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王传-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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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于是迫使齐国又修建了东段长城,以防楚越。到了战国中期,齐威王、齐宣王继起争霸,楚国灭掉了越国,更加危及齐,而冈峦起伏的泰沂山区正处于齐之南越,以山代城的传统格局已不适应徒骑兵战的新形势,于是齐威王又修建了中段长城。尔后,齐宣王又对整座长城加以维修连成一体。
最后,齐王又对长城进行了全面整修。至此,齐长城先后经历几百年才大功告成。面对如此天险,再加上数百年因险制塞的精心打造,一直以为自己家乡山势险要难攻的吴芮不禁感慨不已,深深折服在壮丽关城的雄奇之中。一轮圆月从苍茫无际的山陵间冉冉生起,将古老而又坚固的关城照得如梦似幻。在穆陵关山流连数日,众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穆陵继续前进。除了姬良和项伯熟悉齐地以外,其余三人都是第一次来,齐地土壤肥沃、山川河道纵横有序,秦国对众诸侯国的侵略远远不曾到达此处。
吴芮兴致极其高涨,不时取出随身携带的《吴子兵法》,与各种实际地形对照思索。不知是水路湿气太重,还是旅途劳顿风霜,抑或是水土不服,刚刚踏入平邑的吴芮骤然病倒,病势来得凶猛,一夜之间已经烧得面似火炭、气若游丝,到了下半夜,大汗淋漓的吴芮突然冷得颤抖成一团,口中呓语连连。
众人慌得束手无策,菊率一把背起吴芮,四处寻找郎中,郎中们一见吴芮的病态,个个摇头不止,声称无药可医,找了两天终于找到一个愿意收治的郎中。这个郎中是个很稳重的中年人,自称姓蔡,见吴芮病情确实凶猛,时冷时热,热的时候全身红斑若隐若现,冷的时候嘴唇青紫、浑身颤抖,惊得不敢轻易下药。姬良、菊率等人急得团团转,梅湖更是含泪苦苦哀求,蔡郎中转头见项伯年纪稍长,便将项伯拉到一旁:“令弟乃是感染风寒时疫,久拖不治,以至如今病势沉重,在下祖上行医数代,承治时疫颇多,病成如此模样的十有八九无力回生,只好据实相告。”项伯一听此言,惊得连连催促,蔡郎中这才道:“今夜先下药一副,连煎三剂灌服,倘若明日午末未初仍无好转,则非神仙下凡不得为治,怪不得在下。”项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回头叫姬良、菊率、梅湖商议。姬良顿足道:“既然芮弟尊我为兄,梅义士虽为表兄,毕竟我痴长几岁,今日便为弟做主了!”说罢转身来找蔡郎中:“医家医病,苍天医命,蔡先生只管下药救治,我弟吉人天相,定能安然无事!”有道是医家父母心,蔡郎中见这个异乡漂泊的文弱青年尚且如此果断,便毅然点头道:“今夜在下亲自看护,诸位只管一旁帮助,切莫言声打扰,暂且勉力一试吧!”
蔡郎中吩咐菊率买来数十两石膏与数味凉血草药一起煎成汤。灌下汤药之时,吴芮正烧得胡言乱语,口中喃喃呼唤母亲、弟弟,梅在一旁泪雨滂沱。蔡郎中嫌他碍手碍脚,吩咐他赶快准备几桶凉水、热水,把他打发出去。
众人愁眉不展忙作一团,唯独姬良面无表情地静立一旁,有些异样的目光始终盯在吴芮的脸上,丝毫不理会蔡郎中的忙碌,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天色已经灰蒙蒙地开始亮起来,远处传来一声鸡鸣。大家靠着墙壁或者案几,形态各异地睡着了。蔡郎中依旧紧紧盯着吴芮,随时准备应付吴芮病情的变化。听到一声鸡鸣,姬良和蔡郎中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至少现在的吴芮看上去安静多了,冷热交替的间隔和严重程度也减退了许多。
太阳仿佛被山峦拖住了后腿,艰难而又缓慢地挣扎着跃出黎明的天际。吴芮的脸色平静了很多,虽然依旧高烧不退,额头上却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蔡郎中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露出欣喜的神色,轻声对姬良道:“能出汗便有七成把握,你还是先歇息一下吧,等过了这一关还需精心调理许多时日。”姬良摇了摇头:“先生真是仁义之人,在下替舍弟感激不尽。”蔡郎中长叹一声:“仁心妙术或能济人于水火,却不能医之天下!”
