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是这样炼成的 作者:庸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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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七一、刘小灵等人好不容易才走到煤窑办公区,没想到这里却是戒备森严的。三、四十名保安在办公区门口围成了半个圈儿,手提警棍,狗视眈眈地注视着所有敢于靠近的家伙。这些保安一水儿的黝黑脸膛,涂抹得一道一道的,似乎是迷彩,而且不少人头上还顶着钢种盆,跟德国宪兵似的。
贾七一气喘吁吁地来到门前,分开众人就要进门。带头的保安一把拉住他,气势汹汹地问:“你们是哪儿的?要干嘛?”
贾七一指着不远处的矿井办公区道:“我哥在矿井里面呢,我要找你们矿主说事。”
“胡说!井下根本没有北京来的煤黑子”保安头是见过些世面的,贾七一一张嘴,他就听出口音来了。
周胖子哈哈笑起来:“他还说人家是煤黑子呢,就跟他不是煤黑子似的。”
保安头似乎没听见,他用警棍顶着贾七一的胸脯道:“赶紧走,别在这儿捣乱。听见没有?”
“我哥就在里面呢,你们要不让我进去,我就打飞了你们。”贾七一已经面目狰狞了。他手脚麻利地将警棍一把抢了过来,然后照着保安头的脑袋上的钢种盆狠狠敲了一下。
“铛”的一声脆响。保安头当众翻了几个白眼,然后使劲晃悠了几个脑袋,人总算没倒下去。他气急败坏地挥着手道:“敢打我?给我打!上!”
三十多名保安立刻围了上来。
刘小灵惊慌地一头钻进贾七一怀里,嘴里却不服气地叫道:“打110,快打110。”贾七一把刘小灵甩到身后,此时他后悔了,心道:还有工夫打110?等警察来了,自己这几个人全得成了肉饼。
两伙人如草原上的两群偶遇的黑猩猩,他们相互逼视着,仇恨在目光中逐渐聚集起来。接着粗重的喘息响起来,眼看就要爆发火拼了。突然办公区里跑出个留着小胡子的家伙来,他边跑边叫道:“别打,别打,井下是有北京的。”
贾七一等人定睛一看,只见这小子穿着对襟小棉袄,两撇小胡子又细又长,一直耷拉到腮帮子下面,那形象完全就是个前清的师爷。师爷跑到保安头近前,嗔怪地说:“你应该问清楚喽,井下的确有个北京的。”
“昨天老板说了,谁都能进去,就是不能让北京人进来,北京的记者多。”保安头理直气壮地说。
贾七一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小赵竟缩到刘小灵后面去了。
“今天上午才搞清楚,大巴子真是该死!他弄了个北京的作家进去了,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说着师爷转向贾七一他们:“哪位先生姓贾呀?”
贾七一站出来道:“我姓贾,井里那个是我哥哥。”
“那就对了,没错,你们跟我进来吧。”师爷示意众人跟他走。
大家刚要迈步,保安头却高声叫道:“慢着,我得查查你们身上的包。”说着黑黑的爪子奔着刘小灵怀中的皮包去了。
刘小灵就象被开水烫着似的,闭上眼咧开嘴“啊啊啊”地叫起来,她叫的声音尖锐响亮而且极其突然,简直就是冲了保安头的耳朵去的。保安头吓得跳起三尺多高,胳膊扎到了肩膀上,这回真跟黑猩猩差不多了。他哆嗦着地叫道:“神经病,她是神经病。”
“你才是神经病呢!你凭什么查我的包?”刘小灵气得直笑。
“看看包又怎么啦,就你们北京人事多!”保安头毫不示弱。
师爷赶紧解释拉住贾七一道:“没别的,我们就怕记者混记者混进来,想看看你们带没带摄象机。他这是忠于职守,请您夫人配合一下,理解一下。您放心,不查别的,没录象机就行。”
贾七一听得小赵吓得连连咳嗽,竟有点儿庆幸的感觉。“几位,您看我们象记者吗?算啦,就让他们看看吧,咱们又没带摄象机,怕什么?”贾七一心道:幸亏是小赵是报社的记者,要是电视台记者还真麻烦了,弄不好这些就会消尸灭迹了。此时他感激地望着师爷,这小子的智商并不高,他怎么就没想到录音机呢?贾七一担心地看了看刘小灵,刘小灵却低着头,脚尖倔强地把陷在你里的一块石头翘了出来。
众人无奈,只得打开包让保安们检查,保安头的确没发现摄象机,于是朝师爷挥了挥手。大家随师爷走进办公区,周胖子多嘴道:“要是真有记者来了,你们怎么办啊?”
师爷嘿嘿冷笑道:“轰走,要是不走就打,打跑了不就行啦。”
小赵又咳嗽了几声,刘小灵却大着胆子道:“人家要是报警呢?”
