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的世界-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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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花儿就像花儿一样美丽，像花儿一样娇柔可爱。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白晰的脸庞总是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任何人看到她都会立刻喜欢上她，喜欢上这个文静的乖乖女。可是花儿却听不到大自然里许多美妙的声音。她听不到风声，虽然她喜欢风儿拂动她的发丝，喜欢风儿在指缝间滑过那一瞬间凉凉的感觉。她也听不到雨声，虽然她是如此的喜欢雨，无论是柔若细丝的毛毛雨，缠绵的阴雨，还是粒粒如珠玑的暴雨，她都喜欢独自一人站在窗前静静地观瞧，有的时候甚至不带雨具跑出门去，静静地站在雨中体会雨水从肌肤上滑落的感觉。这些始终是个遗憾。
花儿的名字叫做花小雨，是个聋哑姑娘。
在聋哑学校里称呼一个人，通常会选一个比较方便的手势代替名字，约定俗成。有时会以某人较为显著的外貌特征作为记号取代对他的称呼，比如脸上生的痦子就会演变成此人的代号。这样的情形很多，有比做眼镜的，代表的人一定是个近视；有摸鼻子的，一定是某人长了个较为特殊的鼻形，或是鹰钩状的，或是塌鼻梁儿，这要视情况而定。有时也可以用指语来称呼某人。所谓指语，是将汉语拼音用手势打出来，有二十六个字母当然就有二十六个相应的指语，不过用来称呼名姓很容易发生混淆，如姓张的和姓章的用同一个指语表示，很难区分开。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形式，就是以与名姓接近的，具有一定意义又较为形象的手势取代名字。就如同小雨姓花，长得也如同花儿一样，自然而然就被同学们用了“花儿”的手势来代替她，倒也非常贴切。小雨对这个称呼也非常喜欢。
花小雨从沈阳的聋哑学校考入了吉林一所大学的艺术系，专攻油画，由于精力充沛又选修了建筑设计与室内装潢专业。毕业后花小雨又回到了沈阳，在朋友的装潢公司里做了设计师。
这是个不大的装潢公司，事业刚刚起步。除了会计和出纳外，公司里真正搞设计的也就五个人。其中三个还是公司的创办者——陈子豪、孙浩明与韩冰。房产是子豪的，浩明与韩冰也都出资入了股。要说办公司也属偶然，但确系三个人义气相投，趣味相近，才走到了一起。子豪曾是报社的美编，也算小有名气；韩冰和花小雨一样是学油画的；只有孙浩明才真正是室内装潢设计专业毕业的。此外还有一个叫蔡鸿飞的小伙子，和我们的花儿——花小雨。
公司是座二层小楼，座落于城市中心区域，距离房地产大厦也就四五站地，从生意角度看地点非常理想。楼前有两株不知何年何月栽下的老槐树，枝干相连，为门前遮下一片凉荫。由于公司门前是条二级马路，街上倒也并不显得十分喧闹。
装潢公司虽然规模不大，却已具备了一定资质，多家媒体都有报道，又通过子豪的关系做了不少的宣传，加上设计师的工作实力，使得公司的业绩蒸蒸日上。
公司一楼入门就是接待区，四周是设计师的工作区。拐角处有个专用的会客室，一般子豪、韩冰他们与工程队交待工作的时候会用这个房间。楼上有经理办公室与财会室，大厅一侧挨着墙摆着两张桌子，是员工用餐的地方。
花小雨的工作区域在公司一楼工作区的一角，布局犹为别致。电脑桌上摆着一台20英寸的联想彩色液晶显示屏。旁边是一架嵌着与好友合影的精致的梨花木小像框。挨着像框有一个圆座儿扁口的紫水晶插花瓶儿，插着一束兰花儿，弥漫着淡淡的幽香。在一侧的墙上，挂着几张速写的风景画儿，都是花小雨自己的作品。
此刻花小雨正伏在电脑桌前用速写笔勾画着草图。最近这两天花小雨忙着为一个客户设计装潢效果图，虽然已经完成了几套方案，却总觉得还有些不太满意，一时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涂了片刻，花小雨也未找到灵感，于是索性放下手中的笔，坐直了身子从电脑桌上拿起手机。
对于各种现代通讯工具，像花儿这样年轻的一代聋哑人并不陌生，他们已经能够对电子邮箱、手机短信一类的现代通讯手段应用自如。如果哪一天你上网聊天，说不定坐在你对面的就是这样一位可爱的聋哑姑娘呢。
