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一年-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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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顿,一个在北京工作的年轻人,一个所谓名牌高校毕业生,在毕业即将一年时生活在不知不觉之中发生着一些变化。他生活在网络虚幻和现实的沉重之间,对校园美好的回忆和对北京的陌生与惶恐之间。在机关里,他夹着尾巴做人,希望得到上级的重视。为了一个出国名额 ,这些名校毕业的精英们进行一场智慧与脸皮的搏斗。毕业一年是一个特殊时期,这些昔日的天之骄子在校园里花费了数十年树立起的所谓道德、理想、价值观都面临着坍塌的危险。他们中有的还在继续坚持、有的则选择了放弃、有的希望能寻找其它的出路。
阅读时代图书公司 现代出版社出版
作者:侯亮
第一章
看着身边这个中年妇女,我突然满心伤痛,想起大学里谈了两年多的女朋友,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我想我真的堕落了,堕落得彻彻底底。在这座城市里,我是一个今天死了第二天都不会有人注意的小人物。
牛顿,一个在北京工作的年轻人,一个所谓名牌高校的毕业生,在毕业即将一年时生活在不知不觉之中发生着一些变化。
他生活在网络的虚幻和现实的沉重之间,生活在对校园美好的回忆和对北京的陌生与惶恐之间,生活在机关里令人窒息的谨小慎微和都市里欲望的恣意挥霍之间。
在机关里,他夹着尾巴做人,希望得到上级的重视。为了一个出国名额 ,这些名校毕业的精英们进行一场智慧与脸皮的搏斗。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机关外,他又在几个陌生与熟悉的女性之间游走。理想、爱情、友谊、现实、性,他筋疲力尽又欲罢不能。
毕业一年是一个特殊时期,这些昔日的天之骄子在校园里花费了数十年树立起的所谓道德、理想、价值观都面临着坍塌的危险。他们中有的还在继续坚持、有的则选择了放弃、有的希望能寻找其它的出路。
如果坐在“神州五号”俯瞰,中关村一定被污染严重的大气笼罩,因此你是看不见的;如果坐着中央台的航拍直升机,中关村一定彩旗飘飘、欢乐祥和,因此你会感叹北京的日新月异;如果坐在公家的“奥迪”或者自家的“宝马”里,中关村一定人潮涌动、熙熙攘攘,因此你会大骂那帮开“奥托”的新手们愚蠢透顶;如果你骑着一辆二手自行车,中关村的高楼大厦一定晃得你睁不开眼,因此你决定勒紧腰带,拼命攒一间房的首付;如果漫无目的地走着,中关村的厕所一定会和你玩捉迷藏,因此你是注定要尿裤子的。
关于中关村,老人们是这么说的: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北京城里有一片宝地,是永定河的故道,那里有旱河流过。人们因此称其为“中湾”;到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成了太监们的庄园,阴气极盛,被称为“中官”;然后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明代绘制地图、留着辫子的科学家们,嫌“官”字有太监之意,改名为“中关”;等到了很久以前,也就是新中国成立后,这里设立行政村,就给“中关”后面加了个“村”字。
没来北京工作之前,这三个字对一个我这样的人来说是极具吸引力的。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嘛。我班一个北京的,说中关村卖电脑的安徽农民都开“奔驰”、“宝马”,最差也是“奥迪”。那时候我们经常看到我们的校长大人骑一辆锈迹斑斑的“二八”飞鸽横穿校园,于是心中顿生无限惆怅,同时埋怨一个安徽同学,说你小子不去中关村卖电脑,跑到这里干吗?此人一脸委屈,说他妈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不小心就考进来了,早知道应该去中关村卖盗版光盘。
来单位报名的第二天,我在北大BBS的“跳蚤市场”求得一辆50元的二手自行车,下班后迫不及待地在村中乱转。那天日落西山、凉风习习,我骑着自行车仰望路边的种种招牌:中国微软、神州数码、中科院、联想等等,顿生万丈豪情,心中窃喜。暗想腰弯了、眼睛近视了,到如今数十年苦读终成正果了。
走到知春路的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了,我就停下来眯眼四处观望。旁边一后座上带着个三四岁、流着鼻涕的小男孩的骑车的妇女瞪大眼睛看着我,我也瞪大眼睛看着她。她对着我张张嘴,我以为她准备问路。结果妇女说:要游戏不、要软件不?要毛片不?我惊讶万分,同时沮丧无比——妈的,旁边那么多男性公民,为什么偏偏问我呢?难道我堂堂国家干部,看上去像痴迷于毛片的人吗?唉·····罢了罢了。我无奈地摇摇头,继续骑车向前。骑到人大读者服务部的那个十字路口后往右拐,准备去北大看看。那可是我高考之前的梦想之地啊。于是我猛蹬几下,继续向前,五分钟之后到了海龙电脑城。在这段不到一千米的路途中,又被拦住问了好几次,问要不要硬盘要不要游戏要不要毛片。问话者,性别有男有女,年龄有老有少,姿色有好有坏。当然,他们都被我义正词严地断然拒绝。但这帮人仍旧锲而不舍,不断向我发起攻击。我终于怒发冲冠、忍无可忍。在一个稍有姿色、还算年轻的女人走上前说出同样的话时,我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看着她说:我就是拍毛片的导演,正在中关村找演员,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呀?
