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的军魂-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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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了拍一直和我并肩作战的阿虎的脊背，我便匆忙地撤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阿虎，他正在专心致志地瞄准射击——和所有人一样。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没有错；因为就在我夺门而入之后，正好看到一幅令人心碎的场景——血流不止的团长挣扎着举起手里的枪，正在往自己太阳穴上瞄准；也许是战况紧急，警卫人员竟然没有一个在身边，只有女卫生员小刘正在手忙脚乱地准备止血的器械。此情此景，我肝肠寸断，大叫一声：“团座，你这是要干什么？！”
也许是流血过多让他体力不支，我这么突然一喊，团座明显吓了一大跳；手中的枪支一下子掉到了地上；而小刘，几乎吓傻了。但是，团座马上就反应过来，他努力地伸出手臂，似乎想要把枪重新捡起来；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把枪踢到一边：“团座，你疯了吗？”
“我没疯，没疯！老子活了大半辈子，就属今天最清醒；我不能让鬼子活捉，不能让狗汉奸侮辱。老子丢不起这个人，国民政府更是丢不起！”瞪着血红的眼睛，这个可怜的人一把揪住了我的前襟，“把枪给老子，给我！快，这是命令！快！！”
这时候小刘已经尖叫着跑了出去；团座更着急了，他用那支仅能活动的右臂不停地煽着我的脸，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把枪给老子！给我！给我！！欺负完我女儿，又来欺负我？啊？你这个混蛋！”
喉咙里一阵发甜，然后一股热流来到嘴边，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但是耳光依然不停地落在我脸上，劈啪作响。直到老董和几个人闯了进来，把我们俩分开；虽然我被揍得晕头转向，但是团座的情况更惨——他胸前湿了一大片，很是吓人；显然，激动的情绪和剧烈的活动让他已经无限接近死亡的边缘——那个在此时此刻让他无限向往的结局！
“老张！你这是怎么了？看把孩子打得！你把他打死了丽华可怎么办？”老董涕泪交流地抚摸着团座的脸，声音颤抖；最后回过头来看着我，目光关切而悲痛。
躺在老董的臂弯里，团座声嘶力竭地吼道：“老董，你别管！我必须得死，必须马上就得死！拿把枪来，快，拿来！”
在做完简单的处理之后，团长的情况稳定下来；而后小刘又给他打了一针，他便躺在那里不吱声了。窗外残阳如血，枪声渐渐稀疏下来；显然，日军的冲击又告一段落了。老董担心外面的情况，在确信团座已经没有大碍之后，便出去视察情况了。在这一场血战之中，我军营连级军官几乎全部阵亡；于是，资历颇深且德高望重的老董便当起了临时指挥员，掌握全局。
“秀泽，秀泽，我的孩子，你过来！”终于，团座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快，快把老董叫来，我有话说！”
既然枪已经被老董收起，而周围又有四五名卫士保护，那么团座的安全是没有任何问题了；我便应声走了出去，寻找老董。就在出门时，我还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几个卫士正在把团座往火堆旁边抬；而他正用手臂抱着另一支胳膊，好像很冷的样子。谁也没有想到，正是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事件，造成了可悲的、无法挽回的结局·····
由于阵地情况很糟，我一直找不到老董；直到问过好几个人之后，我才气喘吁吁地找到焦头烂额的老董。谁知在他听我说团座怕冷，卫士们把他抬到火堆旁的时候，竟然大叫一声，然后失魂落魄地往庙里跑！我的心就像被一只冰冷的大手一下攥住一样，仿佛全身的血一下子都涌到了脸上；于是我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不顾一切地奔跑着。
但是，我们还是来晚了！就在我们赶到门口的时候，里面已经哭声一片；虽然低沉，但是令人肝肠寸断。
老董抢进屋内，我们看到了一副悲惨的场面——团座胸前本来包扎得好好的绷带已经被扯开，而一根可怕的尖木条插在原先的伤口上，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四五个卫士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低声啜泣。
“你们怎么搞的？！啊！？为什么没有看好团座？”我疯了似地踢打着他们。老董双膝跪地，悲痛欲绝：“老张，你怎么这么傻呀！”
“别、别！孩子，别这样！”
“团座！”我大叫一声，冲上前去抱住这个刚刚苏醒、奄奄一息的人。
“秀泽，我的好孩子，你过来！我等你好久了！”
“团座！”
“别，先别哭！我快坚持不住了！听、听我说····”
我们止住悲声，无助地看着这个忠勇的老军人。
