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的历史-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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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类的女子义薄霄汉,挺身而出,出现了张玉乔、李香君以及众位反清英雄烈母贤妻的动人场面,她们或以义激,或以身殉,令中国历史凭添了奇丽的动人风景。封建史家对女子总是吝于笔墨,对张玉乔忍辱偷生、义激枭雄乃至最后舍身成仁的原因和过程更乏深入细致的剖析,扼腕叹息之余,使人想起美国作家米勒对妇女的评价——“女人看似柔弱、沉默,其实她们比男人更加坚韧,道德和良知更加坚定,能够面对人生巨大的变迁和伴侣的兴衰浮沉,并能在关键时刻比男人更果决、更富有远见……”
杂货店里的关公 文 / 梅毅
初人岭南,我很是对大街小巷中的饭馆、杂货店里供奉的关羽神像所不解,当其败走麦城之时,身上也无金元宝、祖母绿或大钻石什么的,何以粤地商贩多供关羽做财神呢?不管那杂货店有多破陋,也无论酒馆多么陈颓,里面的关云长永远是金身不坏,赤面长髯,卧蚕眉下一双丹凤眼乜斜着芸芸众生。在众多的关羽神像包围之中,不由得让人想起历史上真实的关公及几桩非常不光彩但又由罗贯中粉饰涂金的“事迹”。
《三国演义》中写献帝与群臣打猎,曹操用皇帝金箭射杀一物,众人以为皇帝所射皆拜而山呼“万岁”,孟德策马挡住献帝而受之,关羽怒而欲杀曹操,为刘备所止,怕误伤或惊吓献帝。而历史上,关羽欲杀曹操,并不是因为什么君臣大义,而是为了一个娘们儿攘袖而起。当曹操在下邳攻打吕布时,关羽得知吕布下面的将领秦宜禄之妻杜氏姿容甚美,便屡次求曹操城破之后把杜氏赏给自己。不料大英雄孟德公也是个“好色而又淫”之辈,他“疑其有色,先遣迎看,因自留之”,自己搂着杜氏鸳鸯帐里销魂去了,气得关羽须髯皆竖,劝大哥刘备杀了曹操。但刘玄德何其人也,既厚且黑,断不会因区区一女人坏了江山大业……因此,当看到演义传说中描写曹操破吕布后把貂婵赏给关羽,而关羽怒其“红颜祸水”而杀之,不禁令人笑掉大牙。一个姿色平平的杜氏尚且令关公生淫心起杀念,何况倾城倾国的貂禅小姐呢。
再讲关羽降曹操一事。演义中刻划关公力战,有死节死义之心,最后为顾全刘备家眷不得已与曹操大将张辽“约三事”,老大不情愿而又心事重重地拜在曹公麾下。史书中却无此铺垫,《三国志·武帝记》中记述这件事仅寥寥数语:“备将关羽屯下邳,(曹操)复进攻之,(关)羽降”。显然是关羽审时度势,一见曹丞相兵多将广铺天盖地压来先自软了半边,不得不举起青龙偃月刀乖乖投降,而且降后非常卖力地诛杀颜良,全不管大哥刘备也在袁绍军中(文丑不是关羽所杀。文丑和刘备将兵五、六千同曹操战时,曹丞相以六百之众以逸待劳,文丑被杀,刘备鼠窜)。罗贯中是山西人,和关羽同乡,因此他极力渲染关公忠义也是合情合理之事。“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
建安二十四年(219年),关羽在樊城攻魏将曹仁、于禁、庞德,水淹七军,擒于禁,斩庞德,名声威震海内,吓得恩公曹孟德也与群臣商议徙出许都以避关羽兵锋。而就在此时,关羽离死期已近了。吴将陆逊对关公的评语一针见血“关羽矜其骄气,陵轹于人,始有大功,意骄志逸……今出彼不意,自可禽制”。果不其然,飘飘然的关羽先失江陵,再失荆州,最后败走麦城,他部下吏士“威知家门无恙”,故皆无斗心,作鸟兽散,这次他还上演了一次假降,大开城门,自己只十余骑跟随,从小门逃出。吴国将领潘璋手下一个屁大的司马小官马忠在章乡逮住了关羽、关平和都督赵累,根本不管什么汉寿亭侯,“即斩之”。由此可见,孙权劝降,关公怒骂的煽情场面也是子虚乌有的杜撰,孙权见到关羽时,只见其头,想劝降也是不能够的了。关羽失荆州,实际上已为蜀汉覆亡埋下了伏笔。刘备为报仇,气昏头脑亲自率大军征吴,连赵云都劝他说:“国贼是曹氏,非孙权也”,同意刘备征战的只有汉将张飞,但他临行前又为帐下将张达、范强刺杀。夷陵一战,刘备百里联营,远在魏地的后生曹丕都说“备不晓兵,岂有七百里营可以拒敌者乎!”结果被陆逊烧得大败而逃,病惭之余,客死永安。由此可见,关羽之败,不仅失荆州,又丧张飞,死刘备,其遗祸可谓不小!