鄙人目前就在中关村工作,曾经的太监庄园的某处——当年太监们的厕所也说不定。俺们这单位可是中央直属,不过还是响应建立号召,改名为某某部的某某股份有限公司。如今大学毕业生后浪推前浪,一年多似一年,即便是这样的公司,大家也都是削尖脑袋用尽吃奶的劲儿往里面钻。鄙人毕业那年,应聘这个岗位的毕业生多达百人。面试那天,我早上八点多从北京站下车,而后直奔目的地。因为前一天晚上在火车上没有睡好,早饭也没吃,面试时稀里糊涂、前言不搭后语。从那个女处长的豪华办公室往外走的时候,我就想没戏了,彻彻底底没戏了。这次不光没找成工作,还把俺们学校的脸丢得一干二净。回到学校后,我就将此事抛到脑后,立刻和其他同学一起投入到寻找工作的滚滚洪流当中。但是临毕业春暖花开、情欲萌动之时,我却收到了一封接收函。于是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我在烈日炎炎、口干舌燥的8月,背着行囊来到了北京。
后来他们说,其实大家都很优秀,很多人比我更优秀。只是我们副处长以前在清华读本科的时候,专业是理论物理,而我的名字是牛顿。于是我们英明的副处长大笔一挥,我就到了北京,他也多了一个叫做牛顿的小兵。这事他们虽然都是这么说,但是我还是不怎么相信。我在这里第一次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因此应该略加介绍。情况大概是这个样子:我妈生我的时期,也就是改革开放初期,我妈还是农村里一名光荣的人类灵魂的建筑师,具体的称呼是“民办教师”。她虽是老师,但还得经常和我外婆下地劳动。据我已经去世的外婆讲,那天锄草时我妈还好好的,之后她俩就坐在一颗苹果树下休息。突然,一阵风吹来,一颗熟透的苹果掉下来,砸在了我妈头上。我妈一惊,我就在苹果树下出生了。虽然我外公是教数学的,但他仍然知道物理学里的牛顿和牛顿三大定律。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我就有了今天这个叫人敬畏的名字。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混进了这个被称作对外合作处的地方。比较奇怪,对外合作处只有两个光杆处长,没有科长。处长底下就是我们这些干活的年轻小卒。我在大学里学的是英语,面试的时候他们告诉我,“万一”我被录取,会负责北美这块。而招人的原因是,从前负责这块的漂亮姑娘在芝加哥参加一次国际会议时跑掉了,至今杳无音信。后来有人说她在华盛顿大学读MBA,又有人说看见她在唐人街卖狗不理包子,当然更有人说她已沦落在哪个街区——除我负责的北美这块,还有其他人负责亚洲、欧洲什么的。听起来像美国的中央情报局或者前苏联的克格勃,其实一天到晚没什么事,多是帮各种级别的领导们办出国签证,或是写写对外合作的报告。
我刚来报到的那几天,主要干了两件事情,上岗培训和身体检查。对我们进行上岗培训的主要是部里的专家和请来的外交学院的教授。其中一个站在三尺讲台上,把一个花花绿绿的地球仪转得飞快,然后给我们指点当今世界局势,那样子就像当年的希特勒。这些人的大概意思是:和平与发展是当今世界的两大主题,政治多极化和经济全球化在曲折中发展,霸权主义、强权政治有所抬头,非传统安全问题更加突出,南北差距越来越······等等等等,说得人昏昏欲睡。
另外一件事就是参加身体检查。检查眼鼻喉舌、心电图、肝功、肺活量之类的。其中有一项比较有特色,就是每个人翘起屁股让医生瞧一瞧。也不知道他在干吗,我想应该是检查痔疮什么的,总不至于是在趁机瞧瞧谁是同性恋。在那次声势浩大的身体检查活动中,对外合作处负责摄影、摄像的张师傅查出来得了乙肝。想当年,张师傅也是北京广播学院电视摄影系的高材生,学生时期的作品还在国际上拿过奖。不过大家还是照样叫他张师傅,可能是觉得这玩艺不像翻译资料或者写对外合作的proposal(协议),只是手工活而已,属于体力劳动。张师傅被查出身患乙肝之后,一直在家休养,再没来过单位。而对外合作处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神经质一般,除了给办公室消毒,还这个说她肚子疼、那个说她肝疼。因为张师傅不在,领导们和外国人或者部里的领导开会就没有人摄像了。俺们赵处长就找到我,指着我的简历问,你说你还会摄像?我说是的,我会,以前在学校电视台当过摄像师。处长老谋深算地一笑,说好吧,那以后张师傅的事情你也帮着干点吧,他可能要在家休养一段事情。结果张师傅什么都不干还拿着工资;我干着两个人的活却拿一份工资。
