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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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上司的鼓励,精神大振,行了个军礼表示感激。
依照请帖上晚6点的时间,繁昌5点半钟准时离开家门,带着四名护卫前往荣华楼赴宴。
临出门时,繁盛正在家中翻阅着沪版黄色杂志;繁茂离校回家后直喊头疼,草草吃了碗稀粥就进自己的卧房睡觉去了。周太太和玉茹、许怡在一起,加上如云四个人摆开桌子搓起了麻将,似乎已经从昨天阴晴交错的心境中恢复过来。见儿子出门前来辞,只是冷冷地说了句话:“不要贪杯。今儿个我和你媳妇的牌局是要熬个通宵的,醉了可没人服侍你。”
繁昌赔着笑心中有了底。
周宅到万字会地段取直线的距离不过3里地。但是由于街巷、河道的弯曲分割,将这3里路拉长了近乎一倍。傍晚时分,街头寥寥几盏路灯昏黄宛若鬼火,将四处景物映照得好似一幅残破的画卷。这一行五个人脚步迅疾地穿越其间,沿着繁昌自幼熟谙的捷径小道来到了全城居民们闻名色变的虎狼之穴,万字会路口。马路对面,灯火通明,人影幢幢。日本宪兵列队如林,枪刺在月色下寒光逼人,令人不敢卒视。
周繁昌和他的护卫们来到了荣华楼下。
南部襄吉得到本田的报讯,迎下楼来,握住繁昌的手不放,一阵子寒暄。而后,便尽主人之礼与客人把臂并肩同上木楼。他这次宴客,安排了旅团部内的几位高级军官以及当地皇协军的头目孙良诚。孙原本对于这个周家大少爷有所了解,此时见南部如此大张旗鼓,也觉诧异。
列席晚宴的还有联队长藤本大佐,参谋长吉川大佐等人。他们都是南部旅团驻防海陵的直辖力量。繁昌与诸人客套几句后坐下。南部着令本田取来一坛泥封完好,土色斑驳的酒坛来,亲手用鹤嘴锤敲碎封泥,拔出两寸径圆的木塞。凝练、醇厚的酒香犹如空中游离的云絮,若有若无,若淡若浅地浮掠过众人的鼻腔,不由个个称奇,眼望着南部。
南部合掌一笑,说这是本田中佐前几日去城外三十里铺得到的20年陈酿美酒,海陵城中绝对没有相与匹敌的。这酒原来的主人是位前清高官。皇军兵锋一到,早已人去室空。惟一留下有价值的东西就是它了。
繁昌听他如此说,脑海中回忆了片刻,脱口道:“原来是袁家的东西。这酒,我是有所耳闻的,不过不是20年,而是50年陈酿。是袁家老主人当年辞官回乡时,鼎鼎大名的李鸿章所赠京师名酒——碧云春。我和袁家几个后辈同过学,常听他们添油加醋地吹嘘,想不到,今天在这里得以碰上,也算是有缘了。”
本田嘿嘿一笑,说:“袁家房子虽大,却漆色褪尽,破烂不堪。我派人一把火将它烧得干干净净了。”
繁昌笑了笑,说:“中佐阁下是个军人,不识宝啊。据我所知,袁家正厅是金丝楠木所造,用料是从前清皇宫修缮的备料中偷运回来的。只此一样,大江南北,这座宅子怕是凤毛麟角了。”
本田默然。南部瞅他一眼,令他斟酒。他只得勉为其难,单臂把住酒坛,郑重地依次为席上诸人斟满面前的酒盏。繁昌眼望这琥珀色的酒液倾注入盏,似水如油,香气逼人,不觉叹了口气,心中连说罪过。众人一起站起身来,双手捧起酒盏,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酒液入口,由舌入喉,从食道入胃,一条无法言说的暖融融的热线贯穿了他的身体,口齿间又有隐然香气。
《暗杀》第四章(2)
繁昌是个识货的,放下杯子,点头叫了声好!包括南部、本田在内的几个日本军官被这酒液的滋味惊住了,只顾回味,哪里说得出话来。
南部襄吉静默了片刻后,低头看看此酒,神色肃然地颔首赞道:“神仙的饮品,不是凡世所有。咱们今天一饮,明日战死在疆场为天皇献身,死而无憾了!”
