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岁月-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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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他早走了吧，你还不相信。”李秋晨说道。
“他今天在哪里坐着？”李月如又问。
“大概在这里。”李秋晨指着一片空地说道。
李月如呆呆地站在那里，出神的看着那片土地。但是她们的举动却被躲在不远处的两个僧人看得一清二楚，他们正是无尘和静池两位师父，他们相视笑了笑，然后朝她们母女俩走了过来。
“阿弥陀佛！请问两位女施主是在找人吗？”无尘师父向她们施了个礼，笑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李月如大吃一惊，问道。
李秋晨也惊讶的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无尘师父和静池师父又相视笑了笑。
“请问女施主还记得贫僧吗？十三年前，贫僧曾来此处化缘，还与女施主和你怀里的孩子有一面之缘呢！”静池小师父笑道。
李月如的思绪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十三年前的那一天，那天他刚抱着儿子走下戏台，有一个化缘的清秀小和尚迎面走了过来，亲手把一个金色的观音佛像挂在了儿子的脖子上。
“您就是当年的那个化缘的小师父吗？”李月如一下子泪如泉涌，“您是不是知道我儿子现在的下落？”
“阿弥陀佛，女施主明天在此等候就可以见到他了。”无尘师父说道。
“你是说今天在这里坐着的那个孩子就是我的儿子？”李月如红着眼睛说道。
无尘师父点了点头，说道：“他的那些衣物你也看到了吧，是佛祖又把他送还给了你。”
李月如一下子给两位僧人跪了下来。无尘师父忙把她扶了起来。
“善哉！女施主，切记，要善待生命！”
无尘师父说完就和静池一道离开了，他们没有再回头，一直向着大山深处走去，两个僧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李月如眼含热泪看着他们离去，竟无话可说。李秋晨站在一旁，呆若木鸡。
“秋晨，你快带我去学校看看宝生吧！”李月如泪眼婆娑的拉着李秋晨说道。
“你是说秦太行吗？”李秋晨仍没从刚才的那一幕中回过神来。
“是的，他就是你的亲弟弟宝生啊！”李月如说道。
“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我还有个亲弟弟啊？秦太行怎么会是我弟弟呢？”李秋晨还是不敢相信妈妈的话，她和秦太行同学五年，景没想到他会是自己的亲弟弟！上苍也太会开玩笑了，这让她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这都是你爸爸干的好事！宝生刚出生五个月他就背着我偷偷地把他丢在山里了，我可怜的儿子，这十三年来他一定吃了不少苦！”李月如边说边流眼泪。
“爸爸为什么要把我弟弟丢掉呢？”李月如吃惊的问。
“当时他看不见东西，我们以为他失明了。你说他还看得见东西？”李月如忙问。
“当然，他每天都带着一副眼镜。”李秋晨说道。
李秋晨的心里打了一个寒战，现在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从她记事起一直到现在，妈妈总是对爸爸不冷不热，可爸爸总是对妈妈唯唯诺诺，从不对她生气。这几年还稍微好了一点。李秋晨的心有些发凉，从小到大，她都为自己有这样一个爸爸而自豪，爸爸严厉但慈祥，从不打骂她们姐妹中的任何一个人，而且爸爸英俊有气质，还是一镇之长。可现在，这些自豪感一下子从她的脑子里蒸发了，悲哀与失落随之而来，心中的佛就这样一下子轰然倒下了。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也是一种深深的伤害。但这种苦闷与不快她只能深深的埋藏在心里。现在，她又凭空添了一个弟弟，而且还是自己已认识了五年的同班同学，她不禁兴奋不已。她和妈妈一起急匆匆的向学校走去。
路上，李月如又问：“你弟弟是不是长得很瘦啊？”
“反正不胖。不过他还真有点像爸爸呢！”李秋晨说道。
“你弟弟一定吃了不少苦！”李月如叹了口气。
“他还有一个爷爷，是打猎的，我见过他，他常来学校给秦太行送东西。”李秋晨说道。
“他还有个爷爷？他不是被刚才那两个僧人养大吗？”李月如有些惊讶。
“不知道。哦，我想起来了，上二年级时，我听秦太行说过他还有一个什么无尘师父，名字怪怪的，他教过秦太行认字，算数！”李秋晨说道。
说话间她们已来到了学校门口。
李月如却停住了脚步，她有些不安地问李秋晨：“你说我们见到他后该说些什么呢？我还有脸面再见到他吗？我虽生了他，可我却尽到养他的义务，我不配做他的妈妈！”
