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扎特的玫瑰-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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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有一种刻意的别扭,她仿佛不是在唱歌,而是发泄内心的郁闷。他突然产生一个奇异的想法:此刻他面对的是一具尸体。这个女人是没有感情的,她的内心虚空,早把自己掏空了。
他注意到,她的头发呈波浪形,闪着黑光。她抖了抖头发,卷曲的发梢弹了弹,又恢复了平静。他突然发现她长得像车婉婉,虽然至今他只看见一次车婉婉。当然他已经不记得车婉婉长得什么样了。其实她是谁都不重要,他现在对她没有多少欲望。
他不想探查这一切,弄清真相并不能使人快乐,他还是他自己。而她,也许已经不是她了,她变成了另一个人,接近他,并且诱惑他。现在,她变成了另一个人,这是确定无疑的。
那晚他们什么也没有做,后来她睡着了,穿着那袭黑色衣服睡着了。他当时看了闹钟,她睡去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她看上去困倦。她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困倦?这个女人来他这里就是为了好好睡觉?他看着她睡觉的样子,她睡得安静,没有发出呼噜声。他猜想她是不是做着梦呢?谁会出现在她梦中?他看着她,抚摸着那副茶色太阳眼镜的镜片,想起了江雪。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他会接近林离,为什么他不去接近江雪?然后他再一次戴上太阳眼镜,觉得整个屋子都充满了茶色的温暖。
那个午夜零点来临的时候,他变成了狼人。
变成狼人的他看着睡觉的林离,目光变得冷静。
然后他戴上美国总统布什的面具,从阳台跳下楼去,想去找张虹。
喘息(1)
不是你的缺陷,而是你不再在梦中。你透过镜子,试图寻找一种角色,却发觉什么也没有……她的眼睛射出一团火焰,火焰是黑色的,一下子燃烧了他……他消失了背影,成了一个没有影子的人。
那天晚上王中维打开电脑,打开了监视莫飞的摄像机,他看到车婉婉出现在莫飞的出租屋,他没有想到她会去找莫飞,虽然车婉婉化了妆,戴着墨镜,他还是认出了她。那时候他的心跳得厉害,偌大办公室仿佛只有他的心跳声,他面对着电脑发愣,不能容忍车婉婉居然去找莫飞。他紧紧地握着鼠标,这个动作使他有一种转移疼痛的感觉,他仿佛再一次感觉到耻辱:莫飞的父亲伤害了他的母亲。有那么一刻他眼里几乎挤出了痛苦的眼泪。然后他看着车婉婉和莫飞在说话,幸好她和他没有肉体之欢,后来车婉婉躺在床上睡着了。他弄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去找莫飞,然后睡去。难道她故意刺激我?她找上莫飞就是为了让我感到嫉妒?这个女人就是喜欢虐待男人?看到男人的嫉妒她会更开心?王中维有一阵子喘着气,点燃一支雪茄烟,狠狠地抽着。
整个办公室充满烟雾,他似乎葬身于烟雾之中。头顶上只有一盏灯亮着,散着昏暗的黄光。他看着旁边的金鱼缸,色彩缤纷的金鱼在水草中游弋。
有那么一会儿,他听到她念了一句诗:不是你的缺陷,而是你不再在梦中。她念了三遍。她为什么会念这句诗?他看着她送给莫飞的那个鸟笼,仿佛看着一个疯狂的车婉婉融入其中。然后他听到她唱起了《生如夏花》,他知道她喜欢这首歌,但他没有想到此刻她会唱起这首歌。他看着她几乎眯着眼睛唱着这首歌。
像车婉婉一样疯狂。他浮出这种想法。太多人用疯狂来形容不及物的状态。这时候,他眼前呈现出一个幻象:车婉婉冲他微笑,牙齿闪闪发光,然后她的眼睛射出一团火焰,火焰是黑色的,一下子燃烧了他……现在车婉婉躺在莫飞的床上,她在做梦吗?她为什么要跑到莫飞的床上?他看到莫飞变成了一个狼人,看着床上的车婉婉表情平静,然后他戴上美国总统布什的面具,走出阳台跳下楼去。那间屋子只有沉睡的车婉婉,似乎死了。
王中维眯上眼睛,耷拉着下巴,靠在椅背上,试图睡去。然而,他睡不着。他不想再看车婉婉躺在莫飞的床上,这个凝固他的忧伤的形象。
然后他站了起来,把手伸进金鱼缸,移动臂膀,感受到手臂有一点酸疼,他想是刚才握了太长时间鼠标。他拿起一条金鱼,看着它蠕动的身子……我就像一个婴儿,有时候我就像一个婴儿般纯洁,他掠过这种想法。他看见自己的指甲尖长,藏了不少污垢。他想象他的指甲扎进金鱼的肚子里,血哧地冒了出来,浸润着他的手指。他突然想到,也许有一天他会用金鱼的血来制造梦之丸。然后他笑了笑,把金鱼抛进鱼缸。