大家说,这是组织上对你重视啊,年轻人好好干,前途无量。可我宁可拿着工资呆在家里没有前途。
我睁开眼的时候都快8点半了。我急忙起床,慌慌张张洗脸刷牙,拉上门就往单位跑。今天是春节后上班的第一天,不管让哪个处长撞见都不好。等我气喘吁吁冲进办公楼,跑到三楼办公室,发现门还是锁着的。保安说清洁工已经打扫过办公室。我点点头,上了趟厕所。一路看去,发现两个处长都还没来,只有一个负责欧洲那块的小伙子早早跑来上网。
一进办公室,我就直扑电脑。他妈的都快想死俺了!这台“清华同方”已经很老了,14
英寸显示器,内存硬盘什么的都低得很。后来我写了一份2500字的报告,阐明了设备陈旧对国际合作工作的深远影响。于是过了几天上头派来个师傅,又拆又卸的,给加了内存条,现在是256兆。没几天我又在“海龙”买了块40G的硬盘,偷偷装上。现在里面存着不少电影,供我闲暇时独自享用。
我打开QQ,收到几个人的留言,都是祝你羊年身体健康恭喜发财之类。宽宽的留言像往常一样,是:卡耐基问你,弄了没?我敲了几个字,说:卡耐基说,没弄——这家伙在一家大型国企工作,也是一天到晚没事干,只好上网打法时间。我又打开邮箱,有几个朋友发来的万事顺利步步高升之类的邮件。还有几个国外成人网站发的邮件。像往常一样,我上去瞧了瞧,都得用信用卡。一怒之下,收件箱被我清空。接下来看了会儿新闻,各大网站都是你抄我我抄你,搞得好像这么老大一个世界就只有那么几件屁大的事。饮水机蹲在赵处长办公室门口,我出去把杯子烫了烫,冲了杯“雀巢”奶粉。打水的时候,听见处长IBM笔记本开机时发出的音乐声。我端着牛奶回到座位,敲进去个国外代理,开始偷偷上一个台湾的成人网站。里面有个免费的贴图区,有世界各地穷极无聊的人贴的各类图片。我看着图片,觉得口干舌燥,牛奶很快喝光。
我口干舌燥,眼前白花花一片。突然有人叫了声牛顿,吓得人差点小便失禁。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关掉两个窗口,然后回过头,冲着从天而降的芳芳甜甜微笑。
芳芳放下她精美的小皮包:“新年好!牛牛。”
我又悄悄关掉另一个窗口:“新年好!十天不见,你又漂亮了好多。”
芳芳甩了甩带着香味的秀发:“油嘴滑舌的,跟谁学坏去了?这是给你的,嘻嘻。”
我接过她扔来的小盒子,说了声谢谢。盒子里放着拳头大的一只陶瓷小羊,市面上也就10块钱吧。这就是芳芳的过人之处,花不了几个钱,却让人心里暖暖的。
她打开电脑,在电脑启动的时候指指我身后,然后眼睛睁大——她是在问我姓李的副处长来没来。
我做安慰状,说:“没来,别怕。”
她想起什么似的,拍拍脑袋:“哎呀,完了完了,咱们这下可危险了!”
“怎么?老李要非礼你?”我们背后都把李副处长叫老李,其实他也就三十五六的样子。
“去你的——去,把门关上。”她压低嗓门,神秘的样子。
我以为她又从哪儿探听到老李的风流韵事,急忙屁颠屁颠跑去,把门轻轻合上。
“快说快说,怎么啦?”
“以后离老李远点,知道吗?”她回过头看看保险柜,好像老李在那边偷听似的。
“干吗?”
“老李春节跟老婆回广州了。”
“唉······俺以为什么呢。看把你吓的。你们女孩怎么都这么一惊一乍的。”虽然她在大学的时候就已经是女人,但是为了和办公室的每一个搞好关系,我每次都故意这么说。而她也很乐意接受这样的称谓,笑起来也愈发天真。
“什么啊?你不知道。我一个同学在广东同声传译,说她一个同事进医院已经好多天。现在广东的板兰根、抗病毒冲剂都买不到了,还有醋,都卖得脱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