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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香墨弯弯画by悄然无声-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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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杜子溪凑过身去,缓缓抓住香墨的手,仪态安恬如水,唯字里语气,坚决如铁 
香墨望着她,无言以对,眼里有着奇异的哀凉。 
天底下总有一条路,只能径直走下去。佛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而她们并非不是无法回头,可不论是为了家族,为了自己,或为了他,这辈子早就不会回头,注定要在权争恶斗的道路上走下去,斗死方休。 
而她,已经成了杜子溪手掌心中的一枚子,自然知道可以抽身,但不能抽身。 
杜子溪清楚明白,拿稳了这一点。这条路是她选的,她们注定捆绑着一同走下去,逃不脱升天。 
香墨神色沉静难测,良久,微微叹息,缓缓道:“我明白。” 
转身出了日水溶金,时正戌时过半,晚风微凉,朔风扑衣。水榭长廊城郊处,檐光摇曳迤逦,映得满地火树银花,在足下犹如踏焰而行。 
她独自向着窅暗深处走去,除却自己的足音相伴,再无其他。 
封荣第二天回钦勤殿时,已是午后时分,天刚下了一场细雨,愈渐寒凉的秋风吹得殿前梧桐树枯叶纷飞,两名名彩衣侍婢站在台阶上,将手中的帕子展开接着落叶顽耍。瞥见封荣,一个忙跪下行礼,另一个忙去便南值房跑去通传。跑的急了,素缎软底的绣鞋踏在枯叶上,连着裙裾的声音,‘嚓嚓’轻响。 
只是片刻功夫,德保惶惶的迎了出来,跪礼说道:“奴才刚想着天气凉了,想给万岁爷送件斗篷过去,可巧儿万岁爷您就回来了。没冻着您吧?” 
一面说,一面教小内侍取过鞋,换下湿靴。 
封荣打了一个哈欠,不甚在意的说:“今儿你不是不当值,休息吗?怎么还在这里?” 
德保一手揭起软帘,请封荣如内殿,眼角若有若无的往外殿一角扫去。封荣顺势看去,就一眼见一个侍婢蹲着煽炉子,浓浓一股药香。 
封荣一愣,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德保故意拧起眉头,做出失措无助的模样,回禀道:“夫人在里面,昨夜受凉病了,连宫门都出不去了。” 
“夫人“这个称谓,除了香墨已不做第二人想。封荣立刻回过头来,双目炯炯一闪,随机手足无措的紧张了起来,进了内殿。 
窗外风声愈紧,吹窗棂咯咯有声,仿佛又一场秋雨即将来临。 
内殿床上帐子垂着,外面又放一重海红帐幔,微露些湖色里帐,隐隐如涟漪垂下。封荣挥退了内侍,亲手轻轻的将帏帐一并揭开,见蜀锦的被子上合衣背睡着香墨,仍是那件天水碧绣魏紫丹凤朝阳的罗衫。 
“香墨……” 
封荣刚轻唤了一声,香墨猛地头也没回抽出了投下的玉枕,狠狠扔了过来。 
封荣慌忙伸手一挡,避过了玉枕。 
羊脂白玉雕成的枕,砸在如镜的金砖上遍地碎琼乱玉。 
香墨扔的急了,扯下了发上一枚双股金钗,封荣到底没闪避过去,脸上已被划伤,极细的两道痕迹,仿佛抓痕,迸出血珠,衬得面色更见苍白。 
他却来不及理会,只上前抓住香墨的肩胛,一字字焦急道:“到底是怎么了?” 
背对着封荣,香墨却是笑着的。 
按在肩上的手慢慢加力,引她转身。 
她执拗不住,终于缓缓转过了头。 
封荣不由吃惊失色。 
香墨的发上少了一根金钗,发就披散了半边,眼睛红肿,肤色如金纸,像极了一缕幽魂。 
封荣惊得瞪大了眼:“香墨,你怎么了?” 
