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天狼-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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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的勇气和底气。也许,我是很懦弱的。一个懦夫,我如此在心底讥讽着自己。
“是的,你说得很对呢!我几乎就没爱过你姐,甚至连喜欢都算不上!可是我从来都不相信爱情,那是最可笑、最无稽的玩意儿。我要劝劝你,我的小舅子,可爱的年轻人,千万别信这个词,那时骗人的,除了能让你变得疯疯癫癫之外,没有别的好处!”他用训诫的口气说话,仿佛他受过什么感情的刺激似的。我快被他扭得“嗷嗷”作响了,丝毫没有仔细听他说话的能力。
“你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家伙,你很失败!”我的话滚动在我的喉咙里。
“没有感情又何妨?男人没有感情没关系,只要有钱,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娶。女人,哈,女人是永远都没有饿死的时候的!”他说着说着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凄厉的笑声在客厅里回荡,室内空气的温度再度降低了几度。
他仰头笑着,骤然松了手,毫无准备的我摔在了地上。此时文嫂拿着一件紫红色的衣服过来,弯下腰扶姐起来,心疼地好言相劝道:“我说太太,你就去吧!你看,自从你离开舞台,你就瘦了一圈了,多去外面走走,见见阳光。”
姐感激地望着文嫂,点了点头说:“我现在就准备。”
但我看得出来,她的答应是那么勉强,那么不情愿!可是我无能为力,我苦笑着。
“给你二十分钟时间准备。”他的脸照样还是死黑的,没有光亮。但他的头却像电灯泡一样发着油光。
“可是,我还有一个请求……”姐姐怯声地说。
秃老头皱了皱眉:“真是罗嗦!说!”
“我想回舞台唱戏……”
“唱戏?”他发出一声恐怖的笑,“还是好好做我的太太吧!”
姐的身子颤动了一下,泪眼朦胧地望了我一眼,就上了楼梯化妆去了。我的喉头上下耸动,但说不出一句话,做不出一个动作,就傻傻地站着,无奈地回望着姐姐。
我走近他,请求地说:“好好地待我姐姐,请你,请你!”
“当然。”他轻松地耸耸肩,回答着。
我离开了这座深藏着危机的别墅。外面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雪,我没有带伞。雪花飘落在我的身上,融化,成水。脚下是一片松软的积雪,走在上面就像踩在了棉花包上,馕噗嗤的没个深浅。脚步踏过的雪带上了鞋底的泥,黑乎乎的受了污染。我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冷意裹紧了我,我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阵心痛,一阵心酸,一阵寒冷,包围着我,侵袭着我,折磨着我。我被包围在一种极为痛苦又恐怖的气氛之中。我完全没有意识和目标地向前走着,走着,没有方向,仿佛要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我是疲惫的,哀伤的,浑身无力的。
我已经看懂了,姐姐正在毁灭性的黑暗深渊里不可自拔,陷入在污泥浊浪里听不到来自于美丽的婚姻殿堂的神圣而美妙的音乐,后不见退路前不见援兵,只好无奈地僵化在没有音乐、没有欢乐、没有生气的人生舞台上。我知道了,即使姐姐要离开他,而他断不会同意和允许的,他会不折手段地牵制着姐,别有用意地利用姐为他以后的路走得顺利而做些铺垫。他是一只风筝的摇线和操纵者,姐那青春和感情的风筝出不去也回不来,像孙行者逃不出如来的手掌心。
可是姐姐不能这样浪费她的青春和感情啊!她有着爱,从她的眼神里可以清晰地读出,她其实深深地爱着贾林哥,虽然她嘴上一直否认着。那秃老头只是一具可怕的僵尸或木乃伊而已。
一辆车子飞驰而来,在我后面戛然刹车停住了。一个染着黄发,右耳挂着一个耳环的人探出头来大骂:“你没长眼睛吗?找死!”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走在路的正中央,我醒悟似地让开了。那辆车从我旁边开过,甩起一串融化了的雪水,溅到我的脸上,像在脸上敷了一层冰一般难受。我钻进了一个被白雪覆盖的电话亭,手颤抖着取下话筒,迟疑地按下那串熟悉的数字,但呼叫了一声之后,又急忙地撂下了。呼吸毫无理由地紧促起来,几乎让我窒息。
我该不该给家里打电话,告诉妈关于姐的情况?打吧,也许妈现在正倚在磨盘旁边想念着姐呢!我好歹让妈知道我已经见到姐了。可是我应该怎么说?撒谎说姐在这里一切都好?可是这样一个骗局能够维持多久,最终还是要揭穿的。所以,我不能打这个电话,否则妈会更加伤心,甚至发疯,一个母亲如何能够承受自己的女儿为了让弟弟上学而奉献青春的事实!这个消息对妈来说,是残酷的,无情的,像洪水一般瞬时扑灭了希望之火。
可是,我记起在我离开家之前,妈嘱咐过我的,要我常常和家里有联系,这样好让她活得塌实一些。而我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打电话回家了!
