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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几度东风吹世换-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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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在世界战争史上都赫赫有名的大战,按理说,双方统帅的个人资料或许比这场战争更受瞩目,而这号称战国史上第一大战、世界古代战争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长平大战却是例外。当然,秦军主将武安君白起不用说,这位一生未有过败绩的,斩敌不下160万(我曾想象过160万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当时正在嗑瓜子,就一小堆数了数……后来发现,160万颗瓜子在我面前已经可以堆成一个麦垛了,若是160万颗头颅呢……)的天生战神,他一生征战岁月详细,人生大致轮廓清晰。而他在那场战争中的对手,赵军主将马服君赵括,除了被“秦兵射杀”寥寥几字外,连他到底死于何处都成了历史谜团。
始皇焚毁六国典籍,其中也包括赵史。虽后世《史记》《资治通鉴》等略有提及,也是一笔带过,语焉不详。所以,即使曾经的血雨腥风再动人心魄,如今也无从得知了。我不知道我们对作古之人的好恶之评传统始于何时,但很显然,大家是知道“死者长已矣”这个道理的,不论你如何指摘,古人自是不会跳出与你辩驳一番,比如关于赵括的“纸上谈兵”,显然不是时评——可为何如今人们就深信不疑了这个来自纸张发明的若干若干年后,一个如同玩笑般的指评呢?我承认自己没有史学天分,原因是我每每煮酒,总剥除不了个人的情感色彩,更有关心“污点”或者悲剧人物的嗜好。我写过李陵,写过李广,写过金日磾……可是,惟有写赵括的时候,第一次掉了眼泪。说来也好笑,那些寥寥数语的史料中,我的这些眼泪都不知道落在哪一句好。
长平之战,是发生在战国时期秦赵之间的一场重大兵争。历时三年,死伤人数将近百万。战局直接影响到整个中国历史的进程。此战在世界古代战争史上也首屈一指。
秦赵之战,或许在冥冥中就无可避免。秦人大出天下,采用范雎的“远交近攻”,矛头自然首先指向东邻的三晋。三晋之中,惟赵最强。自武灵王胡服骑射以来,内修国政,外扬军力,合纵六国,翦灭三胡,拓地千里。经过惠文王刚交于孝成王之手时,赵国已成为战国七雄中不可小觑的一方。
长平之战始于战前两年的上党之争。按《史记·白起王翦列传》中的记述,秦昭王四十五年(西元前264年),武安君白起伐韩之野王,于是“野王降秦,上党道绝”。此举可谓蛮横得明目张胆,如同断人之颈项而令身首分离,上党断绝了与韩国本土的维系,乃成国土之外的一处孤岛。而后,秦又使左庶长王龁攻韩,取上党。然后,上党郡守冯亭“献上党于赵。上党民走赵。”显然,韩国献上党于赵的动机十分微妙。可以看作韩国从感情上宁赵非秦,可以看作韩国意欲试探与赵为盟的把握,当然最应该看到,此举有将祸事转嫁于人的味道。但于三晋合盟的机遇、战略地位的优势、赵国的颜面勇力,以及坐收不劳之利等各种诱惑之前,赵孝成王犹豫了,问题就此而起。赵国面对主动呈现的土地城邑,不免要展开一番思想斗争与口舌之辨——
“圣人甚祸无故之利。”赵王的叔父平阳君赵豹首先发表意见。
“人乐吾德,何谓无故?”赵孝成王不甘地问。
“发百万之军而攻,逾岁未得一城,今坐受城市邑十七,此大利,不可失也。”这时,孝成王另一位叔父平原君赵胜开口。
或许是因为这位战国四公子之一的、三朝老臣的叔父太有威信,或许是正中赵王之意,总之不久,平原君及虞卿、蔺相如等前往上党郡,颁布赵王诏令:封郡守冯亭为华阳君,食邑三万户。十三名县令亦各自封侯,领食邑三千户,其余官吏亦论级封赏,就连一郡吏民都赐爵三级,各赏六金。赵国决定接受上党,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受上党与否,这场争战都在所难免,既然如此,那么还犹豫什么呢?
赵使进驻上党未久,不可一世的秦国迅速还以颜色。前260年,秦军兵分两路,一路兵出宜阳攻韩国堠氏,以防韩魏援赵,同时也是掩护大军侧翼;另一路由秦左庶长王龁率领,兵出安邑,以风驰电掣之势直取上党。于是赵国急忙迎战。不久,老将廉颇调率赵军主力四十多万由邯郸西下,经滏口陉穿太行,过壶口关进入上党腹地,在与上党成犄角之势的长平安扎下来。秦军攻下河东,与赵的角逐不外乎两条道可走,一是取乌岭,空仓岭一线的西麓,一是取羊肠阪,天井关(天门)一线的南麓。但不论哪条道,长平都是战略绝境,无可避免。
这之后,赵孝成王做了一件让天下大跌眼镜的事,这事也为长平的结局埋下了祸根——没有听从虞卿的告诫而执意遣郑朱使秦,欲与之议和。而秦国已为此战注下血本,自然不愿轻易放弃,于是很热情地接待赵使并到处宣扬,让全天下都知道了赵使在咸阳的消息。赵国等于自绝了后路——连你自己的态度都暧昧如此,还有哪个国家会傻呼呼地出头相拼?
