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尘梦录-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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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避去。27日我就召集我主管的总务方面同人商量了一下准备移交的事。29日王士珍又一度书面表示固辞,当然不生效力。
30日,沈内长要来作最后的视察,在前夕,忽然江翊云打个电话问我:“明天沈总长来吗?”
我说:“来。”
他说:“我也来。”
到时,沈来,江也兴奋地来参加,又向我说:“已经见着王士珍谈院事极详,劝他,不动旧人,不要拿院中物品还清室,并且向他条陈了支持院务的策略。”
第二部分:成立故宫博物院索薪受窘(7)
10月1日,国务会议议决:聘任沈瑞麟、刘尚清、鲍贵卿、胡惟德、张学良、傅增湘、江庸、刘哲、赵椿年、陈兴亚、胡若愚、汤铁樵为故宫博物院管理委员会委员。
旧维持会委员之中,留的只有江庸、汤铁樵。其中又有一段插曲:在查看了一段时期之中,本院对于这两位“钦差”及其随员,不能不有所见意。于是大家商量将古物馆的全部拓片,送给两位钦差一份;随员八位,各送“散字盘”及“莽量”一份,这两种是全部中最著名的精粹。
因为沈内长随员之中有两位:一是礼俗司长李升培,一是总务司帮办许福奎,许是多年我的同事屈居我的手下,新近升任去的一个纯谨之士;李是我前面已经介绍过一位最热中的朋友,他们知道了这件事,因为他们都同沈内长有一些戚谊上关系。于是许来对我讲:他们八个人都要全份,加上两长与大元帅府以及国务院各两份,一共要14份,归他去分配。
我素来不甚世故,鄙视他,又可恨他有所挟,当时对许没有答复。第二天,我见了沈内长,我直率地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他说:“这是李子栽(升培字)的要求,你不说我也知道的,不要理会好了。”
“是的!”我说,“因为故宫这些拓片,平常他们是定价出售的,并且价值甚高,博物院没有经费,都是靠这收入来挹注,他们这样赠送是尽东道之谊,也不是贿赂,送来自然可收,要求就不大好了。我是两面人无奈的很,知道部里的同仁不能得罪,我不能不同总长斟酌。”
他说:“是的,不要理他好了。”
同时,另外有一位我手下的同事,同李也素有往来,他来劝我,不要得罪他,据说他自己声言:“也有委员长的希望。”
“奇谈!”我说,“我只听说是王聘老,却没听见有李司长之说。”当然,这位同事也将我的话告诉了李。
? 李发怒了,当博物院将两份拓片送给他之后,他连同这拓片写了一封信退还给我,信内指出了我的向沈总长陈述此事,认为我对他的不友谊行为,并说:“承赐珍品,原件璧还。”? 我仍旧将原件退还给他,也回了一封信答复他:承认是我向沈说明此事,这是在我的立场应该这样做。并且告诉他:“拓片是故宫博物院所赠,如果不愿接受,应该退还博物院,与我无干。”这样完结了我们双方的不快,但是他并没有再退回,也没有再答复我。
15日,以农长刘尚清改任奉天省长而离京了。国务会议议决改聘新任农长莫德惠递补刘的遗缺委员,潘复宴请聘定的全部委员商量接收故宫,推定江庸、王式通、袁金铠、沈瑞麟四人做接收委员。?
20日下午本院庶务、会计两科会同来见,说是:“奉到江委员的通知,定明日接收故宫。”请示如何预备?
我答:“江委员也是旧人,既然吩咐诸位,只是遵照他的意思准备好了。”当时会长江叔老还在天津,自有翊云报告,我只告知了汪伯老及庄思老,连夜召会计科科长余千山君来宅结算一下经手账目,同时将存在我处的中华文化基金会所补助之流传费存款折据、支票等件,交与余千山转交翊云。第二天21日上午,翊云偕同王、袁、沈三位同来院中接收,江、王两位都是旧维持会的常务委员,他们一切都接头,我就没有去。我对故宫维持的任务,在此告一段落。
第二部分:成立故宫博物院索薪受窘(8)
24日,管理委员会发表大批干事如左:
马衡、俞同奎、彭济群、颜泽祺、恽宝惠、张玮、谭祖任、张鹤、梁玉书、许宝蘅、袁同礼、徐鸿宝、张允亮、沈兼士、陈庆龠、孙树棠、陈宝泉、杨策、张凌恩、瞿宣颖、李升培、许福奎、凌念京、伦明。
以上干事24人,旧人中马衡、俞星枢、彭志云、沈兼士、袁守和五位皆在其内,彭志云辞,沈兼士不理,马、俞、袁都屈就了。并且因为古物馆庄思老因病辞馆长,以江翊云继;图书馆馆长本来是江叔老,现在也连带去职,改聘了傅增湘;马衡仍任古物馆副馆长,守和仍任图书馆副馆长;袁金铠兼总务处长,恽宝惠副之。于是管理委员会大定了。
12月1日,我与恽恭孚同在福兴居有朋友约宴,恽告诉我本院改组后的情形,说:“王士珍处有攻讦你的信,并且说有通南既国民党的嫌疑,王老是不愿追究。”
“什么通南,过一过又要说我通共了。有盗窃的嫌疑吗?”我笑问。
他说:“没有!”