我抚住胸口,心里又是一片混乱。几分钟之后,我重新打通家里的电话。只呼叫了两声,电话就别接起了:
“是哥吗?”是若现的声音。
“是我。”我简单地回答。
“哥,我真的要疯了,那个古怪的梦依然固执地缠绕着我,让我无法安心,最近连画画的心思都没有。哥,我的生活从此笼罩了阴影,失去了澄明和辽远。我现在每天只想躺在床上闭起眼,什么也不想。可是我又怕真睡着了,那匹奇怪的狼还有碎月湖又会在我的脑子里跳跃,纠缠不息,直到我头痛欲裂,醒来后大喊几声才好。”若现一连串地说着,没有留出一点让我插嘴的余地。
我想到了上次心理咨询师所说的话,想起了沈落薇。若现这种反应已经成为病态了,我明知道这病的起因是因为那个受过伤害的女孩子,可是我如何告诉他真相?
“妈呢?”我试图转移话题,于是这样问着。
“妈出去了……哥,你救救我,真的,救救我!”若现依然按照自己的思路说着。
“若现,那是一匹狼,你知道的,狼是凶残的动物。可是你又说,你梦里的那匹狼是哀怨的,没有凶气的,但……但那只是表面,你不能看到它的心,也许它正在预谋什么呢!”我一边说着,一边为自己这个荒唐的解释而感到莫名的可笑。我能做的只能这些了。
“也许是的……”
“要不,睡觉之前,你想过去的快乐时光,想今天老师讲的美术知识,想未来的美好发展……你试试看,也许能帮你摆脱那个梦……”
“哥,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你的声音,我就感到有了救,像一个在大海中处于沉浮状态之中的人抓住了浮板,突然有了希望……”
“愿你摆脱那个梦,事物随着流水漂,无论怎样阻拦,最终都要远去的。所以,一切努力的挽留都是徒劳的。该忘的就得忘,该不想的就不能想,该放弃的就要放弃。”我靠在电话亭的内壁上,像一个哲学大师般泛泛地发表着自己的言论。
“哥,我现在又好多了,你真是一个会魔法的人,吸走了我的烦恼和忧愁,现在我又可以笑了,可以坦然了。”
我放心地挂断电话后,走出电话亭,拉紧外套的拉链,走在大雪纷飞的世界里,脚步在雪地上留下痕迹……
第十四章 石:是你的泪还是我的血(1)
诉衷情
依依执手两茫茫,
一半是彷徨。
几番咫尺天涯,
只换作,
满心慌。
花易落,
也成伤,
诉苍凉。
话里行间,
假意真情,
怎对芬芳?
雪一连下了三天三夜才停止,这个白色的世界不再像大雪飘落的第一天那样美丽,那样诱惑了。相反的,白得让人眼睛生疼,甚至想整天闭起眼,摆脱白色的纠缠。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铺天盖地的白也确实给我带来了好处。因为白,使我心留空白,暂时将烦恼和忧愁隔离在心灵的底层。我仿佛从一个狭窄潮湿的隧洞里爬出来,见到了万仞阳光,脑子里陡升了灵感,我又继续了长篇小说的写作。
今天是周日,大家都窝在寝室里,懒得出去。这几天,我们连吃饭都不上食堂,冲碗方便面将就着吃,因为天实在太冷了。洪水占着电话机和他女朋友说着无聊的话,时不时无缘无故地发出嘻嘻哈哈的笑。游鹏这几天忽然对吉他有了兴趣,缠着黎天然要求教他。此时他正愚笨地拨动着吉他,发出单调、断断续续的音。
“若隐,我总觉得你最近有点不对劲。”黎天然说。
“是吗?我怎么没有发现?”我不以为然地否认着,“我很好啊。”
“……你在恋爱了,是吗?”他认真地问。
“唔。”我应了一声,似答非答。事实上,我根本没有听他的问话。
他张了张口,似乎还想问点什么,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并没有继续问,将话活吞吞地咽回到肚子里去了。
我第二次到那座豪华的别墅,是在昨天。我在秃老头的书房里和他展开了长达三个小时的谈话,气氛严肃得像一场决定生死的军事谈判,但最终以我的失败而告终。我终于失去了信心和希望,沉淀在心底的烦恼再次被一根无形的搅棒翻腾而起,心情糟糕极了。我知道,他是不可能放了姐的,除非姐对他而言起不到任何作用了。我气愤得甚至想抓起他书桌上的烟缸砸过去,但我最终没这样做,也许是我没有勇气和魄力,也许是我太气愤了!