此外,史载关羽为人性情残烈,刚愎自用,爱陵暴士人,用今天时髦的话来说就是不尊重知识分子。而演义中暴躁的张飞在正史中则喜于和士大夫名流之士相交往,礼遇士人。由此推断,三顾茅庐的时候随侍刘备的关张二人,按他们的脾气,要放火烧房子把诸葛烧出来见大哥的应是关羽而不是“待文士以彬彬”的张飞。
话题回到本文开头,为什么粤地商贩多供关羽神位呢,我想这一问题如果民俗学家来解答的话可以写上厚厚一本书。我个人以为,岭南自古蛮夷之地,文化落后,而又多奔走流离的商贩,他们之间难免为蝇头小利而尔虞吾诈。传说中关公忠义刚直,大概小贩们都希望其他同行象演义中的关公那么正直不欺,那样的话自己趁机做孟德之辈宁我负人也好多赚点儿铜板,这也符合国人阿Q精神的劣根性吧。
无论关公为人品性到底如何,人们的愿望终究是善良的,《水浒》中也出了个大刀关胜,同样是面若重枣,蚕眉凤目,手中偃月刀,以示关圣帝君有后,实际上,庞德之子随邓艾伐蜀,刘禅出降,小庞德“尽灭关氏族”,冤冤相报,可嗟可叹。国恨家仇,千载之下,关云长之面也不得不赤!
注释:关公,即三国时期蜀汉的关羽,字云长(见图)。当时他与吴国作战而死被封为壮缪候,在当地建庙供奉,唐代以后被视为人鬼。宋徽宗追封其为“忠患公”,佛教将其列为伽蓝神之一,道教传说关羽为老龙化身,列为张天师的神将之一。宣和年间封武安王,明万历时加封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震天尊关圣帝君”。
“道”与“心” 文 / 梅毅
“道”与“心”
——小论庄与禅的同异
庄与禅是中国古代艺术哲学中两大神奇而绮丽的瑰宝。它们对于中国古代艺术的发展,都产生过深远的影响,二者既有相通之处,又有不同之点。辨明两者的关系,对于了解和掌握古代艺术哲学大有裨益。从其产生来看,庄子哲学是中华本土的产物,禅宗则是印度佛学传入中土之后,由中国士大夫加以改造吸收之后而成的一个佛教变宗。从真正意义上讲,禅宗的产地是中国,只有当禅进入中国士阶层的精舍书斋之后,它才成为具有哲学意义的并具备无形体系的禅宗。
庄子哲学的“道”与禅宗的“心”具有相近之处,在庄子哲学中,“道”是宇宙的本体,是一个无限的概念。由“道”而产生了天地万物,“道”本身是万物之源,是终极,在时间上无始无终,在空间上无边无际。“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庄子·大宗师》)。而且,这个“道”是“芴漠无形,变化无常;死与?生与?天地并与?神明往与?何芒乎之?忽乎何适?万物毕罗,莫足以归。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庄子·天下》)。“道”虽如此恢宏博大,神秘莫测,但又不是主宰和统治人的东西,而是一种能赋予人以幸福和力量的东西。人如果获得了“道”,即获得了无限和自由。
同样,禅宗的“心”也是一种神秘而“芴漠”的东西,“心”不是指肉体的心,而是一种哲学理念。禅宗的“心”所包容的也是一种自由和无限,也就是说,从“本心”出发,欲达到超越经验的内心自悟,最终达到存在的本源,获取对宇宙与人生的总体性根本认识,这种境界,即禅宗的“梵我合一”。所谓“梵我合一”,亦即“我心就是一切”的世界观。以此而论,在追求无限与自由这种境界的意义上,庄禅有共同的旨趣。
自然无为与任运随缘
在庄子哲学中,“自然无为”(“无为而无不为”)是“道”的根本特性。在他的言谈著述中,对“自然无为”的溢美之辞随处可见。“吾师乎!吾师乎!万物而不为义,泽及万世而不为仁,长于上古而不为老,覆载天地刻雕众形而不为巧。此所游已。”(《庄子·大宗师》);庄子进而认为一切人为有意的东西都会导致伤损“自然”的后果,他以马为喻,说道:
“马,蹄可以踏霜雪,毛可以御寒;食草饮水,翘足而陆,此马之真性也。虽有义台路寝,无所用之。及至伯乐,曰我善治马,烧之剔之,刻之雒之,马之死者十二三矣。饥之渴之,驰之骤之,整之齐之,前有橛饰之患,而后有鞭策之威,而马之死者已过半矣。……夫马陆居则食草饮水,喜则交颈相靡,怒则分背而蹄子,知已此矣。夫加之以衡扼,齐之以月题,…。诡衔窃辔。则马之知而态至盗者,伯乐之罪也。”(《庄子·马蹄》)
