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黄与蚩尤-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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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大荒东经》
黄帝摄政，有蚩尤兄弟八十一人，并兽身人语，铜头铁额，食砂石子，造立兵杖大弩，威震天下，诛杀无道，不仁慈。万民欲令黄帝行天子事，黄帝以仁义不能禁止蚩尤，乃仰天而叹。天遣玄女下授黄帝兵信神符，制服蚩尤。帝因使之主兵，以制八方。蚩尤没后，天下复骚乱，黄帝遂画蚩尤形象以威天下。天下咸谓蚩尤不死，八方万帮皆为弭服。
——《史记﹒五帝本纪》注引《龙鱼河图》
昔者黄帝使鬼神于西泰山之上，驾象车而六蛟龙，毕方并辖，蚩尤居前，风伯进扫，雨师洒道，虎狼在前，鬼神在后，腾蛇伏地，凤皇覆上，大合鬼神，作为《清角》。
——《韩非子﹒十过篇》
昔天之初，诞作二后，乃设建典。命赤帝分正二卿。命蚩尤宇于少昊，以临四方。蚩尤乃逐帝，争于逐鹿之阿。九隅无遗，赤帝大慑。乃说于黄帝，执蚩尤，杀之于中冀，名之曰绝辔（PEI）之野。
——《周书…尝麦》
“蚩尤出自羊水，八肱八趾疏首，登九淖以伐空桑，黄帝杀之于青丘。”
——《初学记》引《归藏●启筮》（易有三种。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归藏传为黄帝所作）
蚩尤受庐山之金以作五兵。
——《管子》
阪泉氏蚩尤，姜姓，炎帝之裔也。兄弟八十一人。蚩尤疏首，八肱八趾，出羊水登九淖以伐空桑，逐帝而居于浊鹿。（原文如此，应为涿鹿——作者）封禅，号炎帝。乃驱罔两（魍魉）与云雾，祈风雨以肆志于诸侯。顿戟一怒，并吞亡亲九隅。
——《四库全书》（宋）罗泌《路史●后记四》《蚩尤传》
《皇览》曰：蚩尤冢在东郡寿张阚乡城中，冢高七尺，常十月都祠之。有赤气出如洚，民名为蚩尤旗。《十三州志》曰，寿张有蚩尤祠。
——（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济水》濁濁
引子
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魃。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蓄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随杀蚩尤。魃不得复上，所居不雨。叔均言之帝，后置之赤水之北。叔均乃为田祖。魃时亡之。所欲逐之者，令曰：“神北行！”先除水道，决通沟渎。
——《山海经…大荒北经》
据司马迁在《史记…五帝本纪》中的记述，上古时两次著名的大战，即炎帝与黄帝之间的“阪泉之战”和黄帝与蚩尤间的“涿鹿之战”，都发生在河北省涿鹿县的桑干河畔。如今，这里修建了一座《三祖庙》，里面供奉着炎帝、黄帝和当时东夷部落集团的首领蚩尤。炎帝陵在湖南，黄帝陵在陕西，这两处祖先遗迹每年都要举行盛大祭奠活动。但蚩尤埋葬的地方至今不知在哪里，更没有人操心专门为他举行纪念活动。
