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巢鸾凤-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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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错了。”洛九儿笑出来,“正是因为我死过一次,所以我才怕死。为了活着,我倒是可以受任何折磨的。不过,”她动了动,“为了免去肉体的苦楚,我倒是非常愿意告诉你玄灵玉的下落。”
“你愿意说?”这下,犹疑的倒是火舞。
洛九儿吸吸鼻子,咳嗽两声,“不想听就算了。”
“说吧。”
“你附耳过来,我不想叫这厨子听去。”洛九儿笑嘻嘻的,无视丁厨子的怒视。
火舞皱眉犹豫了一下,这才笑道:“好,谅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她靠过去,听洛九儿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面色渐渐凝重,丁厨子略显诧异地看着,寡妇到底说了什么?她果然知道玄灵玉的下落?
“如果你不信,啊,就去问楚送月好了。”她张口打着哈欠,似乎昏昏欲睡。
火舞缓缓站了起来,朝门边走去,微笑着,“我自然不信,所以一定是要问的。”这么重要的消息,三年前她宁愿死在诸葛三爷剑下也不肯说,如今竟然这么轻易地告诉她?
门渐渐合上,丁厨子转头看洛九儿,“寡妇,你果然说了?还叫她去问庄主?你都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啊……她打个哈欠,刚才犯了一半的瞌睡瘾重新来袭,好困啊好困啊!
哼!就知道睡!丁厨子坏心地笑了,原本要说的话临时改成了:“例如,庄主他将眼前这个人错认为尚如眉,然后……”
寡妇不答,闭上眼,侧过身。过了一会儿。在丁厨子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她说道:“若他会错认,便不是楚送月了。”
他或许不会认得换了面孔的她,但同样面孔的人,他却绝对能分辨出不同之处。
她将脸埋得更深,深到就算丁厨子凑过来都看不到的地方,只是,他永远不会认得她了。
一个已死三年的人,如何叫他相信,她其实就活在他的身她?就算……是住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面。
到底,她已经不再是尚如眉了。
不只容貌,还有性子。
。
大冷天,四下里一片严寒,但秦淮河边照例热闹喧哗。
河水冰凉,却尚未结冰。空无一人的小舟停在秦淮河边,静静地等待着。
岸边,是默然而立的紫香——艳雕的贴身丫鬟。
喧哗的闹市,没人注意到这小小一角里的诡异,两个黑衣男人慢慢走了过来,紫香微一倾身,迎他们上船。
踏上小舟的那一刻,楚送月微微笑了一下。
一同来的歧远,大冬天手里拿着折扇,看他这样笑,不由得疑惑地问:“你笑什么?”
“自有好笑之事才会笑,”楚送月淡望他,文不成武不就的家伙,就仗着嘴皮子好使,倒也混成了皇上面前的红人一个,“倒是你,跟来做什么?等下刀剑为眼,伤着你我可负不起责。”
“刀剑无眼难道本王会怕?”歧远口气挺大地顶回去,这才发现在没有艄公开桨的情况下,船诡异地动了起来。看着领他们上船的紫香,歧远原本是想打开扇子装下风流的,又发现是冬天,只好收了手,“你家小姐呢?”
紫香木然立着不答。
“别问她了,”楚送月一派恬适的模样,“她叫人下了迷药,此刻怕是根本就只是个被人操纵的机器而已。”
难怪!歧远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紫香一语不发并不是不认得他,而是根本就被迷失了心志,“哎,想来除了你我和那个杀了艳雕的人之外,天下恐怕没几个人知道此艳雕已经非彼艳雕了。”
他能做的,只是厚葬她而已。虽说人都躲不过一死,但红颜薄命,总叫人忍不住伤感——何况是这样苦命,从未幸福过的女子。
“真真假假,世间事本就如此,你又何必计较那么多?这样的感叹,还真不像出自向来没心少肺的四王爷口中。”
“嘿嘿,”歧远干笑了一声,“别人不知我,你还不知我吗?口口声声四王爷地叫着,其实我是个什么人,你最……”
“这样的话,在外面还是少说的好!如今你是四王爷,就是四王爷了。”楚送月淡淡打断他,不让他再说下去,“就如艳雕一样,哪一个艳雕不都一样,我们所能相信的,不也只是外在的一层皮相?有的时候,其实眼见的,都未必是真实的。世间最信不过的东西,往往是流于表面,一看便知的。”
歧远抚着下巴笑了,“我倒是想知道,你为何今天单独赴这个约?明知对手是火焰门的顶尖高手,你真有把握能赢?还是……你真的已经忘记尚如眉,改而倾心于那个貌不惊人的寡妇了?”。
。
果然这么重要吗,值得去这样搏命?他所认识的楚送月,是向来不做赔本生意的人。
楚送月却不答,站立在舟头,任寒风吹拂着——那女人老是因风寒咳嗽,有时还真不知是病了一个冬,还是故意装出来博同情。
性子,果然是天差地远。
究竟是哪一环出现了偏差?叫原本温柔恭顺的性子变成了如今油滑世故?那三年里,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故?
