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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试练(短篇小说集)-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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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写信。”他答。 

“玉儿——”母亲的声音在楼下嚷。 

我向他耸耸肩,“对不起,”我说:“我要下去了。” 

他便掩上了门,在楼梯间我停止脚步,想了一想,他今天显得份外陌生。他甚至没有叫我到房间去坐。这比前几次还冷淡呢。为什么? 

他应该表示高兴才是呀。我真是太不了解这个人了。 

妈说:“你又去跟他讲什么了?你真是的。” 

我笑笑。 

张德总算可以在我家里留下来了。 

张德还是照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步不走出来。 

阿好照样每天送饭上去,吃完了把盘子取下来。 

医生够证明书并没有使他高兴多少。 

他只是把我们这里当作养病的地方,一点也不想与我们交朋友,连我也一样。 

也许是开头的时候,妈妈太伤他的心了吧? 

但是我始终是同情地的,他不应该把我计算在内。 

每次都是我找他说话,他回我几句,没有敌意,也没有太多的友谊。 

张德与我说话最多的一次,就是那天在后园了。 

妈说:“其实他可以下来吃饭。菜分开后,不过一块坐到底热闹点,难道一辈子不见人吗?” 

“现在他好好的,就让他在楼上好了。”爸说。 

妈不响了。 

事实家里多了一个张德,谁都不会觉得烦。 

他日间夜里,廿四小时不发出一点点声音。 

妈妈渐渐对他有了好感,很注意他饭菜的营养。 

半个月,两个星期过去了,张德给爸爸一笔食宿费。 

爸说:“这孩子真是荒谬。”他不肯收。 

爸到张德房间去说了廿分钟,出来的时候,收了那笔费用,交给母亲。不晓得张德是以什么理由说服爸爸的。 

说服爸爸,并不太容易了。 

于是妈妈开始弄清淡的点心给他吃,希望他胖起来。 

我一直想见他,与他说话。 

但是我不可以天天夜里去敲门,诅:“我想见你。” 

我没有那样厚的脸皮。但是张德从来没主动找过我。 

阿好有一天告诉我:“张先生下楼来打了一个电话。” 

“是吗?”这也算是新闻了。“打给谁?” 

“没听清楚。”阿好说。 

“说得长不长?”我问。 

“很短,才几句话。” 

是打给谁的呢?奇怪。他在这里并没有朋友。 

第二天傍晚,有人送来了一箱书,说是姓张的人叫订的。 

张德出来付了钱,这是我好几天来第一次见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跳了起来。 

送书的人走了,张德随身要搬箱子。 

我说:“让我来帮你忙吧。” 

他看我一眼,“虽然是病人,这书并不重。” 

我退后一步,“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也觉得自己过份了,于是说:“你拿这两本吧。” 

我随他上楼,“什么书?” 

“不外是些小说、散文。”他答。 

到门口我说:“好久没进你房间坐了。” 

“请进来。”他今天的心情彷佛好了一点。 

我有点讪讪,为什么每一次他都要等我开口呢? 

我始终有点不好意思。 

他把书都拿出来,整整齐齐的排列好。 

“你不太喜欢我吧.”我终于问他。 

“我倒不觉得。”他说。 

“那自然,你岂会知道别人的想法?”我问。 

他不响,坐在椅子上,着着我,我也看着地? 

“你一点也没有胖。”我说。 

“还有呢。” 

“你不可以一天到晚在房间里看书,”我怜惜的说:“你的脸色会变得很坏,你需要阳光。” 

“你的口气,像是主人关心小狈呢。”他说。 

“胡说,你为何对我这样敌视。”我怒问。 

他笑。 

我离开他的房间,我很生气,他真是太不识好人心了。 

张德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说话?两星期来,我不断给他友谊,他不接受倒罢了,还一直嘲弄我。 

我很气,第二天我接受了男同事的约会,去看了一场戏,吃了一顿丰富的晚饭。 

回来的时候,我的气消了一半。一个病人,心情总是怪癖的,应该原谅他才是。也许我在甚么地无意得罪了他呢?况且妈妈又这么对他来着。 

我很晚回到家,自己用锁匙开门。 

抬头一着,他倒还没睡,没有关灯。 

我进屋子,换好了衣服,然后坐在床。耽了一会儿。 

后来我就关灯睡着了。 

何必太关心他呢,也不用仇视他。反止冷冷淡淡的,当他是一个客人就行了,我真是庸人自扰,现在他住在这里,应该是很开心的。 

我要做的事情,也都做了,至少我帮过他忙,做过说客。 

过了两天,我没见到他,他还是关在房里。 

但是妈妈说他吃得很多,常常换衣服。 

阿好说他把房间收拾得极之乾净,看了令人舒服。 

然后阿好瞪我一眼,好像我是天字第一号懒人。 

在星期六,我把房间好好的整理过了。 

居然搬出三大箱子的垃圾来,使我自己都惊奇。 

其中有几年前的旧杂志,一些根本穿不了的衣服。 

还有旧皮鞋,没有用的信件、玩具,甚么都有。 

屋子经过清理,的确空爽不少,这是事实。 

阿好说:“真没想到小姐会整理房间。” 

我笑笑,不出声,难道我还不如楼上的那位客人? 

