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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失去的岁月-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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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战争基本上结束了,共和国也成立了。这一年,秦之恒又回到了河柳村。这令宋赖河惊讶不已,同时又沮丧到了极点。秦之恒又继续当上了河柳村村长。宋赖河本来是一个喜欢出风头的人,又能说会道,可这时他却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尽量深入简出。他在不声不响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恐惧感也渐渐少了。日子久了,那件事也许就不会再有人记起了。宋赖河有些暗喜。
五十年代初全国上下又掀起了土改热潮。
“妈的,又要分土地了!”宋赖河有些兴奋,“等把地主的土地分光了,这次连富农的也一块分掉!”
他已算过一笔账,如果这次连富农的土地也分了,他家可以多分好几分地呢!并且他又添了两个儿子,如果按人口分,自己也会只赚不赔!他每天都在盘算着,时刻都在注意着村里的动静,像猫在洞口等耗子。一天,他突然发现村里人陆续朝秦之恒家走去。
“又要分土地了!”宋赖河一阵兴奋。
他也跟着人群朝村长家走去。到了秦之恒家门口时,他发现那里早已围了不少人。
“这次是不是连富农家的土地也一块分啊?”人群里有人问秦之恒。
宋赖河心里一阵兴奋,这正是他想要问的问题。
“不,上面已出政策了,这次富农的土地不动。”秦之恒笑道。
人们议论纷纷。宋赖河有些失望,这不公平,他想。
“是不是按人口分啊?”宋赖河忙问。
秦之恒朝人群里瞅了他一眼,冷笑了一下,说道:“宋赖河,我知道你有了两个儿子,你不是就想多分点土地吗?不过土地拿到手后,心里可不要有愧!”秦之恒说话有些冲。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宋赖河像被蜂蛰了一下,有些促不及防。
“当年老石在我们村养伤时,是谁向朱山洞告密的?”秦之恒怒气冲冲地问道。
最后一层窗户纸被捅破了!人群里像被泼了一锅热水。
“秦之恒,你不要血口喷人!”宋赖河跳了起来。既然事情已经挑明了,他也没有后路,只有豁出去了。
“你敢到老石的坟上去发誓吗?”秦之恒喊道。
“你这是在侮辱我!当初你为什么不当着朱山洞的面问个清楚呢?”宋赖河满脸通红,极力装着一副无辜的样子。
“可惜,我当时去晚了一步!”秦之恒狠狠地说道。
“那你就不要凭白无故的瞎说,败坏我的名声!”宋赖河冷笑一声,“乡亲们,我们做事总得有个依据吧,总不能随口伤人呀!”
“是呀,秦队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人们议论纷纷。
这件事看来真的有些说不清了,秦之恒暗暗叹了口气,他有些后悔自己太冲动了,反被他倒咬一口。事情已打开了一个口子,却不得不这样不了了之。每个人的内心都在暗自猜测。
特殊的年月,特殊的人群,特殊的事件。
六 一起走过的日子
    五十年代中后期,中国经济处于一个接近疯狂的年代。
这一年秋天的某一天,河柳村异常热闹,鞭炮声与欢笑声回荡在这个太行山脚下的小山村里。村长秦之恒要结婚了!说起秦之恒,他可是河柳村的头号人物。他自幼家境贫寒,父母双亡,没有其他什么亲人,一个人艰难度日。就在他十六岁那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于是他就参加了当地的抗日游击队,在太行山上和鬼子打游击战,一打就是七八年。秦之恒为人正直,作战勇敢,没几年就当上了本地的一支游击队的队长。七八年来他在太行山上练成了一双神枪手,一枪放倒一个小鬼子不成问题。同时他也受过好多次伤。小鬼子投降后,他又随解放军打了三年内战,直到共和国成立,他又回到了河柳村,可以说他的前半辈子是在枪林弹雨中度过的。共和国成立时,秦之恒快三十出头了,还没成家。又过了几年,在熟人的介绍下,他和邻村的一个姑娘恋爱了。这个姑娘叫林月,其实他们早就认识了,她比秦之恒小十来岁。当年秦之恒带着人在太行山上打游击时,他还是一个小姑娘,人倒机灵可爱,常帮他们做事,她的父母也是游击队的,他们在和小鬼子的战斗中先后阵亡了。林月从此就跟着自己的奶奶过日子,就在两年前,她的奶奶也去世了,就剩下她一个人。