香墨狠狠瞪住他,双目了仿佛有火喷出,可陡地又栽进了封荣怀中。 
封荣被她虎的一动不敢动。 
可是,同他靠得近了,却近得可以嗅到他身上那股全然陌生的淡淡香气。 
她蓦然大怒,伸手狠狠推上去,他猝不及防,差些便要仰天一交。 
刚刚坐稳,香墨又扑进了他的怀中,还没待封荣反应过来,香墨将自己的脸埋在他胸前,涕泣哭失声。 
他的身上是缂丝常服,细丝绢薄,她的眼泪转瞬就渗到了肌肤,滚烫的好似在燃烧。 
他怔了半晌,才明白怎么回事,随即嘴角忍不住上扬了起来,展开了温暖的笑。便紧紧抱她坐在床上,手一遍遍抚过她的发。 
香墨捂着脸,哭得愈加厉害,身子都在抖着。 
半晌,香墨抬头,轻抬手,咬住三寸宽的锦绣镶边,丝毫不管唇上的艳红胭脂蹭出污痕。含着泪的眼睛是乞求的,软弱的,仿佛沾了露水的蝴蝶,偏又妩媚地,在封荣视线中飘游离着。 
“你答应我,再不要去见铭嫔……” 
“好……”封荣含笑点头,簿削的下颌,在帘外的微光中模糊刻出一个轮廓来,显得他神情柔软好似不知世事的孩子。 
香墨觉得胸口气息起伏不止,良久轻轻将他的手握住,两个人悄然无声中十指交缠。四下寂静里,唯有她腕间堆叠的金丝虾须镯子,哗哗脆响。 
她终于忍耐不住,猛然闭上了双眼,乌浓眼睫间泪簌簌落下来。 
唇却弯了起来,仿佛是一朵蓓蕾逐瓣绽开。 
铭嫔一夜恩宠之后,便失宠,这种事在朝花昙露的宫闱并不稀罕,甚至是极为常见的。可是杜铭溪身份委实特殊,又被太后跳过重重烦琐选昭,特例挑到了宫内,又打破常例封为铭嫔,却一夜失宠,于是,就成了整个宫闱的笑柄。 
花开了又谢了,伊人独自立在黄昏后。 
坤泰宫的窗上早早撤下了烟罗窗纱,换上了明角,日色映上去璀璨通明。庭院里落叶梧桐早早被挖走,新植上的柏树,枝叶青绿好似整匹的碧翠绸缎。 
西域进的马乳葡萄,一挂淡碧色用玛瑙大冰盘盛来,杜子溪坐在妆台前,却并未梳妆,只自己用手摘着葡萄,难得好胃口的吃了十来个。 
身后,站了许久的丽女官终于忍不住道:“娘娘,铭嫔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杜子溪转身过来,对着丽女官,嫣然一笑。披散而下的发梢几乎垂及地面,映着满窗日色,就像披着一匹闪闪生光的缎子,愈发衬得她的眼眸明亮如星。 
“还用我教你怎么说吗?” 
“婢子不敢,……” 
丽女官被刺得悚然一惊,喃喃地,到底不敢再说出什么话来。 
见状,杜子溪方满意转回首。 
不期然,正对上镜中人视线。 
镜中的女子,身着红缎金团凤的常服,虽未梳头,但耳上戴着两只金凤耳坠,赤金凤口中抽出虾须一般金线,坠着的一粒珍珠,犹在摇曳。金珠锦绣中,眉目诮厉,眸如漩涡,那种苍白的脸色,象雪一样透明,仿佛顷刻就要融化在阳光下面。 
杜子溪眉蹙了起来,渐渐变了神色,满面迷惘。 
过了好一阵子,方勾起一边唇角,眼睫不胜疲倦似地微微翕动,声音低如耳语:“我想再睡一会” 
一边宫婢极为识得眼色,忙将一个粉红平金套子遮上铜镜,才搀扶她上床休息。   
燕脂别传   
陈国历二百二十九年,四月初一。 
总是梦见了皇宫之外的东都。 
水声潺潺从河床上涨起又落下,蜿蜒了整个东都的渭河边行人熙攘,即便是夜间也是红灯软语,带着浓郁香气的风穿过半个城池,吹入皇宫,伴着不知名的异香。 
酱紫的小瓦缸,还不及食指长的一尾鱼,金身漾着红尾,摇尾于狭小缸里时,红影袭袭,只是看它自由的翩翩又翩翩的样子,她就高兴的笑了,姐姐就也高兴的笑着。 
后来的夏日几乎是生命中最寒冷的,父亲得了肺痨,她们的穷,她们的窘,一步步将她们迫到了悬崖的边缘,让她们没有了丝毫的余地。 
没有人能理解那种滋味,也没有人愿意去体会那种苦难。 
于是,姐姐自卖自身进了陈王府。她仍记得那天雨下的好大,簇簇的仿佛替人世间每个欲哭无泪的人流尽了眼泪。 
隔了一年才终于能见到面,那时陈王府的窗外,正值四月里的牡丹盛放,魏紫姚黄、赵粉卢丹、雪拥工嫱……暮色将它们一朵一朵照得斑斓多姿,又碎成万千光华,和着天上的霞色。 
身上明明掩不住的伤痕,姐姐只说:“等将来出了王府,咱们也种上一院子牡丹,偏不信此花就是富贵人家养得!” 