他不过是暂时寄居,我可是一辈子住在这里的人。 

懒人永远不会明白干么工作会使人精神一振。 

今天我明白了。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灰尘也扫一扫,家具抹一抹。 

妈妈笑,“哗,大扫除,又不是过年?” 

这都使我觉得开心,只是张德,他甚么都不理。 

奇怪的是,张德越不下楼来,我越是想见他。 

我不是想,我甚至是渴望。 

但是我说过,我不可以天天主动找他。 

上次躁的那鼻子灰,难道还不够? 

他是一个奇怪的人,我相信不会有太多的人去主动接近他,谁喜欢跟这样孤僻的人来往? 

“玉儿,”妈说:“如果你不太累的话,索性到后院去把花也浇了吧,多天没下雨了。 

顺便把那些玫瑰剪一点下来插。” 

“好。”我答应说。 

那晓得才走到后院,就看见张德坐在一块石头上。 

我呆了一呆,他是几时下来的呢? 

我倒想替他搞上一点花,好让他房间有点生气。。 

我提看水壶,站在那里,进退都不是。 

自己的家。反而像个贼似的,我不知道他今天心情好不好,想不想见人。 

然后他就转过头来?他看着我笑一笑。 

只要他这样一笑,忽然之间,我所有的芥蒂都烟消云散了,我老觉得他是可以原谅的。 

但是我也没出声。他大概不喜欢说话太多的女孩子。 

我提看一壶水慢慢的浇完了,又再盛一壶。 

他忽然开口了,他说:“没想到你喜欢劳动。” 

我抬头看他一眼,拂去额上的汗。 

哼。我想—他以为我是什么?懒鬼? 

“你很喜欢花草吧?我应应该说:你很喜欢这个家,你常常帮忙理这个家。”他说。 

我忍不住,淡淡的答:“谁不喜欢家?” 

“我。” 

“你是怪人,你的想法很奇怪。”我坦白的说。 

然后我发觉我又多嘴了,马上低头浇花。 

他没有回答,但是他也没有离开,他坐在那块石头上。 

我浇完所有的花,我问他,“你几时下来的?我一直在屋子里,怎么没见到你出来?” 

张德说:“当你捧着三个大洋娃娃进厨房去的时候,我出来的,你当然没看见我。” 

我笑了。 

“那几个娃娃很旧了,但是仍然美丽,为什么扔了它们呢?其中一个有很美丽的眼睛。” 

“但是屋子里的东西堆积如山,不扔掉怎么行呢?”我问。 

“我想是的,况且它们旧了,不中用了。” 

我问:“你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叹口气,“你这个人,为什么一直想东想西的?又多心又怪僻,几个旧娃娃,又感叹起来了,罢罢罢,我送给邻居小孩子玩,那总可以了吧?” 

“那好多了。”他说。 

我又擦汗,摇摇头,进厨房去拿了两杯橘子水,递一杯给他,“喝掉它。” 

我仰头把自己那杯一饮而尽。 

他微笑,“你真健康。” 

我提醒他,“你也在恢复健康!”, 

他没出声,太阳晒在他脸上,他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子,我忍不住多看他几眼。我知道我喜欢他,我很喜欢他。我默默的蹲下来剪花。 

我不会有什么前途。他并不十分喜欢我。 

可喜的是,他也没有过份讨厌我。以他的标准来说,对我这样,已经算是和颜悦色了。 

“我想替你剪一瓶玫瑰。祖母屋里那只白色碎瓷纹的花瓶,插这花是很好看的——我希望你不要嫌俗。” 

“我不会。”他笑了。 

我把花刺小心的修掉,把一束花递给他。 

我自己解嘲说:“通常是男人献给女人的。” 

他仍然微笑。他今天笑得这样多,使我的心软。 

“栽母亲喜欢花。”他说。 

“你母亲已经去世了,她去世的时候你还很小,你不可能记得那么多事情,记得旧的事情没有好处,你应该努力向前才是。”我说。 

“这算是教训?”他笑问。 

“可以算是的。”我说:“对不起,我的嘴又快了。” 

“没有关系,你真健康。”他说。 

这一次我听出他说我健康的真正含意,我不悦的说:“像你这样又如何呢?中国绝不是因为有你才强壮的。” 

他笑,“你太可爱了。” 

第一次赞我,我笑。我飘飘欲仙。 

“今天你要与我们一齐吃晚饭吗?”我问。 

“不?。” 

“为什么?” 

