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诱惑-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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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倦。有信仰、有理想的新式“湘军”,自然不同于腐朽的不堪一击的清朝政府军。
当然,湘军在勇猛之外,凶残也是他们的一大特点。曾国藩本人都有“曾屠夫”之号,其手下自不必说。攻城陷地之后,他们对被俘的太平军施以凌迟、剜眼酷刑不说,常常以“从逆”为名滥杀百姓,并乘机抢掠奸淫,作恶不少。对此,同样官僚出身的谭嗣同就曾指责湘军的掳掠滥杀。
无论如何,曾国藩在1854年正月所发的《讨粤匪檄》,确实可作为湘军的“宣言书”:
逆贼洪秀全杨秀清称乱以来,於今五年矣。荼毒生灵数百余万,蹂躏州县五千余里。所过之境,船只无论大小,人民无论贫富,一概抢掠罄尽,寸草不留。其掳入贼中者,剥取衣服,搜括银钱,银满五两而不献贼者即行斩首。男子日给米一合,驱之临阵向前,驱之筑城濬濠。妇人日给米一合,驱之登陴守夜,驱之运米挑煤。妇女而不肯解脚者,则立斩其足以示众妇。船户而阴谋逃归者,则倒抬其尸以示众船。粤匪自处於安富尊荣,而视我两湖三江被胁之人曾犬豕牛马之不若。此其残忍惨酷,凡有血气者未有闻之而不痛憾者也。
自唐虞三代以来,历世圣人扶持名教,敦叙人伦,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秩然如冠履之不可倒置。粤匪窃外夷之绪,崇天主之教。自其伪君伪相,下逮兵卒贱役,皆以兄弟称之,谓唯天可称父,此外凡民之父皆兄弟也,凡民之母皆姊妹也。农不能自耕以纳赋,而谓田皆天王之田;商不能自买以取息,而谓货皆天王之货;士不能诵孔子之经,而别有所谓耶稣之说、《新约》之书,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於九原,凡读书识字者,又乌可袖手安坐,不思一为之所也。
“个人英雄主义”的绝佳表演(6)
自古生有功德,没则为神,王道治明,神道治幽,虽乱臣贼子穷凶极丑,亦往往敬畏神祗。李自成至曲阜不犯圣庙,张献忠至梓潼亦祭文昌。粤匪焚郴州之学宫,毁宣圣之木主,十哲两庑,狼藉满地。嗣是所过郡县,先毁庙宇,即忠臣义士如关帝岳王之凛凛,亦皆污其宫室,残其身首。以至佛寺、道院、城隍、社坛,无庙不焚,无像不灭。斯又鬼神所共愤怒,欲一雪此憾於冥冥之中者也。
本部堂奉天子命,统师二万,水陆并进,誓将卧薪尝胆,殄此凶逆,救我被掳之船只,拔出被胁之民人。不特纾君父宵旰之勤劳,而且慰孔孟人伦之隐痛;不特为百万生灵报枉杀之仇,而且为上下神祗雪被辱之憾。
是用传檄远近,咸使闻知。倘有血性男子,号召义旅,助我征剿者,本部堂引为心腹,酌给口粮。倘有抱道君子,痛天主教之横行中原,赫然奋怒以卫吾道者,本部堂礼之幕府,待以宾师。倘有仗义仁人,捐银助饷者,千金以内,给予实收部照,千金以上,专摺奏请优叙。倘有久陷贼中,自拔来归,杀其头目,以城来降者,本部堂收之帐下,奏授官爵。倘有被胁经年,发长数寸,临阵弃械,徒手归诚者,一概免死,资遣回籍。在昔汉唐元明之末,群盗如毛,皆由主昏政乱,莫能削平。今天子忧勤惕厉,敬天恤民,田不加赋,户不抽丁,以列圣深厚之仁,讨暴虐无赖之贼,无论迟速,终归灭亡,不待智者而明矣。若尔披胁之人,甘心从逆,抗拒天诛,大兵一压,玉石俱焚,亦不能更为分别也。
本部堂德薄能鲜,独仗忠信二字为行军之本。上有日月,下有鬼神,明有浩浩长江之水,幽有前此殉难各忠臣烈士之魂,实鉴吾心,咸听吾言。檄到如律令,无忽!