而如今,他表面这样云淡风轻,内心里却波澜汹涌,究竟是为三年前的那个温柔如水的尚如眉还是为现在油滑得有些令人生厌的傻寡妇?
连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洛九儿。
他微微笑,这样一个名字,好像从未自他口里念出来过,连想起,都还是第一次。
究竟是怎样注意到?然后抽丝剥茧般地,由先前的疑惑怀疑,到如今的肯定无疑?他已经不需要再向任何人求证了——素来不信这些前生来世,也从不信过鬼魂之说,但为了她,他不但愿意相信,而且还孜孜不倦地求证。
够了吧?无论她是谁,无论她是怎样的面貌出现,只要,那个灵魂还是她的,他就能找到。这样子的感情,这样子的一份感情啊!。
。
轻舟顺水而行,半个时辰之后,停在一处石阶边。沿石阶而上,是一处小小院落。
水面涟漪还在轻漾,院里已有女人的声音悠悠传来:“庄主还在等什么?既然已到艳雕门前,难道还犹豫,怕艳雕吃了你不成?”
一贯魅惑人心的语调,在寒夜里,格外地叫人头皮发麻。
月黑风高杀人夜。
楚送月微微一笑,提身一纵,落地无声,已然立在门前。
“庄主好功夫!”
一声娇笑才传来,大门已应声而开。
楚送月迈步直接走入了前厅。哎哎哎,后面跳脚的歧远连忙施展自己的三脚猫功夫,从船上跃下,跟着走进去。
前厅里,上方端坐着的,正是媚仙楼三年来盛名不衰的花魁艳雕。同心髻上斜簪金步摇,眉目如画,一身红衣既俗气却又艳雅,正如他初在媚仙楼见她时一般模样。
模样是同一般,然而人却换了一个。他仍旧笑着,“姑娘请在下深夜来此,有何指教?”
“公子……”艳雕笑盈盈了要开口,忽然见后面跟着进来的一人。眼色微微有些变化,“公子似乎多带了一个人来?”
“原来姑娘是请我一个人来的吗?”楚送月漠不关心地看了歧远一眼。
歧远皱眉望了望坐在上方的女子,忽然笑道:“艳雕姑娘原来不欢迎本王来的吗?”
本王?“你……”
艳雕略一迟疑,就遭歧远笑着抢了话:“怎么,一月未见,姑娘就不认得故人了?还是……”
他话音未落,艳雕忽然飞起,直扑向他,五指如勾,招式凌厉地罩向他面门。歧远不及门避,眼见就要被她这一爪毁了那张俊秀的面皮,楚送月移步靠近,伸手轻靠艳雕手腕,微一发力,一挑一带,将劲力引向一旁,化解了危机。
歧远连忙跳开,“赫!”他摸摸面皮,劫后余生啊!
“姑娘好功夫。”楚送月负手而立,淡淡地说,“连和四王爷也敢开这样的玩笑,火焰门想连朝廷都一并得罪吗?”
朝廷?艳雕怔了任,“难道他不是……”。
。
“他自然不是诸葛三爷,也不是楚某人找谁易容来假扮诸葛三爷。”楚送月笑望着她,“姑娘实在太大意了,难道你从来不知道四王爷同诸葛三爷是一个模样吗?就好像,艳雕和如眉。”
“公子似乎知道很多事?”她暗恼自己露了马脚,这下如何?谁会相信艳雕居然不认识四王爷?可是谁又想到四王爷竟和诸葛那个叛徒一个模样。这世界,同时见过两个人的人并不多,何况见过诸葛三爷真面目的人几乎都已不在人世。
“不少。”楚送月含蓄地说,“至少,姑娘最想知道的东西,我知道下落。”
“我最想知道的东西?”艳雕眉毛一挑。
“玄灵玉,难道不是你约我来这里的目的?”