透过镜子,他看到自己板着脸,更准确地说,他脸上没有表情。他想到一种声音:你透过镜子,试图寻找一种角色,却发觉什么也没有。现在K城在他的记忆里不再是好玩的地方,昏暗的房间只有他惟一的侧影,以及被他劫持的女子崔盈。于是他走进了密室。
他看到崔盈躺在床上睡着了。她是他的白昼,充满明媚的阳光。他想到了明媚这个词。看着她裸露的肩膀和手臂,这个可怜的女孩成为被捆绑的羔羊。现在他用铁链把她系在床上。也许有一天她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房间——她会死掉?被我杀死?我成了一个屠夫?哦,我早就是一个屠夫?这种想法浮了出来,他感到自己的可笑。我只是一个乖戾的男孩,他突然这样想。
他走了过去,看着她发白的皮肤,抚摸她的手臂。他的手放得很轻,仿佛放在水面上,在昏暗中他感觉到有些凉意。这是他第一次在她睡觉时抚摸她。事实上他没有肉欲的感觉,只是想抚摸一下她的皮肤,甚至感到有些忧伤。他的手顺从了他的忧伤,在她的手臂上轻轻滑动。
她的脚踝显得纤细而圆润,发出白光。他轻轻抚摸那个脚踝,就像抚摸钢琴的白键。他想象那个脚踝发出优美的声音。事实上,他感觉到那个脚踝传递出无声的优美。更多时候,美是沉默的。此刻他一言不发,抚摸那个脚踝,他的手是那样轻柔。他沉浸在这种情感中。空气中仿佛飘动一种香气,暗香浮动,他接近酒醉的感觉,仿佛有股磁力,吸引他。那里有一种白色在迷惑他,他能看到脚踝浅浅的纹路,还能看到肌肤白里透红,有一种使人沉静的洁净。他感到那种洁净在不断延伸,漫向他的心灵,他突然觉得那个脚踝成了美的化身,四周都弥漫了那种脚踝的美。他想亲吻那个脚踝,可是他控制住了,轻轻吁了一口气,继续抚摸它。他荡漾在那种美感里。
喘息(2)
崔盈一再拒绝他。当然他不期待她委身于自己,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他劫持她仅仅出于一个偶然。他出于偶然的快感劫持了她。就像某个黄昏,他突然吹起了《生如夏花》的调子;就像某个意念突然袭击了他,他劫持了崔盈。一切都没有周全的计划,仅仅是出于偶然。他喜欢突然袭击,喜欢看战争纪录片,喜欢闪电战。他想象自己是一个战争狂人,比如希特勒……记得在中学毕业他给同学留言时,在最崇拜的人一栏他填上了希特勒的名字。
现在他抓住崔盈这个女子,不过是把一枚硬币抛了出来。这种动作,不属于道德范畴,也不属于幻觉的性质,不过是他用眼睛的余光来打量这个世界的一种方式。现在他用目光缝纫她的身体,听到那种声音哒哒哒地走在她的身上。把她剥得干净?有什么比用力地看着一个女人更有趣?也许崔盈会唤醒一只冬眠的癞蛤蟆?
他站了起来,看见钢琴映照出他高瘦的身子,拉扯得长长的。他疑惑地看着他的手,沾染邪恶的手。现在他成了一个犯罪者,他的心往下一沉,看到睡着的崔盈的嘴巴撇向一边,他想象她醒了过来,嘲弄地看着他。他会受不了她的嘲弄目光,以及无声的嘲笑。那时她成了另一个车婉婉,他受不了这种神情。
他的喉咙发出轻微的咕噜声。他右手攥住拳头,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只狼。他想起了莫飞,他把莫飞变成了一个狼人,这是他的发明。他笑了笑,却感觉到寒意,仿佛他的背影离开了他。他消失了背影,成了一个没有影子的人。然后他看着那副棺材,棺材闪着黑光,一种充满诱惑的黑光。
莫飞的日记
现在我享受她的沉静。淡淡的光圈在她的乳房上,闪动,跳跃。光圈隐含着朦胧的尘埃。我又一次有恋爱的感觉……当梦境和现实融为一体,你超越现实。
×月×日。这个下午,我搂着张虹。她的乳房有苹果的气息,我贪婪地呼吸,窗外有阳光照了进来,光亮落在她的乳房上。我看着她的乳房一半在阳光照耀下,一半陷在阴影里,我突然觉得她的两个乳房像走兽挪动,晃得我的眼睛有点落了下来。现在我跳了起来,准确地说,是我的心随着手掌在跳动,我的手掌落在她的乳房上,每一下揉捏,我的心随着一跃,像一个小孩子荡着秋千。她的肉体成了一个秋千,我的手滑动,有一种快乐的转动,她的身体在命令我,我听到她的皮肤发出轻微的响声,那是肉体的音乐。她藏在我视线后面的脸,变得潮红。我能从镜子看到她的脸,我触摸着丝绸的感觉,触摸着她每一寸的皮肤,不再隔着梦境摸索她,而是在她的身上交叉跑动。她的呻吟不断回响,在这燃烧的瞬间有着火焰的味道,肉欲让我失去灵魂,我将寻找快感。她身上仿佛萦绕半透明的水,或者她身上散着一层薄雾,我看不清她。她身上有不可侵犯的诗意,我明白到这一点。现在我享受着她的沉静,淡淡的光圈在她的乳房上,闪动,跳跃。光圈隐含着朦胧的尘埃。我又一次有恋爱的感觉,那时我似乎忘记了崔盈和江雪。我后来惊讶地发现,我不过是沉浸于张虹身上那种不可侵犯的诗意中。因为你和一个女同性者发生了肉体与情感,那是一种沉入深海的感觉,你除了感觉窒息,便是忘却世俗。那天张虹说,你别对我好,我会害怕。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那时我搂紧她,想一直对她好,陪她度过每一天。
