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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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君一面让他们坐下,一边打量着子楚,他看见子楚举止文雅,说话得体,人长得像自己一样英俊潇洒,心中十分高兴。安国君询问了子楚从赵国出逃的经过,又询问一下前线的战况,便转换话题问道:
“孩子,一个有所作为的人不能不读诗,子已经能把诗三百熟读成诵,你能背几首给父亲听一听吗?”
子楚立即紧张起来,这是他和吕不韦所没有想到的,子楚勉强背诵一首《关雎》。安国君又问起《秦风》里面的几个名篇《蒹葭》和《终南》,子楚一句也背诵不出来。
吕不韦见子楚紧张得额头上浸出汗来,急忙上前给他解围说:“子楚公子自幼质押赵国,过着颠簸流离的生活,时常濒临死亡的刀尖上,想吃顿热饭睡个安稳觉都不能够,哪里有心思诵读那些闲情雅致的诗文呢?不过,凭公子的聪明和好学,只要沉下心来读上三五个月,背熟诗三百是轻而易举的事。”
华阳夫人也从中说道:“孩子冒着生命危险从赵国逃回来,你不关心他的安危与衣食起居,头一次见面就强迫他背诗书,还让他和子相比,责备他不如子。子每天无所事事,吃饱喝足后不是赛马就是弹琴吟诗,旁边有许多名师指点,这么多年会背诗三百又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呢?他哪能跟我的儿子相比,我的儿子质押赵国,缓和秦赵之间关系为秦国攻打赵国赢得多少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这许多年的流浪生活,身无分文,全凭个人的能力与声望博得诸侯各国人士的称颂,又是多么不容易,你作为父亲的,关心他多少?又为了他做过些什么?他没有向你流露出丝毫怨言,你却处处寻找他的不是是何道理?难道孩子吃的苦不够多吗?”
华阳夫人说着,轻轻擦去眼角涌出的泪水。
子楚听了华阳夫人的这些话,想起自己多年在外的流离生活,鼻子一酸,委屈的泪水潸然而下。
安国君也觉得愧疚,这众多的儿子中惟有异人吃的苦最多,自己关心得也最少,便安慰说:
“我儿既然逃了回来,就安心住在宫中吧,平日多读些诗书就是,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师傅,为父决定给你选配两个博学的人教你诗书,补一补往日没有时间学习的内容。”
子楚立即恭敬地答应,并表示决心好好学习,请父亲多加教诲。吕不韦悄悄向子楚使眼色,子楚会意,这第一次见面必须在感情上和能力上征服父亲和华阳夫人,对于华阳夫人已经没有什么了,而对于父亲仅在感情上征服了他,刚才的能力考核上不是吕不韦和华阳夫人打圆场,可就一败涂地了。子楚决心把败局挽回来,于是把昨天晚上想好的话和盘端了出来。
“父亲大人,孩儿听说您也在赵国度过一些日子?”安国君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孩儿在赵国时结识许多豪杰之士,他们都说认识父亲,并和父亲十分要好。每当谈论起父亲时,他们都交口称赞,敬慕父亲的人品,有好多人希望投到父亲足下为父亲效犬马之劳呢。”
安国君高兴了,他在年轻时也曾被做人质在邯郸住过几年,一听子楚提及当年的事,又听说有许多人对他顶礼膜拜,当然值得骄傲,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
“是吗?为父当年结交朋友都是以诚相待,无论能力大小一律奉为上宾,正是这样时隔多年才会有人仍念及为父的优点。”子楚连连点头,“孩儿今后一定以父亲言行为榜样,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追随父亲身边,为父亲分忧解难,为我大秦出微薄之力。”
安国君本来准备结束话题,一说到高兴的事便留不住嘴,又问道:“孩儿从赵国逃回,一路上所见所闻,秦赵比起来各有哪些优劣和不足?”
子楚想了想说:“秦强赵弱已成事实,但我大秦多年征战国力也日渐露出羸弱的迹象,目前想一举吞并赵国只怕可能性不大,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不能不说与应侯‘远交近攻’的策略有关。”安国君对范睢把持朝政多年、大权独揽的做法早有不满,特别是他近期害死白起的事更让安国君多了一份憎恨。一听子楚话中流露出对范睢不赞成的看法,马上产生了兴趣。
“哦,你说一说范丞相‘远交近攻’的策略有何不妥?”
“回父亲,‘远交近攻”的策略拓宽了大秦的疆土,为我大秦疆域的扩大的确起了重要作用。但这策略也存在明显不足,古人云:‘断其十指不如去其一指’,秦国数十万大军征战南北,也仅仅夺得一城一地,并不曾灭掉一个国家,就是小小的东周国直到现在不仍然存在吗?更何况秦国多年的征战中拖跨了他国,同时也使秦国日渐疲惫起来。正是以疲秦攻疲赵,只要有他国出兵救赵,秦国便没有能力灭掉赵国,这正是秦赵邯郸之战相持日久却没有攻破的原因。”
安国君认为子楚言之有理,又问道:“孩儿有什么灭掉赵国的良方吗?”