此慷慨激昂的檄文,也给日后老曾的仕途留下后遗症:卫道的意味太浓,勤王的忠贞不够,致使满清朝廷对他产生疑忌。
山重水复疑无路——石达开的转败为胜
西征太平军节节败退之时,石达开指挥的湖口战役和九江战役,大胜克捷,一下子扭转了整个战局。
取得湘潭和田家镇两次大胜,曾国藩大受鼓舞,萌发出一股“灭此朝食”的精神头,立刻率水陆湘军杀向九江。湘军为南路,北路方面,还有清朝湖广总督杨霖率一支军队,率先入屯广济。
屡战屡败之际,杨秀清派出石达开和罗大纲率援军前来接应。
经过一番分析,石达开深知湘军厉害,特别是湘军水师,乃当前大敌。敌人乘胜之下,和湘军正面硬拼肯定不行。于是,他派林启容死守九江,罗大纲带人守卫湖口西岸的梅字镇,他本人率军固守江水东岸的湖口县城。
石达开严肃军纪,命令士兵深壕高垒,切勿轻易出营与湘军争锋。同时,太平军白天扰敌之外,天天夜间也不闲着,在江面散置三五成群的小船,上面堆满柴草,实以硝药膏油,点燃后顺江而放。接着,士兵在岸边鼓噪惊呼,大量发射火箭,使得船上湘军彻夜无眠。一天没事,两天没事,三天没事,到第四天湘军头领和士兵就有些熬不住。人不睡觉,肯定没胃口;没胃口,肯定身体要垮;身体一垮,精神烦躁,日久成疲,战斗力急剧下降。
如此一个月的相持,石达开的“疲敌计”取得重大成效。
深知湘军有急切求战之心,石达开故意命令湖口太平军佯装全线撤退。湘军见状,立刻派出水上致胜的“法宝”——一种轻捷性类似舢板的快船,几百艘轻舸齐发,狂追太平军。
见引蛇出洞计成,湘军主力军外出不及归,石达开下令埋伏的太平军乘小划子满携引火之物,突入湘军水营,向那些笨重的大船上扔火把和引爆物。同时,岸上太平军狂射火箭,呼声震天,烧毁大船九艘及其他运兵船三十多艘,两千多湘军葬身鄱阳内河。
仓惶之下,曾国藩退守九江。
仅隔12天,即1855年2月11日,在石达开指挥下,太平军自九江城内偷偷划出几十只轻舟,月黑风高之夜,偷入散泊于九江城外的湘军水师营内,忽然放火,四处投掷浸油燃烧的柴捆。
“个人英雄主义”的绝佳表演(7)
湘军各哨惊乱,齐齐扬帆遁逃。由于摸清了曾国藩座船,一支太平军突击队很快就攀援而上,尽杀船上之人,缴获了大批重要文件。太平军清点首级,却不见有曾国藩。原来,火攻猝发之时,卫兵立刻扶持曾国藩登上条小船逃命。否则,他性命难免。
湖口、九江两次大胜,太平军西征转败为胜,基本消灭了曾国藩辛辛苦苦建立的“王牌”水师。
狼狈之余,曾爷逃到南昌喘息。
当时的曾国藩,乃45岁盛壮,官场老经验,而予他致命打击的对手石达开,时年24,风华正茂,恰似周瑜重生。
乘胜之下,秦日纲、陈玉成、韦志俊等人率太平军从宿松、太湖等地跃击,直扑湖北,并于1855年(咸丰五年)4月3日第三次攻克武昌。如此一来,南京上游的三大战略城市安庆、九江、武昌,全归太平军掌握,确保了“天京”的安然无虞。
武昌争夺战在清朝与太平军作战中也算一奇。早在咸丰二年,太平军首次攻下武昌,湖北巡抚常大淳举家自尽。但太平军很快就主动弃城攻向南京。咸丰四年,西征军二下武昌,湖广总督吴文镕战败在黄州自杀。不久,湘军夺回武昌。至此,西征军三下武昌,湖北巡抚陶恩培自杀。直到转年年底,此重镇才复为清朝湖北巡抚胡林翼夺回。三次血战反复争夺,可见武昌城的重要性。
