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岁月-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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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小路上，可爷爷现在一个月也来不了一次。他的成绩也开始受到一些影响，期中考试时，他第一次考了个第二名，李秋晨考了第一名。这出乎班里所有人的意料。
“这家伙终于让出了第一的宝座，真不容易！”同学们感叹道。
秦太行一点也不在乎，他心里只想着爷爷。李秋晨也特别高兴，较了这几年的劲，终于赢了秦太行一次！不过她并没在秦太行的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兴奋。相反，这些天她发现秦太行的表现有些反常，显得很忧郁，情绪似乎很低落。
“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这次考试考了第二名不开心呀？其实你在我们班里一直都是最好的，现在也是。”李秋晨想安慰他一下。
“没有。”秦太行涨红了脸，忙说，“我才不在乎考第几名呢！”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呢？”李秋晨有些半信半疑。
“反正不是因为这个。”秦太行想了想说道，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私事。
“你爷爷又来看过你吗？”李秋晨又问。
“看过，他的身体最近不太好。”秦太行说。
“哦。”李秋晨轻轻叹了口气，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没再追问下去，她的目光里充满了同情，也许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过得那么幸福，快乐。
学期结束后，同学们都回家了，秦太行一个人留在宿舍里。爷爷还没来接他，他十分不安。又过了几天，领完通知书后，他背上书包，沿着那条小马路飞快向西跑去。这次他又考了第一名。但这些对他来说已毫无意义，他只想立刻回到爷爷身边。一路上他不停的跑，跑累了就走一会，然后再接着跑，一路上眼镜老是往下滑。当他又沿着那条小山路刚爬到一半时，他忽然模模糊糊的看见了爷爷，他正坐在那块大石头上休息。
“爷爷！”秦太行兴奋的喊起来。
秦之恒也看见了他，高兴的朝他挥了挥手。
“等不及了吧，我正要下山去接你呢！”秦之恒笑道。
但他很快又忍不住咳了几下。
“您的身体不舒服吗？”秦太行忙问。
“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秦之恒说道。
秦太行拉着爷爷的手快活的向山里走去。
这个暑假，秦太行大部分时间都是陪爷爷在山谷里度过的，有时也去清风寺住几天。秦之恒的身体越来越差，有时整夜的咳嗽，浑身酸痛，身子也日益消瘦。秦太行平日里最害怕看到爷爷在山谷里为他自己挖的那个大墓坑，它是那么的冷酷，无情，他真想用土把它填上。他常去相思泉帮爷爷提水，爷爷总是缓慢的跟在后面。清风寺里的师父们常给他们送一些吃的。秦太行每天陪着爷爷在山谷里散步，有时拿着大树叶帮他驱赶蚊子，有时还帮他捶腿。秦之恒每天会给太行讲一些他年轻时打仗的故事，秦太行很爱听，尽管有许多事他以前已听爷爷讲过了，可他还是那么津津有味地听着。有时秦太行趴在洞口的石头上写作业，秦之恒就坐在旁边默默的看着，有时他的眼睛里还会闪着泪花，像个孩子。静池师父每过几天就会来山谷里看他们一次，还会带一些吃的。无尘师父虽比秦之恒大十来岁，可他的身体却比秦之恒要好得多，有一次他还亲自来过呢。
很快暑假过完了，今年秦太行就要上五年级了，可就在开学的前几天，秦太行突然提出不想再去上学了，他想在山谷里照顾爷爷。可秦之恒坚决不答应，他的情绪有些激动，还狠狠的责怪了秦太行一通。
临开学的前一天，秦之恒突然变得很焦躁，他不停的在山谷里走来走去，似乎有什么心事。然而，他却什么也没说。第二天一大早他就送秦太行上路了。秦太行心里十分难过，他并不想再去上什么狗屁的学，他只想在山谷里陪着爷爷，可他却又不敢违背爷爷的意愿。爷爷走路很吃力，可他又坚持要把秦太行送下山。走了好几个小时的山路，他们又来到了那条通往山下的小路上。他们在那块大石头旁休息了一会，秦之恒给了太行一百七十多块钱，其中五十块是用来交学费，其余的是他两个月的生活费。他们还约定十一月十二日他在这里等太行，到时秦太行来这里拿钱和过冬的衣服，不必到山上去，他也不必再到学校里，这样大家都可以省点力气。秦太行怎么也舍不得离开爷爷，可爷爷却一再催他赶紧上路。秦太行又一次哭着离开了爷爷。秦之恒站在那块大石头旁并没走，他一直目送着秦太行一步步向山下走去。这孩子真的长大了，秦之恒想着，不觉间流下了眼泪。时光飞逝，转眼十三年过去了，太行已长成了一个大男孩，这块大石头旁，这片曾经拥抱过太行的青草地，是否还记得当年的一个清晨，那个还在襁褓里啼哭的婴儿？秦之恒坐在那块大石头上，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他久久不愿离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陪伴太行多久。战神的离去本来就已令他悲痛不已，这些年来在他身上留下的各种创伤都开始找上门来，还有一些莫名的疾病，他的身体很快一天天垮了下来，身上的肌肉也变得松弛起来，腿上还出现了浮肿。他的身躯就像一座饱经风雨的大厦，突然间就这样轰然倒塌了。