后来又听说:他们在袁金铠处攻我尤烈,袁也没有理会。这都是我们共患难的自己人。? 我自责地想:“我的不善处世,以至两面不讨好,这是事实告诉我了!”我不推卸,也不后悔。所伤心的,是这些先生们,告到敌对方面,不惜陷之于性命交关的地位,而且不怕为对方所窃笑。此却为何?至今没有明白。
此后,我还是向这两面不讨好的路线走着。?
以后的一段大致有7个月的时间,我不得不脱离了博物院,一个最鲜明的对照,我不能不自己提出的,是:在故宫整个被北洋系政府强力控制的时间,我是自认接近南方国民党的,北大系统朋友却认为我是北政府的人。如今我退出了这个局面,而他们自己反而在忍辱负重的名义下同流了。
这时候,彭志云是东北人却也不与东北人合作,是我钦佩地引为同志的,沈兼士虽然有不合作的形式,但是他并未辞职,而其唯一手下的学生史明,却成了袁金凯的心腹,后来随袁到东北去做了县长。袁守和却与傅增湘发生最密切的关系,以致破坏了院章,将宋版孤本的《郡斋读书记》携出,交付商务印书馆影印,惹起了麻烦,虽然只是为了生意经。
在这7个月之内,南京政府方面,依旧时时通讯与我们注意其事,我们也还有些旧雨在内通消息,似乎并未放弃责任,实做了通南的勾当,我只有感激王士珍、袁金铠以及沈内长诸位的雅量,并没有重视攻讦人的意旨。虽然张作霖大元帅在怀仁堂“昭告”我们有“食刘秀之禄,做王莽之事”的警语。
第二部分:成立故宫博物院复院与经费(1)
转眼到了1928年夏天,我还是在内务部兼市政公所坐办任上“食刘秀之禄”。
国民党北伐军到了济南,北政府人心惶惶了,忽然沈内长向我说:“不要紧了,国民党的军队,在济南被日本人横杀一枪,给挡住了。”
这就是蔡公时被杀之役。我听着不免腹诽,我知道日本人做生意的惯技,觉得格外气愤,同时也不免忧虑。我们实在对北洋系那些军阀武人讨厌透了。所以有“偕亡”之感。并不是与国民党有什么特别交情。若论交情,自然是与北方关系深。?
但是,民厌之的,天厌之。张大元帅这位“刘秀”终究支持不下去而下旗回东三省老家了。他英勇可取的是没有向敌人妥协而被炸死于皇姑屯。我觉得终究盗亦有道,胜于朝秦暮楚的文人掩护在某种名义之下,比无法合作可爱多了。那一天,市政公所有一位元老素以识时务著名的某先生忽然穿中山装了(那时候我们大都多穿长衫),我笑着说:“气候要变。”而皇姑屯的消息立刻传到。?
转瞬之间,青天白日旗飞扬到故都,北京改了北平,市政公所改为市政府,何雪竹(成睿)接任市长,我由“坐办”转任了秘书长。易寅村以农矿部长负责接收故宫博物院,又任我做农矿部简任秘书接收北洋政府的旧农商部,我是四个委员之一。那四委员中有一位是参事萧瑜号子升,他是留法的勤工俭学生,李石曾欣赏的湖南少年。在易寅村第二次任教育总长时做了不到一个月的教育部秘书,他是易先生在长沙第一师范时代的学生,在李、易两位被段祺瑞加上共产党“红帽子”避地东交民巷时,促成了李玄伯与易的女儿淑平小姐结婚,而使李、易两先生成为亲家。
易先生负责接收故宫,却在南京无法离开农矿部北来,所以他只有另行委派在北平的朋友来代办。可是,他第一电派了四个人:马叔平、沈兼士、俞星枢、萧瑜,而没有我。萧是与故宫亳无历史关系的,大家觉得非常奇怪,尤其庄思老替我不平,并且觉得此事非我不可,难道易寅村会不知道?实在值得诧异。
但是第二天即另外接到补发一电加派了我。庄蕴宽先生还说:“寅村真糊涂,吴瀛如何会漏去?人家还以为我们是争来的呢。”
我笑了一笑,没有说什么,可是胸中雪亮,第一电是李玄伯代发的,他始终对我以内务部“间谍”相待,萧瑜是他拉进去顶我的。第二电是易先生发觉了再补,他们翁婿间也许还有磨擦呢!北大系的朋友,对我这个内务部的监察官员依然是成见极深的。而我都做了什么,他们并不清楚,所以我不怪他们。?
