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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故宫尘梦录-第8部分

小说: 故宫尘梦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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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祥等十六人,湖南陈嘉言等二十二人,甘肃苏源泉等十一人,云南朱崇荫等二十四人,贵州姚大荣等十九人。四都市:北京则有李经畲、马其昶、吴怀清等,上海则有陈夔龙、冯煦、秦炳直、余诚格、朱祖谋等,天津则有张人骏、吕海寰、升允、铁良、袁大化等,香港则有陈伯陶、张学华等。凡具名者八十一,其间有民国之大官,有复辟之巨子,有愚忠之遗老,亦有赌场偷东西的翰林(如常熟某秘书);又不具名而标出人数者四百三十三。其他四个全会,当以千计。真是浩浩荡荡,十八路番王会师西长安街杀奔前来。骇得我们“邪气民国”的百姓,屁滚尿流,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无从逃命,止有三呼万岁恭上皇帝尊号,才能平息众怒。     
    这个不够骇,还于条文中王树■等则曰:“凡属血气之伦,均抱不平之感。”张英麟则曰:“民情惶惑,舆论沸腾。”陈石侃等则曰:“薄海闻之,感深惊讶。”郭曾■等则曰:“证诸中外舆评,下至街谈巷议,无不以此举为非。”闵荷生等则曰:“中外震骇,大动公愤。”姚大荣等则曰:“一时人心大愤,异口同声。”听到这里,真正骇得面如土色,软了全身,哑口无言。     
    况且我本为了我的良心说话:若主他们故意骇人,还有可商的余地,内容却是千真万真,有人对我说:“当摄阁请走了溥先生的后几天,北京有人在街头巷尾,黏贴‘□□□(冯玉祥)王八旦’之类的揭帖。”我到天津第一天便有重要军事大官,亲告我曰:“你试去街上有一车夫驴童,不骂‘□□□(冯玉祥)无良’的么?他这种行为,在两个月内不死,是无天理。”证诸“邪气民国”的舆论既如此,按诸“正谊读书社”的鸿文又如彼,中华民国四字,简直不过是一张灯花纸的薄层假面,揭开来一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我们还是做一天执政算一天执政敷衍下去呢?还是赶紧自杀,出空了床让皇帝睡觉呢?还是努力奋斗,激昂了少数民国分子,学他们的笃忠于大清,杀出一条生路,使民国万年有道呢?     
    所以他们借那正谊书社本子浩浩荡荡杀奔善后会议,是否尚有“邪气委员”存在,能引出激昂,果其彼中亦止有“正谊委员”做了皇帝的清一色,吾知必有更少数的“邪气民国”作最后五分钟之准备,激昂的度数,必有如上海土语所谓将邪气的增高矣。这种“正谊”先生的惟一理由,在官则因“凡食前朝之禄,皆有旧君之谊”,在野则一凡我公民,感激二百余年厚泽深仁,方图报之不暇”;其办法则“即使优待条件一一履行,尚未能酬答万一”,然则聆言外意,说起民国,真叫做该死又该死,简直亳无天良,才挂这中华民国的招牌,段执政虽在天津入京之先,作歉然之语,到底不彻底。只有袁世凯一个蠢臣,才能彻底忏悔,曰:“仅留尊号,至今耿耿。”


第二部分:成立故宫博物院耗子痨虫鳄鱼死狗(5)

