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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苍狼与白鹿-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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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放心吧。”
铁木真回答之后,便转向博儿术询问他对目前营地的状况有什么看法。博儿术也不推辞,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认为,在营地飞速发展的情况下,目前所居住的山间谷地的牧场过于狭窄而贫脊,不利于今后的发展。不如迁往客鲁涟河源的不儿吉草原,那里的草场宽阔而肥沃,利于畜群的繁衍,同时,又没有脱离高大的神山,即使有大股敌人来犯也有足够的时间来躲避。
铁木真在认真的听取了博儿术的意见后,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是一个既富于进取意图,又相当稳健的好建议,当即表示完全采纳。
博儿术认为,既然是自己提出的建议,就应该由自己来主持完成。铁木真也正好要借此来进一步考察博儿术的才具,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事实证明,博儿术果然不是在纸上谈兵,营地迁移的工作在他那有条不紊的指挥下顺利而迅速得完成了。铁木真对这位安答处事之干练虽然于夺马之时便早有所知,但直至此时,方看出他居然有如此出色的指挥才能,立刻将总理全营事务的职责交给了他。为了提高他的权威,特意将他的帐幕与月伦额客的帐幕并列搭建于营地的中央位置,以示对其不敢以家臣待之,而是自己最尊贵的朋友。
虽然有了博儿术,但铁木真依旧不满足,他又想到了另外两个足以共济大事的人物——锁儿罕失剌的两个儿子:沈白和赤老温。当年自己蒙难于泰亦赤兀惕人手中,被迫戴枷示众之时,正是这对兄弟以及他们的父亲和妹妹甘茂奇险,于危难中拯了自己的生命。无论从品行还是才智而言,都是足堪大任的人物。不过对方身处于敌对的泰亦赤兀惕人之中,必须小心从事,这个即麻烦又危险的任务除了机警的合撒儿之外,再不做第二人想,而合撒儿也确实不负铁木真的期望,将大脑袋的哥哥和斜愣眼的弟弟——这一对小个子兄弟驮在一匹大马上带回营地。
铁木真亲手将兄弟二人从马上接下,问道:
“快一年不见,看上去都很有精神嘛。只怕锁儿罕失剌老爹又要骂我在害你们一家吧?”
“父亲自然是犹豫不决。”沈白漫不在乎地说道,“我就对他说,‘既然人家来请,不答应不好。’就和合撒儿一起出了家门。”
这少年从不去考量这件事情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艰危,只要对方有求于他,依靠于他,仰仗于他,就会毫不犹豫得为对方赴汤蹈火,即使因此而拼上性命,亦在所不惜。也许他的出身是微贱的,但是他精神却无上高贵;也许他的身材是瘦弱的,但是他的意志却无比强韧。这是另一种蒙古狼——精神上的蒙古狼。也正是因为如此,铁木真才会得到他的救助,并倚重他,信任他,将他迎来加入自己的阵营——狼之阵营。
“赤老温!”铁木真欢呼着抱起弟弟,在原地用力旋转了几下,这使他那一双没有焦点的眼睛更加无法凝聚视觉——在以后的日子中,直到正式确定主从名分之前,铁木真一度很喜欢和他开这种玩笑,而赤老温却始终对这玩笑不感冒。
他不太喜欢多说话,只是用手指牢牢地握着挂在胸前的鸣镝。当他将目光停留在铁木真脸上的时候,在旁人看来,他却似乎在看着别处。
这就是赤老温的理由!如此简单却又总是令人激动万分。“受人点水,倾身相报”——这种发源于古代中原大地上的士之风范此时或许已经缺失许久,但是确在草原人朴素的心中以另一种表达方式淋漓尽致得展现出来。只因这小小的一点恩情,赤老温便会以生命来掩护铁木真,更会抛弃安全的家庭生活而投入铁木真的冒险小集团。甘愿与之同休戚,共患难,生死以之,不离不弃!而这一切的付出,却只为那一支小小的鸣镝!
这又是一种蒙古狼,沉默寡言却重情守义,为情义二字而一往无前。
铁木真知道,这样一番情谊,是任何言词也无法报答的。因而,他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他却暗下决心,即使是为了以博儿术、沈白、赤老温们,以及他们所代表的新生的蒙古狼们,自己也要努力的去争取、去奋斗,直到有一天可以向他们提供十倍乃至百倍的报偿!