子楚立即显得胸有成竹地说:“秦国应该立即撤兵回国,养精蓄锐,等待时机。纵观东方六国,临近秦国的是韩而不是赵,其中还有一些小国,我大秦要想一统天下,可以避实就虚,避强击弱,先把弱小国一一消灭了,那些相对较强的诸侯国也就相对较弱了,到那时再出兵歼灭他们可能就容易多了。”安国君想不到子楚竟有这样的心胸和谋略,大声称赞道:“难得我儿有些谋略,将来为父一定重用你来管理朝政,征讨天下!”
第三章 献媚争宠第26节 出谋划策(2)
子楚为了进一步表现自己,又建议说:
“孩儿还有一事想告诉父亲,孩儿自从踏入秦境,见到日趋广大的国土,由衷地感到高兴,但也发现一些疏漏之处。比如边塞城关把守不严,城门开放时间太久。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各国奸细往来频繁,应当严守关门,缩短开放时间,对往来之人严加盘查,以防奸细有隙可乘。”
安国君拍手赞成,“为父立即进宫面见父王,把我儿的计策奏告大王,希望你祖父能够采纳。”
子楚看见父亲神采飞扬的样子,知道自己初次见面获得成功,和吕不韦相视一笑,起身恭送安国君离去。
中午,华阳夫人留子楚和吕不韦在长乐宫吃饭,并请阳泉君夫妇作陪。席间,阳泉君问及子楚是否婚配,吕不韦暗暗吃惊,他已猜中阳泉君的意图,不待子楚回答,吕不韦装作无意的样子率先说道:
“公子前年已经婚配,夫人是位多才多艺之人呢。不仅人长得俊美,而且通情达理,很受众人敬信,邯郸城内提及公子夫人没有不称颂的,去年又为公子生下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公子。”
吕不韦说到这里,转向华阳夫人,“夫人应该知道这件事,小公子诞生后曾派人给夫人报来喜讯呢。”华阳夫人连连点头,笑容可掬地说:
“我虽然没有见到我那小孙子,但从吕先生嘴中得知,他一定是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孩子,一旦秦赵战事结束,就派人将她们母子迎接回宫,让我们全家团聚,也让我早一天抱上孙子。”
吕不韦立即附和道:“夫人想得真周到,还是早一天将她们母子接回来好,孤儿寡母长久留在赵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吕不韦见子楚表情很难看,没有再说下去,他隐隐猜中子楚在想什么。
阳泉君见子楚表情不快,以为他是思念妻儿老小,为他们的安危担心,便安慰说:
“公子不必多虑,大丈夫应以建功立业为重,何患无妻,如果公子同意,明日我让夫人作媒为你物色一貌美佳人。”
异人一想到赵姬和吕不韦偷情的事,就觉得委屈,早有再另娶一夫人的想法,但碍于吕不韦在场,故意推辞说:
“妻儿尚在赵国受苦作难,我怎能忍心抛弃她们母子不顾而另寻新欢呢?”
阳泉君笑道:“大丈夫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何况公子是王室之子呢?公子再娶一位夫人也不妨碍对留在赵国的夫人与孩子的迎接。秦赵战事正紧,短时间内不可能言和,迎归一事不知要拖多久。如今公子是只身逃出来的,倘若赵国寻找不到公子,定会将怨恨加到夫人与小公子身上。如果赵人做出什么小人之事来,夫人与小公子就危险了,我认为公子可以先另娶一位,再想法打听她们母子也不迟。”
华阳夫人见阳泉君夫人不停向自己递眼色,明白了弟弟这话的用意,也说道:
“你舅舅说得也有理,倘若有合适的,我儿也可先娶进宫中,有为娘给你安排,一定把婚事办得风风光光。第一次婚事为娘没有给你出,这第二次婚事一定要办得风光,也算给为娘一个补偿心愿的机会。”
子楚趁势说道:“一切听母亲大人和舅舅做主!”