他说:“我有不良习惯,我吃东西咀嚼有声,口沫横飞。” 

我白他一眼,他还这样有幽默感,太不简单。 

张德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说他怪,他有时侯太可爱,说他癖,他又会说一两句别致的笑话。 

不过我的愆是被他吸引住了。 

“说说你的家庭,可以吗?”我问。 

“不,我应该忘记旧的一切。”他一本正经的说。 

“请不要这样。”我说:“我知道一点关于你的事情。” 

“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不少了。”他说。 

“不要怪我爸,我逼他讲的。” 

“我已经说过没关系,你不必介意。”他倒反而叫我不要介意,这奇怪的人。 

“我希望你是真的不介意。”我说。 

“我像一个虚伪的人吗?”他反问。 

他走回屋子去,他的态度是好多了,病好了,人自然也该好。 

傍晚哥哥来了,带着他两个小孩子。 

家里吃了一餐热热闹闹的晚饭,举屋腾欢的样子。 

两个孩子吵得要死,张德在楼上一定听见吵声。 

他在干么?看书? 

大家都没提他。妈妈现在自然不仇视他了。大哥当然知道了消息才肯把孩子们带来的。 

屋子里见得他最多的人是阿好,一天三次到四次,每次几分钟。她倒是很幸运的样子。 

阿好问我:“小姐!你的信?”她拿看一封航空信。 

我取饼信一舌,信封用打字机好好的打着“张德”。 

是张德的信;自英国寄来的。 

他自己从那边来,当然应该有朋友,不稀奇。 

“不是我的,是张先生的。”我说。 

我拿看那封信向阳光照了一照。当然什么都没照出来。 

我不明白我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动作。 

然后我说:“我拿上去给他好了。” 

妈妈白了我一眼,“不用你,阿好,你去。” 

阿好其实也乐得休息一下,省了跑这一趟。 

但是妈妈叫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上去。 

妈妈白了我一眼,“你干嘛这么起劲?” 

这是她多次对我的起劲不满了。我的确有太起劲吗? 

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我只是在想,这封信到底是谁写给他的。 

现在我的心理,已经远远超过好奇的地步了。 

这无异是有点不正常的,但是我实在按捺不住。 

是他的同学写的信? 

同事? 

为什么以前一直没有信来,现在却来了呢? 

他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左右了,他的想法怎么样? 

能把通讯地址告诉朋友,那说明他是准备长期居留在此了,这倒是很好的消息。 

妈妈问:“玉儿,你到底是怎么了,整天魂不守舍,你想些什么东西?” 

我反问:“我魂不守舍?别开玩笑了,妈,我怎么会?我不过没事做,坐着休息一下。” 

妈笑了,“没事做,去洗个操吧!全身都是汗,脚上还有泥斑呢,这么脏。洗完澡,打个电话,与朋友去看个电影。” 

我低下头。“我不想出去。”、 

“闷在家里干什么呢?爸在睡觉,我又得弄饭,阿好也不会陪你,在家里倒闹得我慌。” 

我摇摇头。 

“以前你总是一大堆朋友来往的,现在怎么了?” 

我不响,隔了一会儿我说:“妈,我去淋浴。” 

洗乾净了之后,我躺在床上。 

没有人会知道;我留在家里,是要陪张德。 

张德也不会知道,其实他根本不在乎。 

他当然更不会留意到我情绪上的转变。 

现在他在楼上,我在楼下,这距离使我略为安心一点。 

要是我到市区去看电影,我也不会看得舒服。 

我会一直希望身边那个蠢蠢的家伙是张德。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样了,反正我等了一个星期,才等到一个周末,我可以逗留在屋子里,与他说几句话象,我不愿意出去看电影。 

但是今天我已经见过他了,话也说过了,难道我还希望有奇迹出现不成?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找我倾谈的。 

我觉得无聊,天气又远么热,使我急躁。 

我躺在床上,那汗一直自额角冒出来。 

我觉得今年比任何一年都热,不过我又不高兴开冷气。 

阿好说:“小姐的电话!” 

其实阿好的缺点部是在其他方面,尽避妈妈一直嘀咕她不锁大门,我倒觉得她声音难听。 

尤其是今天,那个嗓子,真叫人有受不了之感。 

“小姐,你睡着了?”她还嚷。 

“没有!” 

谁像她,一掉在床上就睡得一只猪似的。 

但是,我怔怔的想,有一段日子我也睡得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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