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撞(续)-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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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玻璃利刃扎伤的手臂,有血细细地淌出来,染湿了床单,留下一片红色印渍,我用舌头去舔那并不很深的伤口,腥味带著尖锐的顿痛排山倒海地淹没我。我深吸一口气,僵硬地翻了个身,瘫软在他旁边,扭头看著他恢复安静纯真的脸,不禁又靠他的呼吸近了些。郑耀扬,千万千万别让我的企盼落空,我在同你一起坚持著,我没有宣布放弃,就不允许你放弃。
然后,又过了挣扎的五天。
李医生提供了每天的专家食谱,并由附近的酒店负责一日三餐,但对于几个食欲不振的大男人来说,食物实在已经起不到应有的滋补作用。
不过很快,耀扬恢复了正常进食,虽然仍有发寒恶心的症状,夜里也常痛得打滚,但这一切对我们来说,已是极之欣慰,至少情况一直往好的方向在发展。
不过还是有一个下午,烟没了,我想自己下楼买,这段日子的压抑令我身心疲惫,顺便出去吸口新鲜空气,可没几分钟,阿鼎却打电话给我,我听见郑耀扬在话筒那一头拼了命地扯嗓子叫我的名字,其实我就在楼下,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连电梯都来不及等,紧张失措地冲上楼去,结果发现他只是出虚汗和发抖,他看到我就把我狠狠抱住,就像一个刚与家长走失受到惊吓的孩子。
“耀扬,我在这儿,你别紧张。”我拍著他的背。
“他妈的,你干嘛出去!我命令你,不准离开我视线!”他突然骂骂咧咧,“他妈的……”他其他什么都没有再说,只在反复在我耳边低声骂著三字经,这是近来我头一次听他这么清晰地骂人,感觉非常动听。
可我仍没有办法放松下来,脑子里的弦还在紧绷著,因为我知道后期最危险,这样的过程不可能再重来一次了,我无法再眼看著一个我所珍视的人受尽折磨而无能为力。
我相信,他只有这次、也是惟一的一次机会。
两周后的一个清晨,我醒来,想起前两夜的折腾还有点余悸,按著头往右边的床上看过去,没人!我猛地坐起。常绑手的那根皮带已经被丢在地下,触目惊心,我掀开被子发疯似地冲到客厅,看见还在打盹的阿鼎,并没有发声叫醒他。我站在原地,揉了揉头发,不断告诉自己:冷静,冷静……
突然,我想到什么,一个转身又飞速跑回房间,望著那扇紧闭的浴室门,我的心脏突突地跳著,里面很安静,一点动静都没有。全身的血液前所未有地澎湃起来,我怕了,非常怕,从来没这么怕过,郑耀扬撑不住了?他撑不住了……后面我根本不敢想下去,想不到我也有如此懦弱的时候。
我知道应该直接冲进去察看,可我就这么站著发呆了十五秒钟,才缓缓上前,拧动了浴室门──
挺拔的身体落入双眸,引起惊涛骇浪,这些日子的磨蚀令他瘦削了些,但那层薄而均匀的肌肉却一如往常地散发著致命的男人味,他像一只经过冬眠刚刚才苏醒的猛兽,抖落一身的尘土。
“郑耀扬……”我无意识地轻轻叫了一声。
那个英挺无俦、气质超群的男人此刻平静地转过脸,嘴角扬起一个最优美的弧度,那笑犹如一道久违的阳光驱散我差点喷薄而出的恐慌,他就这么裸身站在镜子前,用雪白的毛巾捂了捂脸,浴室里的空气中满是刮胡水的清香,我的心就像一根从天而降的羽毛,左右摇摆之后悠悠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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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向我扫过来,异常温和,隐含著更深沉更坚韧的内容,与以往似乎有些不同了。而我的目光就这么直白地逼向他,想给他一个更自然点的表情,却发现自己连个笑容都欠奉,有什么东西仍沉甸甸在胸口无法宣泄出来。
软弱的杂念刚才还在瞬间控住我的大脑,此刻已迅速撤离。一下子获得的松懈,几乎使我有些承受不住,再也关不住心中蜂拥而出的激越和狂热,我深深地闭上双眼,重重地呼吸,冰雪融化的声音无声无息,却能真正到达灵魂的某个深处……
等再缓缓睁开眼睛,抱著手靠在门边,与他就这样隔著几米对视著,伤痛、腐蚀、消沉在分秒中飞灰湮灭,这样前所未有的平静我们等了有多久?恐怕像有一生那么长。这短短一个月也算是吃尽苦头,我首次尝到绝望、惊恐、痛苦,而郑耀扬在经历一场又一场无休止的恶战之后,犹如凤凰涅磐,剥落一切后重生。
历练后的高贵、解脱后的从容,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完全显现出来,我看到自己的影子镌刻在他的瞳仁里,眼神在空气中跳动纠缠碰撞,我只觉得体内的情潮顿时翻涌起来,根本无法扼制情绪上的冲动。
这时,他向我悠闲地摊开双臂。
我不记得是如何迈出去的,脚下似乎并无太大知觉,一步两步三步──他围上来,重重的一个拥抱,不同与以往任何一次。我收紧手臂,克制住眼中的湿气、胸口的涨痛,脑子里翁翁作响,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紧张多惧怕失去,熬得太辛苦了,整个人都不再属于自己似的。
当一切重回掌心,沉溺的日子被一个激烈的拥抱抹煞,那种感恩的情绪虔诚得连自己都感到惊异,潮润的渴求落在胸腔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我知道,所有可悲的都结束了,我和他全身心的投入换回了一个整圆,没有缺口没有遗憾。
“陈硕,我没有落跑。”他的声音暗哑而磁性。
“我知道。”
“我终于知道自己的意志力是几级了,说起来,还要感谢那帮王八蛋。”
“你确定自己没问题?”我微皱了皱眉,“找李医生来检查一下。”
“我会遵医嘱。不过,那个给我做全身检查的人,我希望──”他抬头给我一个暧昧不明的轻笑,“是你。这要求不算过分吧?”