“报啊,他能认出是谁打的吗?”师爷颇为得意。
第二部分手印、脚印(2)
几人这才明白,怪不得保安全是一水儿的黝黑脸膛呢,估计是抹了不少煤渣子。周胖子大笑道:“这叫自我保护啊!好多野生动物都会这手。”
师爷赞赏地点了点头:“咱也没办法,这是逼的。”
贾七一突然揪住师爷问道:“你们怎么不组织救援呢?”
“矿井上半部的人已经跑出来了,下面的就根本上不来啦。煤矿的瓦斯爆炸就是这样,气体没完全散出去,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再炸一回。要是再炸了怎么办?太危险了,谁去救援谁完蛋。”师爷叹息着说。
“那我去,给我弄点儿设备,我背也把我哥背回来。”贾七一阴沉着脸说。
“咱们都是成年人,别感情用事好不好?你下去?你下过矿井吗?”师爷苦口婆心地问。
贾七一摇头。
“没下去过的人,下去就上不来。一个井就是几千米深,比蚂蚁洞都复杂,光岔路就有好几十条,很多洞头几年就废弃了,说塌就塌。你放心,不用瓦斯爆炸你就得死里面,你连路都找不到,自己就得把自己饿死。”师爷同情地拍了拍贾七一的肩膀。“下不得,下不得呀,我们矿主开了七年矿,一次都没下去过,你能行吗?”
“到底是哪个井口?”贾七一四下张望。山脚下有四、五个黑窟窿,分不出哪个是井口。
师爷指着一个井口立着铁栅栏的井口道:“那个,昨天就用铁条焊死啦,根本出不来。不,不,是进不去。”
“你们为什么要把井口封起来?”此时小赵已经不害怕了,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就是怕家属不死心偷着进去,弄不好还会搭几条命进去。”师爷颇为感慨地摇了摇头。“现在呀是想办法解决问题的时候,瞎折腾有用吗?没用。人死不能复生,咱们还是为活人着想吧。”
贾七一是越走腿越软,最后连都腰要塌下来了。他现在是欲哭无泪,肚子里全是沮丧。咳!鬼都不清楚贾六六为什么要到这个鬼地方来,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跑到井下去,难道作家的脑子都有问题?如今他只清楚一件事,搞不好,自己连哥哥的骨灰盒都抱不回去,怎么向老妈、嫂子和侄女交代呢?总不能说贾六六自己把自己埋了吧,谁能信呢?
从办公区门口走到办公室大约只有二十来米,但贾七一竟觉得那是一条漫长得没有尽头的路,好几次都差点儿摔在地上。刘小灵向周胖子使了个眼色,周胖子不得不在旁边搀着他。即使如此,这条路贾七一还是足足走了三分钟。
事故处理办公室设在一个大食堂里,屋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死难者家属,大家人脸上洋溢着悲切和忐忑,有些女人甚至哭出了声。食堂中央有个大方桌,一个横眉立目的家伙坐在桌子后面,桌上摆满了纸张、公章、钢笔之类的东西。此时桌前坐着一位老者,正与对方商量着什么。
师爷偷偷介绍说桌子后面的就是老板,众人毫无表示,师爷只得安排他们在末席坐了。
此时老板忽然冲着老者大声吼起来:“两万你还嫌少啊?买头驴才八百块钱,你能养一群驴了。”
老者小声嘟囔了一句。
老板又立着眉毛叫道:“人?人怎么了?婆姨不是人啊?你买个婆姨才多少钱?五千块钱。我告诉你老张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老二的媳妇不就是从四川买的吗?你自己说,多少钱买的?”
老张头低着头不说话。
老板突然嘿嘿笑了两声:“老张头,两万块钱不少啦。你就是要告,能不能告出两万块来还是回事呢。你不是不知道我和县长的关系吧?有本事,你今天就别签字。你不签字,明天县公安局就得到你们家拿人去,你们家老二的媳妇就完啦,你还抱孙子呢你?屌!”
老张头抱着头不说话了,肩头一个劲抽搐。
老板不耐烦了,“咚咚咚”地拍着桌面道:“把他弄出去,倒霉样子!不签就算,下一个。”
老张艰难地高举双手,终于投降了:“我签,我签!”