赵王请和之事未成,而秦赵在长平的对峙也已四月有余。秦军或有小胜,夺二鄣四尉,斩赵裨将(即副将)茄。秦赵之战的必然,早在众人意料之中,但众人或许未曾料到这注定的对抗会以何种方式展开。初赵国认为,秦远道而来,有后援辎重之忧。而赵有主场之利,应对以疲敌之计。于是主将廉颇坚守壁垒屯兵不出,准备以时间来消耗秦军的战力。在廉颇这一战略决策下,双方不断增兵加码,雪球越滚越大,直到各自屯兵五六十万,犹如两人赌博拼酒,谁也不肯折服。此时,双方皆已举国为战。三年陈酿,一朝触发,始于一场中小争端,而告终于旷古大战。这样的结局,或许赵与秦都不曾料到。
这之后的故事,大家都耳熟能详了——秦国急于开战,于是反间计令赵换将:“‘秦之所恶,独畏马服君赵奢之子赵括为将耳。’赵王因以括为将,代廉颇。”(《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这件事,很多人会作为赵括无能的有力佐证——看,人家怎么不造谣李牧或者乐毅呢?不就是想找软柿子么?不过实际分析,当时对秦国来说,最重要的是希望一名没有实战经验且容易进攻的赵将,第二,谣言也要惟妙惟肖,即这名赵将必须能让赵王动心——假如流言中鼓动的是蔺相如或者虞卿楼缓等文士,即使全邯郸都在嚷嚷起哄,赵王想都未必会多想。彼时的赵括,应该小有些名望的,刚承袭了马服君爵位,饱读兵书才华横溢,于军中多有名望,还因此被称为马服子(在那个时代被称为某子的绝非一般水准),但赵括却未曾有过独自领军作战的经验,所以,秦人也不可能知道他真正的实力,既然不知,又哪里来的“欺软怕硬”的说法呢?
在史书中,赵括的身影匆匆一现:“赵括自少时学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当。尝与其父奢言兵事,奢不能难,然不谓善。括母问奢其故,奢曰:‘兵,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赵不将括即已,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再下来,就是“赵将括母”故事了。在这段记述里,父母二人对赵括都拥有如出一辙的,惊人的预见性。父母对子女的评价,常常会有烙印般的效果,有时架空设想一下,如果是我是赵括,生在这样一个环境,恐怕会长成一个很自卑的人。没有看到史料上有关赵括在长平之前独自领军的记述,想必他当时很年轻,也许有点像刚毕业的军校高材生。理论丰富而无甚实战经验,其实这不足为奇。虽说知子莫若父母,但像上述这般情形,也实在太有戏剧性了。
当时强烈反对换廉颇的主要是蔺相如,这位廉颇的刎刭之交曾做过一个刻薄的比喻,这件事记在《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中。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胶柱而鼓瑟耳。括徒能读其父书传,不知合变也。”明朝刘如孙根据这个有名的历史故事,写了一首诗,其中有一句“朝野犹夸纸上兵”。后来,人们便引申出“纸上谈兵”这个成语,那千年前的作古之人,倏忽间摇身一变,即成了只会空谈教条,却不能解决实际问题的同义词。这个标签从此长烙在了那个模糊的面孔上。
如果说赵王换将仅仅是受秦国流言的影响,那么历史就太单纯了。实际在当时,一方面,廉颇在王龁的猛攻下眼看不支;另一方面,廉颇作为军将,他只从战局出发,只认打胜仗,而将国家拖入泥淖的战略问题却没有在他的考虑之中。赵国,那时已经也拖不下去了——此时两国军力较量早已上升为国力拼争。若说秦国军力与赵不相上下,那么秦的国力就可以说几倍于赵了。秦尚求速战,于赵就不欲么?且在这三年间,秦国也早已建设和巩固好了后援辎重路线,而且也将武安君白起出山的计划列上了日程。其实,到长平大战的决战前,赵国最初的赵主秦客优势已然丧失殆尽。而且后来事实也证明,最终死于后援辎重问题的,正是号称有主场之利的赵国。
在那个时候,换将既已成定局,谁在此时可以堪当重任?李牧太过年轻,且胡人大犯北彊,他不得脱身;平原君虽有将材,而年事已高;自齐国公主出身的赵威后薨逝后,齐国英雄安平君田单虽仍高踞赵之相位却实际被冷落。且田单本人曾与赵奢论兵,其理论水平似乎还不如赵奢口中的赵括,因而田单最多坐镇而不可督军;望诸君乐毅武功闻于诸侯,但那时他已称病不出多年。这位迟暮英雄与白起,彼时代最耀眼的两颗将星注定失之交臂……
