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范爵爷 罗莉塔·雀斯-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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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而困惑的瑞麟忍不住追问。
“我不懂,先生,”他说,“为什么不适任?你自己说过,她的水彩画相当杰出,而且你似乎也很欣赏那幅画。我以为你已认可她的能力。话说回来,要分辨你的礼貌是出自真心或敷衍并不容易,我完全做不到。但她并不让人觉得无聊或愚蠢,应该说刚好相反。你不认为,以一个女性来说,她其实很聪明吗?”
洛斯本爵爷并未回答他任何问题,只带着大理石雕像平静的表情,以更加低缓的语调说:“我说她不适合,莱尔。事情到此结束。”
“可是,先生——”
“被小孩不断质问,大概是世界上最教人厌烦的事。”洛斯本爵爷说。
瑞麟听得出他厌倦的语气,那代表他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
他非常意外,毕竟姑丈是他所认识最讲理的成人。
如果瑞麟不是如此困惑,便不会一直盯着他看,也不会发现姑丈脸颊的肌肉抖了一下。
这时他才了解到温太太的问题非比寻常(莉薇一定会这样描述)。但要是连洛斯本爵爷都不愿意讨论,情况必然非常严重。
而若连姑丈都不愿意告诉瑞麟,其它大人更不可能理他。即使他笨到跑去问,他或她也只会说:“如果这时你该知道的事,洛斯本早就告诉你了。”
瑞麟花了一整个星期五和星期六,试图将那封信排出脑海。
那女孩很蠢,老天!她竟然想成为骑士!反正他们不会再见面,所以她的家族秘密毫无重要性。
可惜的是,他打算要从事的工作便是为了挖掘秘密而存在。
他最近才对希腊文和拉丁文重新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兴趣,因为若要理解埃及象形文字,这两种语言扮演了相当关键的角色。黛芬婶婶——她不真的是他婶婶,但是整个洛斯本家的人都将瑞麟视为自家人——答应要教他古埃及语(Coptic),这是解读象形文字的研究时,另一种非常重要的语言,前提是他必须先充分了解荷马的史诗作品。
因此,到了星期天,瑞林了解到,要是他不弄清楚温莉薇为什么会遭到上流社会的排斥与放逐,以及所谓家族诅咒的真相,他一定会发疯。
于是,星期天晚上,在姑丈对他道过晚安,离开他的寝室,大多数的仆人也都就寝后许久,瑞麟开始提笔写信给莉薇。 迟至星期五,洛斯本爵爷的来信才从印刷店彭先生手上转交给蓓雪。她等到回家之后,才以颤抖的手指展开信纸。
写信的是洛斯本的秘书,以简短而礼貌的用语婉拒了她。
当她终于了解到信中的意义,还视而不见地瞪视信纸许久。
太过熟悉的冰冷感受在血管中流窜,接着怒火燃起,烧红了她的脸颊。
尽管她告诉自己情况不同,三年前的鲜明回忆再度涌上心头,仿佛从不曾过去。
杰克的葬礼过后几个月,杰克父亲的秘书寄了封短笺给她,随信附上了以她名义寄出的另一封长信。这封蓓雪从未写过的信,虚情假意地谈论杰克的逝去和他“心爱的女儿莉薇”,写信的人寻求伯爵的原谅,以及,当然,金钱的援助,厚颜地写着“我们应当看在死去的杰克和他女儿的份上,好好相处……”。整封信不断重复同样的意图,充满阿谀和乞求的字句,无耻地打算利用杰克可死亡和他父亲的哀恸谋利。
这封信是她母亲写的。
妈妈甚至没有勇气以她自己的名义写信。如果她用自己的名义写,蓓雪永远不会知道,也不用因此蒙受羞辱。
那当然不可能,妈妈就是要冒充蓓雪的名义。
于是蓓雪便成了傅斯里伯爵回信和鄙视的对象。
而当她写信给妈妈时,得到的回信也毫不意外:“我是为了你好,亲爱的,谁叫你太骄傲,又太有原则。”
这时母亲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父母后来搬到圣彼得堡,爸爸在那里因为肝病过世,妈妈很快地再婚,没有告知任何人便离开了,甚至连亲生女儿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蓓雪希望她能想念她的家人,可惜她办不到。她的童年充满了类似写给傅斯里伯爵那封信的事件,也无怪乎只要能和杰克在一起,再多的困顿她都愿意忍受。
“那时什么,妈妈?”莉薇问。
蓓雪抬头,没发现女儿何时进门,“没什么。”蓓雪将洛斯本爵爷秘书的来信撕成碎片,丢进火里。
“你哭过。”莉薇说。
蓓雪抹了下眼睛,“一定是灰尘跑进眼睛。”
这没什么, 她告诉自己。这样的结果早在预期之中,她只不过少了一个学生,总还有其它人,和傅斯里伯爵的信带来的羞辱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没必要因此感到愤怒……失望……或伤害。
埃及博物馆之行是她第一次涉足社交圈时常去的场所,和洛斯本子爵的谈话也是杰克的丧礼后第一次和贵族男性交谈。她只是还不习惯这些崭新的体验。
尽管这样的理由欠缺说服力,总算帮助她撑过了剩下的周末。
星期一,她依照惯例在印刷店三楼租来的房间了教完绘画课,习惯性地走下楼,打算看看是否有其它人问起绘画课的事。
高大的熟悉身影伫立于店面一角。
她顿下脚步,像个缺乏教养的傻女孩瞪着他,目光顺着宽阔的肩膀、挺直的背部,往下滑落到那双结实的长腿,接着又反方向再次逡巡过完美优雅的躯干,停驻在从外套衣领和浓密的黑发间隙透出来的雪白领巾,以及帽缘在耳朵上投下的阴影。
“啊,她下楼了。”彭先生说。她眨了下眼睛,这才发现印刷店的主人在场。那个高大的贵族身影完全遮住矮小的彭先生。
那位贵族转身。果然,是洛斯本。还有谁的背影会如此……
完美?还有谁能用同样冷静的眼神,毫不意外、甚至是淡漠的表情端详她?
