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与白鹿-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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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到这些人的情形远比自己要轻松许多,完全靠强大的军事与政治力量压服了脱黑脱阿。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汪罕也将自己与蔑儿乞惕人的仇恨搁置起来。看来,自己在政治经验方面较之这个老秃鹫还是略逊一筹,从而他也更为庆幸自己及时听从了谏阻,停止了对塔塔儿人的仇杀行为,避免了一场损兵折将的悲剧。
“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铁木真向合答安深深致谢。
“能为可汗略尽微薄之力,是奴婢的荣幸。”
合答安平静的逊谢着。这个女子一如当年自己在泰亦赤兀惕营中相见时一般沉静从容,一般机智灵活。这些,都使得铁木真对她万分尊敬。他觉得,她是自己一生中继母亲和妻子之后,最令他难以忘怀的女子了。
此战之中,受到处罚的只有别勒古台和答里台等人,铁木真对后者追加了与别勒古台同样的处罚。现在,所有的部下都已明了如下这个事实:任何人也不能触犯可汗的绝对权威,即使是至亲骨肉也会因此而严惩不贷。
就这样,在1202年的春天,铁木真与汪罕之间的争霸竞赛以平局而告终。双方对彼此的做法互不干涉,自行其是,巧妙得维护着脆弱的平衡,等待因为某件预谋或者突发的事件来将其一举打破。虽然此时正是春光明媚,草原不仅迎来了一年中最美丽的日子,也迎来了近期以来难得的平静,但所有的有识之士都看得到,天空中隐伏着浓密的战云和阴冷的杀机。
…
(1)答阑,蒙语意为“七十”;捏木儿格思,指“外衣”或“毡衫”。
(2)《秘史》原文为:若胜敌人,则勿止于利物,既胜之后,其利物既为俺所有矣,可共分之。若被敌人战退,则自初冲之地反攻之,至初冲之地不反攻者,吾其斩之。
(3)此二河流均发源于大兴安岭山麓,向南流入戈壁滩。
第三十三章 誓言与背叛
誓言是什么?在纪元1203年的蒙古草原上,它显然是一条通往背叛的必由之路。
如果将誓言比作登山之路,那么背叛就是山的颠峰。经由誓言踏上山颠者,往往会有两种结局:或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或是驻足不住,落入深渊。
现在,铁木真与汪罕几乎都同时践踏着誓言登临上同一座颠峰。如果一定要在二人之中判别出谁更轻言寡诺的话,汪罕似乎在这方面起步更早,步幅也迈得更大。不过,铁木真跟进的脚步也不可谓不快,甚至说在某些地方领先一步,然则,其动作又是极其谨慎小心,甚至经过精心打扮,显得那样迫不得已,清白无辜。当然,他的无辜面孔也许是经过后世史家的精心打扮,就如同殡仪馆里的每一具尸体都要经过化妆师的精心涂抹,最后神采奕奕得入土为安。
然则,在我们谈论汪罕与铁木真二人之间谁比谁更狡诈,更善于伪装的同时,不要忽略札木合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这位时时刻刻都在策划着怎样置铁木真于死地的纵横家,却每每因为命运、实力以及他自身的人格缺陷而功亏一篑。诚然,我们也不可避免做出这样的设想:那些人格缺陷有多少是真实存在,又有多少是后人为他脸上抹的花样油彩?
好,闲话少叙,让我们姑且相信那些前辈史家的人品与书品,依照他们为我们描绘的历史画卷继续向前走。
札木合——这位倒霉的王者不过拥有数日天下,便在阔亦田大战中惨遭败北。之后众叛亲离,又被汪罕追击,一路连连失利,最后不得不铤而走险,向汪罕输款投诚。凭借着自己手中尚存的一万兵马,再加之桑昆在一旁说项,令这位自步入老年以来便愈发贪恋的汪罕动了心,终于不顾自己对铁木真的立场,将这位前任古儿汗收留于帐幕之中。
在汪罕的帐幕中,札木合如同一只永不疲倦的大蜘蛛般开始编织对铁木真的包围网。这是继古列延之战与阔亦田之战后的第三次包围网,只是,如今他的手头上可兹利用的资源却已经不多了。尤其令他失望的是还未来得及与塔塔儿四部联络策划共同夹击铁木真,便被对手抢占了先机。
札木合无奈地看到:塔塔儿部落联盟的毁灭成就了铁木真独霸东蒙古的大好局面,自己的力量已经无法与之匹敌,如不依附于克列亦惕或乃蛮,则惟有死路一条。若四部存在,那么自己可以利用双方之间的世代仇恨来钳制铁木真,使他腹背受敌,自顾不暇。可是,如今的铁木真已经占据了原塔塔儿的领地,即使自己能说动汪罕发起进攻,对方也已拥有了充分的战略回旋余地,即使初战不利,也大可向后退却,以空间来赢得反攻的时间。那么,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从已往的事实来说,凡是与铁木真打过拉锯战的人,包括自己在内,最终都是以失败而告终的。
嫉妒与憎恨交织而成的火焰炽烤着他的心。他觉得上天对自己太不公平。当年的一代霸主仅仅做了几天古儿汗就被驱赶下台,沦为附庸。而当年处处寄人篱下的铁木真却时来运转,诸事随顺。更令他焦虑的是,自己虽然没少在汪罕的耳边提醒他防范小心,但这老家伙却总是阴沉着一张脸,用古怪的目光盯着帐幕的穹顶,一言不发,浑似充耳不闻。他的心中到底做何打算,即使惯用阴谋如札木合者,亦无从参透。
“铁木真,必须阻止你!也只有我能阻止你!”