说时,笑得爽脆,一口牙齿映着麦色肌肤,耀白得如雪,却只有她能看见眼底隐隐的泪光。 
言犹在耳,却已远隔关山万里。 
蓦然张眼,床畔一盏彻夜长明的灯光,如阴云下星色,落在薄如蝉翼的床帐之上,一片海棠红,又一片鸭卵青,仿佛叠坠的多覆上了一层霓纱。双重纱外含珠宫的羊脂桌紫金凳,恩宠辉耀,沐在这样的夜色里,便都只是朦胧的阴影。 
富贵贫贱,在这样的夜里,似就没有了分别。 
然而,终究是有分别的。 
这样的夜即便是再寂静,绢纱帘子外,亦是有人丝毫不歇的侯着。这样的人和红墙琉瓦阻隔了渭河上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肆意欢笑怒骂的人声亦都遥不可及。 
她极轻的起身,靠在了床柱上,金丝楠木凹陷起伏的刻花,一朵一朵牡丹挨挨挤挤,冰凉贴在面颊上,带着持续了百年的香息,萦绕呼吸。 
往事总是不期然的突兀而至,好似有人伸出一只手,猝及不防的攥紧了心脏。 
有些事不能想,只要不经意的触及,胸口就仿佛有一个洞。 
那日,她还是为一米银钱几乎被兄长卖进娼官的孩子。 
现在,已经是陈国的燕妃了。 
而她的姐姐已经离开了东都整整五年…… 
光阴似总是一日捱过一日,又瞬间流逝的易过。转眼又到了春日,长日俄人,闲来无事踱到御苑。天香亭牡丹盛开,放目望去,上百本牡丹花叶蕊瓣,凌风好似虹带,连绵如海,穿过日色,熔了日色,虹色愈盛,于是炽白日色就黯淡下来。 
燕脂想,人都说春睡海棠,可眼前的牡丹锦衾相覆,绣账连接,又何尝不是红妆夜未眠,偏觉耐春寒? 
开得最好的是一株雪拥蓝关,一簇簇犹堆簇在裙下,雪盈盈托着几点烟蓝,稠密的恍如一步一帐。手指抚摸下去,花瓣仿佛丝绒,却格外的凉,也格外的寂。 
燕脂一身月白在花间徘徊,沾了日色浓晕的眼睫垂下,投落两道寂寥的阴影。 
宫里的月白,只占着一个“白”字,其实是极浅蓝,这样弯绕,只是为了避去缟素的晦气。 
燕脂并不喜欢,但别无选择。 
她其实并也不爱牡丹,过盛的繁华富丽,不知怎的偏有一种胜极反衰之感,可她偏偏要宪帝在御苑遍植牡丹。 
因为如今,已无人知道她爱什么。 
如今,再无人能知。 
燕脂仰面,盛极的阳光,仿佛带着火的金液,淌进她的双眼,模糊成了一层薄雾,转瞬又匆匆化去。 
身后是自陈王府带进宫的近身侍婢巧蓝,她看着燕脂的侧影,明明在日火下,偏仿佛浮着碎冰。 
巧蓝恍惚了片刻,方才笑语:“主子,牡丹开的这么好,不如去请万岁爷一起看吧?” 
风陡的扑来,扬起燕脂月白裙袖烈烈飘拂,如身前的雪拥蓝关,花瓣猝然收紧。 
燕脂这才回神,问道:“陛下在哪里?” 
