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本纪-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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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季听得目瞪口呆,张良道:“失算了,项羽竟有如此谋略!”
郦食其道:“事急矣!属下请携礼入项羽军中,为沛公游说!”
刘季摇摇手说:“等等,等等,让我再想想。”
张良道:“沛公,这次的事……”
刘季又摇手道:“这次的事是项羽太过霸道,定要逼死我,非子房之过。子房的计策是必须的。这次守了函谷关,他便直接攻函谷,若没守函谷关,他项崽子会直接来攻我大营的,横竖都是要打的!”
张良实在没有想到刘季会反应如此敏锐,心中大大地感动,立时拜下道:“良得侍奉沛公帐下,实为三生之幸!”这一言发自肺腑。
刘季这时也没心思说客套的话,站起身上前扶起张良,道:“今晚,我到项羽处走一趟。”
除张良仍神态如常外,其他人都大惊失色,纷纷制止,郦食其道:“沛公是认为我这把老骨头贪生怕死呢,还是觉得我这根舌头也已经老得没用了?”
刘季不耐烦道:“都别说了,就这么定了。项羽的怪脾气,我摸得最清楚!”
转而向萧何道:“你老婆给项羽作过饭吗?”萧何一怔,摇头。
又转而向周勃道:“项羽给你老爹磕过头吗?”周勃笑笑,摇头。
继而转向郦食其:“你跟项羽拜过把子吗?”郦食其也摇头。
“这不就是了!”刘季又走回椅子坐下,“我老婆给他做过饭,他给我老爹磕过头,我跟他睡过一张床,你们谁跟他还比我熟?我晚上就去会会这个老弟,看看他是怎么砍我脑袋的!”
忽听人报:“报将军,鲁公遣使来到!”帐中各人倒是吃了一惊,刘季道:“迎!”
刘季等人列于帐外,见到为首一人满脸笑容,从营门快步走近,张良认得是项伯,连忙引见,项伯献礼,双方固辞后进帐,项伯道:
“鲁公平定山东,而得径入关中,实是沛公功劳,然而在函谷关遇到沛公阻击,实在大出意料,从军诸侯议论纷纷,以为沛公与鲁公不和,有辱楚国清誉,鲁公望沛公明日移驾鄙营,澄清误会,还望沛公勿辞!”
樊哙闷哼一声。刘季笑道:“我说鲁公必不欺我!”转对左右道:“设宴,与项兄接风!”继而一拍脑袋,道:“哦,不对,项左尹是鲁公叔父辈,我当以叔父称,僭越了,僭越了,呵呵!”
项伯赶紧道:“沛公抬爱了,军中只讲官职,不论辈份,沛公不必计较!”当下一片忙乱,互相引见,各个恭喜。
趁个空隙,项伯把张良拉出帐外,道:“子房明日万不可随沛公同往!入夜了就速速打包行李,与我一同投了项羽吧!”
张良大惊,问道:“怎么说?”
项伯四顾一下,低声说:“明日宴上,项羽将暗杀沛公,之后即领兵来击沛公军,这一营人马,明日若是不降,就尽是白骨了。子房作速准备,迟疑不得!”
张良怒道:“沛公何罪,项羽竟要这样!若不如此,良也许不去,项羽既作如此打算,良岂能不去?即便死了,也要把事情先剖白清楚,让那项羽心中有愧,忌惮鬼神!你随我来,同见沛公,把话讲清楚。”
这次换了项伯大惊,制止道:“子房莫要害我!这军中秘事儿不该透露出来的,我怕子房无辜遭秧,才主动请了这个使者之职,专门来告诉子房。子房走便走,不走便罢,可你这么进帐一喊,让为兄何以自处?只能一死以谢鲁公了!”