虽经大败,湖南人曾国藩仍旧坚忍,赶忙指挥塔齐布率湘军水师猛攻九江,准备下此坚城以雪前耻。但太平军守将林启容贯彻石达开指示,坚守不出,一次又一次击退湘军进攻。愤懑羞恼之下,塔齐布呕血而亡。
在武昌方面,曾国藩指派罗泽南提军,配合湖广巡抚胡林翼攻城,日久未下。
由于清朝的和春统三四万清军围攻庐州,石达开便于1855年秋率军赶往援救。毕竟清军势众,石达开心忧武昌、九江战局,很快率军回返,庐州在1855年年底为清军夺回。
石达开率胡以晃等人乘船从安庆西上,往赴武昌。途中,湘军罗泽南率军来阻,双方在崇阳、通城一带交战,互有胜负。
审时度势下,青年统帅石达开想出一条妙计:在湘军拼死进军武昌之际,江西的大后方肯定空虚。于是,他下令西征军自湖北通城一带,越过幕阜山,杀入江西境中。这一来不得了,曾国藩立即命令围攻九江的周凤山(接替气死的塔齐布)率军回援,九江围解。
太平军连克新昌(宜丰)、临江(清江)、吉安等城,并攻克湘军水陆大军重要的战略要地樟树镇。如此江西咽喉要地落入太平军手中,又见溃退的湘军奔窜回城,南昌军民人心大骇。曾国藩心中也惊,忙率众回南昌城内,闭门自固。
由此,江西五十余县(占三分之二)的地方全部由太平军占领,曾国藩困守愁城。为求能保南昌,他飞书罗泽南要他回援南昌。
但身在武昌城外的罗泽南出于大局考虑,没有按照曾国藩的指示去做。他认为武昌乃南北枢纽之地,如果湘军骤撤,胡林翼一军不足以当太平军兵锋。而且,据报武昌城内太平军守军粮食已经接近吃尽,再坚持一下,可以克复这一坚城。
在曾国藩书信发出后的第十天,武昌城外又有太平军援军赶到,形势危急。还好罗泽南事先安排有后备队,自洪山驰下,奋击太平军。交战之间,有弹片正中罗泽南左额,血流如注。坚持许久,卫兵最终不得不护送罗泽南回归洪山大营,但他仍旧危坐营外,指挥战斗。
由于弹片嵌得太深,止血不住,罗泽南转天亡于军营之中。这位罗泽南,曾国藩的湘乡老乡,非一般军将,乃清朝后期一代大儒,著有《小学韵语》、《西铭讲义》、《周易附说》、《人极衍义》、《方舆要览》等著作,是诠释程朱理学的大家,时称“罗山先生”,其弟子也多为湘军名将,如李续宾、李续宜、王錱、刘滕鸿、蒋益澧等人,这些人皆在《清史》中有传。
听闻罗泽南死讯,南昌城中的曾国藩悲从中来,绝望至极,只得听天由命,坐以待毙。
“个人英雄主义”的绝佳表演(8)
这时候,只要石达开等人在南昌加紧攻势,或迟或早,此城肯定不守。
路到绝处开生面。南京方面,洪、杨二人力命石达开东援,以齐力共破清军的“江南大营”。
上命不得不听,石达开只得从南昌撤围。曾国藩咸鱼翻身。
至此,太平军“西征”告一段落。
附:《虏在目中》
(说明:《虏在目中》著者不详,抄本原藏于北京图书馆。此文应该是一个曾经被太平军俘虏的读书人所写。《虏在目中》对于太平军的军营制度、仪节、纪律、习惯、作战技术、文书格式等等,多有详细的第一手描述。对于研究太平军作战方式,很有参考价值。)