“我可不想趁人之危。”
他大概被激到,迅速压住我的头猛地攫住我双唇,极其猛力地攻过来,我只觉辣得发麻热得心惊,却丝毫没有退让,多日的郁闷都几乎发泄在这个久违的热吻中,当我的目标划向他优美有力的颈项时,他含混地回应著,突如其来的刺激令他轻喘了一下,我轻咬上他的喉结,这一刻,我承认双方的身体都有些过分敏感了。
“感觉怎样?”我在他耳畔吹著灼热的气息。
“正好……”他在我的下巴和耳垂间狂掳强掠,一阵酥麻使我难耐地哼了一声。
“耀扬,别在这里……”
“你好烦!”说著,又一次封住我的嘴。
我用舌尖粗糙地勾勒他迷人的唇线,手指贪婪地抚弄他结实的肩头、柔韧的腰身、性感的臀肌,其实极想将迷乱在此及时打住,意识到现在不是放纵的好时间,可一时间又实在找不到停止的理由,欲望已经倾巢而出,激情难挡。
等到指尖触到他的内裤,熟悉的质感才令我神情一顿:“嘿……”
他神情戏谑:“什么时候新买了这么性感的款式?”
“要记得还。”
“你的东西我都想用。”他的口吻带著惯有的情色意味,然后,我们又相拥著激吻在一起。
卧室的门被人敲击了几下,阿鼎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陈哥,你醒了没?”
我和郑耀扬放开对方,生硬地扼住眼内纵横的欲焰,我转身去开门。
结果可想而知,阿鼎高兴疯了,激动地开窗冲外面喊了几声,差点把楼下保安人员招来,不过,刑满释放,一时欣喜若狂也是情有可原,我直接让他回自己公寓休息去,不用陪著受累了。
请出阿鼎之后,郑耀扬打开衣柜随手挑了套淡色系的休闲装:“我想去兜风。”
我站在一旁欣赏他干净利落的换衣动作,心潮起浮。突然,试探性地提问:“耀扬,我在等你的意见。”
他动作并没有停,继续优雅地扣著胸前每一粒扣子,等整装完毕,才慢慢走到我面前,那眼神是我从来未见的坚定清冷:“他们逼得我差点一脚踏进地狱,不过,那一瞬间我听见你在喊我,听得清清楚楚,所以,我不能也不敢停止抗争。”他的手攀上我的脸,“现在,我只想夺回所有权,也该让那帮人尝尝失去抵御能力的滋味,我承认,这一次他们是彻底惹火我了。”
我知道自己的笑很淡,淡得几乎看不见:“你确实听见我喊你了?”
他笑了笑,只是认真地望著我。
我避开他灼烧的眼神说:“去兜风。”
“我来开车。”
出门坐上车,我才问他:“想去哪儿?”
他踩下油门:“哪儿都行。”
过两个红绿灯,我说:“这回找的是GT?”
“你还真了解我。”他看了我一眼,“想不到五年后的今天,又要同他们打交道。”
“GT的律师代理费可是逐年在递增。”
“我们赚得回来。”
我沉默一会儿说:“我查到那个人了。”
“嚣张的操作者?”
“是,但主谋马上会浮出水面。”
“有场硬仗可以打了。”
我看见他的脸上露出一抹自信而冷酷的笑,这是他隐怒的表现。
后来郑耀扬用了几个小时漫无目的的游逛来充分说明他有多讨厌那个软禁他的公寓,我认为他体力刚恢复,不宜太疲劳,可他兜兜转转,坚持到半夜才肯回去。
洗过澡一下瘫倒在床上,我正准备回客房好好睡一觉,却被郑耀扬一把拉住:“你又准备去哪里?”
