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追缉令-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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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孙梵会选择有这些特色的女孩做恋人,唐秉文完全不意外,因为孙梵是雨慈一手带大的孩子,他以母亲为标准来选择女朋友,是十分正常的事!
不过当凌海芃走动时,她某样奇异的动作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虽然她穿着长及小腿肚的围裙,但她一脚高一脚低垫步走过地毯的吃力表情,没有逃过他锐利的眼睛。
老天爷!这是征信社疏忽没向他报告的一点,她是个“跛子”,一个虽不必拄拐杖,走起路来却会一瘸一瘸的“跛子”!
老天爷!他突然有想大笑的感觉。他儿子的眼光果真特殊,特殊到令人不敢恭维!而凌海芃的跛脚,让他感觉自己又多了一项筹码,他认定自己已胜券在握!
她站定在他桌前时,唐秉文决定先给她一个下马威。“平常,人家都叫我“唐董”,而不是“唐先生”,门外的牌子,挂着一清二楚的“董事长室”,麻烦凌小姐往后以此相称!”
她起先似乎有点被这个下马威给愣住了,但数秒之后,她面露奇异微笑,不畏不惧的说:““董事长”,的确是个权威之至的名称,但就我所看,有董事长头衔的人可不一定“懂事”,“懂事”的人也不一定有董事长头衔!不过如果你坚持用这个辞汇来“提升自我”,那么我尊重你!”
确实厉害,她接过一招,而且接得漂亮,犹如她那句特意强调的“提升自我”,不啻是在嘲弄他“膨胀自我”。
唐秉文开始对眼前这个年轻女孩刮目相看了!他没想到一个外表是全然弱者姿态的女子,言词会如此犀利世故!果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古人说“兵不厌诈”,不过唐秉文倒冒起了不和她玩文字游戏的念头,他简洁的请她坐入办公桌前那张秘书特别准备的会客椅,他不打算请她入会议厅旁的会客室,旨在提醒她——她并非寰宇重要的客人。她入座后,他发觉她的姿态没有一般年轻女孩的矜躁,反而有一股沉稳的优雅。待她坐定,他单刀直入的问:“无事不来,凌小姐你自称是我唐氏一门未来可能的儿媳妇,算来倒是自信满满,说吧!开门见山的说说你今天的来意!”
唐秉文的毫无迂回倒真又吓了海芃一跳,不过在来之前,她已模拟过许多可能的突发状况。说真的,以她一向胆小,不太爱面对长辈的个性,要她自动自发来见一个孙梵的父亲已经很够艰难的了,更何况孙梵这个父亲是如此的“不凡”。但为了孙梵,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来这里奋力一搏,看看能不能找到扭转她和孙梵爱情生命的转机!可是截至目前为止,转机不多,危机倒是重重!
“不!”海芃苦笑。“就因为没有自信满满的理由,所以我才用“可能”这两个字,而我,今天的确是为孙梵的事的!”
“哦,是吗?孙梵有什么值得你操心或困扰的事吗?”唐秉文幸灾乐祸的微笑以对。
“刚刚,唐先生——抱歉,是唐董,你要的开门见山,那么我就不拐弯抹角的说话了!前人说“虎毒不食子”,就现代人来说,对子女的呵护照顾较诸别人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就不懂,为什么你这个做父亲的却这么不择手段的和外人串通且急于毁坏自己儿子的前途呢?”坐直身体,海芃直视唐秉文,严肃的问着。
“你是指我毁坏了孙梵的前途?”唐秉文反问。
“难道不是吗?你唆使暴力介入他的舞蹈工作室,让他无法继续教舞,这不但毁了他赖以为生的工作,相对的也破坏了他生活的重心与快乐,他是如此热爱教舞这份工作啊!”海芃慎重的指出。
“就我看来,他教舞根本是不务正业,而他如果回到寰宇并立刻娶徐氏的大小姐,他才真是保住了“钱途”与“前途”!”唐秉文根本不想把凌海芃的话当一回事,他锐利的盯着她,颇不客气的说:“至于你,凌小姐,我正在想,你今天来的目的大概不仅止于为孙梵的权益请命,我想你今天来的最大重点,该是为你自己的利益请命吧?”
利益?什么利益?海芃有点迷糊,直到唐秉文由抽屉中抽出一本薄小的支票溥,直到他开口用生意人的精明与冷漠问道:“凌小姐!说吧,要多少钱你才肯对孙梵放手?”海芃恍然大悟,原来,唐秉文把她当成道地的淘金女孩了,可笑的是——她像吗?她长得既平凡又瘸脚,除了对孙梵的爱及孙梵对她的爱,她几乎是没什么条件的女孩子!她万万没想到,唐氏寰宇企业的大老板竟会如此抬举她?还需要动用支票来打发她?
