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走-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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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朋友有先富起来的,比如毛蛋。我再一次见他时是在城里,是他叫住了我。我以为听错了,什么人在叫我呢?回头看时我有些不敢相信了,这是毛蛋吗?穿一条又肥又长的裤子,那是流行的喇叭裤,还有一件花格子的西装,眼上还戴着一个大大的黑黑的眼镜。他摘下眼镜我才认出是他,我奇怪地问:“毛蛋,你怎么这身打扮?”毛蛋说:“嘿哥们!别叫毛蛋了,我的大号现在是孙宝财,孙总经理。”我莫名其妙地问:“你什么时候当总经理了?哪儿的?”宝财说:“不瞒你说,哥们现在弄了一公司,是大老板了,你看,这西装,裤子,还有这眼镜,都是正宗的美国货。”他边说边在抖动着身体,好象在告诉我他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毛蛋了,现在也衣冠楚楚地登堂入室了。
我问:“怎么?你外国的资本家爷爷回来了?”他说:“哪儿啊?我现在弄了个建筑队,这城里现在建设是真多,我的活儿都干不完的干,现在我可是有的是钱。”他把那个钱说的特别重,似乎在强调,我知道他是这个意思。我说:“那什么时候有空儿到家里坐坐。”他说:“行!不过现在不行,我忙得很,得赶紧去工地。”
其实像毛蛋这样的人应该能富起来,我是这样想的。在那个时候,所有当时认为是比较有出息的人,是指在工厂、机关,事业单位上班的那些人,他们吃国家粮,可以说是众人敬仰的,那时候教育孩子都是这样教育的,“好好学习,争取考出去,以后一辈子能吃国家粮。”所以这些人都是安份守己的,都是信心十足地守着这份工作,很少有人会走进改革的大潮中,而普通的老百姓,本本分分地又多,他们的思想里就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种点粮食,栽几棵果树,再在家里养几只鸡,几头猪等等,他们还是一种小农意识,只要自给自足就行了,对国家的号召是很少有人会响应的。而毛蛋这种人就不一样了,虽然他也是农民,但从小就游手好闲,种地闲累,上山怕热。整天就吊儿浪当的,无所适事。看着别人都能过得比较充裕,而他经常家里揭不开锅,他当然不会总是无动于衷。机会来了,在国家一浪高过一浪的宣传引导下,他就进了城,发现了建筑是个缺口,开始他回村里鼓动了几个人出来跟他给人家干,后来他逐渐摸出门道了,其实这东西很简单,他看那些大建筑队也没有什么,甚至他觉得手艺还不如自己,只要能把砖放直了,把灰抹平了就行了。关键是要看你能不能揽到工程,这可是一门大学问,毛蛋看常了,也就知道了里面的门路,后来我再见到他时,他和我说起他的创业经历,他说:“说来你也不信,我那时很简单,就扯几个人自立了门户,我记得第一笔工程是个厂里的车间改造项目,那个厂想把一个仓库改成加工车间,就是把墙上开几扇窗,在里面立几道墙,再把墙面、地面收拾一下就行了。你知道我是怎么拿下来的吗?”我摇摇头,我怎么会知道。我想哪个厂会用他们去干,这可是厂里的大工程。他说:“其实很简单,我就去找到了负责这个项目的副厂长,对他说,‘只要你把工程包给我,你说个数吧!要多少钱我给你多少钱。’结果这工程就是我的了。”我说:“那他就不考虑你们有没有能力干?”毛蛋说:“唉!这有什么能不能干的,都一样,都一样。我们能保证验收合格。”我说:“你们的手艺这么高?”毛蛋说:“那个验收不就更好说了,反正房子肯定是倒不了的,就是可能垂直度啦,平面度啦能差点儿,不过不影响使用,给检验人员两条烟就全摆平了。”
所以毛蛋很快就富了起来,队伍也是越来越大,干的工程也是越来越大。最近我看到了一份国家的统计数据,是自改革开放以来,各个文化阶层的收入情况。排在首位的是硕士、博士生以上的文凭,我想这个是应该的,在什么时候都是物已稀为贵,他们的收入肯定是要高的。但令人吃惊的是排在第二位的是只有小学初中文化的人,而大学生排在最后一位!我想这是符合国情的,但却是不正常的。近二十年来,确实造就了像毛蛋这样一批富翁,只要有胆量,能钻空子,他们都发达了。可有没有人想过由此带来的影响是什么呢?当我们还处在战争的时候,对人要求最重要的方面是能打仗就行,只要有体力,能在战场上拼杀,那你就是国家最需要的,国家就给你最高的地位。但当战争结束后,要进行经济建设,要的就不是体力了。但我们却仍旧在宣扬它的重要性,把它的地位捧得高高在上,那谁还会去从事那些没有地位,也没有实际所得的脑力劳动呢?同样,我们在改革初期,注重的是基础的发展,要的是敢打敢拼的人,所以造就了一批人的成功,但由此带来的结果是在所有人的脑子中,他们的做法就是成功的典范,就是模式,就是榜样。儿子当时曾对我说过,“上那么多学干什么?我下去自己当老板去,只要有钱还怕什么?”是啊!只要有钱我们还怕什么呢?
