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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试练(短篇小说集)-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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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定是许多年前了,现在,他有点怪,不知道你有没有发觉,年纪大的人,总有点怪怪的,父亲在我心目中,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是不是因为寂寞?”我问。 

“我父亲可不寂寞,他有妻子,有子女,他的妻子对他不错。”张德说。张德真是一个公正的人。 

“你寂寞?” 

“是的,我很少与人接触!但这未必就是寂寞。” 

我说:“我倒常常觉得无聊的,无聊算不算寂寞,我实在不知道,不过与你说话,我就觉得开心、充实,为什么?” 

张德看了我一眼,“你有许多同事。” 

“与他们没有什么可说的……吃午餐的时候,他们就说股票。”我说。 

张德笑。 

“我实在觉得有点不大合群。这并不是指我清高,只是……旨趣不大投合就是了。” 

“你看完了那些书?” 

我想起来,“我与母亲说的话,你是如何听见的呢?” 

“我偷听的。”他笑。 

“你爱你父亲吧?”我忽然问。 

他答得很快,“当然,我极爱他。” 

“你母亲?” 

我马上觉得应适而可止。溶去他心里的冰霜,并非一朝一日可以做得到的,千万别欲速则不达就行了。 

我们说些别的,就吃饭了。他还是一个人在楼上吃。 

我再三请他与我们一起吃晚饭,他不肯。 

他依然每个星期一都要去看医生,拿药回来服用。 

这个星期一我下班的时候,他抓住我,“玉儿,来!版诉你一个好消息!” 

他满脸笑容,而且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我有点受宠若惊,而且也很开心。 

“什么事?”我问:“快点说出来吧。” 

“医生说我差不多完全痊愈了,你说好不好?” 

“好好!”我跳起来,“简直太好了!我的天!” 

他看见我大跳大嚷,也很兴奋,他搓看手。 

“我们应该怎么庆祝?”我问他。 

“唉,两年了,这病足足拖了我两年了。” 

“慢着。”我忽然想起来,“什么叫‘差不多’完全痊愈?” 

“还要休养,”他说:“这话我听腻了,所有的医生都是这样,希望病人都躺在床上休养,动也不要动。” 

“那倒是真的,”我说:“医生都是那样。” 

不过我又想起来一件事,使我的心沉了一沉。 

病好了他到哪里去呢?是不是要离开我们? 

我不愿意他离开我们到外处去,我不愿意? 

我呆呆的春着地,忽然之间,说不出话来。 

“我现在可以自由自在了,”他笑说:“到处去。” 

“你——”我迟疑的问:“去哪里呢?” 

“现在还说不定,你知道啦,我不想回家。” 

“不回家看看?”我问:“不过这是你的自由。” 

他笑,“是的,我会计划一下将来的。” 

“慢慢的计划好了,有的是时间。”我说。 

“你会想念这里的,会不会?”我问:“你在这里把病养好了,你会记得这一点。” 

他看我一眼“是的,那当然。” 

“就吃饭了,你把好消息告诉我父亲吧。” 

“我想那是应该的。”张德说:“我会跟他说。” 

但是张德并没有说。这消息终於还是我跟父母说的。 

妈妈又生气了,“哼!病好了也不感激一声,真的把我们家当作疗养院了?” 

妈妈太计较小节,她喜欢听好话、奉承,并且自视很高,她认为张德病好了,她居功至伟。 

“当然,在我们这边好吃好住的,病不好才怪呢,一天三四餐服侍他。”妈说。 

“他付钱的。”我说。 

妈看着我,“我赚了他的不成?还得加薪给阿好呢。” 

这话是这样不堪,我只好笑了。 

妈有时候很合理,但有时候却啼笑皆非。 

年纪大的女人多数这样,双重性格,有时候很好,有时候大大不妙,并且下意识都很看重钱。 

生活把她磨成这样子,没话可说。 

“既然病好了,”爸说:“倒是好消息。我写信去给他的父母。” 

爸的神情,是很开心的。 

“他们会叫他回去吗?”我问:“他不愿意回去呢。” 

“那自然,现在一切不同了,他会回去的。” 

我心里面不大乐意,但是我没有说出来。 

这是无论如何说不出来的,一顿饭吃得不好。 

这算是什么好消息呢?我并不怕他的细菌。 

他好了,跟正常人一样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尤其是今天,他叫我“玉儿”,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他对我若即若离的,开心找我说几句,不开心只点点头。看样子,我只是比无关重要我有点抱怨,我忽然想起母亲的话,他不是在我们家里,才能把病养好的吗? 