利益!利益!海芃再次打心底哀叹及不屑起这些大商贾凡事只着重眼前利益的行为。她今天主动来寰宇要求会见唐秉文,确实是一种极其大胆又不自量力的行为。她是想看看能不能在和徐姗姗的赌约之外,为孙梵和自己的爱情挣出另一片空间的。可是就她刚刚进寰宇大楼之后以及眼前所受的待遇——包括差点吃闭门羹及在外厅等候大牌的寰宇负责人唐秉文将近三个钟头,且过了午餐时间仍得饿着肚皮在这豪华气派的办公室里像只小老鼠般忍受羞辱看来,她想扭转唐秉文刚愎自用的价值观简直是难如登天,痴人说梦了!
瞪着唐秉文压压右手边的支票簿及握在左手边等着她说出数字的名牌金笔好半晌,连一向生活单纯的海芃都能洞见这个身份地位显赫的中生代企业家的姿态是严阵以待的;他仿佛在等待,也是在提防她狮子大开口!
“您的大方真教人心动!”海芃不知该哭或该笑的揉揉额头,用年轻的天真,直言无讳着:“只是您的支票对目前的我而言,并不具备太大的诱惑力,因为我一直相信——情感的力量远胜过金钱的力量!”
“年轻人总是感情用事!可能没有人能否定金钱的万能,就如同没有人能否认人们在追求金钱时那股疯狂的利欲力量,正是社会进步的原动力一般!”唐秉文干笑着,很理所当然的反驳了海芃的说法;他认为,她若不是天真过度便是虚伪过度,前者是可笑,后者则需要提防了!他开始更审慎的观察她的态度。
而他的眼光着实让海芃浑身不舒服起来,那是一种全然的批判眼神。若在平时,海芃自认铁定会被长辈那样的眼神吓得心慌莫名、无地自容,且开始反省自己究竟哪里犯错?可是今天,她是带着绝不可能受欢迎且宠辱不惊的心情进寰宇企业大门的,在她大胆的引用了一句自己可能是“唐氏未来的儿媳妇”并枯坐了三小时才激出了唐秉文会见她的意愿之时,她绝不会让自已轻易就败在那种眼神之下,也不会轻易认输。
“你的坦白的确让我这个城市乡巴佬开了眼界,不过,你的坦白也让我感觉到你们这些浑身上下镶金带银的人实在很可怕!”海芃展开反击,她破釜沉舟的想:就算不能说服唐秉文看重她和孙梵的爱情,至少她自己也得坚持看重自己和孙梵的爱情!“你们实在像极了一群陷在欲望陷阱里的夺食动物!总把眼前的“既得利益”奉为主食,算盘敲得既精又准,怕自己吃亏太多又怕被别人占便宜太多,我一直很好奇,你们一直如此工于心计,尔虞我诈的活着,支配别人也支配自己,你们难道都没有累的时候吗?”
“小女孩,别对你不熟悉的世界里的人妄下断语!否则,别人会说你这只是一种不成熟的酸葡萄心理。而你,也不要一再不屑或低估“利益”这两个字的重要性。”抿起唇,唐秉文放下手中拿捏得过久的金笔与支票簿,他叉起双手手指,倚向气派的高椅背,表情冷淡的驳斥她:“就拿离我们年代久远的韩非子来说好了,连他,都不能否认利欲本身是社会活力的必需品与产品。这我们可以由他口中的一段叙述看出端倪。他说——鳗鱼和蛇相像,蚕也和青虫相似,任谁看到蛇都会害怕,看见青虫也会甚觉恶心,然而渔夫抓鳗,女子养蚕,每个人莫不顺乎自然,这正印证,只要“利益”当前,没有人不勇往直前的!”
“而我,并不是孙梵该勇往直前的对象?!因为,我不能带给他任何“利益”?!”海芃低语,心中涌现一丝酸楚,唐秉文的譬喻太理所当然了,一时间,还真让海芃产生迷糊错落的感觉。她明白,唐秉文指出她根本不能带给一个男人什么“利益”,而他没用她的瘸腿来大做文章,她就该谢天谢地了!只是,在她诚实耿直的脑袋瓜里,她仍不认为利益比爱情重要!而这也许会变成一种至死方休的信念!她顿了一下,也思考了一下,脑海里灵光乍现的反驳唐秉文。“好吧!就算“利益”二字真能教人产生百倍勇气,但是利欲熏心而失败的例子也不少啊!你大概忘了韩非子里头还有这么一则故事:某父亲在嫁女儿时就告诉女儿!尽量存私房钱吧!因为即使嫁过去,也会有被赶出来的一天。于是这个女儿嫁到夫家就拚命攒私房钱,不久被公婆发现了,便被扫地出门。女儿回娘家时,带回家的东西真的远比嫁过去时还增加一倍,做父亲的当时不但没有醒悟自己教子无方,还一直为增加的财富沾沾自喜哩!”
又顿了几秒,海芃继续犀利的指出:“现今的你,岂不正如这个父亲,打一开始就做利益评估,并以错误的心态去预设立场,再以不择手段达到获利的目的。当你耍手段想迫孙梵和徐姗姗结婚时,你便如同韩非子故事中的那个父亲一般,谋求眼前利益,却完全枉顾了人性中的尊严与婚姻中的关键因素——爱与关怀的交流、心与感情的联系等的重要性!”