赵括,就是这个冥冥中注定的角色。他出身公族,名将世家。生于军人世家的将领大多有一个特点,有时也是弱点——那就是天生的慷慨壮烈,因为他们身上有太多的光荣与梦想。比如李陵,二十七岁的李陵对天子豪迈说道:“无所事骑(无需骑兵),臣愿以少击众,步兵五千人涉单于庭……”于是,他率领五千步兵踏上了不归路,实践了自己“男儿生以不成名,死则葬蛮夷中”的诺言。赵括大抵也是如此,他的公族身份令他于国命责无旁贷。他的军人血液让他对战争无可推却。于是,在这样一个骑虎难下的形势下,他慷慨上任了。不晓得他是否在邯郸城外的驿口说了什么豪言壮语,不晓得他是否也在沁水边“风萧萧兮沁水寒”了一番……总之,一切都只能猜测——历史,留给那年轻上将军的出镜率实在太少了。
军人赵括,他接手了一场或许不该去接手的战争,历史经他的手,为一场注定了结局的冗长故事画上了句号。
赵括到长平后,调整部署,重设幕府,严明军纪,并对廉颇任上的人员有所裁撤。顺便说一下,其实我本人对廉颇并没有什么好感,他一生的战功不算卓著,称得上的就是畿邑、防陵、安阳等几场,且给人的印象也是好勇冲动,比如“负荆请罪”“尚能饭否”等典故。所以,可以想象,他或许好用同他一般的血勇非谋之人,另外可以想到,他所用的人也必然是廉颇主义的坚决拥护者,赵括若要在日后的征战中不被掣肘,也只有如此。但这时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插曲,廉颇帐下八位旧部与上将军赵括意见不合发生摩擦,这八人以集体自裁的方式表示抗议。这些烈士被后人视为义士,还使得此地多了两个地名——“八义山”与“八谏水”。这件事引起赵营不小的震动,也给整个战局带来一丝不祥的味道。
赵括最初与王龁交战,一连有些小胜,夺回了一些失地。但这时,秦武安君白起秘密入军,大决战,就在眼前了。
《史记》与《资治通鉴》中平淡地录了决战的经过:赵括“乘胜追造秦壁,壁坚拒不得入”,秦将白起“纵奇兵,佯败走,而绝其粮道,分断其军为二”。名将白起用了一个并不算出奇的战术,但是在勇悍无比的秦军将士的经营下,一路二万五千人的奇兵成功地将赵军一切为二,将主力包围在小东仓西北、丹水东北及百里石长城西南所组成的一个边长四十里的三角地带。另一路没有主将的长平、晋阳、皮牢的赵军则拼命向赵括靠拢。此时,秦昭王赶忙亲临河内,做全民参军总动员,结果“河内发民年十五以上悉诣长平,遮绝赵救兵及粮食。”然后,秦昭王又让穰侯魏冄从陶国对邯郸加强攻势,使赵国无法调兵援救长平。司马梗军、王龁军也在河内新军的协助下全力遮绝赵军粮援,阻击赵军合拢。当时,整个河东战场的形势应该十分危急,整个战场几乎就是冲与堵的世界,只要秦军有一路被突破,秦军就会满盘皆输。
赵括被围后,一直率领将士奋力作战。他将主力分为四路,轮番突围,同时也等待救援。这时赵国也急忙斡旋着,四处嫁公主质公子,但因为有之前与秦议和的暧昧信号,加上秦国的外交威胁,各国基本坐视不管,比如“赵人乏食,请粟于齐,齐王弗许”。
赵军在断粮的情况下,漫长地等待、突围、等待……一直坚持了四十六日。这时,一些绝望并饿极了的士卒终于丧失人性:“九月,赵军食绝四十六日,皆内阴相杀食。”这个关头,主将赵括终于决定以死相拼。若不是抱着殉国的念头,一军主将是不大会亲自上阵肉搏的。而赵军这位上将军终于“出锐卒自博战”,后被秦军射杀。然后,“括军败,数十万之众遂降秦,秦悉阬之。赵前后所亡凡四十五万。遗其小者二百四十人归赵。”
惜墨如金的史料中,这么不经意的一笔也足让人唏嘘:“赵括出锐卒自博战,秦军射杀赵括。”这将是怎样一个场景?那个断粮将近两个月军队的年轻将领,他那枯瘦的身躯纵然跃出营垒,披头散发,满目血丝,手握长剑向敌人厮杀而去……突然,两支弩箭飞速射来……就这样,赵括死了,死在他一生唯一的一场指挥战中。之前他没有像乐毅那样明哲保身,也没有像廉颇那样“稳健”消磨,他只是用他那年轻的锐气、军人的宿命,以及还没有来得及接受实战锤炼的智慧与才华,匆匆殉葬了一场历史的必然。
这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啊?历时三年,双方参战兵力不下百万。若从白起后来对秦昭王“秦卒死伤过半”的论述中,推测赵卒至少应有相当的死伤率,那么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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