这些日本军官听他如此说,个个兴奋起来,纷纷起立,胁裹着繁昌和孙良诚二人举杯痛饮。荣华楼老板见这些日本人轰然聚饮,忙让伙计赶着上菜,心中也是奇怪,从没见过日本人请中国人喝酒吃饭,而且还弄得这么隆重。看来,这个周家大少爷不仅是个汉奸,而且还是个大汉奸!
酒酣耳热之际,繁昌对南部说起了自己此番返乡后的公务来。他附在南部的耳畔嘀咕了几句。南部笑笑,指指本田,说:“周君有事尽管去和本田中佐商量,他可是负责这方面工作的。我忙于清乡军务,怕是不能专门奉陪了。”
繁昌点头,在他耳边又说了一句。他对本田说:“你酒宴散后留下来,我和周先生和你研究洽谈一下相关的事宜。”
本田站起来行了个军礼,又复坐下,心中开始猜测这个周繁昌真实的身份和目的来。
两个小时后,酒尽人醉,宴席散去。众人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下楼,各自道别散去。
目送着这些人各自取道离开。繁昌使劲舒展了一下略感困乏的肢体,对南部说:“将军,咱们去商谈正事,如何?”
本田一挥手,酒楼饭庄内外设防的宪兵队纷纷撤离,左右簇拥着他们三个人横穿马路,向万字会大门走去。当他们缓步行至街心时。突然间,荣华楼北侧几幢房子的屋脊后面,瞬息间闪出几个黑影来。霎时间,枪声响成了一片。
日本宪兵们猝不及防,接二连三倒下几个。本田叫声不好,冲上前一步,遮护住南部。但觉右臂一麻,竟也中了一枪。这些宪兵们训练有素,一见生变,并不惊慌,几乎在同时举起枪来,对准那屋顶上蹲伏的人影一齐开枪还击。屋脊上,有人中弹,惨叫一声骨碌碌顺着屋面摔下街心。其余的人鉴于日本人火力凶猛,刹那间便消逝了。
本田疼得嗷嗷直叫,撕破了嗓子喊叫指挥着手下包围追击过去,自己快步跑到那街道上摔落的刺客面前,蹲下去就将着手电光一看,子弹贯穿头颅,眼见是不能活了。在刺耳的金属哨音声中,手电筒和探照灯光把这条街道及周围的巷区照得犹如白昼。宪兵队分成几部同时迂回包抄搜索,追赶着那些刺客们。
这群刺客对于周围的路径似乎了如指掌,走走停停,不是从斜刺里放冷枪偷袭,令追兵们不敢冒进。待得又付出几个死伤的代价后,大队人马四面聚合,早已是人迹杳然,空遗下一地的狼藉。本田强忍住伤口的剧痛,亲领着部属过筛子般来回将这些可疑地点扫荡了几遍,除了石板地上隔一段路便流溅几滴血花外,一无所获。
他蹲在地上令人用布揩擦了一点血迹,带回去向南部复命。
南部和周繁昌慌乱中避入了万字会,正急等着下文。见本田进来,南部也顾不得他身负枪伤,左右开弓给他几记耳光,厉声斥责。本田对于此事无法推脱责任,低头连称失职。南部稍稍冷静下来,问他方才追查的结果。
本田让手下呈上那块血布,说:“刺客大约有五六个人。其中两人被当场击毙,一个抛尸街心,一个伏尸在屋脊上。还有一人负伤,这血迹就是他逃窜时伤口一路流下的。现在,卑职已令城内所有关卡加强检查,封锁出城通道。明天一早就开始全面搜查,定当擒获凶手,为将军和周先生压惊。”