三国时的魏国学者编撰了一部名为《皇览》的书，书上说，蚩尤冢在东平郡寿张阚乡城中，高七丈，民众每年的十月都要去祭祀。坟丘上有赤气冒出，像一匹红色的丝绸，人们把它叫做蚩尤旗。当时的寿张县，如今隶属于山东聊城市阳谷县。清明前夕，我与友人慕名前往踏访、祭扫，看到的却是一个被当地人称为皇姑冢的土丘。初步勘探证实，这是一处龙山文化遗址。当地研究者根据史料多方论证，认为这里就是古阚乡城所在地，眼前这个在平川上突兀而起的土丘，就是《皇览》上所说的蚩尤冢了。听说离这里不到十公里远处还有一个墓冢，也可能是蚩尤冢。当我们赶到那里时，看到的却是一片平展展的麦苗地。据当地人说，原来的确有一个土丘，早就被推平了。我们也只能相信，这一带仅存的所谓皇姑冢，就是失踪多年的蚩尤冢了。
五千年前的封土遗址蚩尤冢，怎么变成了唐朝皇帝李世民干女儿的坟、也就是皇姑冢了呢？历史老人究竟是怎样变的戏法呢？我踏着返青的禾苗，脑海里浮现出几幅亦真亦幻、海市蜃楼般的历史画面：
周朝的开国元勋姜子牙祭起封神榜，封完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便急匆匆地赶往自己的封地齐国。他的旧部将帅与封神榜上列位的神仙，闻讯纷纷赶来护驾。哪吒三太子单枪开路，哼哈二将联袂压后，簇簇拥拥，浩浩荡荡，好不威风！一路走来，鬼神精怪无不慌忙避让。忽然，前面一道赤气冲天，云如血染，晴天响起几声霹雳。众人正在惊奇，只见哪吒倒提金枪狼狈逃来，禀告：“师叔，大事不好！前面似有鬼打墙当道，侄儿冲突不下，反而差点遭擒，请速定夺！”子牙掐指一算，惊出一身冷汗：原来兵主、战神蚩尤在此，小的们怎敢耀武扬威！连忙跳离四不象，摆下香案，就地祭奠。赤气渐渐消退。子牙带领众人封土添坟，命神祉将帅各归其所，只带族人家臣上任去乞。
历史翻到刘邦与项羽逐鹿中原、争霸天下这一页。那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神力无匹，刘邦部将闻风丧胆，屡战屡败。刘邦忽然想到，上古时黄帝曾画蚩尤图形震慑诸侯，平定叛乱；我为何不借战神蚩尤的威名以壮军威呢？于是每逢出兵，都要杀牲取血，祭奠蚩尤，染旗帜、血衅战鼓。这一招果然灵验，将士们胆气大壮，同仇敌忾，垓下一战而胜西楚霸王。做了皇帝的刘邦感谢蚩尤，为他修建祠堂，并在他的墓前立了一方石碑，上书“蚩尤冢”三个篆字。
到了明朝永乐年间，由于兵火连年，鲁西平原已经人烟稀少，荒野无边。从山西大槐树老鸹窝下迁来两户移民，在蚩尤冢旁定居下来。由于风雨侵蚀，石碑上“蚩尤冢”三字已模糊不清。移民们根本不知道还有个叫做蚩尤的人物，所以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他头上；而称做皇姑的，不论哪个朝代都会有一大群，她们的坟也时有所见。于是老乡自然而然地把“蚩尤冢”误读成“皇姑冢”，还编了个美丽的故事，让这位皇姑与山西人最熟悉的皇帝李世民攀上了亲属关系。
赫赫战神蚩尤，竟戴着少女皇姑的面纱隐身地下，长眠不醒。
五千年前，炎帝、黄帝和以蚩尤为首的东夷部落集团，在东方大地上繁衍生息、征战融合，开创了灿烂的中华文明，他们都是我们的人文初祖。但后来，蚩尤的形象逐渐被丑化、被淡忘了，被赶出了华夏祖先神的殿堂，只有地处蛮荒的苗、黎等民族，还念念不忘这位开山鼻祖。这里的主要原因，是当年蚩尤竟敢“作兵伐黄帝”，还曾经使黄帝大丢面子，不得不以九战九败的战绩退出中原。
