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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部分

天下 梦溪石-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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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秀讪笑:“元翁说笑了,哪能呢,咱家这就进去问问,只是陛下近日身体不爽,心情也不大好,连我师傅都被……我们这些小的自然更得谨慎……”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见徐阶脸色没有转坏,便回身进了内殿禀告。

    徐阶拢袖伫立,闭目养神,李春芳凑在他耳旁,小声说着什么。

    高拱暗哼一声,没有说话。

    郭朴哪里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忙又扯扯他的衣服。

    不一会儿,沈秀出来了:“诸位大人,万岁爷让你们进去呢。”

 第 58 章

    第58章

    景王府。

    软榻上斜坐着个人,神情漫不经心,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旁边椅子上的中年人,却是坐立不安的,脸色略显焦躁。

    “老师,身体可好些了?回头带上一些高丽人参吧,这还是当初严……有人送过来的。”

    袁炜用帕子捂着嘴巴咳嗽两声:“有劳殿下挂记,今儿个内阁的人入宫觐见,我本该跟随,却托病不去,便是为了来这里见您。”

    景王皱了皱眉:“老师该随他们去的,也好见机行事,免得父皇心血来潮又想让我去藩地,却无人阻止。”

    袁炜没回答,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才咬咬牙道:“殿下,要不咱们收手罢!”

    景王脸色一变:“老师何出此言?”

    袁炜叹了口气:“这些日子,我吃不好,睡不下,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情,实在不妥,万一东窗事发,那咱们……”

    “老师!”景王打断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一旦父皇驾崩,那些人必然会拥戴我那没用的哥哥继位,他又不是皇后嫡子,只不过前头的兄长都死光了,轮到他捡了个大便宜,别说我不服气,只怕这朝中官员,真正服气的也不多!”

    袁炜蹙眉:“严世蕃伏诛,那些人手都被剪除得差不多了,就算现在控制了宫闱,外头还有文武百官,我们等于是在和整个朝廷作对啊,这如何有胜算!”

    景王哂笑:“老师啊,这你可就错了,别人我不知道,一旦我们稳操胜券,徐阶不但不会联合文官围攻我们,反倒还会稳住其他人的。”

    袁炜一惊:“怎么,难道徐阶和殿下也有盟约?”

    景王摇首:“何须盟约?那是你太不了解他了。徐阶这个人,不是那种死脑筋的腐儒,他支持的是大明天子,至于这个宝座是谁来坐,对他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父皇这几十年来就没怎么管过朝政,如果不是内阁在,这个江山早就垮了。他很清楚,假使我和三哥争起来,最后乱的是朝纲,要知道朝中支持我的人,可也不在少数。所以只要大局已定,不会动摇他的地位,徐阶是很乐意支持新皇的。”

    袁炜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却仍半信半疑:“可是先前他明明透露出支持裕王的意思,连最看重的学生也是裕王府上的侍讲……”

    “徐阶这个人,用一个字概括,就是稳。所以稳扎稳打,能隐忍二十年来扳倒严嵩,但他也坏在这个稳字,如果他是于谦那样的人,我才要担心呢!”

    袁炜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话到嘴边,看到自己学生的表情,又咽了下去,心想自己早该告病返乡的,怎么说也能有个好下场,现在做的这事,一个不慎,连脑袋也会掉了,可要走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心念一转,又想到如果事成,自己便可以摆脱现在尴尬的地位,那内阁首辅的位置,也必然非他莫属,届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须再镇日窝窝囊囊,看徐阶的脸色行事?

    这一来一回,一时疑虑一时心动的,明显让袁炜备受煎熬。

    景王见他如坐针毡,便让他先回去歇息:“老师不用担心,这件事情也无须你掺和进来,只要帮我稳住那些站在我们这边的大臣即可,一旦事成,他们就是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届时改变朝中舆论,都少不了他们。”

    袁炜点点头:“殿下放心。”

    徐阶领着后头三人踏入内殿,便觉得这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宫殿还是那个宫殿,看起来却比往常要空洞阴冷许多。

    皇帝靠坐在床上,而身边伺候的人,已经由黄锦换成了滕祥。

    “臣等参见陛下。”

    嘉靖帝看着跪在跟前的几人,神色不辨喜怒,也没让他们起身。

    “陛下恕罪,臣等是忧心圣体,故而请求面见龙颜,瞧见陛下无恙,便放心了。”

    嘉靖声调很低,语速很慢,仿佛带了股疲惫不堪的颓败:“朕的几位内阁大学士,你们这次来,不单单是关心朕的身体那么简单吧?怎么,这回是倭寇又进犯了,还是鞑靼又来叩关了啊?”