残酷无理的现实横亘在眼前,将人远远地抛弃在理想的生活之外。
失望,像一抹乌云般霸道地笼罩在头顶,让人看不到任何光亮;幻灭,像一道黑影般蛮横地洒满地面。
秃老头一脸冷漠地看着我气急而狼狈地出去。当门在我背后阖拢的时候,我听见了他那放肆、恐怖的大笑,笑声里带了蔑视的意味。我飞也似地逃离出来。
此时,我的脑子里浮现着秃老头恶心龌龊的形象,我把牙齿再一次咬得“格格”作响。安史乱像一阵风一样卷进到我们寝室,气喘吁吁地将手托在桌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说:“若隐,你不去医院吗?李朦还昏迷着呢!”
没等我开口,他就不容分说地将我从椅子上攥起,拖住我往外奔去。我被他拖着踉踉跄跄,一脚深一脚浅地踏过满地的积雪。他在校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把我当犯人般鲁莽且不由分说地将我塞进了车子里。我知道事情不妙了,如果李朦情况还好的话,安史乱不会那么疯狂的。
站在医院住院楼前,我的心跳得厉害,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十二层的住院楼让我感到眩晕。安史乱拉了拉我的衣服,示意我上楼去。我懈怠地迈开步子,朝李朦的病房走去。
李朦没有表情地躺着,脸色白得可怜,像外面的积雪,嘴唇上没有血色。我简直要将她想象成一个刷了白漆的雕像了。她的爸妈守侯在旁边,还有那个老太太正木讷地坐在一旁。
“她正睡着呢,睡得那么香,大家千万轻点声,别把她吵醒了……”老太太目光呆滞地自言自语着,声音轻得像在唱睡眠曲。
我同情地看着老太太,听她嗡嗡说话,心里无比沉重。
“后来她就没醒来过吗?”是安史乱在发问。
“不,她并没有完全昏迷,她在半睡半醒,虽然她闭着眼,也没有力气支配她做出点轻微的动作,更不用说是张口说话了,但是,她能听到我们说话。真的,现在她正安静地、专心地在听我们讲呢。”她妈心疼地望着李朦,含泪地说。
安史乱捣了一下我的后背,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让我继续我的戏,让我说点动情的话给李朦听。我迟疑地点点头,半跪在李朦的床前。
李朦的爸妈鼓励地对着我颔了颔首。我猛吸了一口气,捧起李朦的手。当我的手掌接触到她细长的手指的时候,我的心里某根细微的神经颤动了一下,而心里那么微不足道的一颤却带动了我整个身子做出了反应——我猛地战栗了几下。她的手是冰冷的,消瘦的。
我将她的手放到我的脸颊上,用腮帮上下摩擦着,试图使她的手温暖起来。我落泪了。有一抹对李朦的爱意瞬间袭上心头,我不知道是真的喜欢上了她,还是仅仅因为可怜她,这只是一种同情?我无法分辨得出。
“李朦,你知道吗?我也已经喜欢上安妮宝贝了,自从那天给你念她的文章之后。你说过的,你和我一样深深地喜爱着文学,闲来之时也是喜欢动笔写写东西的。我还记得,你曾经说过,要和我好好交流一下,我现在是多么渴望和你说话,谈谈文学,说说未来,聊聊理想。我知道的,你在听呢,是不?爱好文学的人是热爱生活和生命的人,这种人最不容易被痛苦所左右的,一切的烦恼和苦楚都会在一笑之间灰飞烟灭的。”
“有时候我在想,你是不是不叫李朦,而有个美丽和神圣的名字叫天使?你是快乐的,美丽的。我前几天答应过你的,你应该没忘吧,我要带你去我们那里的碎月湖呢!我敢说,你会喜欢的,肯定!你现在是否在幻想那里的景象呢?那是一个充满诱惑的地方,这个寒假,哦,不,如果你恢复健康了,元旦也可以,我就带你去,怎么样?”
“李朦,我真该死,我居然也是口是心非的!当你那天说出你爱我的时候,你要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么高兴,高兴得简直要发疯。我一夜没睡好呢!可是我居然不肯承认我爱你,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思想!而且你每次主动和我说话,我都是冷冷地对你,好像并不愿意搭理你。但我上次说了,我……我是……爱你的!你听见了吗?让我再说一遍给你听,好吗?我——爱——你。”
我俯下头去,将嘴巴附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我的眼泪扑簌簌地滚落,跌碎在她的脸庞上,与此同时,她的眼角也渗出一排泪来。我用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的泪痕,却无法阻止自己流泪。是爱,还是怜惜?我皱了皱眉头,心里一片茫然。
病房静得出奇,只有我说话的声音,旁边的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我瞥见李朦的妈在抹着眼泪,她是否知道我在编织一个谎言,关于爱情的谎言?或者她已经把我当作是李朦的男朋友了。想到这的时候,我的脸直发烫。
“但愿你能原谅我,不要因为我这声迟来的爱字生气好吗?李朦,你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善解人意,你不忍心责备我的,是不是?你还记得吗,你也曾经骂过我不配做男人的。是的,你说对了,我不配,我居然口是心非,明明爱着一个女孩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哦,若隐……”李朦模糊地轻唤了一声,嘴唇并没有动,这声音仿佛响在她的喉咙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