话音未落,已有内侍得了眼色去打探,不多时回报,宪帝于烟波碧水阁午睡未醒。 
燕脂神色端然如水,思量了片刻,就朝巧蓝轻轻一笑:“那咱们就去叫叫。” 
烟波碧水阁离天香亭尚有一段距离,但春日正好,燕脂就没乘步辇,信步闲踱。 
烟波碧水阁前有三重夹道,妃嫔按例行走右侧,燕脂刚上了夹道,迎面就和一乘步辇狭路相逢。抬辇的内侍见了燕脂也是一愣,忙避在一侧,落辇施礼。 
精绣的魏紫锦帘,垂下来的鸳鸯结,正映着洋洋春色,探身翩然而下的江嫔,一头被宪帝赞若绿鬓的发髻散乱,透出一抹狼狈,却仍若一株桃花半含雨,遮不住的风情。 
她们互视不言,最后江嫔脸色苍白着跪礼,眼中却是一份掩不住的恨意。 
燕脂看在眼里,却未来得及细细寻思,德保已一溜烟的迎了出来。 
自宪帝还是陈王时就为心腹的德保来说,应付这种场面已经是娴熟无比,一见燕脂的面极爽脆的弯身道: 
“奴才给燕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内侍的衣衫,向来不过是极平常的青缎袍子,而德保一弯身时,宽袖几乎垂地,里头轻软光亮的柳绿蜀锦,隐约露出花绮纹,这样的恩典已是绝无仅有。燕脂自然不会让他跪礼,忙伸手去扶,德保就势起来,丝毫不看江嫔,只目不转睛的望住燕脂,唇角轻轻上挑,含着似是而非的笑,又道:“万岁爷刚说穆燕今年新进上的金簪玉带只您方才衬得上,要奴才给您送去,可巧您来了,也就省了奴才的脚程了!” 
燕脂脸上的不自在方渐渐去了,德保最是察言观色,便亲自虚搀在燕脂肘下,引了她进了烟波碧水阁的西侧殿,服侍她坐下,方才说道:“只是娘娘不赶巧,万岁爷正午睡呢。” 
烟波碧水阁除却夏日清凉之外,其余时节便是春日里也是深邃阴冷的,所以椅上格外又添了万字菱纹罗的椅垫。燕脂坐下,看着脚下提花丝绒红毡直通殿阁尽头,门扉紧闭之处。 
窗外日色炙烈,可挡不住东都向来料峭的春风,每每横空急来,扑打在春罗窗纱上,簌簌作响。燕脂微微一颤,春寒入骨,半晌才缓了过来。 
内侍斟了茶上来,异香扑鼻,似花非花,浓腻得竟似含了几份辛辣,正是穆燕才出产的青茶。 
燕脂的眼睑轻轻的一跳,眼底压抑着静静的讥讽,却不浮上来。 
德保却知道燕脂素来不喜欢穆燕之物,忙叫内侍又重斟了一盏六安茶,又亲自捧上茶来,递在燕脂手中。 
燕脂笑了一下,缓缓品了两口茶,转眼却看见侧殿的桌上一个紫檀托盘上,黄彩釉的几碟小菜,其间一盘黑漆漆的细密颗粒格外扎眼。 
燕脂已入宫数载,再不是当年的贫家女,自然一眼就瞧出了那正是鲟鱼籽。鲟鱼秋季产籽,如今却是春日,又如此新鲜,怕小小一碟已胜过数金。 
德保眼珠一转,又道:“刚过晌午,想来娘娘还没有进过膳,想吃什么奴才这就吩咐御膳房的人去做。” 
“想喝碗粥。”燕脂红唇噙着柔笑,合上了茶盏盖子说:“也不用再做什么,这几碟菜就行了。” 
“说娘娘不是有福的人谁信,都赶在巧上了。”德保笑道:“正好熬了香梗米粥。” 
待碗筷摆上,燕脂并不动,手上月白纱扇子轻轻不断拍在掌心。 
因并未如何梳妆,发上只插了几根簪子,偏发深簪浅,几缕散发落在额前,划下淡色阴影,更衬的容颜淡然,如冰雪一般。 
德保一惊,不由问道:“是不是不和娘娘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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