姬良闻言觉得意外,一个郎中竟能发出如此感叹,联想到吴芮小小年纪,见地却也惊人,于是低头苦笑一下,一语双关道:“先生妙手所救,或许便是能医天下之人。”蔡郎中还想说些什么,项伯首先被他们的轻声交谈惊醒,跳起来急切道:“吴贤弟可好?”梅湖和菊率睡得也不踏实,被项伯这一声问候惊醒过来,赶忙起来围到吴芮塌前观看,见他依旧沉沉昏睡,却不似先前那般折腾,这才松了口气。太阳从东方的山麓上缓缓移向天空,深秋早晨的寒气渐渐消失殆尽,众人草草吃过午饭,午末未初将至。再看吴芮,脸色已经不再时红时青,转为了一种虚弱的苍白,嘴唇上布满血泡,呼吸已经正常下来。蔡郎中将粗布蘸水凑近吴芮的嘴唇,他立即挣扎着一口含在嘴里。蔡郎中满面喜色道:“如此强盛的求生意念,未末时分必定醒转,在下先行回家歇息,诸位兄弟须时时察看,若是情形有转变,只管来唤便是。”众人连连称谢,蔡郎中一脚跨出门外,另一脚还不及拔起,又回头嘱咐道:“熬些清淡少盐的菜羹,等他醒转喂他吃下。”
三天时间,仿佛过了千万年,吴芮终于完全清醒过来,回想昏迷之后这三天辰光,众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对于吴芮来说,却好似做了一场梦。蔡郎中每天两趟来看吴芮,见吴芮已经可以下榻行走,口中连声称奇,又嘱咐他至少要歇息半个月才能启程上路,之后还要尽量避免劳顿,饮食起居切切注意调养。如此种种一番嘱咐,俨然一副关怀备至的姿态。
姬良和项伯对于这个半路拣来的兄弟十分关注,见他病势已无甚凶险,只是体质虚弱不能奔波,若要不耽误自己的大事,只能将吴芮留下养病。如此一想不如干脆取出一些盘缠交给菊率,请他照顾吴芮。吴芮见自己一场大病让大家这么担忧,自觉有些不好意思,听姬良和项伯另有大事,更加觉得惭愧,连忙请两位先行。姬良、项伯一步三回头地赶往沧海,留下菊率、梅湖照顾吴芮。
四仁义郎中悉心救病难长厚夫子激赏荐良缘〖
吴芮得蔡郎中精心调养,体质日渐恢复。这天黄昏,蔡郎中又来探视吴芮,两人坐在一起谈天。蔡郎中道:“足下年纪尚未及鬓,观气势神态却是贵不可言,敢问足下家乡何处?”吴芮拱手答道:“学生乃浮梁人氏,祖上先人避乱于龙山,自此世代蛰居彼处。”蔡郎中似乎有些不相信,思索半晌才道:“在下从先父修习医理,也曾对面相有所涉猎,足下生得大福大贵之相,举止隐含龙行虎步,恐在他日能成大业。”吴芮到底年少,对于命理玄学也理不出个所以然,蔡郎中的话倒不相信多少:“命相之说过于玄妙,如今秦国已成吞并中原之势,若能得一立足之地,好生为乡亲邻里做些好事,平生之愿足矣。”蔡郎中欣然道:“大哉斯言!先父在世之时常感叹,世道得失无常,唯百姓始终为衣食奔波、为生计忙碌,倘若遇上战乱,个中苦楚更是不堪言及。”吴芮道:“征伐攻略,倒不如天下统归一主,世代施行仁政,从此免去战乱流离之苦。”面对吴芮这番少年稚语,蔡郎中肃然道:“先祖自吴越之争时急流勇退,迁到这齐鲁之地,原指望从此行医积善,能切实减轻世人苦疾,如今看来不过滴水车薪啊!”