第十五章 黑林的秃鹫
    就在铁木真着手建立自己最初的班底,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场之时,营地中出现了一位来自遥远西方的客人。
从他的形貌特征上,铁木真明显察觉到他与蒙古人的不同。那一副高大挺拔的身板,蒙古人中几乎没人能超过他,包括自己那怪力惊人的弟弟别勒古台与之相比,也足足差了一头。他的头发呈淡金色,眼珠是淡淡的湖水蓝,看上去很舒服。高高的颧骨与高高的鼻梁配在一起,显得相当协调。他会说蒙古语,虽然音调有些生涩,但也算很流利,致少能让铁木真听懂。因此,从他的自我介绍中得知,他叫月忽难,来自阿勒坛山(即阿尔泰山)西南面,属于一个叫畏兀儿的民族。
从他的谈吐中,铁木真意识到这是一位学问深厚且见多识广的贤者,因此对他也格外客气,命妻子孛儿帖热情招待于他。当问及来意,月忽难也不隐瞒,直截了当的将自己的身份向铁木真加以说明。原来,他供职于占据阿勒坛山一带广大地域的乃蛮部首领亦难赤必格勒汗的麾下,担任外交官,此次奉命出使金国,来到这个小小营地纯属意外路过。
对于这位威名赫赫的亦难赤必格勒汗,铁木真是早有耳闻。当年自己的父亲还与他在战场上交过手。事后,也速该盛赞此人是自己平生第一劲敌。对于这样的人物,铁木真自然希望能尽可能多的了解,因此向月忽难提出了一系列关于乃蛮的问题。月忽难也不隐晦什么,有问必答,讲得十分详尽。铁木真一言不发的听着,将这些一一记在心中。
及至谈到亦难汗的作战风格时,他忽然摇了摇头,脸上透出一丝失望之色。
这一微小的面部表情,却没有逃过月忽难的目光。他便停止了讲述,询问道:
“铁木真首领,你有什么想法吗?”
铁木真见对方已经有所察觉,便将心中想到的说了出来:
“适才你说到亦难汗在战场上决不后退,从不以马尾示敌,这故然是勇士的行为。不过,战争是以胜负为目的,暂时的进退也不打紧吧?”
月忽难听他如此一说,不禁微微一怔,随即问道:
“铁木真首领,你看过兵法?”
“兵法?那是什么?”
铁木真的反问使月忽难有点困惑了。起初,他以为铁木真是在装胡涂,但经过察言观色后,又觉得不象。沉了片刻,说道:
“兵法,就是汉人用他们的文字写出的行军作战的方法。”
“汉人的东西?”铁木真摇了摇头道,“我没看过,因为我不识字。”
月忽难看出他不是在做伪,不禁心中暗自吃惊。
——难道此人是一个战争天才吗?居然可以无师自通,一语道破战场上弹性攻防的本质。如果这一番言语出自一个久经杀场的人物,他或可根据经验领悟到这一层意思,但是这个铁木真看来年纪不大,部落里也没什么兵力,应该不会有此可能。
基于这番考量,他又问道:
“铁木真首领,你参加过什么大战吗?”
铁木真摇了摇头。
“我了解了。”
月忽难也就没再继续追问。此后的话题渐渐转入关于月忽难的自身情况上来。铁木真好奇得向他请教“外交”一词的意义。
“铁木真首领,我想有一件事情你是应该知道的。在这片草原上除了蒙古部以外,还有许多其他的部落,是吧?”
铁木真点头称是。
月忽难又道:
“如果你不忌讳的话,那么请恕我直言。你的部落只怕是其中最弱小的,不是吗?”
铁木真认真得点头道:
“是的,这是实情。”
“好,你很实际,这样我们就有得谈。”月忽难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之色,“那么请容许我再问一句,你是否有恢复令尊也速该时代的荣耀的念头或打算?据我适才的观察,你目前正在做出这样的努力,是吧?”
铁木真毫不隐讳得点了点头,他发现面前的这个人有着一双足以洞析万事的眼睛,在这样的人面前,说实话是最好的选择。同时,他也想起了幼年时,曾经听月伦额客说过这样的话——当你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那就实话实说——此时,用在与这个人的交谈上是恰如其分的。
“可是你做得还很不够!”月忽难神色肃穆起来,“你的发展速度太缓慢了,而你的仇敌是不会坐视你这样大模大样地招兵买马。无论是泰亦赤兀惕还是塔塔儿,乃至其他抱有敌意的对手都会突袭你,而以你现在的势力,根本无法自保。”
铁木真在心中暗赞一声好!这个人虽然不知道过自己此前的诸般经历,却能通过观察和思考来做出判断。这样的人物绝不可随意错过。于是,铁木真单刀直入的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该怎么办?”铁木真问道。
“这就需要外交了。要学会借势自强,也就是说,借助别人的势力达到壮大自己的目的。以外交赢得盟友,得其保护,受其助势。”
“盟友?怎样的盟友?”
“找盟友就要找最强的,只有最强者才最可靠!在最强者的荫庇下,你才会有最大的发展空间。在你发展的时候,他不会在乎你,因为你对他无害。而当你的势力足以对其构成危胁的时候,你却又不必怕他。盟友是可以借助的,也是可以背叛的。但是,当你需要借助他的时候,一定要忠诚于盟约;而当你要背叛盟约的时候,也千万不可犹豫!”