他似乎一点都不感激,可是他当初也没有愤怒。 

他的喜怒哀乐,一点也不露出来,他对我,也维持一段还远的距离。 

他与我表示亲热的时候,我是这样的兴奋。 

这种兴奋在第二天往往变成一盘冰水浇在头上。 

但是我觉得我与他是有进展的,我需要时闻。 

如果他就此离去,我真是前功尽弃了。 

他到底是晓得我的意思呢,还是装作不晓得? 

大哥把那个男孩子带来了。 

他很俗。 

有时候学历不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博士也有俗不可耐的人,他就是了。 

但他是一个好人,他家里并没有妈妈想的那么好。 

在外国,他认识过几个女孩子,也订过一次婚,但是后来都告吹了。这是哥哥说的。 

哥哥太有意拉拢我们两人,他的热忱,很是明显。 

但是我觉得荒谬。这样胖胖的一个人,即使是什么国的王子,我也看不上他。 

我跟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共同点,第一次见面就弄不好印象,他有他的好处。但是我不欣赏。 

我一直挂住在楼上独处的张德。 

不过我维持着礼貌。也许这个人做朋友是不错的。 

朋友总归是好的,多一个没有什么坏处。 

他走了以后,大哥大嫂也陪着走了。 

妈兴致勃勃的问:“如何,你可喜欢?” 

我摇头,“不喜欢。” 

“唉,什么地方不好呢?”妈问:“你真是太蹙扭了。” 

“不是不好,而是不钟我意。或者他是十全十美的人,但是看在我眼内不好,那就不好了。或者有一个缺点满身.且又待我很坏的人,只要我心里喜欢,那不好之处,也会变得很好!” 

“这有什么难明的?”我冷笑:“不过你们糊涂吧了。” 

“我糊涂.我倒真糊涂了。”妈说:“你这样说叫我怎样听得明白?、” 

我赌气说,“你什么都不明白,这样浅易的话。” 

“玉儿,你益发得寸进尺了,做母亲的让你一步,你就进十步,你得小心点。” 

“明天我若是嫁了一个人,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我可没有叫你明天嫁人,真这样,我也不舍得。” 

“我也没说不跟他做朋友,你就生气了!”我说。 

妈妈笑,“你也长得这么大了,现在想起来,养儿女简直跟还债没有两样,即使你们成了年,我还是放不下,悬在那里的。像你大哥,一星期不来,我就想他。” 

“子女大,”我说:“就要随他们去,想来作甚?” 

“依你说来,竟一点骨肉亲情都没有了?”妈妈很生气的问道。 

“亲情是另外一件事。”我说:“两者不能混在一块。” 

“罢罢罢!”妈大大的气恼,“你算是读过几年书,什么都比我有理,我真不高兴与你说下去,你爱怎么,就怎么去好了!我不理你。” 

“看你,没说几句话就生气了。”我说。 

妈妈说:“再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儿,去做哲学家吧。” 

我笑了。笑她不了解我。但是我不怪她。或者我做了别人的母亲,也会像她。 

但是张德问我。“昨天那个,可是真命天子了吧?” 

“什么真命天子?”我没好气的问他。 

“男朋友。” 

“不是。” 

“你倒是个奇怪的女孩子,照说那个人应该是及格的。”他看看我:“很多女人会喜欢他。” 

“我不喜欢。”我说:“这种自由总有吧。” 

“那么,你母亲岂不是很失望?”他嘲笑。 

“你把我母亲当什么?”我不高兴了。 

我说:“如果她真有你想像中一半坏,她早可以把我送去当女明星,何必留到现在才卖?” 

张德说:“我从来没有说过她坏,你不要误会。” 

“她虽然有点噜嗦,不过她是好人。”我说。 

“我相信你的话。” 

“至於那位男士,我感到抱歉,我无法与他有什么进展,甚至做普通朋友,我也不会看上他的。” 

“交朋友不该太苛求的。”地劝我。 

“你劝我交朋友不必苛求。”我说。“你呢?” 

“我,我是找不到朋友。”他说。 

“不,”我说:“我的意思说:你不是我的朋友?” 

“我?”他有点意外,“恐怕更不符合你条件了。” 

“不会,我觉得你很好,”我说:“那是不同的。” 

他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摇头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心中不舒服。 

他至少应该有一、两分喜倪,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一点点的意外。 

我还能说什么呢?可以说的都说了。 

不过他不明白,这样使我难受。 

我的脸皮似乎无可再厚了,意思也很明显。 

可能性只有一个,他实在不喜欢我。 

不过这又说不上来,他住在我家这段日子,唯一陪伴他的人就是我,他也只肯与我说话。 

我所以坚信一样,我需要时间。 

张德晚上出去,我好奇的问:“你上哪里去?” 