秦之恒回到山谷的第二天，他就匆匆收拾起太行小时候的衣物，小心的放在一个小口袋里，然后背着一步步爬上山坡，又一步步艰难的向西走去，他要去清风寺。三十里的山路，他一直走了一上午。他来到清风寺门前时，太阳已偏西。他抬起头来，又看见了那三个端庄的大字：清风寺。他敲了敲寺门，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开门的正是静池小师父。他忙掺着秦之恒进了寺里。无尘师父看见他来了，也忙过来问候，他们又在听月亭里坐了下来。
“你不如搬到清风寺来，这样既可以有人照顾，我们又可以聊天。”无尘师父开口说道。
“多谢了，只是一离开山谷，我的心里就不踏实。无尘师父，我们在这个山谷里也相处十几年了，这也许就是我们今生的缘分吧。说句实话吧，虽然我不信佛，可我的心里却十分敬重您，相信您，您是我后半生理最值得信赖的人！今天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请您帮忙，这件事比我的生命还重要！”秦之恒的情绪有些激动。
“是不是关于太行的事呀？”无尘师父问。
“是的，什么事也瞒不过你。我本以为，我进了深山以后，我的心也就随之而死了，我这一辈子也就没什么值得留恋和牵挂的了。可是我错了，后来我发现我舍不得我的战神，太行，还有无尘师父您，原来这个世上还有让我割舍不去的东西！”
“阿弥陀佛，你的心一直在活着，佛能感觉得到。”无尘师父说道。
“这是太行小时侯的衣物，当年我在草丛里捡到他时，他的身上就这么多东西。这么多年来，我们一口饭一口饭的把他喂养大，不容易呀，也让您操了不少心！”秦之恒有些哽咽。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无尘师父面色凝重地说道。
“可他毕竟也给我带来了许多快乐，让我的灵魂有了寄托，在您的调教下，这孩子很有出息，他聪明，善良，又懂事，学习成绩也好。只是他长这么大了，我一直还没告诉过他的身世，我怕他伤心，真的不敢再给他任何伤害了，我很爱他！他现在已长成一个大男孩了，上学期他还一个人从学校一直跑回我的山洞，他说我的身体不好，放心不下我，多好的孩子！”秦之恒已泣不成声。
“这孩子最让我放心的地方就是他的善良，以前他还告诉我平时多让人去看看你呢。”无尘师父说道。
“可他以后早晚还是要知道他的身世的，我们不可能隐瞒他一辈子，不过我连他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难道我就这样告诉他，他是我十几年前在山坡上的草丛里捡到的一个孤儿？”秦之恒悲伤的说道。
“等以后他更懂事了再告诉他，他会理解的。”无尘师父说道。
“可我已等不了啦，这些天我的身子一天天垮了下来，现在我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没想到自己会垮得这么快！我真担心万一哪一天我真的不在了，谁还去学校接他呢？他回来后发现我已不在了，他该怎么办？他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他虽然十三岁了，可在我的眼里，他仍是一个孩子！我祈求上苍再让我多活几年，让我多陪这孩子走一程，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秦之恒叹息道。
“你别那么悲观，你按我教的方法调养一下就好了。”无尘师父安慰道。
“没用了，我的身体我最清楚，我随时都有可能死掉，死我倒无所谓，二十多年前我就已是个该死的人了，可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太行！万一哪一天我突然走了，无尘师父，太行就托付给您了，他也就您一个亲人了！”秦之恒恳求道。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无尘师父也有些激动，“放心吧，秦施主，这件事我早已另有打算，万一哪一天你真的走了，我会送他下山，帮他去找一个人家。太行虽长在清风寺，可他却不是属于这里的，他的未来在山下，在那个红尘世界里。他在那里的情缘未了，是恩是怨，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那我就多谢无尘师父了！我说过您是个非常让人信赖的人！您把太行的这些衣物都收好了，别让他看见，等那一天我走后您再让他看，告诉他这一切！从我住的山谷向东北大约走四十里，有一条通往山下的小路，我每次送太行上学都要经过那里，那条山路边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我们常坐在那块石头上休息，当年我就是在那块大石头旁边的草地上捡到他的。现在他仍一点也不知道。昨天我送他上学时，我和他还在那里约定，十一月十二日我会在那里等他，给他送东西。唉，真希望到时候我还能走到那里，再看看我的太行！“秦之恒有些伤感。