“可是,这样岂非不义之举?”铁木真问。
月忽难微微一笑道:
“要知道,你的盟友也未必守约。所谓盟约,只能建立在共同的利益上。在你因盟约而获利的情况下,你的盟友也同样得到利益,甚至比你更多,所以也不必为背叛而心中不安。当双方只能从对方身上获得利益的时候,就是盟约终结之时,从盟友变为敌人之始。世间任何事物总有终结,因此,这决非不义之举。”
铁木真垂首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来,用闪亮的目光凝视着月忽难的脸,沉静得说道:
“是的,你说的对。千军万马不是一天可聚集出来,但却可以从他人手中借来用。但你的学识更胜过这千军万马,所以我想请你做我的老师,教导我,帮助我。”
“好的。”
话一出口,月忽难先自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如此爽快得答应了对方的邀请,完全是在措手不及的状态下为这位蛮族小酋长的气势所笼罩,为他的心意和绝决所驱驶。他甚至怀疑对方是否在暗中对自己施用了珊蛮巫术。
稍稍镇慑住心神后,月忽难重又仔细观察对方,同时脑中飞快得运转着念头,如何才能在不激怒对方的情况下收回自己轻易许下的承诺。但是,他立刻发现,这是不可能的。眼前之人也许粗鲁野蛮,也许蒙昧无知,但绝不愚蠢,更不缺乏果敢和决断。外交这种复杂的概论对于从未接触过的人来说,居然只听自己说上一遍便能知其真谛,通晓神髓,理解之快是自己平生仅见。他象一块未经雕琢的和阗玉,不曾展足的汗血马,意志如铁,活力迸发。自己的主公亦难赤必格勒汗与之相比,似乎也有所不及。瞬间,一个几近疯狂的念头闪过心间:与其在日渐末落的乃蛮宫庭中做一介碌碌官吏,不如扶助一颗冉冉欲升的新星,使之高居天空,普照四方,而自己也正可籍此尽展平生的才华而名扬天下。
——好象是个机会呢!眼前的这个铁木真还真是个令人发狂的怪物啊。
月忽难这样想着,下定决心之余,不尽嘲笑起自己来。
——自己肯定是中了蒙古人的巫术,不然为何会一反平日的冷静,跟着他发狂呢?发狂就发狂吧,过分理智的人难成大事!
打定主意,月忽难再不犹豫,当即向铁木真道:
“老师二字是不敢当的,就让我做你的部下,成为你的眼睛和耳目吧。”
铁木真热切得握住月忽难的手,沉声道:
“你是我的朋友,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来到我的身边,这样的情义比黄金更珍贵,比宝石更无价。你将成为我头顶的明星,照亮我的路。”
※※※                           ※※※                          ※※※
做为蒙古人的三条母亲河之一的土兀剌(土拉)河,其实只不过是发源于杭爱山中部的鄂儿浑河的一条主要支流而已。
河的源头在东蒙古的中央地区,位于被中国典籍称为“瀚海”的浩瀚的戈壁滩之北。这片戈壁的西北角前凸而出,楔入了杭爱山东部尾段与阿勒坛山东部尾段之间,因其被两山所夹,势呈湾状,故而得名“荒凉沙湾”。在这片荒漠之中,除了几条以于杭爱山春季融雪为源的季节性河流从中穿过,沿途灌溉出一些稀疏的贫瘠牧场之外,余者就只有一片以沙砾、细沙和粘土混合而成的坚硬、平坦、一望无际的地面。然而随着秋风乍起、冬雪纷飞,这些细小的生命源泉亦告枯竭,悄然消失于茫茫“瀚海”之中,唯一可以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的只有沙砾之间那一道道淡于无形的沟壑而已。
然而,就是这样一片荒凉冷寂的荒野,却南接无边大漠,北通西伯利亚,西扼阿勒坛山,东临三河之源,正好居于蒙古、突厥、畏兀儿、塔塔儿、蔑儿乞惕、汪古惕、西夏和金国等诸势力的交汇点上,以其进可攻、退可守的险要形势控制着整个草原的核心脉络。
当你向北来到土兀拉河沿岸,就会发现这里是与南面截然不同的天堂。两岸是被河水冲击形成的盆地,水草丰美的程度与四周贫脊不可同日而语。土兀拉河在莫拉古岭附近汇入鄂儿浑河,其间立着“圣山”土兀刺阿能(博格多兀拉山)。这山将两种截然不同的地貌一举劈开:南面是寸草不生的陡崖险壁,北面则是由广袤的山林所环绕的大片丰美的牧场,那一片被浓密的针叶松、桦树和欧洲山杨所覆盖的地方便是黑林,居住着当今草原上的一大强势——克列亦惕人的首领脱斡邻勒汗。
此时,在前往黑林的路上,正有三骑骏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铁木真,身后跟着他的两个弟弟——合撒儿与别勒古台。
在得到月忽难的指点后,铁木真回忆起父亲也速该时代曾经与克烈亦惕人的首领脱斡邻勒汗有过安答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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