×月×日。那天晚上,接近零点。林离再一次来到我的出租屋。她穿着一袭黑色的旗袍,大腿白得刺眼地亮在我眼前。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莫飞,我又来了。”我注意到她转过身子,旗袍把她的身段勾勒得更加诱人,手臂白得发亮。她还是戴着墨镜。我现在肯定她是车婉婉。我弄不明白她为什么主动来勾引我,我想象她的两只眼睛就像两处伤疤晃动,这个想法让我感到恶心。为什么我会这样想象呢?一刹那我几乎呕吐了。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此刻我不知道应该表达什么,沉默是最好的表达。我感觉到我的身子有些僵直,我知道我厌倦了林离这种女人,或者准确地讲,我厌倦了车婉婉。
她的话似乎有一种暗示,但我不想猜测什么意思。她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类女人,至少她让我感到可怕。我泡了一壶茶,茶叶是王中维送给我的,王中维说那茶叶昂贵,要几万元一两。他说茶的名字叫“靡梦”。我没有听说过这种茶的名字,甚至怀疑是王中维编造了这个茶名。我想车婉婉能直觉到我的冷漠,这种女人应该对于男人很敏感。她呷了我递过的茶水,我注意到她的口红是黑色的,她再怎么涂抹,我也能看出她是车婉婉。
茶非常热,冒着清香。整个房间飘着茶的香气。这次车婉婉没有睡去。我不明白她来我这里,是勾引我还是想干什么。难道她无聊得当这是一个游戏?我无法猜测她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当然想到张虹时,我对她没有肉欲的念头。当她伸出手要握住我的右手时,我拒绝了,我用右手捏了捏眉心。我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然后我看到她笑了笑,她的牙齿很白,可是我直觉到她的笑有些阴冷。然后她站了起来,一声不出地走了出去。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窗外,感觉到她的到来和离去充满着难以理喻的意味。后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车婉婉深夜来我这里。
后来,看着那盒《莫扎特的玫瑰》,我想如果再吃一颗梦之丸,我会沉睡下去,当然还会做梦。窗外的夜显得墨黑,房间亮着白炽灯。我凝视那颗梦之丸,我不知道这一集梦故事会发生什么,也许,我在梦里再次变成狼人……我不想去想象故事会变得怎样,梦境让人失去了时间概念,还是消失了现实界限?我再次思考这个问题,这是让我头痛的问题。想到这问题我的头像被什么硬物撞击了,我很快不去想了。如果说这是一种愉悦心性的游戏,那么我不想猜度王中维为什么设置了这个梦故事。
×月×日。现在我明白到,《莫扎特的玫瑰》和现实重叠了,就是说,我在梦中的情境其实和我的行动一样,我变成狼人不仅在梦中,也来到了现实。我像一个梦游人。这种双重身份的梦故事使我惊骇于王中维构造的梦的国度。当梦境和现实融为一体,你超越了现实,这是王中维的声音。现在我明白到王中维构造梦世界的野心。
最后一集的《莫扎特的玫瑰》到底是怎样的呢?那朵莫扎特的玫瑰我能拿到吗?当这样的疑问浮了出来,我感觉到未来是不可预测的戏剧事件。当然我想到王中维说的:《莫扎特的玫瑰》设置错误了,可能没有结局,从第八集起就已经停止了故事情节。我拿着最后一集的梦之丸,心想要不要吃下去。那一刻我有一种强烈要咽下梦之丸的愿望,我感觉到心痒痒的。我一直想逃避这个世界,我想用梦境的形式逃避这个世界。现在我明白到这么多年王中维一直是依靠梦境活着。
刺激的游戏(1)
他想到生命不过是一场闹剧,也许有一天他像一只闹钟剧烈地响动,却很快地死在寂静中。当然他可以认为这不过是一场游戏,毕竟好久没有玩这么刺激的游戏。
那天深夜莫飞变成了一个狼人,他决定出外逛一逛。他去了禁色俱乐部。张虹在禁色俱乐部的夜总会跳舞。他穿着一套有点宽大的黑色西装,戴着美国总统布什的面具。最近这个城市流行戴着面具,在晚上你能看到不少青年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出现在街头或者在公路上进行非法赛车。当然最流行的莫过于戴着狼头面具。毕竟那个狼人出现在K市,弄得人心惶恐。然而,越是惶恐越是有趣,青年人都幻想他们是狼人的化身,给这个城市制造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