“现在，我就要去完成一个军人最后的使命了，而对于我来说，再没有比这样更好的结局了！除了丽华，我无牵无挂；但是，我可怜的女儿呀！”一声悲鸣，团座昏了过去。但是，很快，似乎经过一番竭尽全力的抗争，他的眼睛又睁开了，“不，我还不能走，不能！孩、孩子，现、现在、现在我、我郑重的把、把丽华托付给你，她、她、她···”
忽然，紧紧抓住我手臂的手松开了；带着无比的自豪和深深的遗憾，团座走了；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去完成一个军人最后的使命，最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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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夺旗之战（上）
更新时间2011…2…3 4：23：56 字数：2520
团座自绝对我们来说是个沉痛的打击。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块巨石，悲伤迅速波及到每一个角落；战士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轻声啜泣，不能自已。而在漆黑的夜幕笼罩之下，是四周宛如鬼眼般的点点火光——日军的篝火堆漫山遍野，数也数不清。就像一群饿狼盘踞在柔弱的羔羊周围，很明显，弹尽粮绝的我们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洒在这座不知名的小山丘上的时候，我们这些在昨天的那场浩劫之中幸存下来的人全都平静地聚集在老董周围，听他吟唱那首流芳千古的满江红；远处从各个方向传来的小日本叽里呱啦的吆喝声和随之而来的枪械的撞击声并没有打扰我们，这些死亡音符就像蚊子在哼唱，彻底失去了它平日的骇人的魔力，致命的精神破坏力。高高飘扬的军旗将我们团结在一起，凝聚在一起。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越是神秘的东西就越是想要探个究竟；比如死亡，这个平时让我们敬而远之的字眼；在这一刻，在它就要无法避免得降临的这一刻，在这触手可及的这一刻，试图揭下那神秘的面纱一时之间变得如此迫切、如此自然····
“董叔叔，你认为我们就要死了吗？”一个新入伍的战士好奇但并非胆怯地问道。
“是啊！不会太久了！你、我——我们大家恐怕再也无法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那、那死亡可怕吗？”另外一个小伙子问道。
“不！我的孩子，死亡并不可怕。就像梦境与现实一样，死亡和生命本来就是一对界限极其模糊的概念。在梦境之中，我们模糊了和现实两者之间的界限；但是，谁又能确定我们所认为的现实不是另外一番梦境呢？在这场大梦之中，我们也有喜悦与悲伤、相聚与离别；只是与睡梦中不同的是，我们的痛感是真实的，所以，当遇到大悲大喜之时，我们常常咬手臂、掐面部，以有无痛感来确定自己是否真实存在而不是在睡梦之中。
“死亡也是一样！由于它的不确定性而对我们来说显得神秘莫测，而对在这个世界上所拥有的一切的无限眷恋使我们显得更加无助；但是，对于出生之前的一切，我们同样一无所知，那么，我们应当把这个阶段叫什么呢？在这个世界我们拥有一副肉体，那在这之前呢？我们究竟是以怎样一种形式存在呢？所以，死亡也许只是生命的另一种形式，另一种存在；或者说，是生命的延续，一种无休无止的延续过程之中的一个片段。”
“董叔叔，听你这么一说，我们就放心了！死亡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是不是，兄弟们？”第三个小伙子满不在乎地说。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地表示赞同，进而更加放松的时候，老董开口了：“孩子！这是一个很不负责任的说法；或者准确地说，这是一种对生命极其不负责任的态度。”
“什么？！”惊呼声响成一片。
“其实，”老董站了起来，“其实，不管死亡对我们来说是好是坏，我们都不能选择逃避。我们既不能把死亡看做一件旧衣服，一脱了事；也不能固执地不顾一切地去维持自己的生命。一个真正对自己负责的人既不惧怕死亡，也不逃避死亡；他会在适当的机会选择有尊严地死去，从容而坦然；就像我们团座一样，把死亡看做是自己的另一个开始。这样，生与死之间的界限便消失不见了·····”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围困在四周的鬼子这时已经列成方阵，决定性的时刻到来了！
面无表情地向敌军注视了一会儿，我忽然问道：“董叔叔！你说我们死后，会被大家记住吗？比如说数十年后，国人谈起这场战争的时候？···”
面对大家期盼的眼神，老董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扶住我和郑春水的肩膀：“问得好，我的孩子！也许，历史不会记住你、我，不会记住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但是，人们一定会记住我们这个团队——第三集团军第十二军二十二师六十五团，这支为了我们伟大而可爱的祖国洒尽最后一滴热血的英勇之师，不屈之师！记住我们不朽的军魂！”