    徐阶身为首辅,自然不能装哑巴,所以回话的还是他:“陛下放心,如今朝中内外平安无事,只是,臣等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说。”

    “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早日立嗣!”四人齐声道,头重重叩在地面,发出响声。

    “你们这是要逼朕吗?”出乎意料,嘉靖没有想象之中的愤怒,反倒将头靠向后面,脸色灰败而疲惫,那是丹药服食过量的征兆。

    “臣不敢!”

    “平身罢。”

    看着四人的后脑勺,嘉靖帝缓缓道:“过些时日,便让景王回德安。”

    徐阶等人心头一震,不由面面相觑。

    这便算是定下裕王为储了?

    “不过,”嘉靖皱眉闭目,滕祥忙上前为他揉按太阳穴。“朕近日身体不爽,就让他待在身边侍奉吧,过几个月,再动身也不迟。”

    徐阶忙道:“既然陛下心中人选已定,不妨立书昭告天下,也好安定人心!”

    他想不明白,平日里也没见这位皇帝如何宠爱景王,怎么这会儿倒是舍不得他离京就藩了?

    嘉靖冷笑:“怎么,朕如了你们的愿,同意让景王去藩地,你们还非得把儿子从朕身边撵走,让他多留些时日都不成?”

    徐阶他们不知道的是,嘉靖自从生病以来,性情越发反复无常,先前黄锦顾虑他的身体,曾请他早日立嗣,便让嘉靖大怒,将他发配到尚衣监去了,疑心是徐阶暗中怂恿黄锦进言,否则以黄锦数十年小心谨慎的性子,怎么敢如此直言?

    没想到那头气还没消,这边徐阶等人果然就上奏此事,恰恰戳中嘉靖的心病。

    他多年来沉迷道家方术,总觉得自己受神仙眷顾,却从未想过还有如常人一样生老病死的一天。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他无比惶恐,用尽各种手段,试遍各种各丹药,却阻止不了自己的身体一天天衰败下去,最后还是不得不选择了太医的汤药。

    但就算是大罗金仙,也难以妙手回春了,按照李时珍的话说,嘉靖这具身体已经病入膏肓,非人力所能挽回,如果断了那些丹药,好好吃饭喝药,兴许还能维持一两个月,这对于嘉靖来说简直如同晴天霹雳,所以他拒绝见任何外臣,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一定会提起立嗣的事情,这就等于变相提醒自己,他的身体不行了。

    但此刻,他忽然觉得很累。

    你们想要新君,朕便立一个给你们吧。嘉靖挥挥手:“没事的话,就下去罢。”

    徐阶本还想问诏书的事情,毕竟空口白话,总不如加上玉玺印章的圣旨来得管用,但见皇帝这般神色,只怕今天提了这事,他不但不会同意,反而很有可能改变主意,这就得不偿失了。

    想及此,四人低声告退。

    滕祥站在旁边,瞧着他们走远了,才低下头,小声道:“陛下,可要传膳……”

    话没说完,却见嘉靖歪着头,已经睡着了。

    几人出了宫,高拱忍不住开口:“方才大好形势,元翁为何不顺便请陛下立下诏书?”

    徐阶拈须缓声道:“我见陛下神思不属,说了只怕效果不彰,反倒惹龙颜盛怒,届时收回前言,就功亏一篑了,慢慢来,不急。”

    高拱性子燥,一听这话就急了:“再等可就等不了了!”

    徐阶面沉如水:“肃卿慎言,这可是宫闱!”

    高拱自知失言,悻悻住口,郭朴忙打圆场:“肃卿也是情急,这么等下去总不是法子!”

    徐阶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只不过听陛下的语气,只怕心意已决,陛下的脾性,你们又不是不晓得,越是劝谏,效果只怕越差。”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也沉默不语。

    阴差阳错,让景王回藩地的事情就此耽搁下来,随着皇帝病情的加重,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储位的归属,皇帝一日没有立下诏书,众人便一日不能心安,请求立储的折子雪片一般飞向内阁,皇帝却一天比一天沉默,甚至连内阁也不召见了,只让宦官出来传话。

    其他人本以为内阁会出头,结果徐阶他们因着上次的事情,不敢再轻易打扰嘉靖,生怕他脾气一来,反而改变主意,竟也三缄其口。

    局势就在这种情况下,渐渐往诡谲的方向上走。

    小院子里,赵肃正读着家中的来信,陈洙坐在一旁,两人神色都不见轻松。

    信是陈氏口述,戴忠代笔的,说与赵肃定下婚事的陈家小姐,半年染上风寒,本来也是小毛病,谁知竟是一病不起,上个月刚刚去世了。

    那位陈小姐是陈洙的堂妹,差不多内容的家书,陈洙自然也收到了一封。

    他看着赵肃,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道:“说起来也是我那位姐姐没有福气……你别太伤心了。”