    他是要在太和殿上自称皇帝,结果了民国,从而又逊位于养心殿的今上皇帝的。所万古衔恨的,不曾来得及。且可惜现在执政,也是个不识趣的,帮同反对洪宪,气死了一个假皇帝,遂耽误了一个真皇帝,胡说八道的民国民国,乱喊了十四年,直至正谊书社的典谟训诰出版,方才天雨粟,鬼夜哭,王气在新华门前,又伴电灯之光而宵腾。     
    天文台要奏“帝星重光”。况且这班“犬马”(注见前)的恶毒设心簸弄,希冀挑起恶感,坐收他们的渔人之利。前年曹锟与张作霖斗宝,曹锟自以为马厂誓师,阻止复辟,故传谣言以诬其敌,若曰:彼则如何保卫民国,张作霖则如何主张复辟;而且张勋姓张,张作霖亦姓张,凡姓张的皆与复辟有缘,借此糊涂的证据,引起敌视奉张之潮。这不过是一种卑鄙手段,不料那班犬马,竟认此张即那张,恐段执政也是马厂的主谋,十分靠不住,故抬出张大帅来作陪,拉一个大帅入粪坑,做他们臭狗的护法。     
    尤其污蔑张大帅人格的,是东三省世荣等的口气,彼乃曰:今秋奉直之役,我军以理直气壮,奋勇争先,所向披靡。近古以来,未尝有也。乃我大帅成功不居,……另组执政新政府,有救民之心,无利己之志。”这闪烁之词,直接爽快说起来,便是说:执政是应该你做的,你便宜了段祺瑞,你就做皇帝也应该的,因忘不了大清。”这是那班做惯推戴奴才的,太看不起了民国的大帅,如何大帅要忘不了大清,又没有理由。世荣所举出的,便是“我三省为清室发祥之地,某等又多受前朝厚恩”,他们一不知三省在大清发祥前,还是大明建州卫,二不知大帅二百年的祖宗,是居住直隶,三不知努儿哈赤也受过大明的厚恩,不客气曾经取消大明的帝号。     
    总之他想拿张作霖挟制段祺瑞,又想张作霖或可与冯玉祥相打。他们简直要制造一个恐怖局面,以便溥先生还宫,进一步竟想如是如是、这般这般。不晓得我们查清了清宫的档案,才知“咱老子姓张,你也姓张”,不见得一定可以通谱。张作霖并未同溥先生有什么特别关连,那种御笔一方、寿佛一尊等拉拢礼物,凡做大官的无不有分,张作霖固当有一分,便是曹锟、吴佩孚都当有一分(止有段祺瑞、孙文除近来的燕席各一席外,还不曾发现来往一字)。而且长春宫所悬的生日送礼单,曹锟、吴佩孚、张作霖等固有其名,即间至孙润宇等,亦有其名。故正谊书社的本子,如是的污蔑了现世人物,恐吓我们,我们只有怒气更激昂。这便叫作由恐慌而激昂。     
    况且那本正谊先生的典谟训诰,最无礼的,便是蔑视少数摄阁之行动,倘然摄阁为民国轨外的乱党,则摄阁应当肆诸市朝,如其认为一时反正的法团,他所做的便是民国要典,如何能向由他产生的执政府谩骂。     
    何一革命政府,没有便宜行动。即以段祺瑞与冯玉祥两两相比,尊段者若曰段氏在以民国,一、上书清室退位,二、反对袁世凯称帝,三、制止张勋复辟,四、惩拘曹锟于团城,冯玉祥讽使黎元洪去津,事同于上书清室退位也。若笑冯玉祥曾拥曹锟,则段祺瑞曾拥袁世凯,也高明不到几分。     
    冯玉祥反对曹锟,事同于段祺瑞反对袁世凯。冯玉祥毁了吴佩孚,也抵得段祺瑞毁了张勋。段祺瑞不忍改优待条件出溥仪于宫外也,因而冯玉祥代为出之;冯玉祥不忍拘曹馄于团城也,因而段祺瑞代为拘之。如其谓彼等之对于私人,尚另有功罪,这是我等所不暇管,至于彼等之对于民国,君子可欺以其方,承认其功罪有如是。故要而言之,如一日冯玉祥代段祺瑞执政,冯玉祥能立出曹锟于团城者,则段祺瑞今日代摄阁,亦不妨立进溥仪于清宫也。倘使冯先生与段先生喜怒随其恩私而任意,则民国无复余地,由是而认真,由是而仇嫉,由是而激昂,曹锟可做李彦青之续,溥仪先生亦或把臂于尼古拉第二。故曰:那班耗子、痨虫、鳄鱼,非送他上断头台不止,此所谓危哉溥仪先生。     
    ?     
    吴稚晖(敬恒)先生这篇文章,是1925年2月1日写的,嬉笑怒骂,诙谐正经,兼而有之,意在叫他们这一班大小揩油朋友假充忠臣者流,醒醒他们的顽梦。我在当日读到,也以为或者可以有些作用,佩服这番苦心孤诣。     
    其实,今天想来,吴先生也在说梦,他们并没有清醒,连我们也在做梦。诸君看后来的发展,全国人民,无论在朝在野,当事与旁观者流,一律都在做着同床异床各式各样的梦,连我今日也还在梦中,醒不了也想不开。     
    现在不要扯得太远,缩小了范围,单就应付清室来讲:当时实在应该快刀乱麻,一刀或者一枪除去了那祸根溥仪先生,他们保管屁也不放,一个个缩头回去,既省得执政府的为难,又省了我们多少事故,也不会由日本使馆又运送到东三省演成了满洲国又一度的小朝廷,牵涉到世界大战,都是当时博什么宽大的名,说了一大堆废话而不得好果。


第二部分:成立故宫博物院耗子痨虫鳄鱼死狗(6)