邻居老王不一样,我觉得他不一样,我虽然和他接触的不多,只是平时上下班碰着时打个招呼,或者夏天在街上乘凉时一块儿聊聊。他是个文艺工作者,妻子说他是作家,可我好象从来没有见过他写的什么东西发表过。他和我一样一直住着这样的棚户,冬天是冷库,夏天是温室。他说他以前是教师,后来被调到了文联工作,不过他还是觉得应该做教师。那次我问他:“你现在多好,不比当教师强?当教师每天还要上课,一站就是四十多分钟,说得口干舌噪,而且吸食大量的粉笔沫容易得肺病和吼炎。”老王说:“但那样我可以向学生传授知识,不像我现在这样,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废人。”我说:“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现在可是国家的文艺工作者,要给百姓带来知识的。”老王说:“我现在能带来什么呢?我们的民族还在沉睡,我又有什么能力呢?”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也没说。
厂子在这个时候也终于坚持不下去了,各方的努力扶持也没能让它起死回生,在晃晃悠悠地挺了几年后,它终于被宣布要倒闭了。这次是谁也没有办法了,不是我去给厂长送礼就可以留下扫厕所那么回事了。这次是没有地方留了,连厕所也不需要有人再清扫了。这就算正式没有工作了?政府没有能力再给解决,要求各人自找出路。我能做什么呢?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和妻子把事情一说,出乎我意料,妻子没有慌乱,反而显得比我还要沉稳,她说:“下来就下来呗!你那活儿反正也不挣钱,净在那儿干耗着。还不如早点儿去干点儿别的。”我没有发现,妻子的思想在这两年竟然有了大的转变,看来她比我更快地适应了市场经济。我说:“我能干什么呢?”妻子吃惊地看着我说:“什么不能干?现在挣钱的路那么多,你想走哪条就走哪条。”
第六章
我能走哪条呢?人已到了中年,还有什么斗志去拼呢?何况这么多年我是在近似于封闭的世界中活着,对外界的事物早已不熟悉了,我能适应新的环境吗?在我的思想里,这些年接触的就是我那个阶层的人,谈论的就是柴米油盐,说是也经常谈论国家大事,其实就是在耍嘴,我们懂什么?不过看电视上,报纸上说的,然后再拿来卖弄就是了,我们哪有去分析这些问题的能力。我就像是一只关在动物园里的野兽,哪怕就是老虎也好,在被关了许多年以后,早已忘了森林是什么样了。突然有一天被放出来了,或许它根本就没有勇气再回森林了,如果遇见狼怎么办?况且我不是什么老虎,充其量是一只野兔。
“不为五斗米折腰”,我相信那只是说说而已,绝对是假的,即使有人在这样做,我怀疑他是不是早就积累了大量财富,下半生根本就不用愁了,所以才会做个姿态,摆个样子而已。如果他现在吃了上顿没下顿,我不相信还有人会继续清高。我更不能,也不需要,连厕所我都可以去扫,还有什么我不能干的?所以当毛蛋对我说,“你就到我这儿来吧!我给你找个轻快活儿。”我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本来也是我去找的他,我认识的人中似乎也就只有这么一个还有点儿本事的,这也算不上是我后天交往的,我们在一个村,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所以想想这些年来了,我竟一个人也没有交往,不是我没有朋友,而是我没有有权有势的朋友,和我一样的阶级兄弟我还是有的。再一想,也不难理解,我又怎么能交往到那些人呢?我们不是一个阶层的,谁会理你呢?就算我去巴结人家,也要看人家的脸色是白是红。其实一直以来笼罩在我们头上的那些东西根本就没有消失,只是在一段时间,在我们强大的宣传攻势下,它被迫藏了起来,但它还是深深印在每个人的思想里的。当条件又成熟时,它就又不可避免地成为社会的主流。我指的是在我脑中的那些封建观念,如几千年的等级制,虽然我们没有人为的去划分,但事实上是它一直都在每个人的脑中,不曾淡忘过。