“睡觉。”
“床在这里。”他好笑地看著我。
“你一个人睡得好些。”
“你可真罗嗦。”他一把拽住我手臂。
我不置可否地躺下,前一刻我其实是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可不想害他初愈后就纵欲伤身。
开始倒是挺安稳,侧著身子差不多迷迷糊糊正要睡过去,突然感觉他的左手围上我的腰,温热的身体贴上来,背部灼烧,耳后火烫的呼吸随著胸口的起浮渐渐趋于紊乱,他的手指掀起我的内衣直往胸膛袭来,轰地一下,强劲有力的碰触将我的身体彻底点燃,刺激得我热气上涌。
略一回头,温润的舌尖就侵入我口腔,疯狂地纠缠。胡乱撕扯我衣服的手终于寻到空隙,发烫的肉体完全进入备战状态,我收紧他的手臂,给予最热烈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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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惊觉,连忙抬头,用快要烧著的眼神锁定我:“陈硕,别招人,再做一次我会起不来。”
“难得你在床上这么坦白。”
他把头搁在我胸口,斜躺著,一派慵懒,“刚才差一点顶不住,跟你才会有这种感觉。”
我装得挺嚣张:“这算是夸我功夫好?”
他抬手抚摸我的头发笑道:“啧,何止好,简直是不得了。明天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去成业发威。”
我淡笑著揽住他的脖子,安静地闭上眼睛,在认为他已经睡著时,我才轻声说了句:“没有你,我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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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来,发现搁在胸口的胳膊还没挪开,一回头,看见郑耀扬皱著眉看著天花板,躺著不动。
“不是十一点约了GT的首席律师裴勇面谈的吗?”
“嗯。”
我看他懒洋洋的样子有点奇怪,于是推了他一把:“没什么事吧你?”
他的眼睛终于转过来:“我……浑身他妈跟被车子碾过似的。”
我笑起来,不是我不客气,实在是忍不住:“这么不济?”
他一个翻身把正要起身的我压在身下:“你这么猛,当然不会体谅我这伤愈人士,时间还早,来,给我按摩。”
“大清早就想再来一次?不要命就尽管试。”我善意地提示。
这个刚刚才恢复生龙活虎的人显然不敢再冒险:“陈硕,你这样可不够意思。”
我咬住他的耳垂,低声道:“我难道还不够配合吗?”
他猛地低头在我唇上重重一吻,就闪开身子坐起,冲我邪笑:“保存体力,择时再战。”
其实我也有点无力,随手拾起枕头往他头上盖:“成业的内部资料有些在我电脑上,你去查看一下,我想其中有几份传真件还是很有用的。”我们都知道,得以最快动作振作起来。
他不得不起来,虽然动作仍有些迟缓。我在一旁看著觉得有趣,以往看惯了他雷厉风行果断坚决,近日的迟钝和脆弱反倒显出几分难得的笨拙来,看得我心头莫名地一热。
他似乎感觉到我的怜惜,倏地回头,霸道地指了指我:“陈硕,不准用那种眼神看我,又不是看小狗小猫。”
“你倒比它们可爱多了。”我调侃他一句,撇开头兀自先他一步进了浴室,阻隔他啼笑皆非的表情。
等裸著上半身边擦头发边走出来,看见郑耀扬正坐在电脑前全神贯注盯著显示屏,我随手将潮湿的毛巾搭在他脖子上,他也没回头。
我顺著他的目光看过去,他抬起手指著一个文件夹:“里面有几次交易记录,其中有三趟出过纰漏,消息可靠。”
“你怎么能肯定?”
“我在成业的眼线可不只阿鼎。我倒是想问你,怎么拿到这些资料的?”
“借助某些势力,花代价就拿得到。”
“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吃得开,背著我还干过什么拯救人类的大事?”他笑道。
“你别转移话题。”我拽住毛巾把他拉近,“问题在你身上!郑耀扬,你可从来没跟我说过你一直在关注成业?”
他把目光终于投到我脸上,淡笑道:“上个月,徐秀芳把她那百分之十五股份转手给我。”
“秀芳?!”老实说,我很震惊,这个遗留在久远年代的名字到如今还能让我生出深深的遗憾。
“上月初她跟我联络,问我有没有兴趣五年后的今天再收回那十五。紧接著,我又接到律师函,老爷子的遗嘱一下把我推向顶峰,我在成业的后发势力已经令在权人士非常惶恐,所以有人走了那招阴棋。”
“在你收购那些该死的股份时,就应该料到事情不再单纯,你也太冒险了,为什么不同我商量?”
“陈硕,如果让你有机会分析局势,你就不会让我只身来美国。”
“可我现在还是来了。”我的语气渐渐生硬。
“我怕他们对你不利,但没想到,他们的目标这么明确。”
“好,这个理由算你通过,但是以后──”我的手又加紧了力道,“不准瞒著我行动,绝对不准!”
他站起来一下拦腰截住我的怒意,强吻上来,我被堵得迅速熄火。
他的手抚上我的胸口,眼睛里隐含著一股坚定:“我不知道没有你,我郑耀扬会怎么样,这么多年,我都不愿意去做这个揣测。我只是单纯不想你卷进任何纷争吃误伤,如果情势所逼,我也一定是保全你放弃其他,这是我的原则。”
“我就是专门破坏原则的。”
人好像一下子轻松了,我推开他,笑著转身去穿衣服。
出来看见他还在电脑前坐著,于是催了句:“都快十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