此刻李月如的心情很矛盾，她既想立刻见到失散多年的儿子，却又不敢去见他，她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十三年来，多少个日日夜夜，身上掉下的这块肉，曾多少次出现在她的梦里；她曾受到多少次良心的折磨，日复一日；如今，自己曾经魂牵梦绕的亲人马上又将回到她的身边了，让她如何不激动万分！她还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儿子了呢！她忽然想起了那个老僧人临走时说过的一句话：是佛祖把儿子又给她送了回来！
李秋晨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她也不知道见到秦太行后该怎么对他说。怪不得秦太行今天一直傻傻的坐在那里，原来他的目的就是引妈妈出来认他吗？可怜的傻弟弟！李秋晨悲喜交加。这一招一定是那两个僧人教他的！为什么没见到秦太行的爷爷呢？难道他出了什么事？甚至已经不在了？她忽然想起最近一段时间秦太行的情绪变得很沮丧，是不是他的爷爷真的已经不在了？李秋晨有些难过起来。她又想起了这些年所见到的有关秦太行的点点滴滴，从一年级开始，他就一个人住校，那时他还是一个小孩子，平日里他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他的样子很孤独，很忧郁，整日戴着一副眼镜；她想起了自己常偷看他的作业时的情形，现在想想觉的有些好笑；她想起了上二年级时那个小男生的一句话，当时自己哭着拎着书包回家时的情形，至今她又羞又恼；她想起了自己曾送给他的石榴和月饼，心里有些暖暖的；她又想起了自己曾偷偷的送给他的那双袜子，想起了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时的情形，大冬天他连一双像样的鞋子也没有。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可怜的弟弟也许现在正一个人孤零零的躲在宿舍里，此时，他正在想些什么呢？自己又该怎么向他解释这一切呢？他能接受自己吗？他能接受爸爸妈妈吗？他能接受这个家吗？现在她也不知带该怎么去安慰妈妈，但妈妈没有错，她的心里一直都在默默的牵挂着弟弟，这么多年来，姐妹三个竟没一个知道妈妈心中的所承受的痛苦与绝望，姐妹三个还常为妈妈头上过早的白发而惊讶与不解！都是爸爸的错！但她现在又能去公开的指责爸爸吗？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多的指责又有什么意义呢？她不想再去翻开那些令人伤心的陈年旧事，省得大家都不开心。但弟弟现在一定很清楚这件事，他会不会恨爸爸妈妈？也许自己想得太多了，弟弟回来了，大家应该高兴才是，毕竟一家人都团聚了！如果两个姐姐也知道了，她们一定也很高兴！听妈妈说弟弟叫宝生，自己到时恐怕一时也改不了口，还是叫他秦太行比较顺口！这一下好了，姐弟四人三个姓氏，这一下镇上肯定热闹了，那些多事的人说不定会怎么想呢！不过弟弟突然出现，一定会让爸爸内疚死的！也不知他将怎样面对弟弟！
李秋晨又看了一眼妈妈，她正一边极慢的向前挪动，一边不停的朝校内张望，样子实在让人可怜。
“妈妈，我们先偷偷的过去看看吧，先别让他看到我们。我知道他的宿舍在哪！”李秋晨说道。
“好，我们先去偷偷的看看他吧。”李月如急忙说道。
她们向秦太行的宿舍走去。此时天色已暗了下来，有一处地方亮起了灯光。
“那个亮灯的地方就是秦太行的宿舍。我想他现在一定在里面。”李秋晨指着学校东北角的一处亮光说道。
她们悄悄的向那里走去，紧张而兴奋。放假后的学校里显得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外面的空气有些冷。她们轻轻的来到秦太行宿舍的窗下。宿舍里就剩下秦太行一个人，他正静静的坐在被子里，背对着窗，书包放在一旁，他一边吃着李秋晨下午给他买的面包，一边看着他面前的那些衣物。李月如紧张的站在窗前，她正好看到秦太行的后背，她也看到了当年自己亲手为儿子缝制的那件红色的小衬衣，她激动万分，浑身抖个不停，儿子都长这么大了！他多瘦啊！她真想走过去摸摸儿子！但她急忙转身离开了窗口，她已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她躲到一边哭了起来，喜极而泣啊！李秋晨在一旁不停的劝她。
“你身上有钱吗？”李月如突然问。
“干什么？”李秋晨有些不解。
“去给你弟弟买点热饭啊，这么冷的天，他吃这些冷东西怎么行！”李月如含着泪说道。
“没带钱，我回家去拿吧。”李秋晨摸了摸口袋说道。
“快点，我就在这里等你。”李月如说道。
李秋晨飞快的朝家跑去。李月如又偷偷地看了儿子一会，但她看到的只是背影。
李秋晨跑到家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她的二姐唐静芳正一个人在家做晚饭。李秋晨忙得连招呼也没打就开始在家里乱翻，最后她只找到了两个一元的硬币。
“二姐，快借点钱给我！”李秋晨跑到唐静芳身边说道。
“要钱干嘛，你现在像个疯子！这么晚了你和妈都不在家，饭也没人做，爸爸回来吃什么？你们去哪了？”唐静芳问道。
“别问那么多了，我们有急事！有一件天大的喜事！”李秋晨说话已语无伦次，她开始把手伸进了唐静芳的口袋里。她摸到了十块钱，十分兴奋的跑开了，像一阵风。