张良说:“不妨,只见沛公!”立即进帐去了,瞬即牵出沛公,另一只手伸来拖住项伯,向沛公卧帐走去。
项伯心思已乱,只觉得多年不见,怎么这张良行事这么不通人情了?这事要是告诉沛公,我项伯会怎么样?被沛公杀头祭旗?留作人质以要挟项羽?被杀头自然是一个死,而这种因为告秘而被留下的人质,羞也羞死了。张良不是把我这把老骨头往死路上逼吗?
项伯本就是个没主意的人,恍惚间就已经被张良扯进帐来,按到座位上去了。
刘季还没坐定,只听张良说:“明日宴上,鲁公打算暗杀你之后,即来攻营!”刘季腾的一声又从座位上弹起来,旋即找到项伯的手后抓起来,道:“我有何罪,鲁公竟如此恨我?”
项伯被纂得又惊又怕,定定神说:“沛公在函谷关阻项羽,使项羽大怒,因而要害你!”
刘季道:“这话从何说起?我函谷守军只为治安而己,鲁公来打,也是来了就打,我们连张嘴的空闲都没。我本来就下令了鲁公来即放行的,奈何鲁公根本没给机会开城门就杀上来了啊!”
项伯在军中,对这事情一清二楚,这时不免面有愧色,支唔道:“可沛公令樊将军守关,项羽不信只为治安。”
刘季与张良不禁大惊:樊哙竟被人认出了,之前的布置全被识破了!
刘季神态如常,道:“那屠夫是个军痴,一天不带兵就活不下去,子婴降后他没事可作,郁闷得很,非死磨烂缠让我派他去守关,这才派他去了函谷关。怎知道这也会惹怒了鲁公,实在是罪过,是误会呀!叔父可要为我言明啊!”
项伯会了下意,想起都说樊哙是个杀狗的出身,才明白“屠夫”是指樊哙,当下作出大恍然的表情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嗯,我立即回去禀明项羽,把这事的原委说清楚!”
项伯现在只有一个心思,就是赶紧奔回项羽营中去,也顾不得张良了。
刘季又纂紧了项伯的手道:“我的命,全营上下的性命,都交给叔父了啊!”
项伯正要起身,却发现手又被刘季抓住了,眼前不免冒出一片金星。张良则又把他按下,道:“项兄先吃点东西再走吧!”
刘季回过味来,也觉得自己太急了,说道:“是了是了,鲁公既然让明天过去,今天就不急,我也相信鲁公会讲道理的,叔父既然来了,就先坐坐吧!”
旋即饭菜上来,刘季和张良就开始一杯杯地与项伯对饮。
项伯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人身危险,心渐渐放宽,再进点酒,就已经如在家中了,与张良叨叨地叙旧叙个没完。刘季插不进话去,但也不忘在外围不停插科打诨。
项伯道:“沛公莫要这么客气。子房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来报信是份内之事,子房称我为兄,沛公怎么好称我作叔父?你也称我作兄好了,反正我习惯了,就连那项羽,没准啥时候,也‘项兄’,‘老哥’地叫呢,唉……为人臣下的,哪敢以长辈自居啊……”说完哈哈笑了,大笑中混着点凄凉。
刘季看张良一眼,道:“这不行,这称呼代表了规矩,人活着不能没规矩是不是?”
张良说:“倒有一样,沛公的儿子和项兄小女儿的年纪,我记得是同岁的啊!”
刘季一听乐了:“这个好,让犬子与虎女定了亲事,我不就可以高攀左尹,称左尹为亲家了吗?这样我的辈份就和子房平了,哈哈,哈哈哈……”
项伯迟疑道:“这个……”
张良道:“沛公的儿子可是贤孝地很哪,项兄喜得半子,良诚为此事高兴,来,再喝一杯!”