札木合愤恨得想着,眼球充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坐在他对面的桑昆看到他这副样子,有些无奈得摇了摇头,说道:
“要是坐在这里咬牙就可以将铁木真咬死的话,那么咱俩一起咬。可是我把你请来可不光是为了欣赏你这副如同发情的公马般的眼神啊。铁木真要来黑林啦,你说他来做什么?”
“铁木真要来?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回过神来的札木合眼中放射出两道清冷的寒光,扫在桑昆的脸上,使他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猝遇毒蛇的厌恶感。
“我说了啊,是你自己没听见!”桑昆有些气恼,用力将酒杯礅在桌面上,“我看你现在已经快中魔障了!”
札木合根本没有理会桑昆的气恼,继续追问道:“在这种时候,他居然敢来?”
“老爷子邀请的!说是要共商出兵乃蛮的大计!我看他和你一样都中了魔障!他中的是乃蛮的魔障!”
桑昆忿忿地说着,起身拂袖而去。
帐门沉重的碰撞声中,札木合发出了一声冷哼。他从心眼里看不起桑昆这种头脑简单却惯于颐指气使的少爷羔子,若非如今还要仰仗于他,根本连正眼也不搭他。他心中暗骂道:
“无知的小子,早晚叫你知道我是谁!”
这种不快也仅仅是心中一掠而过的片刻而已。随即,札木合的全部精力又再度回到了对铁木真的关注之中。
“邀请?真的是为了乃蛮还是……”
他口中喃喃自语着。
※※※ ※※※ ※※※
就札木合心中狐疑之际,铁木真已经来到了土兀拉河畔。对于他的这次访问,众将是持反对态度的。
“汪罕的邀请,准没藏着好心!”
“还敢提攻打乃蛮?莫非还要来一次不辞而别不成?”
“只怕打乃蛮是假,图谋加害可汗才是真意!”
“不能去,要去就带兵去吧!直捣黑林!活捉老秃鹫!”
在此起彼伏的反对声浪中,惟有月忽难一言不发得稳坐一旁。铁木真注意到了这一点,便转向他道:
“有想法就说出来吧。”
“我的意见是应该前往。”
月忽难毫不隐讳自己的想法,大声说了出来。此言一出,立刻吸引了众多疑惑的目光。
“说说看。”铁木真鼓励着。
“南方的汉人有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意思是说,要想获得重大的利益,就要冒同等的风险。如今,咱们虽然收伏了许多部落,兵马也不在少数。然则新归附的部落还没完全稳定下来,新加入的人马更是训练不足。假如此时就与汪罕决裂,势必引发人心的浮动。况且,铁木真汗还称汪罕为父,父亲相召,怎好不去?岂非是很失礼的事情?札木合也势必会借此从中挑拨。如此,则正好给予对方发动战争的藉口。”
“不错!还是要争取时间,要让汪罕沉醉在父子之盟中。让他依旧认为自己是草原的主宰!只要争取一年的时间,到那时咱们兵强马壮,就不必怕汪罕了。为了我们的未来,现在冒险是值得的!”
铁木真力排众议,只带领三百名亲兵随身防护便首途前往土兀拉河上的黑林。
两父子见面,彼此的亲密态度依然如故,甚至可以说是热情有加。汪罕携了铁木真的手,将他拉到札木合的面前说道:
“你们两个安答也好久没见面了,如今他在我的麾下,大家就是一家人啦。以前的那些恩怨,就当作草原上吹过的风,去了就莫再追,忘记了就莫再想啊。”
“铁木真谨尊汗父教诲。”
说着,他便伸出大手去与札木合相握。札木合微微迟疑了一阵,也伸出手来。两安答的手又握在一起,其间相隔十余载岁月和无数人的热血。然则,这一握之中所蕴涵的虚伪之意却是彼此心照不宣。汪罕用自己的手盖住二人紧握的手,扫视了二人一眼,说道:
“你们两个都是蒙古人中的好汉,也是我的好孩子。来,大家喝酒,为安答相逢,今日一醉方休!”