花小雨拨通了手机，手机的另一端是她中学时的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叶婷婷，大家都叫她叶子。就如同自然界中的花儿和叶子割舍不开，花小雨与叶婷婷在上学的时候，也常常粘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与大多数家长不同，叶婷婷的爸爸妈妈都是聋哑人，与孩子们沟通起来非常容易，而且面容和蔼慈善，让花小雨感到格外亲切。因此许多时候，放学后花小雨都宁愿呆在叶婷婷家写完作业才肯回自己家。
大学期间，花小雨与叶婷婷也没有断了联系。毕业回沈阳工作不久，花小雨还曾经约过叶婷婷到公司来参观，并且准备班后出去小聚，就因为临时来了个客户打乱了计划没有成行。
叶婷婷也是个很活泼可爱的姑娘，虽然她并不像花小雨那样能书善画，可也有一手的好活计。叶婷婷身上穿的衣服，大多是自己设计并裁剪的，穿在身上也很时尚入流。花小雨拨打手机的时候，叶婷婷正在逛中街的沈阳春天，她有个美好的愿望，就是将来有一天自己也能开个小小的时装店，出售的时装全都是自己亲自设计制作的。感到了手机的震动，叶婷婷从贴身的包包里掏出了心爱的桃红色小款式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快过来，我想你了——花小雨。”
叶婷婷笑了。
下午子豪、韩冰都出去了，公司里只剩下了蔡洪飞、花小雨和财会室的两个人。会计师和出纳都四十多岁，也许是由于年龄差距的原因，两个人很少下楼与蔡洪飞和花小雨这些年轻人交流，只是在吃午餐的时候才能看到她们。
叶婷婷走进公司的时候，电脑桌前的蔡洪飞客气地冲着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叶婷婷也微微点点头回了一笑。
花小雨早已为叶婷婷腾出了一个沙发椅，婷婷走过去扔下挎包儿，就一屁股坐了进去。她四下踅摸了一圈儿，才把目光停留在花小雨的身上，接着手上迅速翻出几朵漂亮的指花。
“今天怎么想起我来了，有事情？心情不好？”
“才没有呢，不过是好久没看到你了，怪想的。”
“甭骗我了，寂寞了吧，噢——没有人陪，才想到我呀。那边儿不是有个帅哥儿吗？有人陪你就行了呗。”叶婷婷用眼睛瞄了瞄蔡洪飞。
“胡说什么呢，你有人陪了吧，告诉我他是谁？”
“哪有的事儿呀。”
好友相逢真是开心极了，工作室里充满了快乐的空气。花小雨为叶婷婷斟上了一杯青海雪莲，杯口冒着腾腾的热气。
“有一天我看见敖东阳在鞍山证券门口摆摊儿，好像在卖《股市指南》什么的，我也没时间和他打招呼，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花小雨想听听同学们的消息。
“你说东子呀，现在不单单卖《股市指南》，也在股市里混呢。前一阵子我也遇到他了，听他说还赚了不少。他跟我讲什么长线短线，什么牛市、套牢的，还让我也试试，我说炒股票跟牛羊有什么关系，我可听不懂。再说了，今天涨啊明天赔的，我也操不起那份儿心。”
“瓜子呢？”
“在他家胡同口修车呢。每次我路过他家的时候总能看到他和别人在摊儿前下棋，我从来没和他打过招呼，他太忙了。”
花小雨知道叶婷婷说的是反话，不过像瓜子这样的同学能够自食其力也还算是不错的了。花小雨回过学校，听学校老师讲，一些孩子毕了业找不到事儿做，成天游手好闲，甚至会与社会上的渣子成帮结伙出去干坏事。每当一些从前在学校表现良好的聋哑学生犯了事儿，公安到学校请手语翻译的时候，总是让老师们感到十分尴尬。
“铁民是不是还在模具厂？”花小雨问叶婷婷。
“不太清楚，也没什么联系了，”叶婷婷顿了顿，“听说他上班后没多久就被放了长假，每月开个二三百块钱的生活费。”
“美儿呢？”美儿名字叫郑丹，因为自小长得就漂亮，像个洋娃娃，因此大家都用“美丽”的手势来称呼她。
“在家呆着呢，和我一样。她呀，”叶婷婷有些不屑地说，“换了好几个男朋友了。”
“那大鹏有消息吗？”花小雨知道郑丹曾经是喜欢孙鹏的，孙鹏也一直很喜欢郑丹，可是因为打架伤了人被关进了监狱。
“还在里边呢，要两三年才能出来。”
窗外吹进来一阵清风。夏季就要过去了，气温已有所下降，不过午后坐在屋子里还是常常会感到十分闷热，这股清风带来一阵凉爽的空气，确实舒适宜人。花小雨望着窗外发呆，叶婷婷随手拿起一本花儿摆在桌上的效果图画册一页一页地翻着。
叶婷婷问花小雨让自己过来是否有什么事情，花小雨摇了摇头，把桌子上的草图递给叶婷婷看。上面已经被花儿涂满了小圈儿圈儿，叶婷婷当然知道花儿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遇到什么难题，就会在草纸上画圈儿，一个圈儿套着一个圈儿，仿佛这样就能找到解题的答案，直到最后把纸张涂满。
叶婷婷拍了拍花儿的手背儿，象是在安慰她，接着转移了话题，“那边的小伙子也是设计师吧，叫什么名字？”
花小雨点了点头，“他叫蔡洪飞。”接着打了两个指语跟了个飞行的手势，然后用速写笔将这个名字写在草纸边上的空白之处。
“叫他青菜得了，好记。”叶婷婷笑着。