南部听说有线索,恼怒渐消,又见他双臂俱伤,不由心生怜悯之意,叫来军医替他包扎了,去医院检查治疗。然后,他对方才说:“周先生,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原本,我还以为海陵城中安然无恙,没有什么敌方的潜伏分子。现在看来,是全然错了。你和李士群主席的想法,经此一变,我表示赞同。过几天,待本田中佐伤势好转,咱们商议着该怎样维护住占领地区的治安,并建立起一个有效的情报机构。”
《暗杀》第四章(3)
繁昌点头,告辞离去。南部特地派了一队宪兵护送他回家,以防半途再生变故。
(二)
周太太和媳妇们的牌局其实不到晚上9点便告收场了。玉茹和许怡出门,边说笑边去厨房,让佣人热了点银耳莲子羹,热腾腾地喝下去暖和了身子,这才道别各自回去睡觉。
玉茹提着风灯,在围墙下的甬道里轻轻走着,刚刚到拐弯处,冷不防墙头有了动静,一个身形中等的男子翻墙而入,轻盈无声地落在她面前。玉茹吓了一跳,刚欲张口喊叫。那人伸手捂住她的嘴巴,除去自己脸上的黑布。定睛瞧去,此人不是别人,居然是小叔子繁茂。繁茂摇头示意她不要作声,呻吟了一下按住自己的左臂,低声说:“快扶我回卧房。”
玉茹不由自主地遵从他的话,搀住他踉踉跄跄地朝他的住处院子走去。进了院门,反栓上房门,点亮了烛火。俩人仔细去看繁茂的受伤处。子弹竟是穿透了他的胳膊,留下了一个开放性的伤口,侥幸的是弹头没有留在体内。
繁茂咬紧牙关,让玉茹去厨房取来白酒,边冲洗边疼得扭曲了面容。玉茹隐隐猜出了其中的奥妙,问他是不是日本鬼子干的?繁茂犹豫了片刻,承认了。玉茹心疼地诅咒了一句日本人,找来干净的布条,用开水浸泡一下,在伤口正反面洒上乌贼鱼骨粉止住血,简单地缠扎起来。繁茂满头大汗,几乎晕死过去。玉茹忙又用洗伤口的瓜干酒凑在他的口边,喂了几口。在这粗劣的杂粮酒精的刺激下,慢慢恢复了神志。
玉茹看看时间不早,怕丈夫回来,连忙安置繁茂睡进被窝,这才准备走。
“玉茹”,繁茂在被窝里这样带有恳求的意味喊道。
玉茹愣了一下,回眸笑靥如花,问:“什么事?”
繁茂说:“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特别是大哥!”
玉茹点头,替他熄灭了灯火,掖好被头,悄悄摸出院去。
在繁茂院外的甬道中,玉茹小心翼翼地快步走着。不料在通向后宅的岔路口,陡然有一个人迎面相遇。
这人提起了手电照了一下她,问:“玉茹这么晚了,你跑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在老太太那儿呢?”
玉茹语无伦次地指着来路,说:“天太冷了。我去杂屋找点上好的缎面,想再缝制一条棉被。东西没找着,差点被吓死!”
繁昌惊奇道:“布匹不是都在后宅厢房里收着吗?你去杂院乱翻有什么用?”
玉茹这一回缓后,渐渐镇定,苦笑道:“瞧我这记性,若是老太太知道了,怕是要责怪我不像个当家理事的媳妇了,连自家的东西都不知道藏哪儿了,真是个糊涂虫!”
夫妻俩边走边闲谈,进了屋子亮起灯来。玉茹正要去拾掇被子准备睡觉,突然发现自己右手竟然还有少许血迹,不由惊噫了一声,忙将手塞入床底下,在棉花垫上暗暗用力擦了两下。繁昌对于妻子夜间的反常表现并未放在心上。他脑海里还在思索先前在荣华楼设伏的刺客们的来历。他有点疑惑地问妻子,晚上是否看到了二弟繁盛。
“看到了,他还在牌桌上呆了老半天,帮他老婆成了几牌,气得我和老太太直撵他走呢!”