更不会像个白痴似地瞪着人看。
“温太太,”他说,“你来得正是时候,彭先生和我快打起来了。”
“喔,不,没有的事,我怎么敢,爵爷,”彭先生慌了手脚,“我只是有点迟疑,不知道……”他的话声逸去,显然接不下去。
“我表示想参观你上课的情形,”爵爷说,“彭先生说你在楼上授课。”
“今天的课已经结束了,”蓓雪说,“我以为你的兴趣也是,至少我收到的信是这么写的。或者那是我做梦?”
“你生气了,”他说,“你认为绅士不该反复无常。”
她认为他的嘴角似乎带着一抹恼人的隐约笑意。“什么事能帮你下定决心?今天的课已经结束,下一次是星期三。你难道愿意不远千里,再跑来一次?”
“汉邦区并未远在千里。”他说。
“也不是你平日会涉足的区域。”她说。
“爵爷,我可以在您和温太太谈话的时候,先将画包起来吗?”彭先生说,“您离开时便可以直接带走,或是您要我送到府上?”
“不必,我自己带走。”洛斯本说,深邃的眼眸片刻不离蓓雪。
彭先生消失在店铺后方。
“他说的是你的汉普德绿地公园水彩画,”他说,“那时问题所在,你知道,也是我再回到汉邦区的原因。上星期三之后,我便不时想起这幅画,也因此心生犹豫。我很怀疑能再找到同样出色的老师。真正有才华的画家多半忙于创作和展示作品,只有资质平庸者才以授课为生。以你的才华,将时间花费在教导我外甥这种学生,是一种浪费,但显然你还没有省悟到这一点,而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趁人之危。”
要是他奉承她的美貌,蓓雪可以可以无动于衷。尽管已不复是豆蔻少女,她对类似的赞美早已习以为常,也不以为意。外表的美丽并不是她的成就。
但绘画不然,她在这方面投注了相当的心血,特别是那幅汉普德绿地公园的水彩。他不可能说出更动听的赞美了。
她感到全身像着了火,像个真正的女学生红了脸,“我的学生和你的外甥截然不同,”她说,“使用的教室也和他习惯的环境有天壤之别。何况无论我的才华如何,我们都很清楚我不适任。
即使你愿意忽视我的出身,他的家人听到这个消息也会昏倒。”
“他的家人向来热爱昏倒,”洛斯本说。“我努力不去理会他们。你介意让我上楼看看教室,想象一下上课的情况吗?我没有艺术天分,想象力也有限,希望那是个小规模的班级。”
“星期一的课有八名学生,”她说,“请跟我来。”她带他走出店面,踏上阶梯。
“八个还在我可以想象的范围,”他说,浑厚的声音在幽暗拥挤的楼梯间显得更加低沉。“女孩?男孩?或男女都有?”
“都是女孩。”教室位在三楼,但她应该早就习惯,不该气喘吁吁。幸好接下来他没再多问,静等她推开教室的门。
摆设简陋的房间宽敞而光线充足。“如你所见,这里采光良好,”她说。“特别是下午一、两点时。打扫得也很干净。我们几个女性合租了这个房间共享,并雇请一位勤快的女佣固定打扫。”
她指向整齐收在角落的书架,“我的学生都是富商的女儿,有些被家里惯坏了,但我努力教导她们整洁的工作环境有多重要。”
他走向窗口,双手在背后交握,往外眺望。她发现他已脱下帽子,转头一看,发现它放在椅子上,想必是在进门时脱下的。
她不知道她为何感到讶异,甚至不确定心中的感觉是不是讶异。
午后的阳光在没有抹发油的干净黑发上闪耀,发丝有点卷,在淋湿的情况下会益发明显。
别想象他淋湿的模样。她命令自己。
他低沉的声音将她从危险的思绪边缘拉回。“你还教她们什么?”他问。“通常以什么方式进行教学?”