酒至半酣,汪罕忽然叹息起来:
“蒙古新一代的豪杰都成长起来了,可我克烈亦惕却后继无人啊。”
“汗父这话是从何说起啊?桑昆兄弟年轻有为,假以时日,必能光大克烈亦惕一族。”
铁木真意识到汪罕是话中有话,在暂时猜不透弦外之音的情况下,含笑应付道。
“要我来指望他吗?哼哼,有也当没有好了。”汪罕挥手止住了欲出言劝解的铁木真,继续说道,“我老了,这一点不必安慰我,我知道自己的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恐怕再过些时候,连上马的气力都没了。我一旦归天,以后谁来治理我的百姓?我的弟弟们不是背叛我,就是离开我。札合敢不虽然对我忠诚,可是他为人软弱,没什么大用。桑昆是我的独子,可是他的资质凡庸,性情顽劣,难当大任,有不如无啊。”
“汗父啊,桑昆兄弟还年轻,磨炼磨炼就好了。”
铁木真劝道。但是他心中却不知汪罕为何突然对自己的儿子大加贬斥起来,而且是当众贬斥,这又是玩得什么花样呢?铁木真决定静观其变。
“不用劝我。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最清楚。铁木真啊,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
“汗父请讲。”
“我想收你为我的长子。这样,我的基业也有人继承,我死也瞑目啦。”
还没等铁木真推辞,一旁的桑昆已是勃然而起,愤然离席。
“桑昆兄弟!别走,我不是……”
铁木真呼叫挽留他并做势欲起身拉住他,却被汪罕按住了肩膀阻止道:
“让他去!没指望的劣马,爱上哪里乱蹦乱跳都由他。反正我现在有了两个儿子,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莫非你忍心拒绝一位垂暮老人的最后请求,厌弃我给你添了麻烦?”
“汗父啊,如果是这样,叫长生天立刻夺去我的魂魄,让我变成无知无识的野兽去自生自灭。我只是希望你再多多考虑,给桑昆兄弟一个机会吧。”
“机会?从小到大,我给他的机会够多了。不管你是否愿意继承我的臣民,现在你认我为亲父,这件事情你也不想答应吗?”
“汗父,我从心中早就将你当做了我的父亲,我怎能拒绝你呢?请放心,我会扶助桑昆兄弟,保护克烈亦惕的百姓。”
“好!那你我现在就对天盟誓!”
汪罕的手再次紧紧得与铁木真相握,这一刻,他的表情看上去是那样诚挚,以至于令札木合都难辩真伪。他冷眼旁观,倾听着二人的誓词。
“有仇敌时,我们共同征讨。有猛兽时,我们一道狩猎。如果有哪条毒蛇敢于在我们之间搬弄是非,制造误会与分歧,我们千万不要上当。真正可以相信的,惟有我们彼此之间的对话。”(1)
盟誓完毕,铁木真向汪罕提议亲上加亲,想将自己的女儿豁真别姬许配给桑昆之子秃撒合为妻,同时为长子术赤求聘桑昆之小女察兀儿别姬为妻。汪罕当即一口应允下来并亲自去向桑昆讲,却被正在气头上的昆桑一口回绝道:
“铁木真的如意算盘也未免打得太响啦!”
他在帐幕中狂暴得走动,脚步狠踏着地面,发出“咚咚”之声。半晌,他猛然停住脚步,声嘶力竭地破口大骂起来:
“术赤那小子是什么东西?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蔑儿乞惕人的野种罢了!让我女儿嫁给这种低三下四的没出息货,那跟去给人家做奴婢又有何不同?!秃撒合将来可是要做我克烈亦惕之汗的!铁木真想让自己的女儿做正宫,再让自己的外孙占据宝坐?想用这种伎俩骗我?休想!”
“是啊,汗父,你不能上这个当。”札木合不知何时溜入帐幕,阴恻恻地说道,“多么虚伪的铁木真,他表面上假惺惺得拒绝你传他汗位,只是怕克烈亦惕人不服。其实,他早有独霸草原之心,才会提出这样的办法,不过是想拐弯抹角得吞并于你。汗父你英名一世,不可胡涂一时啊。”
“不愿意便说不愿意,说这么多没用的废话作什么?”汪罕面色阴冷,“不过我劝你还是听我的话,早晚会有你的好处。你们两个都当我老了,没用了,胡涂了,是吗?”
“怎么会,汗父别多想。”
札木合从汪罕的目中察觉到一丝寒光,心中忽然一动,似乎悟到些什么,转向桑昆道:
“汗父此举应该别有深意,我看先不要一句话便把路堵死,不妨先拖着此事,容后再议。不过儿臣此时还有一件喜事要对报予汗父与桑昆兄弟。”
“铁木真都快闯进来做克烈亦惕之主啦,还有什么好事?”桑昆气咻咻地说道。
札木合微微一笑道:“那可未必。铁木真如今春风得意是不假,不过上天总不会让他长久的。眼前,他部下的阿勒坛、答里台和忽察儿三位已经派来使臣与我私下联络,他们无法忍受铁木真的欺压,决心投靠过来。这不是一件喜事吗?”
“札木合,你知道我最看不起你的地方在哪吗?”汪罕冷冷地说道。不容札木合回答,他便自顾自得继续道,“那就是做什么事情总是偷偷摸摸,让我感觉极不舒服。更何况又没什么眼光,拉来这三个废物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