婚礼这天,秦之恒请了村里所有的人,当然也包括宋赖河。本来秦之恒是不打算请他的,林月就劝他:“都是一个村的,又没什么证据,不请他恐怕不太好,日后再见面恐怕也不好看,再说恐怕别人也会议论。”秦之恒就听了她的话。后来宋赖河并没有来,来的是王水儿,她说丈夫病了,没法来。林月笑了笑,仍热情的接待了她。他们的婚礼很简单,他们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也没什么至亲,只有几家远房亲戚。
婚后,像其他人一样,他们开始了夫妻生活。日子虽清苦,小两口却恩恩爱爱,秦之恒一直把林月当成小妹妹来照顾,可他自己也第一次尝到被女人关爱的感觉。他们在一起快乐的劳动,学习,谈理想,谈未来。秦之恒越看越觉得妻子可爱,妻子特别会体贴人。不知是否每一个过三十才结婚的男人都会有这种感觉。
他们婚后还不到一年,倒霉的三年自然灾害来了。与其说是自然灾害,还不如说是人为招惹来的,是一种报应,其中也夹杂着许多复杂的因素。全国上下哀声一片,有不少地方饿死了许多人,有些村子甚至有一半的人被饿死。许多人没有食物吃,饿得吐清水,只好去吃一些野草,结果导致消化不良,得了浮肿病,看上去胖胖的,但风一吹就倒。据说莫省的一个小村子里,有一户人家,在吃饭时,十岁的儿子看到父亲的窝窝头比自己的大一些,就吵着要和父亲换一下,父亲一怒之下就用一根小竹棍敲了儿子的脑袋一下,就是这么一次并不重的一击,十岁的儿子却倒下了,再也没能站起来。其实父亲的窝窝头也只有火柴盒那么大。父亲满怀悲痛地将儿子的尸体埋在村外的荒野里。可是就在第二天的早上,他又去儿子的坟前时,他却吃惊的发现,儿子的尸体已被人偷走吃掉了!据说人在吃过死人肉时两眼会变得无光,样子有些恐怖。那时连野狗都饿得骨瘦如柴。还有一个传说,有一个村民饿得有气无力地躺在一条干枯的小河沟里,突然他眼前一亮,看到小沟的上面有一小片铜钱大小的东西,白白的,像山芋片,于是他就拼命地往上爬,还没等爬到上面,他便一次次无力地滑了下去,也不知爬了多少次,最后,他终于爬了上来,但他却失望地发现,那片白白的铜钱般大小的东西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山芋片,而是一片陶瓷。那片陶瓷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微弱的白光。那年月,没有粮食,人们只好去吃野菜。但大家都是吃大锅饭,每家不许私自升火做饭,看到谁家有烟火,头头们就带人去砸锅,所以野菜有时也只能生着吃。野菜也没了,就去吃草根,树皮。
洋槐镇的情况也大致如此,只不过它紧靠在太行山下,情形比其它地方好那么一点点,但他们的日子也过得异常艰苦。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洋槐镇的日子虽艰苦,但也不至于把性命丢掉。
秦之恒有把猎枪,没食物时他就会去山上打一些野兔、野鸡之类的猎物,林月也常去山里采一些野菜,夫妻同心协力,勉强度日。有时附近山上也没什么猎物,秦之恒只好去远一些的地方去打猎,这时林月就非常担心,生怕他会遇到什么危险。秦之恒每次临走时她都会叮嘱一次又一次。秦之恒每次都会平安地回来,他们夫妻都是热心肠人,常会救济一些其他人。村里有个孤儿,叫王多,一岁时父亲被日本鬼子打死了,母亲后来改了嫁,去了别处,王多就跟着大伯过日子。这时王多十二岁,他伯父家也有两个孩子,差不多和王多一样大。这年月,他伯父连自己家的孩子都喂不饱,他哪有工夫过问王多,王多整天像个野人似的,到处乱窜,一双饥饿的眼镜四处搜索着,饿得骨瘦如柴。林月有时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偷偷地施舍给他一些吃的。冬天王多也穿着一身破烂衣服,有的地方已烂成了大洞,也没人帮他缝上,冻得两条腿直打哆嗦。林月有时会把秦之恒的旧衣服送给他一些。
河柳村还有两只小饿狼:宋赖河的两个儿子拉财和拉福。这两个孩子十来岁左右,都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却每天吃不饱饭。他们哥俩常满村乱钻,见到什么吃什么,像两只小饿狼,有时竟爬到山上去,也不怕遇上狼。有时哥俩实在饿极了,就坐在家门口哭,跟着王水儿要吃的,哥俩的嘴里只喊着同样的一句话:妈,我饿!多么让人揪心的几个字!王水儿被他们闹得没办法,也跟着掉眼泪,做母亲的也心痛啊,可这年月又有什么办法呢?也不知宋赖河跑到哪里去了。估计又到上山去找吃的了,要么就是在家里睡觉,等天黑了出去偷点吃的。林月有时也会给他们哥俩一点吃的,但两个小孩子太饿了,食物放到嘴里一眨眼功夫就没了。林月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自己也没那么多吃的,大部分还是靠秦之恒出去打点猎换来的。她自己吃得很少,大部分都留给了丈夫,她觉得自己没干什么重活,体力消耗又少,没必要吃那么多,丈夫整天在外面奔来奔去,浪费了不少体力,应该多吃一些。秦之恒每次上山时,都会把自己的那份食物再留给妻子一些,他推说自己已经吃饱了。
有时在夜深人静时,林月会害羞地问丈夫:“你都三十出头了,不想要个孩子吗?”