吴芮听他说先祖是吴越人氏,心中不禁一动,再看这个心忧天下的郎中,更觉得亲切起来。加上吴芮的祖父、父亲都是行医制药的高手,两人越谈越投机。话题转到各种药草上,蔡郎中兴致盎然,他的祖上曾有许多关于越地山高林密、百草丛生的传说,听吴芮一番说辞,更是来了兴趣,将许多齐地没有的药草特性询问吴芮。
吴芮向来善于言辞,解释起来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听得蔡郎中目瞪口呆,本来对吴芮的怜悯渐渐转为欣赏,对他所说那个瑞草丛生、遍地药材的龙山神往不已。吴芮与蔡郎中投缘,干脆邀请他等自己拜祭孔孟之后,一道回越地亲自研究,蔡郎中连连点头答应。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吴芮离家日久,怕母亲在家中担忧,自觉身体已无大碍,便急急催促表兄和菊率快快启程,前去拜访仓海君,说不定还能顺道追上姬良、项伯。
仓海君住在渤海之滨,离平邑还有上千里路程,菊率和梅湖照顾着大病初愈的吴芮,行动自然很缓慢,走了三天才走到兖州(今山东兖州市),由于赶路心切,加上病后体虚,吴芮被寒风一吹,浑身软绵绵直冒虚汗。兖州距离曲阜孔子家乡只有二十多里,到底是诗礼之乡,到处桑柏成行,民宅道路十分整洁干净,人们身穿宽大的长袍,显得彬彬有礼。
路边一家庄院里走出一个少年,见两个陌生的年轻人扶着一个病人,赶忙上前询问。
吴芮脸色惨白,手脚微微颤抖,大口喘着粗气,样子非常虚弱。菊率拱手对那少年道:“我兄弟外出游历,偶染小恙,可否借贵宅歇息片刻?”少年略一迟疑,躬身还礼道:“在下乃是毛府家仆,壮士不必如此多礼,请稍待片刻,等我先禀报主人再作回答可好?”菊率连连作揖还礼,等了片刻,一个儒服高冠、须发皆白的老者匆匆迎出来,口中一边责怪童仆道:“游子路染微恙,当即刻迎入府中照顾,方为待客之道,何须禀报?”
家仆唯唯诺诺,菊率、梅湖连连告罪,将吴芮扶到院中。老者亲自引路,将他们安置在后院,又亲自为吴芮把脉,得知吴芮不过是病后体虚加水土不服,连忙吩咐家人熬来肉羹为吴芮进补。
出门在外的游子最怕生病,生病的游子能遇到这么多豪杰善良之人,心中百感交集,看着面前好似神仙的银髯老者,吴芮只觉眼中热潮涌动,强打精神拜谢道:“多谢老先生如此厚待,家母若是得知,想必日夜祝祷,以报先生恩德。”老者捋须和声笑道:“老朽姓毛,人称毛夫子便是,小公子知书达理,似乎楚国人氏,为何流落此境?”吴芮确实虚弱,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才答道:“在下姓吴名芮,这位是表兄梅,我兄弟二人辞别楚地父母乡亲,远赴中原游学,特地来到贵乡祭拜孔老夫子,幸尔结识菊兄一路护送,不曾想一场风寒耽误脚程。”毛夫子听罢连连点头:“少年俊杰,好志气!弊府虽无万贯家财,却有绵延数代的仁义诗书,小公子安心在此歇养,无须担忧其他。”吴芮连连拜谢,正说着,那个在门口发现吴芮的家仆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肉羹走进来,梅连忙双手接过碗,边吹着热气边喂吴芮吃。吴芮吃下几口香浓的瘦肉羹,顿时觉得有些力气了,便转头问道:“多谢仁兄救助,敢问仁兄如何称呼?”家仆腼腆一笑:“在下姓方名延睿。”毛夫子大发善心收下吴芮在府中养病,菊率这才放下心来,决定先往渤海拜见仓海君,然后再转回毛府护送吴芮返乡。对于这位豪杰的义气,吴芮感激不已,实在不想再拖累他,便与梅湖送了好一程,又殷殷叮嘱他转达对姬公子的问候。
