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了元朝-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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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并肩骑到湖边,一起下了马。铁穆耳把马缰系在树上,便同着我往湖心亭走去。早晨出门的时候,本来想带了小兰去的。铁穆耳却道人多太吵。连阿罕也不肯带。所以只有我二人。
远远的湖心亭传来隐约的琴声,我拉着二哥的袖子道:“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啊。”铁穆耳道,一边伸出手握住我的手,拉着我迎着风跑起来。“慢点啊,我的头发吹散了。”我边跑边说。铁穆耳只不理我,跑得越发快起来。我感觉到他手心的热度。心中也不由一热。不再言语,只管随着他在风中奔跑。
转眼湖心亭便到了,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亭中弹着一支古曲。我走到近前,看那张琴,木质古旧,纹理清晰。琴上的弦根根白亮,韧力十足。不由出口赞道:“好琴,好曲。”老者闻言抬头看到我们,不由微微一笑道:“原来公子也是知音人。”我忙拱手道:“老伯,在下学识浅薄,知音二字,实不敢当。”
老者道:“公子过谦了,看公子也是此道中人,不如坐下弹一曲如何。”
我连忙谦让,但老者一味相请,铁穆耳也在旁以笑示意。我无奈只得坐下来,调一调琴弦。想到倚天屠龙记的主题歌。默念一番音律。放手弹了起来,边弹边唱道:
“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豪杰宁愿孤单,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美名扬。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啊,西边黄河流……”
一曲即罢,四野回音。老者听得如痴如醉,拈须在手,半晌不语。铁穆耳呆立了一阵,率先击掌叫起好来。老者从梦中醒觉,叹口气道:“老朽自以为琴艺高超,今日见了公子,方知自己旧日乃井中之蛙矣。”我忙道:“老伯谬赞,柳明堂实不敢当。”老者端详了我一阵,复道:“所谓宝剑赠英雄。红粉配佳人。公子有如此才貌,又深知琴理。老朽这把古琴便送与公子吧。”说完双手捧琴送到我面前。我脸上登时飞红,推之不迭。道:“老伯,在下琴艺粗浅,实配不起这把古琴,况且古语有云:君子不夺人所爱。这琴绝不敢受。”老者再三请之。我坚决不受。老者见状,摇头叹息一阵,拱手向我们辞别,转身下阶而去。我望着他寂寥的背影。心中恻然。
“四弟。”铁穆耳贴在我耳边唤道:“不如我们去湖中荡舟吧。”我忙道:“好。”
一叶小舟在波光中摇荡。铁穆耳要操浆,我只不许,早已抢在手中道:“还是我来吧。”见铁穆耳惊讶的表情,我腹中暗笑,在二十一世纪,我常在公园里荡舟的。这操浆不过小菜而已。不过他好象太惊讶了,难道真如小兰所说,他早已识破我的女儿身。我心中犹疑,脸上却不动颜色。
“二哥,小弟看你一定不是平常人。”
“富贵荣华不过浮云,在这世上有谁不是平常人。”铁穆耳叹道。心中想起皇祖父忧心国事,白发想必又添了许多。
我见他心事重重,又道:“二哥有什么心事么。”铁穆耳闻言道:“四弟,如今蒙人早已打下了大片江山,又接连几次减租减税,为何汉人对我族人还是满怀仇怨。”我听了笑道:“二哥可知汉人幅员辽阔,百姓众多,为何却最终败在蒙人手下。”
铁穆耳听了奇道:“以四弟之见呢。”
“前朝太过重文轻武,虽经济发达,百姓富足,但皇上昏庸,政权腐朽,内有争斗,外有强敌,军队又软弱无力。所以才导致灭国。”
铁穆耳听了我的话,眼中已闪出许多奇异之光。他见我住嘴不谈,便又问道:“四弟以为当今朝廷如何。”
“当今天子,英明神武,文治武功,打下万里江山,赫赫威名,无人能比。”
铁穆耳笑了笑道:“四弟只管直言无妨。”
“但当今朝堂之上多的是蒙人,少得是汉人。二哥不要忘了。这块土地上还是汉人居多。蒙人开国之时杀戮太多,汉人大多心存怨满。又受蒙人欺压,心中怨气积聚甚多,若不早想良策,恐将酿成大乱。”
“那依贤弟之见,应该如何。”铁穆耳急道。
“皇上应广开恩科,选用汉人中的德才兼备之士入朝为官,改良地方政权,提高汉人地位,实行优抚政策,提倡蒙汉一家,以汉人治汉人。方是朝堂稳定,疆土永固的良策。”
铁穆耳闻言半晌不语,良久方道,“贤弟之言,让为兄如拨云见日,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我忙摇手道:“二哥过奖,不过是小弟的一点拙见,登不得大雅之堂。”