    一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去世,要说如何伤心是谈不上的,但要说开心也不可能,毕竟这是赵肃自己定下的人选,书香世家,家世清白,最重要的是,不会牵连到京城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势力,如果这位陈小姐性情温和,将来未必不能琴瑟和鸣。

    只可惜,现在一切打算都化作流水了。

    跟着陈氏的家书一起寄过来的,还有族长赵慎海的信。

    那上面说,去年会试,赵谨落第,后来由赵希夷出面走了关系,被分到江苏沭阳县任教谕。

 第 59 章

    第59章

    赵肃这个所谓的弟弟,曾经几欲置他们母子于死地,后来虽然没有得逞,可也没见他有什么悔过的情绪,反倒对自己备受族人看重而不忿,只可惜纵火的事情找不到证据,没法将这个麻烦彻底解决掉。

    这样的人,就算将来为官,肯定不是什么能做实事的干吏,但要是碰上什么机缘,傍上一棵大树,保不准还会兴风作浪,搅混一池水。往好处想,他到外地为官,肯定一时半会也没空再寻思着报复自己,赵肃也不用担心后院什么时候会起火,可以专注眼前一亩三分地的经营了。

    他合上信,长吁了口气,目光一瞥,见陈洙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他也伤心堂妹去世,便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伯训也节哀顺变。”

    陈洙在心里纠结半天,还是决定说出来:“少雍,你我不是外人,我就不瞒你了。其实我这边的家书里,除了说明堂妹病逝的消息,另外还有一事……虽然我觉得时机并不太合适,可既然家里长辈提出来了,我便先给你透个底,免得到时候你收到信时,会觉得意外。”

    赵肃见他如此郑重其事,也有些奇怪:“怎么?”

    陈洙挠头:“你知道,我那个家族,在长乐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人数之多,有时候连我也未必能喊出名字来。”

    赵肃点头。

    “你的未婚妻,我那位去世的妹妹,是二房的嫡女,我二叔子女众多,但论起来,嫡出的女儿也只有这么一位,先前将她许给你,也是十分看重你的缘故。”

    赵肃点头。

    “二叔庶出的女儿有四位,其中一位比你小四岁,今年正好及笄,容貌亦是上佳,比我那位嫡出的妹妹还要漂亮一些,可就是出身低了点,生母乃是婢女……”

    赵肃见他语无伦次,忍不住打断:“伯训,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陈洙心一横,索性一并说了:“家中来信,长辈的意思是,既然我那嫡出的妹妹无福嫁你为妻,愿意将这位庶出的妹妹许你为妾。”

    赵肃愣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未娶妻,先纳妾,对正妻来说未免不公,我不愿做如此为人诟病的事情,你家长辈的美意,只有心领了。”

    陈洙苦笑:“你的顾虑,他们也想到了,我二叔的意思是,可以等你娶妻之后,再纳我那庶出的妹妹为妾室,她今年年方十五,再过一年,也是等得起的。”

    院子另一边,贺子重没兴趣听他们说这些事情,百无聊赖,索性坐在阑下打盹,一只蝴蝶在他头顶飞来飞去,他仿佛睡得正香,也不去管。

    赵肃啼笑皆非:“我并非名门子弟,先前得陈家小姐愿意下嫁,已是荣幸,何德何能,竟让你二叔愿意再将女儿许配我为妾?”

    陈洙听了他的话,反倒笑出声来:“少雍,你未免也太看轻自己了,你少年翩翩,又是前程似锦,连徐陈二位大人都要给你做媒,更何况是我们家呢。陈家虽是书香传家,可人一多,心思难免也就杂了一些,我这位庶妹,打小也是安静的性子,并不惹人注意,可也因此不受二叔宠爱,连我也是看到书信才想起有这么个人来,二叔那边如今已没有嫡出女儿,放眼陈家,适龄待嫁的嫡女亦是没有的。他不愿让你这位乘龙快婿白白落入别人家的心思,倒也可以理解。”

    赵肃沉吟:“这事不急,如今陈小姐未过门而早逝,我便另议婚事,总归不妥,放一放再说罢,既然他们先和你商议的,那就烦请伯训转告,就说我现在感伤未婚妻之事,暂时无心婚娶。”

    陈洙点点头,赵肃这么处理显得稳妥,更不会落人口实,不免又好奇问道:“我那位庶出的妹妹,可是难得的容貌,你真没兴趣?”

    赵肃打趣:“我听说你年底也要返家成亲了,莫不是现在就想着新娘子的模样了?”

    陈洙立马闭口,要论嘴上功夫,他拍马也赶不上赵肃。

    安静了片刻,又忍不住道:“少雍,我成亲,你会去吗?”

    赵肃笑道:“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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