繁昌笑笑,没有把在外面饭庄险遭不测的经过告诉妻子,暗自想着心思上床去睡了。
次日,天色尚未大亮,海陵城中气氛一片紧张。日本人、皇协军、警察局、便衣队全部出动,对城内进行挨家挨户拉网式的搜查。本田中佐双臂俱伤,虽然行动不便,但仍然亲自督阵。整个海陵街头巷尾被搅得鸡飞狗跳,人人侧目。街市间都开始传言,昨天晚上,南部司令宴请周家大少爷,孰料酒足饭饱后在荣华楼外遭到一群刺客的乱枪截击。周家大少爷和南部司令以及本田都中了枪。现在,已经知道本田仅仅受了轻伤,那两位至今未见,怕是凶多吉少了。
众人正议论纷纷间。忽然看见周家三少爷繁茂挟着书袋出现在天禄街口。他依照往日习惯,缓步行走在人群中,看似无意实是有意地遮护住自己的左臂,口腔里还残留着些许的酒气。正是这力度强烈的白酒,才维持住他面颊上的红晕,不至于被人看出受伤失血后的苍白。街头怕事的人们见他走来,联想到他那和日本人合穿一条裤子的哥哥,不由得心生畏惧,离开得远远的。他没有顾及到这一点,只是在熬忍着左臂枪伤的痛楚,慢慢穿过街道,来到德顺元中药铺。
《暗杀》第四章(4)
药铺李掌柜见他进了屋后,虚脱一般坐倒在木椅中,额头沁处了细密的汗珠,忙递给他一条毛巾,关心地问:“伤口怎么样?”
繁茂说:“昨晚简单处理过了,止住了血,幸亏弹头没在里面。”
掌柜让伙计看住店堂,自己领着繁茂到了后面密室,替他解开布条,用早已煮好的草药汤重新洗涤了伤口,用专门治疗枪伤的红花白药粉末敷在伤口处,然后又迅速给他紧紧缠好绷带,将换下的血布扔进了炉膛内烧成灰烬,这才松了口气,说:“我这药有奇效,专治枪伤。当年,我在四川时和川军中的一个军医学的方子,灵验无比,比西药好!”
繁茂道声谢,依旧挟着书袋离开药铺。
他走后不到10分钟,本田中佐亲率着日本军医闯进了药铺,先行搜查盘尼西林等西药,然后又勒令所有可以治疗外伤的中草药全部撤柜,交由两个便衣负责看管,并以伙计的名义坐堂,负责监视可能前来购买伤药的人,予以抓捕。
李掌柜心中捏了把汗,暗幸繁茂来去得及时,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这会儿繁茂并不知道身后的险情,换了药后,痛苦渐减,精神恢复了不少,脸上笑容轻松自如,心情颇佳地进入了学校。
学校里的同事们大多是海陵本地人,早已知道了夜来之事。他们眼见他进了办公室,都佯作不知,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别的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繁茂和他们道了声早安。可是,没有人理睬。他转而和对桌的要好同事打招呼,那人神情古怪地一笑,如避鬼魅样离去了。
繁茂心中郁闷,坐了一会儿感觉没趣,便去教室。可是,教室里的情形更是不堪。黑板上,不知是谁用粉笔画了个面盆大的乌龟,旁边注明四个字:二心之贼。
繁茂看看黑板,又瞧瞧下面端坐读书的学生,心知是他们所为,微微一笑拿起粉擦子擦去画,掸了掸手上的灰尘,扭头朝外走去。
中午离校时,繁茂向校长请了几天假,托辞说家里有事。校长虽然同情他,但也无能为力,同意了他的要求。回到家后,他装作无意从王管家口中得知,大哥繁昌不在家中外出办事去了。他放下心来,先回卧房放下东西,再去后宅母亲处问候。周太太似乎已经从佣人口中得知了昨晚宴会刺客行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