蚩尤最终失败了。但秦汉以前的五帝和圣王们都不敢小看他，散布在各地的东夷人还在时时纪念他。只是到了汉朝以后，黄帝的地位越来越高，不允许任何人稍有侵犯，根据“胜者为王败者寇”的逻辑，蚩尤的被忘却也就是当然的了。下面这个传奇故事，就是想探讨华夏五千年文明之源，恢复蚩尤做为战神的本来面貌，以及探究他和炎帝、黄帝等诸位祖先神之间曾经发生过的恩怨情仇。
第一章 第十三枚卵
第 十 三 枚 卵
昔宇宙初开之时，只有女娲兄妹二人，在昆仑山，而天下未有人民。议以为夫妻，又自羞耻。兄即与妹上昆仑山，咒曰：“天若遣我兄妹二人为夫妻，而烟悉合；若不，使烟散。”于是烟即合，其妹即来就兄。
——（唐）李 冗《独异志》
本书所讲述的故事，发生在五千年前中华文明刚刚透出地平线时的炎帝、黄帝时期。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先把镜头向更为遥远的年代延伸，认识一下几位古老的洪水遗民。他们是伏羲、女娲、西王母和东王公。大胆的想象家，会说这几位高人是地球上前一界文明的幸存者；我们无法考证，只好认为他们是玄奥莫测、不见首尾的资深神仙。
泛滥全球的洪水，淹没了人类数百万年的记忆。如今，我们回望历史长河的源头，唯见天际茫茫，一片混沌。孤岛似的山岭，成了蛇虫猛兽的避难所。人类多半葬身鱼腹；免于水患者，也被禽兽啄食殆尽。
在都广之野东面的灵山上，有一棵参天大树，叫做建木，高入云端。一日，从建木高处下来两位青年男女。男的叫伏羲，龙行虎步，目光如炬，手中拿着一件长方形器具，叫做矩；女的叫女娲，凤目蚕眉，长发飘逸，雪白的长臂上挂着一样半圆形器具，叫做规。两人自称兄妹，从华胥国来到此地。
华胥国是母系氏族社会，实行族外婚制，本族中同一辈份的男女，皆以兄弟姊妹相称，严禁相互通婚。伏羲和女娲同为国中蛇氏族青年，并不一定是一母所生。伏羲的母亲华胥，因踩到雷神的大脚印，感孕而生下伏羲，因而生有异相。那华胥国，乃是高度发达的神仙国度。国中不设长官，人民没有贪欲，一切都顺其自然。但人人身怀绝技，履水腾空，登高涉险，如行平地；赴汤蹈火，剑砍斧剁，不伤毫发，不知痛处。伏羲与女娲在国中出类拔萃，神通广大，此次出行，是受族人的委托，寻找两位名叫羲和与常羲的姊妹，——她们分别驾着太阳车和月亮艇出游，与家中失去了通信联系。伏羲和女娲手中的规与矩，是他们的兵器兼万能工具，可用来回收太阳车和月亮艇。
二人巡视大地，发现灾情严重，决定停下来治理洪水，然后再去寻找羲和与常羲。
伏羲坐在方坛之颠，仰观星空变幻，静听八面来风，画八卦推演天地万物变化的玄机；制作图谱标示山川地理形势，谋划治水方略。那女娲施展一日七十变的神威，斩断巨鳌四足，用以支撑天地；擒杀兴风作浪的黑龙，稳住天下水势；引天火练就五色神石，补圆塌陷漏雨的天穹；焚烧遍地生长的芦苇，用灰土填埋洼地积水，使平原再现陆地。
大业初就，万物复苏。伏羲制作了一台二十五弦琴，女娲也自制了一台二十五弦瑟，二人弹唱行吟，用自己的激情，给荒凉的大地注入活力。他们所到之处，但见草木滋生，禽兽繁衍，一场浩劫之后，人间又恢复了生气。
幸存下来的原始居民还没有走出躲藏的地方，伏羲和女娲走遍广袤的大地，只是不见人迹。兄妹俩用尽胸中所学，也造不出活生生的人来。事到如今，女娲心急如焚，提议兄妹成婚，繁殖人类。伏羲怕坏了族规，遭受天谴，决定请示上天，看天意能否给予通融。
月朗星稀，没有一丝儿风。山顶上燃起两堆烟火，两股浓烟平行上升，直挂星际。兄妹俩跪在地上默默祷告：“若允许我两人成婚，请使烟柱靠拢合一。”