刘季盘算着张良好像没见过自己那刘盈。而项伯看着刘季这幅德行,也实在想不出他儿子能怎么个好法,何况这个沛公明天说不定就没脑袋了,说什么也不想给自己女儿定这么个断头亲事,但当下也不好说不要,支支唔唔拿酒堵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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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伯告辞去后,诸将士又集中于帐中。
张良道:“明天之宴,凶险万分,但沛公却不得不去。不去必亡,去则还有一线生机。”
刘季几杯酒下肚,已经意气大增,指着张良腰中之剑说:“当年我在芒砀山,一剑劈死一条合抱粗的白蛇,醒来后就发现手上持有这把剑,这把赤霄剑,削铁如泥,乃赤帝助我,他项羽得何人相助?明日一会,定当无忧,诸位莫虑!”
纪信道:“当时芒砀山中沛公之神勇,纪信仍历历在目,纪信绝对相信,项羽无力制沛公!”纪信曾在芒砀山落草,因早年受过当亭长的刘季的恩惠,故而当刘季起义隐于芒砀山之后,纪信投归于刘季。
刘季哈哈大笑,帐中诸人的颓唐气氛也一扫而空,人人自信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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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伯从沛公营里出来,酒足饭饱,在马上摇晃地很是惬意,想着自己要是真的成了刘季的亲家,那也的确是件不错的事。那时自己是楚国开国功臣项羽的叔叔,又是楚国另一个开国功臣刘季的亲家,那不还不极贵一时?刘季虽说一副粗莽样子,但也确实豪气怡人,相处起来感觉很是不错。这守关之事,可大可小,本来算不上是刘季的什么过错,项羽有心构陷,却似乎无心诛杀:范增向项伯项庄交待明日宴席事项时,项羽对杀刘季之事一直未有确定的表态,使项伯对说服项羽不杀刘季有了些信心。
“反正替刘季说两句话好话又不吃亏,怕什么。”项伯自言自语道。
项伯驰到戏亭的鸿门大营时,天已全黑,大帐中正是一片人声嘈杂。项伯进得帐来,整个帐子倏得安静下来,项伯猛一下子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再一看,才发现帐中的空地上,虞姬已经站定。
接着,伴着项羽专心致志的拍子,虞姬开始起舞。四周响起一片赞叹声。
项伯扫了一眼,帐中诸侯各各坐定。主席上是项羽与范增;门右手坐着燕王韩广,燕将臧荼,齐将田都,项羽军将军英布、桓楚、龙且;左手坐着赵丞相张耳,赵将申阳、司马昂,雍王章邯,项羽军上将军司马欣,魏王豹。人人身侧都有女子为伴,最为扎眼的,一个自然是正在场中起舞的虞姬,一个则是魏豹身旁的薄姬。
(注:章邯在降楚后被项羽封为雍王,司马欣被封为上将军。)
项伯凑到项羽身边去报告出使刘营的事务,项羽的眼睛却如同长在虞姬身上一般,一边接着打着拍子,一边点点头算是应承了。倒是范增淡淡地说了句:“辛苦了,先找个地方坐吧!”
项伯本想再为沛公说两句好话,现在的状况看来无望,便一路绕出,坐在了正在敬陪末座的魏豹的下座上。
薄姬一直坐得非常端直,对坐过来的项伯微笑一下,微微鞠了一躬,项伯受宠若惊,连忙回礼。魏豹过来一把抱住项伯的肩,奸笑道:“老叔父,到刘季营里,刘季有没有找个美女让你快活快活?”项伯不禁看看薄姬,发现她仍旧端静地坐在旁边,无动于衷,显然是对魏豹的这种轻薄态度已经习惯了,项伯拼命摇头,道:“哪里有,那刘季营里一个女的都没有。”
魏豹非常惊讶,道:“刘季攻破咸阳城,那咸阳宫中多少娇娃,他一个都没要?”
项伯正色道:“据我所见,一个也没有。”
魏豹嘿了一声:“难道是一营太监?”又问:“刘季赶明儿个会来吗?”项伯道:“会啊,为什么不来?”
魏豹一笑:“可惜这么一来,可就回不去喽!”