“疯子，强盗！”唐静芳冲她喊道。
十几分钟后，李秋晨又回到了学校里，她发现妈妈正小心的朝窗子里看。妈妈看到她后又悄悄的退了回来。
“买的什么饭？”李月如问。
“是快餐，热着呢！还有一杯牛奶。我们俩谁去给他送进去？”李秋晨问。
“你去吧，他认识你，我怕吓着他。”李月如说道。
她是多么想亲手把这盒饭给儿子送去啊，可是她的手一直都在抖个不停，她没这个勇气！
李秋晨刚要拎着饭进去，李月如又一把拉住了她，忙问：“你说你弟弟会不会冷啊？”
“先让他吃完饭后再说吧，现在也不是很冷”李秋晨说道。
“那你快去吧。”李月如说道。她的心情此刻很矛盾。
李秋晨走了过去，她推了一下门，但门是从里面反锁着的。秦太行猛的抬头朝窗口望去，他正好看到了李秋晨的脸。
“快给我开门！”李秋晨笑道。
秦太行吃了一惊，忙又站起来去开门。
门开了，却进来两个人，多了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秦太行吃惊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女人，李月如也在仔细的打量着他，他们的目光在若干年后这一刻又重新相遇了，透过薄薄的镜片，他们都想看透对方的内心世界。李秋晨忙关上了门。
“你冷吗，孩子？”李月如用发颤的声音问道。
“不冷。”秦太行毕恭毕敬的回答道，他不由的看了李秋晨一眼，像在询问这个女人是谁。此时他很尴尬。
李秋晨笑着在他的床铺上坐了下来，说道：“快坐到被子里吧，外面冷。”
“快坐进去吧，孩子。”李月如说道。
她不由自主的拉了一下秦太行的手。她又一次触摸到了儿子的肌肤！他的手是多冷啊！他的心呢？是不是也像他的手那样冰冷？
“妈，你看这件衣服！”李秋晨拿着那件红色的衣服说道。
李月如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这正是她当年亲手为儿子缝制的，就连所用的针线色彩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太行，这是咱妈！”李秋晨说道。
咱妈？秦太行大吃一惊，他直直的盯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女人，他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李月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把儿子搂在了怀里，放声大哭起来。秦太行被她抱在怀里，有些喘不过气来，长这么大了，他还从没被人这样抱过。这个女人真的是自己的妈妈吗？看她哭得这么伤心，可当年为什又要抛弃自己的儿子呢？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的眼睛吗？秦太行并没哭，甚至也没感动，只有战神和爷爷去世时他才真正伤心的哭过。咱妈？秦太行猛然又想起了李秋晨刚才的那句话，难道她竟是自己的亲姐姐？秦太行的脑子里一下子乱极了。李秋晨也被感动的掉了几次眼泪。
“孩子，这么多年来你是不是吃了不少苦啊？”李月如泪流满面的问道。
秦太行没有回答，他一脸茫然，不知该说什么。
“我们回家好吗？”李月如又问。
“我家在清风寺，在大山里，我哪也不去！”秦太行突然说道。
“孩子，你是不是不肯原谅妈妈呀？都是妈妈的错，妈妈对不起你！”李月如哭着说道。
秦太行低下头不说话。
“妈妈—”李秋晨激动的喊道。
“别说了！”李月如伤心的说道。
“我们回家吧，好弟弟，别再让妈妈伤心了，你看他为了你，头发都白了！”李秋晨也伤心的掉起眼泪来。
李秋晨的话对秦太行来说还是很有份量的。秦太行不禁抬头看了看妈妈的白发，他的心很乱。秦太行对李秋晨的情感很复杂，很难说清楚，不过他的内心对李秋晨仍有一些敬意。他又想起来了，听说李秋晨的爸爸（现在也是他的爸爸，不管他愿不愿意接受）是个镇长，镇长到底为何物，是狮子？是老虎？还是狼？他不知道。不管她们怎么劝，秦太行就是不肯回家。
最后，他说：“我想在学校再睡一夜，明天再和你们一起回去。”
“你可要说话算话，不许耍赖，否则明天你就变成一只大乌龟！”李秋晨说道，她的话语里仍少不了一些孩子气。
也许儿子一时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李月如想，她又不想太难为孩子，毕竟孩子答应她明天回家。但她又不想离开，她只想坐在这里多陪陪儿子，多看看儿子几眼，这次的重逢她足足等了十三年！他们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大家都默默的坐在那里，秦太行不说话，但他的沉默似乎就意味着抵触与哀怨；李秋晨的心里一直在琢磨弟弟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到底能不能原谅爸妈，能不能接受这个家；李月如想，一双儿女可以不讲话，他们毕竟都是孩子，可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