“那你和他的名字合在一起更好记——菜叶子。”花儿打着手语的时候瞥了一眼蔡洪飞，T恤配着牛仔裤的装束充满了年轻人的勃勃朝气，还有一脸的学生气质，使她觉得用“青菜”来称呼洪飞倒也恰当，而且和子豪、韩冰比起来，他也就是颗青菜——有趣。
“还是把你们放到一起合适，叫起来也好听——菜花儿。”叶婷婷打着手势。原来在手语里，“菜”和“花”的手势是非常接近的，不做解释的话会被人误认做一个词汇。两个人嘻嘻哈哈拿毫不知情的蔡洪飞开着玩笑，完全没有考虑主人公对此的感受。不过即使蔡洪飞看到了两个人的手语，如果不细心观察的话也不会知道她们在谈论着什么。
快下班的时候花小雨请叶婷婷去自己家，叶子却突然想起还要为别人赶个缝纫活儿，急着赶回去。
送走了叶婷婷，花小雨才定下心来。她重新取了绘图纸，随手用速写笔描出一张效果图的小样，觉得还不错，于是又细心地加以修饰。当窗外霓虹灯闪烁的时候，花小雨终于绘完了效果图的最后一笔。
第二章
花小雨扭过身子发现蔡洪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
财会和出纳已经走了，打更的司傅坐在门边向大街上望着。蔡洪飞在花小雨身后站了足足有十多分钟了，望着她一笔笔地描绘着效果图，可是花小雨工作入了神，对周围的事物置之度外，竟是全然不觉。
蔡洪飞和花小雨经常做为搭档外出量尺，他很喜欢花小雨，甚至可以说是对花小雨一见倾心。
那是在花小雨报到的一天，天色很暗，阴雨绵绵，不时会有一阵急雨噼哩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公司里所有的灯都点亮着，没有顾客上门，蔡洪飞正与子豪和韩冰侃着头天晚间英格兰那场球赛。
门开了，夹着一股凉风。蔡洪飞扭过头来发现门口站着一位姑娘，她披着鹅黄色的雨衣，几缕黑发被雨水打湿粘粘地贴在前额上，黑亮亮、水汪汪的大眼睛向里张望着，露出犹疑不定的神情。蔡洪飞立刻被这张脸吸引住了，那是一张如此完美的脸，嫩白的肌肤吹弹立破，美的让人滞息。
那姑娘的目光忽然向蔡洪飞的方向扫视过来，惊的洪飞慌忙低下头去，好像正在做坏事儿当场被人捉住了手脚，立刻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砰砰乱跳起来。当蔡洪飞抬起头来的时候，姑娘正朝着他这个方向甜甜地微笑着，用葱白似的手指轻轻地捋着头发。蔡洪飞陶醉的简直要昏了过去，感到脸上阵阵发烫——难道是顾客吗？这样的雨天——
姑娘在门边除去雨衣，袅袅娜娜走了过来。蔡洪飞正尴尬地要站起身来，做好了回答咨询的准备，希望自己能够挽留住这位美丽的姑娘成为自己的客户，可是那姑娘已从身边飘过去了，带着春雨的湿润，拂过一缕清新凉爽的风。哦，原来只是自作多情，蔡洪飞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自嘲似地晃了晃脑袋，又多少有些割舍不开。
姑娘往里边儿走去，孙浩明已经站起身迎上去和她打起了手势。
“挺漂亮的，是吧？”子豪看到了洪飞的神态变化，悄悄和他打趣儿。
蔡洪飞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明哥认识啊？”
“以后就来我们公司上班了。”
“真的吗？”洪飞有些不信。
“那姑娘叫花小雨，浩明父亲老战友的孩子。”韩冰简单地做了解释。
嗯，不错，这可是个好消息，蔡洪飞心想，能和这样漂亮的姑娘成为同事，朝夕相处，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啊。
孙浩明与花小雨谈了片刻之后，重又向大家郑重作了介绍，子豪、韩冰都已知情，冲花小雨点头微笑，而直到此刻蔡洪飞才晓得花小雨是个聋哑姑娘，一个漂亮的聋哑姑娘。
蔡洪飞和花小雨渐渐成了搭档，先是花小雨有了活儿找蔡洪飞帮忙充当翻译的角色，后来蔡洪飞也请花小雨做帮手，两个人出去量尺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发现蔡洪飞没有走，花小雨并没有感到十分奇怪，因为平日里在公司里呆到最后一个的始终是蔡洪飞。
花小雨微微一笑，“有事吗？”
蔡洪飞摇了摇头又耸了耸肩，他很喜欢看花小雨微笑的样子，在蔡洪飞的印象中，花小雨总是在笑着，甜甜的可爱而迷人。蔡洪飞也喜欢听花小雨低柔的声音。虽然，花小雨的发音不是很准确，但是音色很好听，有些像刚入学的学童随着老师唱音。蔡洪飞暗自想，如果花小雨没有丧失听力的话，说话的声音也一定很迷人。
“那你傻站着干什么？——青菜。”花小雨打了一串手势，接着又随口吐出两个音节。
由于经常一起出去量尺，蔡洪飞已经弄懂了一些常用的手语。而且有的时候蔡洪飞也会随时向花小雨请教一些词汇如何用手语来表示。
“你工作入迷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