吕不韦想出面阻止已经不可能了,只好等待时机想办法把赵姬母子早一天接到秦宫。
一向冷清的长乐宫变得异常热闹,子楚在这里举行大婚,新娘就是阳泉君的掌上明珠紫玉。客来客往络绎不绝,最忙乎的人当然要数华阳夫人,这是她有生以来亲自操办的第一桩婚事,既是娶儿媳,又是嫁侄女,她对这桩亲上加亲的婚事特别满意,做起事来也特别卖力,几乎咸阳城内所有的显贵人物都请到了。即使华阳夫人不请,众人也会闻讯赶来的,稍有些政治眼光的人都明白华阳夫人为儿子举办这桩隆重婚礼的用意,也都隐隐猜中子楚在未来秦国的地位,谁不想趁机讨好一下安国君和华阳夫人,也向子楚表示自己的态度呢?子楚当然更是喜出望外,刚一回国就拥有了过去梦寐以求的东西,娇美的妻和显赫的地位。更让子楚感到意外的是年迈的秦昭王也亲自前来参加他的婚礼,这是出乎众人意料的,秦王有几十个孙子,他亲自参加婚礼的,这是首例。
长乐宫在一片祥和的声乐中,婚礼一项项进行着。先是叩拜天地,接着是叩拜各方神,有女祸神、谷神、河神、山神、火神、雨神等;其次是叩拜列祖列宗,向祖宗灵位敬献供品;最后是拜谢秦王和安国君及华阳夫人。一切叩拜完毕,才是入洞房,行交欢礼。
新郎新娘完成一切礼仪后便回到酒宴上接受众人祝贺,无论客人献上多少酒都要喝干,无论客人给的什么食物都要吃下,以示新郎新娘幸福美满。
众人一边向新郎新娘祝酒,自己也在觥筹交错,分享新人的欢乐。大厅的角落,子自斟自饮,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感,想用酒来麻醉自己。几杯酒下肚,烦躁丝毫没有平静下去,浑身反而燥热起来,血在上涌,他有几次想冲上去把子楚打翻在地,把今天喜庆的场面闹个天翻地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其后果只能适得其反。
子恨子楚,如果不是子楚的出现,这一切都是他的,对于女人他并不放在心上,但那未来的王位继承权他却特别看重。可是,从现在的发展形势看,世子之位将与他无缘。
子也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学会子楚的乖巧与钻营,当初,只要自己稍稍变通一下,投到华阳夫人脚下,子楚所拥有的他都会拥有,子楚所没有的他也会有。
子正在胡思乱想,不知何时太傅士仓坐在他旁边,子非常难过地说:“师傅,我——”
子没有说下去,士仓拍拍他的手,轻声安慰道: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只要公子用心去争,鹿死谁手尚难预料。”“可是,有华阳夫人袒护子楚,父亲会倾向子楚的,师傅难道没瞧见大王都亲自参加今天的婚礼吗?这可是从来没有的,连大王都明显表现出偏爱子楚,我还有什么希望?”
士仓摇摇头,“也许是大王一时兴起,只不过来凑凑热闹,如果说大王也偏向子楚,只是你的猜测罢了,公子也可以多寻找一些支持者,比如——”
士仓说着,向另一个几案努努嘴,子会意,走上前恭敬地说:
“子在此借花献佛,祝应侯康乐长寿!”
范睢接过子递来的酒一饮而尽,一边放下酒杯,一边若有所悟地说:
“公子是明白事理之人,该争取的要争取,激流勇进,当仁不让,否则,会遗憾终生。”
子凑进范睢轻声说道:“请应侯多多指点,只要子将来能够荣登大位,一定与应侯共享天下,尊应侯为仲父。”范睢侧目瞟瞟红光满面的子楚,对子说道:
“公子为安国君长子,母亲吴姬也是华阳夫人以外最受宠爱的人,你兄弟二十多人,安国君也最欣赏你,凭你的条件,本来可以毫不费劲地登上世子之位,将来顺理成章被立为太子,然后承袭王位。可是,自从子楚从赵国回来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子楚从一个空质子,流浪儿,一跃成为华阳夫人嫡子,变成有功之人,如今又攀附一门贵亲,所有的这些全在于人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公子不挖空心思去为自己的前程谋划,是不能有所作为的,老子云:‘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而劳心者又有多种类型,三教九流应时而生,五花八门随命而起,真正了悟天机明悉阴阳的人才是最后的胜利者,才是最高明的劳心者。”子一听范睢这几句颇富哲理的言辞,又问道:
“君侯能否讲得更通俗一些,具体一些?子愚钝,请丞相赐教。”
范睢轻轻摇摇头,“今日人多嘴杂,不是说话之地,改日再谈吧。”说完,起身离去。
子回到府邸,便把太傅士仓叫来分析范睢话中含义,士仓分析说:
“范睢与阳泉君一向不和,他明知子楚永远不会站在他那一边,当然想帮助公子与子楚抗争。公子在争夺世子之位中获胜,一定感激他,等于范睢为自己寻找一个靠山。倘若公子败给子楚,范睢会及早退出纷争,他不与阳泉君和子楚正面冲突,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把公子作为手中的兵器抛出去与敌手争斗能得利却不致于祸及身,这是极高明的做法,也只有范睢能想得出来,做得到!”
子一听士仓分析,范睢把他当作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