老板脸上浮现了笑容:“这就对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我这是照顾你们呢。”说着,他从桌子上拎出一张纸扔在老者面前。“签了,明天上午就拿钱,我这人说话算数,绝不耍赖。”
老张头草草在纸上看了两眼,然后大拇指哆哆嗦嗦地在印泥中沾了一下,最后闭着眼狠狠按下去,白纸上出现了一个红印。再之后,他做了个让贾七一们打死都想不到的动作,老张头把鞋脱了。大腿一抡,小腿一抬,脚丫子就上了桌面。他把印泥扣在大脚指头上,接着大脚趾也在纸上按了一下。
第二部分手印、脚印(3)
“啊!”刘小灵双手捂住嘴,头扎到了两腿之间,不敢再看了。
小赵和周胖子几乎同时把头转了过去,贾七一却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心道:这狗东西是在处理后事啊,难道贾六六就值这两个脚印吗?媳妇五千一个,矿工两万一个,那作家得多少钱一个呀?
此时老者已经被人驾出去了,老板面前又出现了一个中年瘦子,他先是向老板鞠了个躬,然后一脸奸笑地欠着屁股,慢慢悠悠地坐下了。
老板审贼似的上下打量他好几眼:“你哪儿的呀?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六毛的爹,早上刚从兰考赶过来。”说完,瘦子又讨好地笑了两声,眼神里充满了局促。
“河南的呀?”老板脸上出现了不屑的表情。“河南人跑我们山西来挣钱,不容易呀,啊!这样吧,一万五!”
瘦子下意识地向外看了一眼,此时老者的背影依然在门口晃悠呢。瘦子一脸惶恐地说:“刚才那人不是还两万呢吗?”
“废话,他是当地人,你儿子是外地人,能一样吗?河南的物价比我们这儿便宜,给一万五就不错了。”
“我们家一个大活人才一万五啊,我,我,我……”瘦子憋红了脸,最后道:“我是坐火车来的,我来回车票还花不少钱呢。”
老板的眉毛又立起来,他不耐烦地骂道:“就他妈你们这帮河南人最歼了!得,一万七,爱要不要,不要现在就滚!”
瘦子一点儿被骂的感觉都没有,似乎老板在骂自己的爸爸。他赶紧点头道:“我签,我签,谢谢老板,谢谢啊。”说完,他做了与老者同样的动作。
刘小灵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瞪着师爷道:“你们是人贩子啊?”
食堂很大,刘小灵的话根本传不到老板耳朵里,师爷不以为然地说:“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得先把活人安顿好喽。”
“你们他妈的也不怕老天爷打雷,劈了你们?”周胖子的大粗手指头顶上了师爷的鼻子,看样子那鼻子随时会被小棒槌敲回去。
师爷避开周胖子的手指:“老天爷的事我们管不着,我们跟老天爷说不上话,我们只能跟人打交道,只要把人安顿好喽就什么事都没有。你们看,这些人不是挺高兴的吗?他们家儿子干多少年能攒下两万呢,不少啦!我再告诉你们,我们这儿的孩子便宜,从一岁养到二十也花不了两万块,还有赚呢。”
贾七一狞笑道:“你们老板是不是也想这么打发我们呀?”
“那不会,那不会,你们是北京人,北京肯定比我们这儿的人值钱。咱们好说好商量。”师爷安慰似的笑了几声。
此时老板已经把其他人打发走了,他虎着脸大声问师爷:“到底还有几个呀?不是二十七个吗?怎么还有四个人呢?”
师爷赶紧小步快跑过去:“他们是一起从北京来的,就剩一个啦。”
“妈的,这大巴子就是该死,把一个北京人弄进去干什么?他吃多了他?”老板厉声骂道。
“你他妈不该死?你丫早就该死,你这孙子应该让驴踢死。”周胖子冲起来,硕大的身躯影壁似的立在桌前。
贾七一也按捺不住了,他冲到周胖子面前,双拳狠狠砸在桌面上,纸张、钢笔都飞起来了。“狗杂种,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咱们没完,我不把你弄进监狱去,我姓你的姓!”
小赵又偷偷打开了录音机,刘小灵站在他身前做掩护。
老板从没见刚这么刁蛮的家属,一时间被骂得不知所措了,只得眼巴巴地盯着师爷。
第二部分检查团(1)
师爷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吓了个半死,他使劲揉了揉脖子,喉咙里才发出声音来:“诸位诸位诸位,你们都是北京人,都是有素质的人,我们有事好商量吗,何必非要这样呢?大家坐下来商量。”
贾七一的眼睛在喷火,红光吐出半尺多长,老板怕烧到眉毛,不得不站远了些。贾七一凶恶地哼哼道:“孙子,你真孙子!你不张罗着赶紧救人,倒在这儿处理后事。万一井里还有活人怎么办?就看着他们死里头啊?”
老板应该很长时间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了,他运了一会儿气,牙齿间逐渐发出了“嘶嘶”的声音。最后这小子梗着脖子道:“我这儿都出了七回事了,没一个活着上来的。我派人下去那不是白填陷吗?万一再搭上几条人命,我还得赔钱,我凭什么呀?有本事你出钱雇人下去,我看他谁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