她解释她通常从静物素描开始,要学生从家里带些东西过来,以喜欢的方式摆放。“一开始可能是水果或杯盘,”她说,“接下来,我会让她们画帽子、手套和书本。如果天气许可,我也安排户外写生,像是树木、走廊或店面。”
“你不会带她们到皇家学院去临摹大师的作品?”他的视线依旧望着窗外。
“那不适合我的学生,”她说,“她们并不打算成为画家,学画只是为了陶冶性情和培养气质,她们的父母希望她们能养成品味和判断力,而且能将学到的一切延伸到其它方面和嗜好。”
但不知一位贵族少年能从这种学习得到什么。
“换句话说,你教导她们基础。”洛斯本说。
“是的。”
“这正是瑞麟需要的。”他终于转过身来。阳光框出微卷的发丝和宛如雕像的五官。“他缺乏的正是基础。他上过绘画课,但那些老师的方法显然不适合他。或许你的可以。”
“他需要个别授课,”她说,一边无情地压下在心中萌芽的希望。他说的只是“或许”,非常圆滑的用字。这个房间在他眼中想必相当寒酸,她的教学手法也显得很外行,更别提她平凡的学生。“我不能让他和女孩们一起上课,那会让她们分心,他会令女孩变得羞怯或莽撞,甚至做出傻气的反应。”
“瑞麟是个麻烦人物,”洛斯本说,“任何人都无法不受到干扰,无论是女孩、男孩、大人、教师、家人、牧师、水手、士兵、国会议员都一样。我这位外甥是个好奇宝宝,每件事都要追根究底。他多疑、好辩又冥顽不灵,可以在一个小时内问你上百个为什么。要是你不以至少三倍的价钱收费,那你绝对是个傻瓜。”
他不可能是认真的。以三倍的价码教一个男孩?就算是他再顾灵精怪,就算他的父母彻底把他宠坏,莱尔爵士都不可能比莉薇更难缠。莉薇继承了太多“可怕陆家人”的特质。
“这样的话,我打算开价四倍。”她说。
“他说过你很聪明,”洛斯本爵爷离开窗户,“那么,在听过我的警告后,你还是愿意收他当学生吗?”
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父亲曾教她玩扑克牌的诀窍。“问题在于,你下定决心了吗?”他环视房间,“社交圈不会喜欢这个消息,”他说,“他们同情的是你先夫的家人。”
“喔。”她只能说。无力感突然涌上,她有如希腊神话中的薛西弗斯,不断地将巨石推上山顶,只为了让它再次滚回原点。
她的过去便是那颗巨石,滚落的同时也碾碎刚萌芽的希望。她感到和那天在印刷店门口相同的绝望,她的姓氏又关闭了一扇可能的门扉。
“陈年的旧怨和偏见教人厌倦,”他说,“要是瑞麟的父母发现你成为了他的绘画老师,会当场昏厥。你知道,他们习惯夸张地表现,完全无可救药,这或许也是他们对他束手无策的原因,唯一想得到的解决方法是躲回苏格兰的产业,将他丢给我。但既然我的姻亲将他交给我处理,便必须接受我的决定。”他的视线移向她,嘴角的笑意隐约,“我唯一需要的是下定决心。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和你女儿被瑞麟激怒时一模一样吗?或许你也想拿起素描簿打我?”
“那有助于你下定决心吗?”她问。
笑意变得明显,而她宁愿他保持刚才那样。比起隐约的笑意,那抹微笑让她的心跳变得更快,脑袋也更加迟钝。
“我已经决定拿孩子需要你,”他说,“也决定他比那些陈年旧怨和丑闻更重要。” 他恢复了理智,宾迪想。
在彭先生说她下楼之前,他已察觉到她何时踏入印刷店。他听见轻盈的脚步声,感觉到她的存在,有充分的时间做好心理准备,转身面对她。
接着他看向她,相信魔咒已经破除。
她不是他所相信的世上最美丽的女人,模样也像个拥有和瑞麟同龄的女儿的母亲,令他难以忘怀的脸显得憔悴,眼眸也不像记忆中那样明亮。
因此他相信他的决定纯粹是出自良知,无论上流社会会将如何评断,也不管亚瑟顿得知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反应,他都必须为瑞麟做好的打算。
话一出口,宾迪便知道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他没有预期到的是,这个决定在她脸上造成的效果。她的眼神先是点了火般亮起来,表情柔和下来,紧绷的嘴角弯成性感的微笑。憔悴的神色消失,带走所有岁月的痕迹。湛蓝的眼睛发出璀璨的光芒,几乎教人盲目,仿佛整个人开始发光。
要是他的想象力丰富一点,会以为这样的转变是自己说出了什么咒语。
然而他向来严格控制他的想象力。
“你果真有如人们说的那般完美。”她惊讶地说。
完美,每个人对他的评价都是如此。人们对完美的标准真是低下!
“没错,而那真的非常乏味,”他说,“我应该回答:‘没有人事完美的。’可惜这样的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