张一二不回来了?你这铁了心要死,他要是回来了你咋办?”
老女人听了这话眼睛一亮,抢过饭碗,一会儿功夫扒得净光。
那一阵子护城河上经常漂尸体,多数是经不起冲击而自杀的。
可这回很明显是他杀,尸体是被麻袋裹着打捞上来的。起先几个打捞的群众还为谁先看到的争执不休,待捞上来解开麻袋看到里面仅有一光头尸体便不再争了。
很快,平时清静的河岸边热闹起来,围观的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