毛蛋还真够意思,我没有想到我们只是个老乡,它对我那么照顾。说实话,在小时候我们并不是好朋友,只是在批斗中,我们同病相怜罢了。他让我在工地上给他看材料,这可是最轻的活儿了,什么也不用干,就是管着那些钢筋水泥之类的,只要识数能数过来就行了,比那些推着小车推灰沙,或者拿着铁锨在筛子前面筛沙要强多了。毛蛋说:“这活儿就得找个自己人干,放心!”他还把我当了自己人,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干呢?何况本来我就不是那种混工作的人。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总算是有个落脚点了,虽然不是什么吃国家粮的工作,但毛蛋给我的工资还挺高,我的家庭还算可以正常运转,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但妻子逐渐有些躁动起来,我发现她似乎不再满足这平静的生活了,我问她:“你现在好象有些变了。”她说:“都什么年代了,再不变就真要被淘汰了。”我说:“怎么变呢?”她说:“以前我们就知道上班,拿死工资,每天算计着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有多少,今年要攒多少钱。现在想想,那些年真是白过了,不仅没有钱,也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我说:“那现在你想怎么办?”她说:“现在当然得想法子多挣钱了。什么都是假的,就钱是真的,有钱你可以买好吃的,买漂亮的衣服,买先进的家电。”我说:“我们都拿死工资,怎么去多挣钱呢?”妻子说:“我现在发现了一个赚钱的好方法。”我说:“什么方法?”她说:“股票。”
股票是什么?在我的印象中,好象只有那些资本主义国家才有这东西,或者在我们的旧社会,电视上常演。不过我对这东西还很陌生,就说:“什么股票?”妻子说:“现在听说那股票和摇钱树一样,今天八十,明天就一百,几天就翻番了,赚钱可快了。”我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好事,那股票也不是印钞机,就算是印钞机,国家也不会允许印那么多,那不通货膨胀了吗?我说:“不会吧!还有这样的好事?”妻子说:“你就是孤陋寡闻,我们单位老李的爱人没有工作,就专门搞这个,一个月钱翻了好几番。我跟她说好了,她让我就跟着她爱人买,肯定发大财。”我说:“就算是这样,我们也没有本钱啊!”妻子说:“我把存的钱都取出来,再到我妈那儿借一些,凑它一万块。”我有些担心,这可是我们多年的血汗钱啊!我说:“可别上当了。”妻子说:“就你这小心样儿,一辈子也发不了。”
妻子的确是发了,她几乎每天都回来向我报告好消息,今天买的什么涨了多少钱,明天打算卖出什么能赚多少钱。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我感觉我可能真的跟不上社会发展的脚步了,我现在和一个废物没什么区别,只是在这个社会上碌碌地活着就是了,什么也都和我没有关系,我也什么也参与不进去。
老王终于有书出版了,那天,老王的爱人见人就说,“我们老王出书了,我们家老王出书了。”我不知道老王出的是什么书,但这么多年终于出了,一定是老王精心编造的精品。老王送给我一本,说:“这本送你,你帮忙宣传一下,有喜欢的就介绍给我。”我不明白地问:“为什么?”老王说:“我这是自费出版,要自己包销。”我更不明白了,说:“自费出版?那你出的什么书?自己花钱印,还得自己去卖,图个什么?”老王说:“我这一辈子就这么点儿东西,不让它见着天日,我始终是心里不舒服。”
老王的书名叫《迷惘》,我不明白他怎么起这么个名字,人家一看就迷惘,还会有谁看?不过我还是看了,因为我也没什么事儿,妻子每天和我谈什么日均线,大盘指数,我是一窍不通。电视在儿子女儿手中,我又不能和他们去挣频道。我就只能捧着老王送我的书,往椅子上一坐,装作什么也听不见,有时候妻子问,我就哼呀地吱唔过去,时间长了,她也知道我没有心思听她说,就说:“你呀!一辈子就这样了,没大出息!”然后就不理我了。我知道自己也就这样了,也不求再怎么样了。
老王书上说我们的民族很危险,我觉得有些危言耸听,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经济发展一片欣欣向荣,生活也一天比一天好。老王却写着:从鸦片战争开始到建国整整一百年,这一百年我们都是在打仗,可以说整个民族基本上处于停滞阶段。建国后的三十多年,全民族又是在一种没有思想的情况下渡过的,说句不好听的话,还不如解放前,那时候起码全民族还在和帝国主义、封建主义、资本主义做斗争,在思想、文化、科学各个方面,都有大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