马本自然之物,自由驰骋于沃野,本性法天。可人(伯乐)却以自己的意愿约束破坏它的“自然”之性,驱之以役,束之以羁鞍,使马的自由天性遭到毁坏。因此,庄子主张一切任其自然,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天下有常然”。他进而又解释说:“常然者,曲者不以钩,直者不以绳,圆者不以规,方者不以矩。故天下诱然皆生,而不知其所以生;同焉皆得,而不知其所以得。(《庄子·骈拇》)庄子把“自然”当作人生最高的境界,认为“虚静恬淡,寂寞无为”是“万物之本”,人们如果能以此“自然无为”当作准则,就会达到最大的自由。庄子一生所赞美的“真人”、“圣人”、“神人”等等皆是因追循自然无为之道而达到绝对自由的典范。
“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能惊。若然者,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庄子·齐物论》)
因此,人自身的“自然”是存在和发展的最高目的,人如果牺牲这一目的,追求功名利禄,那么,“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茕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邪!人谓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与之俱然,可不谓大哀乎!”(《庄子·齐物论》)。可见,庄子深刻提示了古代社会人的异化,显示出他对作为“人生之大美”的“自然无为”境界的深切热爱与执着追求,而这些也是后来古代诗词和绘画等文学艺术作品所求的境界。
禅宗的“任运随缘”同庄子的“自然无为”名殊而意类。对于枉然的做作追逐,惟政禅师曾加以嘲笑说:“佛乎佛乎,仪相云乎哉?僧乎僧乎,盛服云乎哉?”禅宗太师们把世上的一切均视为“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达磨偈)。
永嘉禅师曾言:“忘缘之后寂寂,灵知之性历历,无记昏昧昭昭,契真本空皎皎,惺惺寂寂是,无记寂寂非;寂寂惺惺是,乱想惺惺非。……今言知者,不须知知,但知而已,则前不接灭,后不引起,前后继续,中间自孤,当体不顾,应时消灭。”这些玄而又玄的言语,其中真旨,便是道法自然而“无为无不为”的禅悟。而禅宗徒众参禅的方法,更是“自然无为”这种原则的具体表现,即所谓“著衣吃饭,屙屎送尿”的自然。如果违反自然,违反“任运随缘”的原则,刻意苦心去修什么“正果”,不仅无成,反而虚妄有害。《古尊宿语录》中记载:
“马祖(道一)居南岳传法院,独处一庵,惟习坐禅,凡有来访者都不顾……(师)一日将砖于庵前磨。马祖亦不顾,时既久,乃问曰:‘干什么?’师云:‘磨作镜。’马祖云:‘磨砖岂能成镜?’师云:‘磨砖不能成镜,坐禅岂能成佛!’”。
经此点化,马祖顿然而悟。这个故事,正体现了禅宗“任随自然”的世界马。如果违背自然,强心成佛,就会象“磨砖作镜”一样疾呆无成。
在禅宗里,与“无为”相对的“有为”称作“有修之修”,是生灭法,即有生有灭的,因此修成还废。如果想与万物为侣,与天地同道,就要进行“无修之修”。这种“无修之修”其实和庄子哲学的“自然无为”同出一辙。云门和尚说:“终日说事,未曾道着一字;终日着衣吃饭,未曾触着一粒米,挂着一缕丝。”(《古尊宿语录》卷十五)这也是讲禅家以无为之法而达到“随缘而不变”的道理。只要“任运随缘”,虽处于俗世,最终不为世相所染。
总之,只要深谙“任运无为”的法理,“了此天真自然,不断不修,任运自在,为名解脱。”(马祖语)。当然,比起庄子的“自然无为”,禅宗的“任运随缘”更加放任不拘,最富有怪诞意味的要数德山宣监和临济义玄这两位禅师。
德山宣监曾公然对弟子说:
“诸子,莫向别处求觅,及至达磨小碧眼胡僧到此来,也只是教你无事去,教你莫造作。著衣吃饭,屙屎送尿,更无生死可怖,亦无磐涅可得,无菩提可证,只是寻常一个无事人。”
接着,这位和尚又放言,“这里佛也无,祖也无;达磨是老臊胡,十地菩萨是担粪汉;等妙二觉是破戒凡夫;菩提涅磐是系驴橛;十二分教是鬼神薄;四果,三贤,初心,十地,是守墓鬼,自救得了么?”其实,这些渎神亵圣之语的核心之处,也就是诱导弟子们不要被陈规陋矩所扰,而要任其自然,以获得心悟。
临济义玄更是直口快心,无忌无惧,他言道:“莫受人惑!向里向外,逢着便杀,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始得解脱;不与物拘,始得自在。”禅宗大师的这种“逢着便杀”也正是要打破一切反自然的桎梏,而“不与物拘,始得自在”之语同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