项伯一惊:这项羽要借设宴来杀刘季,看来是路人皆知了。
魏豹的话本为了试探,看项伯不吭声,知道明日的刘项相会定有玄机,嘿嘿一笑,坐正了盯着场中的虞姬看起来。少倾,对项伯说声内急,起身步出帐去。
项伯和薄姬之间便只隔了一个空座了,火光影中薄姬秀丽的侧身剪影,和淡淡的脂粉香气,让项伯恍惚起来,当然也就没注意到一个魏国侍卫入帐来对张耳说了句话,和过一会儿之后张耳的起身出帐了。
(第四章完)
第五章 鸿门
魏豹在阴影中,低声说道:“丞相,明日刘项相会,刘季可能人头落地喔。”
张耳沉吟半晌,道:“我王为何如此说?”
魏豹哼了一声,说:“明人之前不说暗语,这刘季一路破关攻秦,功劳不小,如此功劳为项羽所忌,竟要杀了,天下还有公理在吗?丞相素来公义,难道忍看刘季无辜就戮吗?”
张耳道:“这尚属莫须有的事情,再者项羽若定要杀人,谁挡得了?”
魏豹拈须笑道:“不然,君不闻昨日范老爷子所说:‘这本是楚国的事,又何用劳烦各诸侯费心呢?’明显想把我们阻在事外,独自行动。明日若我猜得不错,接待刘季的将全是项羽军中之人,我们都不会有份参与。而一场宴罢,少不了提着刘季的脑袋出来,我们不在场,他们安插个什么罪名都可以。”
张耳有点惊奇于魏豹心思的细密了,因问道:“我王之意,究竟为何?”
魏豹道:“这山东诸国中,唯有丞相与刘季有交情,丞相若借口与刘季多年未见,而欲与项羽同见刘季,则有丞相在,项羽范增他们多少会有点顾忌,再加上你在席中周旋,也许可以保刘季性命呢!”
魏豹竟然知道张耳与刘季有旧,这又令张耳吃了一惊:魏豹打探这么多消息,到底目的何在呢?
魏豹紧盯着张耳的眼睛看,张耳被盯得有点不舒服:保刘季自然是符合道义,但胆敢坏项羽好事的人,下场又会比刘季好在哪里呢?明日宴中若真有诛杀刘季的安排,且不说未必因顾忌张耳便作罢,说不定为灭口会把我张耳也一起作了冤死鬼处理。这个魏豹,到底所图何事,真是为了公义?
魏豹等了一会没回音,挺起腰来,慢条斯理的一句:“丞相之尚侠爱义,不会真的只是说说而己吧?”
张耳腾地火起,知道魏豹在用激将,但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气:巨鹿之战时,自己的刎颈之交陈余领兵在外,他坐镇于国,被章邯所围,生死只在一线,他遣人请陈余速来合击,那陈余竟怕死而不敢击秦,坐看他被困死。若非项羽力退章邯,自己早已经随赵国而亡了。此事过后,他去责备了陈余两句,陈余竟负气走了。他年纪远大于陈余,虽称是刎颈之交,但他一直把陈余作儿子一般看待,哪想到陈余竟如此绝情,一时心伤魂断。更愁的是知道了这事儿的人都不问原委,只说当年的刎颈之交,今日为了自家性命,竟然反目成仇,真是一场大笑话,让张耳走到哪里都抬不起头来。如今,一提到为朋友如何如何的话,他就更神经脆弱,反应强烈。
张耳道:“我王莫小瞧了张耳。张耳为伸公义,不避生死。当日不以死报信陵君者,即为留此身以灭秦、以告慰信陵君在天之灵尔。如今秦国已灭,此身何足惜?我王既以大义责我,令我救助故旧,张耳自然不敢拒绝。明日,我当入见项羽,请迎刘季!”
魏豹喜道:“丞相果然是义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