铁穆耳起身笑道:“四弟乃当世之奇人,做二哥的实在佩服。再说过谦之语,便是看不起哥哥了。”
我连连道:“岂敢,岂敢。”
此时抬头看天色,乌云密布,似要下雨了。我忙递一支浆到铁穆耳手中道:“二哥,大雨将至,我们同舟共济,一起划吧。”铁穆耳一愣道:“同舟共济。好,好。”两人奋力划了起来。好不容易到了岸上,骑上马,便飞奔回去。
终于赶不及,大雨滂沱而下。到了府里,我两人都淋得透湿。我慌忙跑去内屋,唤了小兰准备香汤,赶紧沐浴更衣。起来卧到被中,终是受了些凉,连打了几个喷涕。鼻子便有些堵。我慢慢躺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时东院的一间房里,铁穆耳披着外衣,立在窗前,眼中毫无倦意。想到日里孟丽君的一言一行,不禁心动神摇,好一位奇女子啊。即有女子的柔美,又有男子的豪爽英气。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论起国家大事,也是句句中肯,都是真知灼见。倘若能让她常伴身侧,必是这一生最大的幸福。想到这里,铁穆耳眼中满是笑意。
第二天,我的头就痛了起来,起不了床,铁穆耳闻讯过来,用手在我额前探了探,滚烫,忙叫阿罕去请了大夫,大夫给我诊了脉,开了几付驱风解表的方子。铁穆耳又忙吩咐人速去捡药。药捡了来,小兰便急急下厨给我煎好端了来。我苦着脸不肯喝。小兰劝了我几次,无奈又去叫了铁穆耳来。铁穆耳一进来便道:“四弟,阿罕方才送来了三弟的消息,原来他父亲生了重病,已经好了。他得知你脱险的消息,便急着要来,过两日就到。你还不快把药吃了。”我闻言,慌忙端起药,屏住呼吸一饮而尽。铁穆耳见状表情复杂地端起空碗,无声地叹息一声。转身出去了。
到了晚间,烧还没退,反倒烧得更厉害。我开始说胡话。铁穆耳彻夜不眠,守在我的床边。
望着昏睡中的丽君,铁穆耳心如刀绞。沾水的毛巾换了无数次。摸摸额头,还是滚烫。“丽君。”铁穆耳轻轻唤道。伸手拿起一只滚烫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从小到大过惯了颐指气使,养尊处优的生活。身边的女人也有无数。从未这样试过把一个人装在心里。更没想过要用一生去疼她,爱她。如今这个人便躺在眼前,受着病痛的折磨。虽然有着无上的权力,却不能为她分担一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独自一人挣扎。
“二哥,”丽君在梦中叫道。“丽君,我在这。”铁穆耳握紧她的手。
伊人叹了口气,又道:“少华,少华。你不能丢下我。少华……”
铁穆耳眼中寒光大现。放下手,站起身在室内转圈。袖中双拳紧握。
“二哥,”丽君又叫道。她的心中毕竟有我。铁穆耳叹了口气,复又坐下。看着伊人通红的脸。陷入沉思中。
清晨,我从梦中醒来,伸了个懒腰,感觉头疼好多了。回头却看到铁穆耳,趴在床沿,睡得正香。我赶忙轻手轻脚爬起来,披上外衣,看床上有一条薄毯,忙拿起来披在铁穆耳身上。便转身出去了。
走到花园里,只见小兰坐在石凳上发呆。“哈,傻丫头,躲到这里想什么呀。”我笑着说。
“小姐,你好了,害人家担了一晚上的心。”
“那你怎么不来照顾我。”
“还说呢,那个铁公子把我赶出去,说有他照顾就行了。小兰真不放心。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你又在胡说。他守了我一夜,也很辛苦,我们不要吵他,不如出去逛逛。”
“好啊,”小兰说,“我每天呆在这府里都快闷死了。”
“那还不快过来帮我梳头。”我笑道。小兰走过来,帮我把头发理好。插上发簪,便拉着手一起出了门。
房里的铁穆耳从梦中惊醒。一看床上,人已经不见了。再看自己身上盖了一床薄毯。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我和小兰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逛了一阵,觉得无聊。听到前面人声鼎沸。我立即抓住小兰的手道:“过去看看。”
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赌钱。我眉头一皱想走。想想又踱了回来。留神看那个庄家行事。看了几把,不由点头。我叫小兰拿出十两银子买大,庄家见了眼睛一亮,我则拿了一张银票,折成小条,等庄家正准备开的时候,押在小的上面。庄家开了,果然是小。他笑嘻嘻地拿过那十两银子,忽然瞅见我那张银票,赶忙展开一看,失声叫道:“一百两。”我笑道:“是啊,给钱吧。”
回来的路上。小兰不解地问我:“小姐,你怎么知道要买小。”我笑一笑道:“你有所不知,这些庄家都会使诈,他看什么押得银子多,便开什么。我刚才要你拿一锭银子,引开他的注意力。再放上那张银票,他想不赔钱都难。哈哈。”