艳雕转眼笑起来,“公子何出此言?奴家可不知道这玄灵玉是什么东西。”
楚送月冷冷笑着,“明人何必说暗话,火舞?你要的是玄灵玉的下落,而我只是要回寡妇的命而已。”
“那寡妇的命,对公子而言很重要吗?’。她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地问。
楚送月暗自揣测她究竟知道多少,“并非她的性命问题,更多是关乎五行庄的面子问题。”
“哈哈哈,”火舞笑了起来,“好好,公子既然这么说,我倒有几个问题要问,问完再做交易也不迟。”
“请问。”她自可以问,但他并没承诺一定要答。
“公子师出何人?据我所知,五行庄虽富甲天下,但外人却从不知公子习武。”
“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楚送月淡淡一笑,并没回避这个问题,但却答得隐晦。
没料到火舞听完却瞪大眼,“你的师父居然是……君别意?”五十年前纵横江湖的“剑痴”君别意,流水剑一出,未逢敌手。楚送月竟然是君别意的徒弟?那么当年诸葛三爷败得不冤,“不可能,君别意没有徒弟!何况,君别意退隐江湖时,你还……”
“姑娘的问题楚某已经答了。”他无意向她解释那么多,只是能耐心耗这么久而不动手,只是因为寡妇在她手里,他不想激怒她,能平和将事情解决把寡妇救出来,他当然选择最盛和的方式。骨子里,他是商人,而不是剑客。
火舞森森地笑了,“好,那么公子听我讲个故事可好?”
“姑娘不打算再问了?”楚送月眼微微一眯,计量着火舞在打什么主意。
“不问了,我已经有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了。”火舞缓缓笑着,不理会他的答案,径直说道:“公子可还记得顾俊人否?”
“他曾替如眉诊治过。何况,上次在船上,姑娘不是已经提过那个故事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火舞笑起来,“公子好聪明!我简直怀疑你今日特地带四王爷前来,是专程来试探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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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得不错,而且我也得到我要的结果了,不是吗?”他连虚伪都没有,直接承认。
火舞点头,“好吧,我将那个故事的最后结果讲下去好吗?我打赌公子会有兴趣听下去的。”她顿了顿,执起茶杯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后,“半月前,发生了一件叫人惊奇的事。”她停了停,看楚送月虽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但仍在听着,继续说道,“那时,我恰巧经过一个名叫落情崖的地方,想来公子也应该听过此地,正是你要救的那个寡妇三年前跌落却大难不死的地方。那里,有两个人正不知在说什么。我原是想走过就算的,但其中一个人却吸引了我的注意。”
“是艳雕?”楚送月忽然插嘴问道。
火舞忍不住放下茶,拍拍手,“难怪以前诸葛常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不过,却没什么成就感。楚公子,我很好奇,以你的才智和武艺,再加上昔年一等一的高手望伏在左右,五行庄根本是可以做成天下第一的,实在不该是如今这种默默无闻的景况。何况,”她撇了一旁望着他们静静听着的歧远,“还有四王爷的背后协助不是吗?”
说到底,五行庄虽然有钱,但在商场和江湖,都尚不算有名。
“楚某志不在此。”他一语带过,淡淡说,“火舞,你闲话太多。”
火舞掩口而笑,“是了是了,那其中一个正是艳雕,而另一个,却是顾林氏,也就是那个傻寡妇的婆婆。我原是奇怪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像尚如眉一般模样的人,这才停下脚步的。然而,竟叫我听得一些非常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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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落情崖顶,寒风轻吹。老妇人蹲在崖边,面上是诡异的笑,嘴里喃喃自语,缓缓地烧着纸钱。
艳雕站在顾林氏身后,忍不住揣度。
这老妇人特地约了她来这里,却又一言不发,自顾自地烧着纸钱,今日既不是她儿子的忌日,也非其他特别的日子,不知有何目的。若非心中还存着一番对顾俊人的愧疚,她今日怎么也不可能来赴这个约。那人虽对她负心弃义,但终还是因她而死。
“今日,是我那傻媳妇的生日。”仿佛站了很久之后,她终于听到了顾林氏说话,却是这样一句。生日,为何却来此烧纸钱?真不吉利。
顾林氏阴恻恻一笑,“你可知道我那傻媳妇是谁?嘿嘿,”不待艳雕回答,她自己给出了答案,“她啊,叫做洛九儿,三年前,从这里失足跌落下山崖,就这么丢下我这个老太婆,和我儿子团聚去了。”
艳雕皱眉,心里诧异,她明明听说,那个媳妇断气了三天,后来被道士作法将魂魄归位,又活了过来的。怎么顾林氏却说……
“你心里很奇怪吧?”顾林氏站了起来,转头,苍老的面孔上是掩不住的奇怪笑意,“我找了道士作法,明明是将我媳妇的魂魄招了回来,而且,她现在还好端端地活着,但我却说她死了。嘿嘿嘿嘿,不错,她的确是救活了,可惜,活的那个,却不是她。”
她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里,对于艳雕是否听明白或者回答她的话,顾林氏全然不在乎。她仍旧自顾自地说着:“不错不错,这的确是一个惊喜,原来活着的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