那时北平军队交接,一切都在青黄不接的时候,人心惶惶,险象环生,有一个顺直特务委员会在南池子,那是属于国民党,是早有的地下工作机关或是临时挂上牌子的?我不清楚。
我们在1928年6月19日上午,五个人在那委员会会面,约定下午5时又在那原地集合去访王士珍先生,他没有见我们,派一个代表魏君接待,我们说明了来意回来。我心想:他到大院胡同来商量接收我们,我避免见他,如在目前,这正是“六月债,还得快”。20日下午恽恭孚来电话了,他传王士珍先生的话,约在明天9时交接。我分别转知了马、沈、俞、萧各位。?
6月21日我们去接,就是萧没有来。他们管理会方面是由恽恭孚、许季茆、傅沅叔三人到场,计算起来,他们是去年11月21日接我们的,恰巧是七个足月一天也不少。?
因为马衡同俞星枢他们始终在古物馆,就请他们自己接收自己。我同沈兼士同去接图书馆,就是因为《郡斋读书志》的问题,同时发现许多碑帖不依手续提放在馆长室,与傅沅叔发生一点责难,他说:“事实上没有弊病。”我们只得将馆长室封锁保存原状候查,其余责成概由旧职员照旧负责照管,暂时停止开放参观,电南京待命。
即日下午,忽然战地政务委员会派一个湖北人做接收委员前来接收,战地政务委员会的主任委员是湖北人蒋作宾。据来人说:“是管理委员会去函请求的。”他知道我们已经先接,声势汹汹,誓不甘休,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只得息鼓而去。”
第二部分:成立故宫博物院复院与经费(2)
接着难题又来了:费用来源断绝,南京没有远水接济,停止了开放,收入分文俱无,职员各负保管责任,不能遣散,一筹莫展。连电告急,易先生出了一个题目,要请中美庚款补助,再挪移应用。我急急去问任叔永先生,他是庚款会的干事长,我们是至亲,又友谊甚好,天津开会,正是分配本年度补助费,但是因为本院交替,请求书及预算都没有提出,已经逾限了。商量再三,我立刻赶回赶造当天送去,由叔永在第二天亲自带去,但是照章只能补助指定用途的事业费,不能作为经费。
我当时曾电易先生建议接收颐和园,颐和园是1924年清室善后委员会与故宫同时收封的地点,在国民军退出以后,是王怀庆接任卫戍司令部时还给清室的,现在当然应该收回了。到26日的晚上,易先生来电嘱即接收。我们次日清晨在院议决,派易伯皋、赵伯俞两君先去查勘。
28日一早,在北大第三院的约会了同人去接收清史馆,同入东华门接收了一切史馆档稿,酌留保管人员,逐一察看加封回来,午后2时告竣。易、赵二君回来了,据报颐和园已由战地政务委员会仍与前清室所派管理员耿某,共谋组织保管会。内政部也派人去接收,同人推我同萧瑜到战地委员会交涉。
第二天清晨我同萧去战委会,见行政处长仇一山(鳌),他是湘人,与萧瑜同乡,说话非常支吾,不欢而散。回来再开五人会议,内政部已经派山西军队占领了。又推我同俞星枢去交涉,先到内政部保管处见到荆框香君,荆本来是我在内务部旧同事,他说:“这是次长赵丕廉主持的。”于是同到石老娘胡同张宗昌旧宅见到了赵,他说:“都是中央机关无分彼此。将来请命。”我们要求暂行会同接收加封,却固执不可,我们没有兵,只得算了。
终于得到了任叔永先生的通知,美款依照上年的例补助3万元为流动费用,但是我们无可如何,只得暂行挪用作为维持费,可以抵发本年薪金,否则流传事业也没有法子进行。一面急催政府速拨经费偿还。我并且直率地明告叔永,请他谅解,他知道我们纯属因公,处理非常正确,基金会自无可非议,因之经费稳定暂有办法了。
第二部分:成立故宫博物院翻案及其挽回(1)
忽然接到易先生来电,有一位国府委员经亨原提案,废除故宫博物院,建议分别拍卖,或者移置一切物品。在6月27日国府第74次会议讨论结果:决将中央政治会议所咨送之《故宫博物院组织法》,以及《理事会组织条例》,函请中央政治会议再行复议。于是故宫博物院形势非常危险,岌岌不可终日。
我们最初以为故宫博物院事业,是在北洋政府肘腋下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