走到前面,两个大汉手持棍棒拦在路上。正是那庄家。我笑道:“怎么,输了钱还不肯认么。”
“哼,小子,敢搅大爷的场。今日就让你知道大爷的厉害。”
我道:“是么,那就看看谁更厉害了。”说罢拉着小兰的手,施展步法。穿花蝴蝶般转到两人身后,狠狠踢了两脚,转身便跑。两个大汉从地上爬起,拼命追来。却哪里追得到,只得只认晦气。我躲在小巷中,往外张了张。正要出去。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高头大马过去。白衣折扇,气度不凡,不正是九王爷吗。我顿时头大,慌忙缩了回来,直等到那人去得远了。方探头出来。
小兰好奇地问:“小姐,你害怕什么。”
“以后再告诉你,”我说。一边拉着小兰向铁穆耳府上行去。走到远处,便看到那匹高头大马停在大门前,一个僮仆正拉着马缰把马牵进去。我仰天苦笑。天哪,我命里的克星,原来与铁穆耳是旧相识。为今之计只有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来不及去取衣服。我拉着小兰使劲跑,一直跑到渡口,上了船,方才喘了口气。小兰疑惑地看着我说:“小姐,你到底怎么了。”
“一言难尽啊。”我道。
“不和铁公子辞行吗。”小兰又道。
“来不及了。”我说,“只有下次再跟他解释了。”
第八章 谁人不识君
坐在船上,我问船家:“请问这艘船驶往何处。”船家道:“去大都。”旁边有几人窃笑道:“去哪都不知道。还上船。”小兰听了,赏了他们几个大白眼。
我望着滔滔江水奔流而去,心道:也罢,就去大都。只是听二哥说:三哥近日要来,岂不是又要错过。少华,莫非我与你终究也是无缘人。想到这里,心中烦恼。索性不想。
这艘船极大,分前舱后舱。还有许多隔开的房间,我们便住了其中一间。每日晚间,隔壁舱室便响起咿咿呀呀的声音,象是在唱戏。
这一日,我实在无聊,便打算去拜访那位唱戏的老兄。敲了一会门,一位白发的老者从门里出来,见了我一愣,拱手道:“原来是柳公子。”我定睛看了他一眼,想起正是那日湖心亭中弹琴的白发老者。忙也拱手道:“老伯,我们真是有缘啊。”
老者引我进去,把里面的一干人等一一介绍了一番。当介绍到一位中年长须的文士时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关汉卿先生。”我听了大喜道:“原来是关先生,久仰久仰。”关汉卿也拱手道:“彼此,彼此。”
我见他们坐在一起,似在研究戏文,于是又道:“不知关先生近日可有什么大作。”关汉卿忙道,“大作不敢当。只有新创的一部戏。取名《窦娥》,正想到关键处,一时无法下笔。”我喜道:“在下对戏曲也有些研究,不如一起推敲一番。”关汉卿听了,便把我让到里间,拿出戏文给我看。我便坐在里面慢慢看了起来。
且说九王爷,踏步走入前厅,铁穆耳早已从里面迎出,躬身道:“侄儿给王叔请安。”九王爷抬手道:“贤侄不必多礼。”铁穆耳伸手道:“王叔请坐。”转身吩咐下人:“给王爷奉茶。”两人互相拱手坐下。铁穆耳端起茶杯道:“王叔本来身在杭州,今日怎得屈驾到侄儿这来。”王爷一笑:“一点私事,不提也罢。贤侄不呆在大都,到这江南来作什么。”铁穆耳向上拱手道:“奉皇上旨意,体察民情。”王爷又道:“听闻贤侄交了三位结拜兄弟,都是汉人。”铁穆耳正色道:“如今天下一统,蒙汉便是一家,王爷又何必执著。”王爷闻言笑道:“贤侄说得是,不过流言可畏。”铁穆耳闻言,默不作声。王爷作势喝茶,从杯上抬眼看着他。
正在此时,阿罕从外面奔进来,神色慌张。见到九王爷,忙躬身道:“属下参见王爷。”王爷道免礼。阿罕看着铁穆耳欲言又止。铁穆耳笑道:“都是自家人,有话不妨直说。”
“柳公子不见了。”阿罕说。
“有这等事,”铁穆耳惊得腾身而起。“我叫你跟着他,怎么会丢了。”
“都怪属下疏忽,先前见他在赌坊间赌钱,还赢了一百两银子,一拐弯便忽然消失不见了。”
“赌钱,”铁穆耳声音又提高了几倍。九王爷不由看了他一眼,嘴角含笑。铁穆耳查觉自己失态。忙止声道:“王叔,属下有些私事要办,请王叔自便。告辞。”说完急步出去,走出厅门便大叫备马。王爷看着他远去,嘴角掠过一丝笑意。道:“贤侄,你对这四弟倒着紧得很。”他转身看到阿罕还立在当地。便道:“你家主子的书房在哪里。”阿罕道:“王爷请随属下来。”王爷依言前行,到了书房里,阿罕躬身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王爷在书房中巡视了一番,并没什么要紧之物,转身看到书案上放着一卷白绸,忙展开来一看,不由叹道:“好大手笔,好气魄。却是何人所绣。”正凝思间。瞅见白绸左下角有一点黑点,伸手摸了摸,再就近一看,却是米粒大的三个小字:“孟丽君。”原来是她。王爷怔了半晌,放下白绸,望着窗外,默默思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