“信不信由你,我想出去看一场电影。” 

“那太好了!”我笑,“你多少年没看戏了?” 

我觉得我说错了,又触动了他的心事, 

但是我想他反正已经痊愈了,也不必害怕了。 

“很多年了。有一阵子,甚至上不了街。” 

“那是在外国,现在你在这里,一切都两样。”我连忙说。 

“对的。” 

“我跟你一块去,好吗?”我忽然问。 

他没有叫我一块儿去,但是如果我不提出来,就跟不了他,所以我只好这样说。 

他略略想了想,“为什么不呢?一块去好了。” 

我没有告诉父母,我们乘火车到外面,买了票进场。 

我根本不知道那场电影在放些什么鬼。 

反正我跟了来,也没觉得特别快乐。 

他应该主动请我的,不该待我自己开口。 

这两者的相差很大,今天晚上,我没有自尊心。 

他应该想到,当他闷在房里的时候,塞报纸给他的是我,不是其他任何人。 

但是他现在痊愈了,一点没把我放在心里。 

那时候大家都把他当麻疯病人看待,走近一步都不肯,只有我帮他说好话,站在他那边。 

短短一、两个月的事罢了,他倒是很健忘。 

他可把这些都忘得一乾二净了。 

我很是抱怨。 

那个电影说些甚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但是我看得出张德是开心的。他开朗得多。 

他四周看了又看,尽量享受在人群中的乐趣。 

他瘦削的脸上有点闪亮,一双眼睛有很多的感慨。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我可以猜得到。 

他在想过去,又在想将来,然后他低下了头。 

我敢打赌,他也不知道电影说些甚么。 

奇怪,认识了他那么久,才第一次与他出来。 

而这又不是约会,一点气氛都没有。 

看完戏,他还要在街上逛,我只能陪他。 

一面倒的情况益发明显了,他根本不征求我的同意。 

街上人很少,而且铺子都关上了门。 

这样的街,有甚么可逛呢?我后悔出来了。 

不过就在家里,岂不是更闷?现在至少我可以陪着一个我所喜欢的人,这里有分别。 

我的耐心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张德已经不像一只生病的小猫了,如果他变成一只老虎,我会失去他。但是他应该记得,我替他打过气,鼓励过他,善待过他。 

这不是斤斤计较的问题,这是我应得的酬劳。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这是我气难平的地方。 

我们终於回家了,乘末班火车。 

到家,母亲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 

我正在不开心,把房门一关,就睡觉。 

张德并没有叫我去,是我自己跟上去的。 

在外头的几个小时里,他跟我没说上三句话。 

妈妈知道这个,应该更生气了吧? 

於是第二天晚上,我与“真命天子”出去了一趟。 

他是一个很好的男人,我不否认。 

但是一个晚上,我们也没说上十句话。 

张德是不想跟我说话,他呢?是说不出口。 

如果真的嫁了这样一个人,恐怕孩子养下一大堆了,夫妻之间还是没对白。孩子也没对白,大家都坐在那里。 

一个不热闹的家庭,说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我又闷了一个晚上,情绪之糟,前所未有。 

我几乎想请假不去上班,这次还不用劳动母亲。 

难怪政府老是不肯同工同酬,女人的心情,原要比男人复杂,工作力难以集中? 

但是弄明白了这一点,对我又有什么帮助呢? 

我看不出来。 

晚上,我坐在门口乘凉,一个女孩子挽着一个小旅行袋向我们的屋子走过来,越来越近。 

我抬头看看她。我们这里极多生人,她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等着她开口,她已经走到我的面前来了。 

她问:“这里可是山村路?” 

我说:“是。” 

“有一位张德先生?”她礼貌的问。 

我抬头,彷佛五雷轰顶,“你……找他?” 

“是的。”她脸上却是兴奋。 

她的脸并不美,也不算过份清秀,但是有一种奇异的味道,非常与众不同。她也不算高,但是身材非常苗条,穿衬衫裤子,手中挽一件外套。 

“请你代我通知他一声好吗?我姓王。”她说。 

我缓缓的站起来,“你跟我进来吧。” 

她跟在我身后,我推开门,才到客厅,张德已经从楼梯上奔下来了,一见到她,一声不响,可是他的眼睛,说了很多很多。 

於是我明白了。 

我实实在在的明白了。 

我觉得我的手在颤抖,脚步有点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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