毛夫子单名一个安字,今年刚过六旬,祖上乃是孔子门生,数代修习孔孟儒学,大约是因为用脑过度,须发早早便已经花白如银,一副德高望重的形象,加上为人宽厚仁德,被当地人尊为夫子。
毛安老夫子原本在齐王田建身边做学官,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可谓是人丁兴旺。
齐王建十六年,齐王母太后薨,齐王田建终于摆脱母后执政的局面,当即罢免宰相田单,委后胜为齐相。此时周朝早已被秦所灭,齐王听信后胜之言,主张亲秦。
后胜为相以来常常接受秦王贿赂,导致所有大臣都对秦王的贿赂来者不拒,齐国上下一片亲秦呼声。在毛夫子十多岁的时候,曾目睹齐王不顾“唇亡齿寒”之危,坐视赵国为秦所灭,秦王下令坑赵卒四十万的惨剧。老夫子虽然是个专心治学的学官,却也懂得“君不义,国无存”的道理,面对齐王听信谗言、与虎谋皮的举动愤慨不已,从此辞去官职,专心继承毛家祖业,开设家塾教书育人,弘扬道德礼法。毛家大公子毛章也是个有名的学究,谨尊父训不肯为官,少年时代便开始四处游历,带着妻子儿女在亢父开馆授徒,只有年节将至才全家赶回来与父亲团聚;二公子毛献终日醉心于诗书文赋,每天足不出户研读《诗经》。吴芮和梅湖在毛府一住半个月,夫子每日勤于讲学,生活起居都是方延睿一手安顿,小哥俩对这个知书达理的仆人十分感激,数次交谈之后才知道,方延睿祖上原是赵国富足人家,奈何秦赵战乱,致使家道中落,到方延睿这一代更是无处容身,毛夫子见他可怜,便收他在府下照顾起居,顺便和士子们一同读书。都是热血少年,都是书深字熟,吴芮与方延睿自觉投缘,一来二去遂成莫逆之交。
吴芮见毛夫子开设的学堂学生很多,都是十多岁的少年,忍不住在一旁听讲。毛夫子授课十分精细耐心,将许多吴芮不懂的哲学道理、贤人逸事分析得头头是道。眼看着十月新年将至,吴芮竟将家乡抛在脑后,沉迷在博大精深的孔孟之学当中。
毛夫子对于好学上进的少年素来爱惜,见吴芮天资聪颖,便真心实意地挽留他在府中读书。吴芮敬佩夫子为人、才学,自然乐得从命。吴芮每天除了和士子一同听夫子授课,早早起身习武的习惯从未间断,即使是在隆冬时节亦是如此,这一点尤其让夫子激赏。
夫子经常慨叹自己未老先衰,认为读书明智之余,能够强身健体,实在是很有必要的。
在毛夫子的教诲下,吴芮的学问大有长进,梅湖对学问兴趣不大,除了听夫子讲诗释礼,其余的时间几乎都和方延睿泡在一处,在他看来,听方延睿讲那些古代游侠的计谋和故事,比跟着夫子摇头晃脑“子曰诗云”有趣得多。这一天,吴芮趁课余与梅在后院舞剑,方延睿在一旁观看。吴芮身法灵活,梅湖步伐稳健,两人一动一静、一疾一缓,正打得热闹,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