“我劝你还是多保重身体，别想得太多，疑则伤神，要做到心静如水，别让那些烦恼的事打扰你。”无尘师父劝道。
“无尘师父，你们的那一套对我来说一点用也没有，除非您把我的脑袋变成您手中的木鱼，每天不停的敲。也许哪一天我入土了，我的心灵才会静下来，没有一点声息。”秦之恒无奈地说道。
无尘师父也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拜托你，”秦之恒又说，“我的坟墓早就挖好了，是我二十多年前挖的，就在我的山谷里，在我的妻子和战神的坟墓之间，到时您不必再费力气了，您只要用土帮我埋上就行了，我在地下会非常感激您的！如果你愿意，再帮我诵几句经，让我快点找到通往天堂的大门，也让我快点找到我的爱妻，还有战神，我会更感激您的！”
“秦施主别再说这些让人丧气的话了。”无尘师父叹了口气。
无尘师父小心的把太行的衣物收了起来，这些衣服，帽子，鞋子，奶瓶，都能引出一段段往事。
“这些东西对太行来说很重要。”无尘师父说道。
“看到这些东西，太行心里不知会怎么想。还有一件事，我死后，千万别让太行再去山谷了，让他忘掉那个地方吧。”秦之恒说着又开始咳嗽起来。
无尘师父忙给他倒了一杯茶。
“唉，没办法，说咳嗽马上就来了。”秦之恒叹了口气。
下午，静池小师父又把秦之恒送回了山谷。在清风寺里，除了无尘师父，就要数静池小师父和秦之恒的感情最好了，静池小师父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秦之恒感觉就像完成了一个庄严的使命，他的心中舒畅了许多。
西边的晚霞很美，这是秦之恒最后一次来清风寺。
二十七 山谷里的葬礼
这个夏天远去了，如同一曲悲伤而悠远的歌，而那些飘渺的歌声似乎还缠绕在秦之恒的耳边。
“秋天又要来了吗？”秦之恒一个人坐在山谷里自言自语。
他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谷里，在这里，他整整度过了三十四个春秋，春去秋来，花开花落，他刚来到这里是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中年汉子，如今，他已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但他从不埋怨岁月的无情，这些天，他常坐在自己的墓穴边，有时捡捡掉落在里面的小石块，飘落在里面的槐树叶，有时还用泥土去修补一些破损的墓壁，他把自己的墓穴修的很美。他一边为将要在天堂里见到妻子而高兴，一边又为将要离开太行而悲伤。他常坐在那里想那些往事，从童年开始，自己的每一步都是那么辛酸，唯一令他感到幸福的就是在和妻子一起生活的那段时光。他开始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回顾自己的一生，所有的荣与辱，苦与难，对一个将要离开人世的人来说已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他每天都在思恋天堂中的妻子，那么多年来，妻子的容貌一直深深的印在他的心里，即使到了
天堂，他想自己仍能一眼就把妻子认出来，在他的心目中，妻子是一个如水一般的女人。他还常思恋儿子，他一直认为乐竹一定是让人收养了，就像他收养太行一样。如今，乐竹也该是一个中年人了，也该早已成家立业了。他很想再看儿子一眼，可这一切，也只不过是一个幼稚的幻想。
他每天尽量不让自己做剧烈的运动，以免又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甚至觉得这种咳嗽很可能会突然夺去他的生命。每天无尘师父都会派静池小师父来看他，给他带点吃的，还有熬好的草药。静池小师父每隔两天就会到相思泉帮他打一桶水，再到山林里帮他捡一些干柴。刚来山里时，秦之恒本以为以后再也没人知道他的存在了，没想到晚年还会有人照顾自己。他原打算当自己再也走不动的时候，他就躺在自己的墓穴里，上面再盖一些树叶，狼皮，不吃不喝，就这样慢慢的等死，他相信风和雨带来的尘土会慢慢的把他埋掉。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偶然，却戏剧般的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难道这一切都是上苍安排的吗？
秦之恒有一本小日历，那是太行上学后买的。每过一天，他就用那支小铅笔划去一天。他感到最近的日子特别难熬，他吃不下饭，身上老觉得冷，他不敢站在有风的地方，平日里他只在山谷里艰难的散步，他已没有力气去爬山坡了，那支猎枪他也好久没用过了。他原先有两支鬼子的步枪，他一次发怒时砸掉一支，还有一支，他现在正在一点一点的拆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