什么也不用再说了，战士们默默地走向自己的战位，搜集着枪支、子弹、手榴弹；找不到弹药的便拿起大刀，或者擦拭着闪亮的刺刀。这是一种无声的表达，但是，它比任何语言都更加动人，更加真实·····
艳阳高照，我们静静地趴在战壕里，等待着最后的决战；军旗招展，我们的热血在奔涌。
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而日军却似乎并不急着进攻。
“小鬼子在他妈的等什么呢？”老董挠挠头。
是啊，他们在等什么呢？
好在我们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我们等得不耐烦，窃窃私语的时候；日军阵地上突然传来一声叽里呱啦的喊叫声，然后便是整齐划一的立正敬礼声。
我们好奇地看着这一切，等着看有什么大事情发生。
果然，就在我们正前方的敌军阵地后面，从刚刚停稳的汽车上下来一伙日方军官；几乎每一个都挎着军刀，很明显是些高级军官。但是，他们一个个都显得精神紧张，转眼之间已经列成两排；然后中间的一辆军车的门打开了，走下来一个身材瘦小的人。他旁若无人地抬头看了看天，便向前沿阵地走来，那伙军官毕恭毕敬地跟在后面。
“董叔叔！小鬼子在玩什么花招？”当那个人在正中一把椅子上坐定，军官们侍立在两旁时，我问道，“瞧他装模作样地坐在那些膏药旗中间，活像一个跌打生意登峰造极的小贩！”
周围一阵哄笑。但是，老董的表情却越来越严肃：“那绝对是一个大人物！如果我估计得不错的话，他就是土肥原贤二本人！”
“什么？！”我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绝对没错！虽然距离太远，我看不清他的相貌；但是以前在报纸上我看过他的全身像；从身形上来看，绝对是他！瞧他那标志性的秃头！另外，他身后正中那一面，应该就是第十四师团的军旗！”
“望眼镜！团座的望眼镜！”我失声叫起来。
“对，对！快，快拿来！”老董激动得声音发颤。
望眼镜很快就拿来了；但是老董只看了一眼就放了下来：“就是他！”
我们好奇地举起望眼镜轮流看着，显然对这个杀人魔王是副什么嘴脸都很感兴趣。
其实，土肥原贤二从外表上看起来很是平常。下垂的眉毛，垂得更厉害的眼睛，下垂的嘴角紧紧抿着；除了鼻子大得有些特别之外，和平常的小老头没有两样。要是没有对他血腥的过去有所耳闻的话，谁也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人竟然是个罪恶滔天的刽子手。
“他来干什么？”我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是啊！在这完全没有必要现身的场合，土肥原此行究竟有什么目的呢？”老董挠着头，双目在皱纹密布的眼皮中间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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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夺旗之战（中）
更新时间2011…2…8 10：47：14 字数：2550
土肥原贤二的到来为这实力悬殊的最后一战增添了不少光彩，而我们的困境丝毫没有改变。由于随身携带的干粮昨天晚上就已经吃完，饥饿折磨着每一个人；而少得可怜的饮用水的彻底断绝在一定程度上是对人忍耐极限的一种挑战。潺潺流淌的小溪由于日光的照射而闪闪发亮，从山下一路欢歌，奔流而去；此情此景，不免令人发狂。于是，中午将近时，有人实在忍耐不住了，便提议来一次反冲锋，夺回一点水；老董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他指着河对面宛如蜂窝上的孔洞般密集的枪炮和敌军士兵暴跳如雷，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忽然，一个小战士发疯般地吼叫起来：“我要喝水！老子要喝水！！给我水，给我！！”
由于事发突然，没有人来得及拉住这个精神崩溃的人；他一下跳出战壕——手中的步枪扔出去好远——高举双手向着小河奔去。
土肥原贤二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现场死一般寂静，只有那可怜的人绝望的吼叫声充斥着我们的耳膜，令人心碎。敌我双方都默默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最终的结局。
终于，他冲到河边；紧接着，是一阵机枪的扫射之声。我捂住眼睛，不敢再看这令人肝肠寸断的一幕；周围哭声一片，郑春水拍打着我的肩头安慰着我。但是我一下甩开他，冲到团座的战马身旁；由于从昨天起这可怜的东西就表现得烦躁异常，到了下午更是拼命地挣着缰绳，再加上一直没有饮水，现在几乎是半躺在地上。团座殉国之后，我们曾经放开它；但是，无论怎样努力，甚至用枝条抽打它，这家伙就是不肯离去，逃出生天；眼睛里满是大颗大颗的泪水，低声嘶鸣。似乎凭借着动物特有的敏感知道主人已经离去，它开始拒绝进食，就算我这个老朋友也无法让它咽下一根青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