贼营出阵,皆以大率小,如:伪丞相当头,次伪检点,左、右伪指挥,次伪将军,次九军伪总制,率各属下伪典官、监军、军帅、师帅、旅帅、卒长、司马等。以三军居中,六军分左、右翼。伪总制,进则视伪指挥之旗,退则视伪丞相之旗。众贼目进退,皆随伪总制之旗。
贼临阵遇官兵时,伪丞相之旗居中,分开门户,滚牌手数十面,隐住大炮。俟伪指挥、将军由左右抄出,则滚牌一散,大炮打出,左右继以抬枪、鸟枪,众贼兵呐喊,遂就势冲出。官兵为贼所惑,每在此时。人声、炮声,其势甚大,不知黔驴止此一技耳。伪检点之旗居后,视贼有不按队伍者,收兵时斩。如前军败,后军零星先走者,即斩。
贼与官兵交战时,约十余合之后,故退二三十步,复一拥而进,谓之“回马枪”。贼每战皆施此计。视官兵稍败,则左右之军追上,两军一合,后军随后一围,如连环之式,用长矛混战。大约贼之阵势,皆不出一分一合之法。倘左右有接应之兵,由中一击,其围自溃。
贼视官兵远走,前军已成围者不动,后军抄出追之。
贼屯兵之所,四方皆筑土城,约高八尺,厚二尺,用木柱埋在土内,相去约四尺远,两两对埋,里外卡以木板,中实以土,如江南筑土墙者然。但筑墙者,墙成即将板木撤去。兹则筑一层,加一层。墙上开两小方洞,一大洞,两两相间。小洞内安置抬枪,大洞置铁炮。外面看之,全不见枪炮形迹。贼每从洞内窥伺官兵。城上亦可登望。
土城外,有濠沟,即筑城取土之处,城完而沟亦成矣。内插竹钉,以防官兵冲突。
贼印以松木为之,约长三寸,宽寸半,旁刻二龙,中刻贼伪衔,皆是真字,无篆书。
贼谓枪头为“札嘴”。用竹竿长一丈二尺,逐节用火炙过,将札嘴安于竿首。自伪总制以上用大刀,余皆用此。
贼营竹帽,谓之“胜盔”,用竹编三层,可以搪刀斧,唯广西起首之贼有之。贼便帽,用绸缝一长筒,将线缩成花纹,下用飘带,扎于额上。
贼营逆书
有名《天条书》者,上云:“第一天条,崇拜皇上帝;二,不好拜邪神(逆书中应用“可”字处皆用“好”字);三,不好妄呼皇上帝之名(注:名爷火华);四,七日礼拜,颂皇上帝之恩德;五,孝顺父母;六,不好杀人害人;七,不好奸邪淫乱;八,不好偷窃劫抢;九,不好讲诳话;十,不好起贪心。”
每食念经,首四句云:“赞美上帝,为天神父,赞美耶稣,为救世圣主。”
贼奏章头尾,通用套云“小子某,同众小子某,一齐跪在地下,敬告天父皇上帝老亲爷爷”,(题头)“托救世主天兄耶稣赎罪功劳,转求天父皇上帝,在天圣旨行成(成行)”,(题尾)“在地如在天焉,俯准所求,心诚所愿”。
有名《三字经》,首数句云:“皇上帝,造天地,造山海。六日间,尽造成。人共物,得光明。”
有名《幼学诗》者,其词如小说中之劝世文。
有名《太平诏书》者,内载伪檄文三篇。
有名《天父下凡诏书》者,其词皆是惑人之说。
有名《太平新历》者,无干支,有二十八宿营,单月三十日,双月三十一日,至节令亦与宪书等。
卧榻之侧难容鼾睡(1)
——清军江北大营、江南大营的首次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