她反应的敏捷,令后兼文眼中不觉泛起欣赏的成分!这又是另一种惊奇,他没料到这个年轻女子,竟有能力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如此轻易的反驳他的论点。不过她过分犀利的言词对一个长辈而言,的确不够讨喜,甚至容易引发懊恼!唐秉文颇为恼羞的强词夺理道:“爱与情感,大可以在婚姻中慢慢培养!”
“问题是——万一培养不出来呢?”
“若利益存在时,就想办法均衡婚姻;若利益不存在时,离婚也未尝不可!”似乎是为完全扑灭海芃的天真,唐秉文说得超乎寻常的现实与决绝。
海芃却是听得一楞一愣,大开了耳界!“你说得既容易又可怕——人类的情感,在你的眼中真的只是破铜烂铁一堆吗?那么,孙梵岂不只是你为了兼顾利益与均衡婚姻的产物?那么,孙雨慈孙阿姨和你之间的感情呢?你能完全抹杀,也把它当成一堆破铜烂铁吗?”
海芃的咄咄逼人的确恼了唐秉文,尤其,她一语道中他内心最沉重最内疚的痛。
“哦!孙梵带你去见过他的母亲了,可见,孙梵对你是相当认真的了!”他起先冷冽,然后严厉的说:“可是,你也不要过分沾沾自喜,孙梵的妈妈接受你,并不代表我也会接受你,纵横商场这么多年,我凭借的正是一股决心,而我,一旦决定的事,很少更改!孙梵和徐家大小姐的婚事是既定的事,我不会轻易的改变决定!”停了一下,他接着不客气的提醒:“还有,凌小姐,我刚才说过,你还年轻,对你不曾了解或道听途说而来的事,不要乱做评论,尤其是我和孙梵他妈妈之间的事,更不需要你这种没有几两重的黄毛丫头来妄下断语!”接着,他看了看手表,没有为海芃预留说话空间的再度拿起支票,垫起金笔,用明显的优越与不耐下逐客令。“凌小姐,请原谅!我还有下一位客人,没空再和你闲话家常!快说吧,究竟要多少钱,你才肯和孙梵一刀两断?”
这一刻,海芃十分想哭,她有点豆腐掉在灰里头——吃也不能吃!拍也不能拍,完全失败了的感觉。面对这样踌躇满志、一意孤行且势在必得的长辈,她感到十分的无力感!但她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哭的,事已至此,不论今天来是成功或者是纯粹闹笑话,她都已尽力表达了她想表达的事了!
而坐在人家的地盘上,当主人下逐客令时,她的屁股又怎能像堵移不动的城门般死黏在人家的椅子上呢?推开椅子,她笔直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仍优雅而紧握着金笔的唐秉文数秒后,她苦涩的开口,“是的,你们的世界,的确有太多难以理解的事我完全不懂,而我也不想去懂!收起你的支票簿和快捏出金粉的金笔吧!好好做你“非常懂事”的“董事长”吧!但不要把每个家无恒产,只想做你唐家单纯媳妇的女人都复杂化,都想像得如此功利如此卑劣,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根本不必一天到晚拿着金笔、拎着支票在提防某个女人的狮子大开口;或者,有一天,你会发觉你已获利太多,而事实上,你需要的却非常之少,甚至于少到不包括你一直在追求的“利益”的一小部分。至于我和孙梵之间的感情,我们也有我们的勇敢与坚持,套句我对爱情的看法是——“恋爱是固执的,有时比死还强!”,我想,你大概又会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了,不过没关系,在不久的将来,我会证明这句话,而这凭借的,也正是我爱孙梵的一股决心!最后,谢谢你今天拨空见我!”
说完,她旋门,仍是一瘸一瘸,但腰杆挺得笔直,极自持、极尊严的一步步踱过地毯,踱至门外,轻轻合上门。当她仰头看见董事长室那块牌子,她绽放了一个微笑,但那个微笑牵强且虚弱之至。
门内,唐秉文仍坐在他气派的办公桌后,他的表情由起先的气焰高张变成有点泄气。
或许是受了凌海芃那股临去秋波的影响吧,他开始稍稍有了省思,但这省思十分短暂!他不否认,放弃孙雨慈而选择了家族的决定娶阿杰的母亲,是他今生最大的遗憾,但他绝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至于要孙梵放弃凌海芃娶徐姗姗这件事,他更不认为哪里错了!这是他根深柢固的行事作风与标准——凡事,以有利寰宇企业为第一优先——人的标准与作风一旦立下模式,就像一种纹身,洗也洗不掉,改也改不了!
至于对凌海芃最后那股充满决心的话,唐秉文确实是嗤之以鼻的。因为,他活到这么一把年纪,变调的恋曲倒见过不少,就是从没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