大地万籁无声。伏羲和女娲仰望纹丝不动的烟柱，疑团满腹，渐感失望，于是各自弹起琴瑟，抒发心中的幽怨和感伤。野兽停止了奔跑，飞鸟落在树上，连悠悠白云也驻足谛听，不忍离开。忽然，哗啦啦一阵响声过后，山林里飘出一股旋风，围火堆绕行一周，两股烟柱迅速纽缠在一起。女娲一怔，随即一声惊叫，扑到伏羲怀里，兄们妹俩相拥而泣。此时，他们的琴和瑟也合二为一，变成五十弦，后来命名为花韵。花即华也，用以纪念他们的出生地华胥国。
乌云四合，电闪雷鸣，倾盆大雨直泻下来。雨幕中，怪事发生了。只见伏羲和女娲的下体，渐渐变做蛇身，一阵扭动，两尾交合。霎时，天摇地动，龙吟凤鸣，群山为之呼啸。大地沸腾了！无数凶禽猛兽，围聚山头，声嘶力竭地嚎叫。——不知它们是为新人类的诞生而欢呼，还是为自身天敌的降临而悲鸣。
霞光万道，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女娲拣起十二枚卵——那是她与伏羲人类爱心的结晶——用精心调制的黄土泥巴，糊了一层坚硬的外壳。然后，她派谴十二只凤鸟，把卵送往四面八方。
她累了，舒服地躺在草地上，目送白云悠闲地飘过。忽然，放置在一起的规和矩相互碰撞，发出阵阵嘶鸣；继而化作一道金光，扑入女娲怀中。她腹痛难忍，肝肠寸断。伏羲急忙跑来，发现女娲已产下一枚乌黑铮亮的石卵，兀自在地上蹦跳。
卵石有些重，并非石质。伏羲把它捧起，高高举过头顶，默问苍天。天地异常地平静。在万籁俱寂中，他听到阵阵惊雷自远方传来，一股火辣辣的热血，在胸中激荡不已。——他们播下了人类，也播下了战火。伏羲仰天长啸，将石卵抛向空中。一只赤喙白爪的乌雀飞来，叼起石卵，振翅向东方飞去，要把它送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进行孕育和孵化。
话分两头。就在女娲和伏羲冒天下之大不韪再造人类时，另一位仙人西王母也在为延续人间香火费尽心机。昆仑山脉的深山里，有一个好去处，叫西王国，再大的洪水也无法光顾这片净土。此地群山环抱，中间是平坦的草原。四周山头上白雪皑皑，飞鸟难越；山坡间林木森森，禽兽出没；碧绿的草原上百花争艳，粉蝶翩翩。草原中间有座玉山，山下有宽敞明亮的天然洞穴，高堂大屋，石桌玉床，宛如高级工匠开凿、雕就一般。
那西王国的主人，便是名闻遐迩的西王母。她名曰王母，实际上还是个未婚未育的黄花大闺女。只是出世久远，谁也不知道她青春几何，芳名何谓。据说，她年少时得到一本秘籍，便开始进行长生不老药的研究，并培育出多种有助益寿延年的瓜果桃李。她术业有成，得道成仙，永远留住了青春的容颜和激情。
西王国的臣民，都是些个仙姑和神兽。你看，她们正在草原上翩翩起舞。西王母身材修长，腕若白玉，蓬松的黑发上，装饰着玲珑碧玉；虎头面具，豹尾长裙，使她显得既阿娜多姿，又神秘莫测。只见她摘掉面具，柳眉紧蹙，似有无限忧愤在胸中翻动。她离开众人，快步登上山颠，张开双臂，放声高歌：
四野荒兮
我心寂兮
有谁来兮
观我蹈兮
四野荒兮
我心焦兮
有谁来兮
听我啸兮
四野荒兮
我心槁兮
有谁来兮
食我桃兮
四野荒兮
有谁来兮
解我忧兮
复以乐兮
歌声悲壮激昂，如泣如诉。一向豁达乐观的西王母，为什么如此忧伤呢？
都是洪水惹的祸。
那西王国虽处流沙之外，大荒之中，却是个名胜去处。西王母天姿国色，其声韵舞姿，摄人心魄。常有追星一族，跋山涉水，前来一睹芳姿。更有修仙求道诸辈，不畏险阻，到此拜师求药。西王母热情奔放，天生喜欢热闹，又乐于助人，常使远方来客留恋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