“当然想!”秦之恒笑了笑,“只是现在不行,你看这年月,我们连自己都养活不了,难道让我们的孩子来到这个世上也像我们一样吃苦受罪吗?”
“那好,等过上了好日子,俺多给你生几个!”林月娇羞道。
“那你能帮我生一个排吗?”秦之恒坏坏地笑了笑。
林月笑着拍了他一把,又问:“那你是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你生什么我就要什么。”秦之恒笑道。
“那我就给你生一只小猪,就像你!”林月格格地笑着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三年自然灾害刚过,他们的儿子就出世了。由于生活条件太差,再加上林月也有些营养不良,小家伙生下来时才五斤多重,很瘦弱。但夫妻俩仍欣喜万分,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
“你打算给咱们的儿子取个什么名字呢?”林月头上缠着纱布,抱着儿子坐在床上笑着问道,脸上露出几分自豪。
秦之恒坐在妻子床边,想了想,说道:“就叫他乐竹吧,既然你是月亮,我就让儿子做一颗月亮下快乐成长的竹子!”
秦之恒对儿子的名字颇为得意。
“哟,别看你是个粗人,还挺会给儿子起名字的!不过你也用不着这样奉承我呀!”林月笑道。
“不管怎样,只要你们母子俩高兴就好。”秦之恒快乐的说道。
林月没说话,她看着儿子,内心一阵感动,她也很想对丈夫说一句话,可是一个女人家怎么又能说得出口!她的脸一阵发烫,她多么希望自己粗野的丈夫能明白她此时的心情!
“儿子,你喜欢爸爸吗?”她低下头对着儿子的小脸轻轻地问。
“乐竹是我儿子,他当然是喜欢我啦!”秦之恒说道。
林月没理他。
“你说这小孩生一生下来为什么这么小,还不到一尺长!你看儿子的小脸,还没有我的半个手掌大!”秦之恒看着熟睡儿子好奇地问道。
“你想让他多大?”林月笑了,“像大象一样吗?怎么生呀?怎么嫁了一个傻男人!没事做去给儿子洗尿布去!”
秦之恒笑了笑:“我再到山上打点野味去,给你补补身子,到时儿子也有奶吃。”
“到山上要小心点,别走得太远。”林月忙说。
秦之恒答应了一声,就扛着猎枪出去了。
在他们的精心照顾下,小乐竹在一天天长大,小乐竹的每一声欢笑都令他们兴奋不已。从小乐竹长第一颗牙齿,到他能自己站立,再到他能蹒跚学步,再到咿呀学语,儿子的每一个进步,都凝聚夫妻俩巨大的心血。小乐竹长得聪明可爱,但他也很淘气,不爱穿衣服,也不愿穿鞋子,每次林月把鞋子给他穿上后,他都会自己蹬掉,他喜欢光着脚丫子走在土地上。他喜欢洗澡,因为他更喜欢玩水,每次洗完澡,林月就很难把他从水盆里拉出来,他会撒娇。
“怎么会生这么一个淘气的儿子!”林月有时会无可奈何地笑着骂道。
乐竹有时会骑在秦之恒的肚子上,用稚嫩的小手好奇地抠他的肚脐眼,用手抓他的耳朵,头发,然后自己格格地傻笑。
儿子的出世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欢乐,也给他们带来了从未体验过的幸福。
妻子勤劳,善良,丈夫正直能干,儿子聪明活泼,这样的家庭没理由不幸福,即使是在那种物资生活比较贫乏的年代。然而生活就是这么无情,根本由不得你去选择。或许是某件事,某个人,甚至某句话,都能给变人的一生。人就如同这大海上的船儿,生活就如同这大海,不觉间,那些暗礁或许就已来到脚下。
七 山雨欲来
    洋槐镇总共有十三个村子,每个村子大小不一,大的有上千人,小的也有百十人,加起来洋槐镇上有上万人。镇政府就在这些村子的中心地带,这里也是全镇的集贸中心。镇上东西有三条街,南北有两条街,前面所说的那两颗古槐树就在最北面的一条东西街上。街上有不少店铺,商行,每逢集市,镇上就会非常热闹,这里人叫赶集,每隔一天一次。镇的西南边就是河柳村,离镇上最近;西南边约一公里是猪头村,因为这里的屠户多,才有了这样一个村名;东面是野狼村,山上的野狼光临到此村的次数最多;西边是一条河,曰清水河,河水一年四季清澈透明。
每逢上面有什么重要文件,指示,都由镇上逐个向每个村里传达,这里也就成了村民们对外交流的重要窗口。河柳村有五百人,村长是秦之恒。秦之恒的家在村子的东南角,原本就是祖上留下的两间破土屋,他们结婚时重新装修过一次。婚后几年,他们靠自己的双手攒了点钱,又重新翻新了一次,又在旁边盖了一间厨房,外面又拉了一道院墙。村子中央有一个三叉路口,旁边有一个不小的池塘,路口周围有不少巨大的槐树,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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