    冯玉祥尽管变化多,究竟是一个粗人;一班所谓学者,又都是酸秀才地喜欢猫哭老鼠的丑态以至于如此!吴先生这篇大文,不正是猫哭老鼠的一本哭丧歌吗?害得我现在还费事地抄了它好久,其中所说的因素情理,不能不说是亲切动人,可是他们哪一个是真为大清朝而惧怕什么嘲弄、认真、愤慨、仇嫉、恐慌、激昂、冤哉、危哉呢?     
    这篇文章,前段耗子鼠窃的内容是取自我当时所写的《故宫博物院前后五年经过记》33页到43页,后面紧接着有一篇溥仪取物账,这帐是由《故宫物品点查报告》第三编第四册“养心殿报告”里面摘下来的,为节约起见,不必再转录了。     
    我再记载一段故事来做插曲:?     
    有一天,陈去病先生(佩忍)因为赁屋居住,认识了一个旧日清室奏事处的太监邱和来,邱正是他的房东,相处得很好,于是为了要听白头宫女说开元遗事,约我们到他家里午餐,并由邱约了他们的奏事处首领太监刘某同坐。     
    他说:袁世凯逼着皇太后隆裕逊位,派了赵秉钧、杨士琦、荫昌,还有一个海军部侍郎某,捧持了请求逊位的奏折限三日答复。隆裕一个女流,她不知道什么叫做逊位,将这本奏折放在养心殿三天看都没看,也没有其他的什么大臣亲贵来过问,三天过了,四个人又来催逼,隆裕当时就拟了旨照准,四个人伏地大哭,隆裕见他们哭,自己也哭了。四个人奉旨走了,隆裕还照常治事。     
    过了好久,看看没有人再来奏事,她忍不住问奏事处的太监:“今天怎么再没有奏事的人了?”?     
    “国事已经归袁世凯了!”首领太监碰头回答,“太后请只问家事!”?     
    “太后默然了,面色非常难受。”刘某又说,“今天这些孤忠遗老,那时一个也没见。大约列朝亡国,都没有这个样子罢?”?     
    邱和来说:“从那时到今天,因为亡国尽忠捐躯的人,一个也没有,就是前天神武门饿死了两条狗!”     
    陈去病先生矮小纯笃,是一个真正的学者,他是老同盟会、老国民党,同庄思老、吴稚老都是清代南菁书院的高材生,后来结了一个叫做南社的诗社朋友,我是因为故宫这一场合作认识了他。后来他在镇江焦山修《江苏省通志》,又同庄先生共事一直到死都没有做官,我们也没有再见,这是我在故宫认识的诸位之中印象最好,没有遗憾的一人。


第二部分:成立故宫博物院学风官风(1)

    上文是一段清宫接收开始。同清室内务府因为点查物品的纠纷费了一番唇舌之后,段祺瑞执政方面有了批示,其他人已经没有方法再推翻清室善后委员会这个组织了。某些反对者只有悲愤交集地在旁边生气,委员会则积极地着手点查宫内物品。这是集合学校与政府机关的全体参与人员合作,大家觉得是一桩有趣希奇的事,都是贴车钱尽义务来工作,偶尔委员会预备几桌午餐、或者烧饼镘头之类来招待大家,然而多数自理。好在多数机关公教人员,那时至少各人都有一辆包车可坐,自己都有公馆,食住不成问题。     
    在此合作的朋友,都有相当地位,生活也还优裕。“故宫”作为清朝的首善之区,其实并非尽善尽美,反而是个阴气弥漫的地方。在此地工作,进来先要走一段北风刮面的甬巷,有的地方,多年都没开门,甚至有一个什么宫(名称忘记了),在乾隆年间一直封锁到现在没有开过,其中尘积蛛网,鬼气森森,宫殿之内,照例不能生火,寒冷到不能忍受。     
    点查的担任地点,都用抽签来决定,大家不能挑选,也只有硬着头皮忍受。为什么要来呢?自然是急公、好奇、好古、有趣,合起这几个因素来自动愿意参加。有人问:你们为什么这样急公好义做这样一点报酬也没有的工作,一定是想偷点东西无疑。我听了很生气,这种人当然他的品性上没有以上我指出的那几种因素,然而可见我们这一班参加的人除了吃苦以外,还要负一处名誉上损失,这在目前的中国社会上,真是除了“生得贱”而外,没有什么可以解释了。     
    我自然不能说这样卑劣思想的人一个没有,但是我除了担保着自己,我当时对于大多数的同人都是这样想。或者有少数不良分子,当时确是因为规则相当周到严肃而不可能,有以为不合算者慢慢地他自己也就不来了。?     
    于是我们要问到:同人既然这样来去自由,大家都没有酬报,这事业如此艰苦,假使兴趣过去,一哄而散,怎么办呢?     
    不!他们是一批行政方面执行经常事务的人(后来我也身当其任),因为委员长李石曾在北大任教,所以以北大为中坚,在最初的时期,高级一些的,都是北大的高级教职员,有如我这本记载里的主要分子,如李宗侗(玄伯)、沈兼士、马衡(叔平)、袁同礼(守和)、俞同奎(星枢)五位,都是后来故宫博物院掌握实权的人物,都是北大当时的重要教职员。此外易培基(寅村)、庄思老、张继(溥泉)、江瀚(叔海)同我,则都是以政治地位的外串,在当时并没有掌握内部的行政,却有比较密切关键的作用而已,其余的暂时不提。     
    那末,低级的职员,当时都是北大的,一般不是职员便是学生了,当时他们有无收入,我还不得而知,后来这些人都是有给职了,但是不甚丰裕而已。     
    写到此地,我忽然又想起一个插曲,且把它记在下面:     
    在点查的时候,点到一部《春秋左传》,记录物品的当然是一个北大的学生或者职员,在点查的人告诉他《春秋左传》四个字的当时,他一个一个字的问:怎么样写?讲了多少遍,还改了多少次,方才写成功。     
    另外一件故事,是一个教授当组长,也有一些学生在当点查,他们点到一件彝器(后来据说是周尊)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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