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天狼-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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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薇,我要对你说三个字,这三个字是自从我的思想回归正轨之后才清晰地显现在我脑海里的……”我困难地咽着口水。
“别!若隐哥,你别说,千万不要说出来。我不想听,而且这三个字已经失去了意义,不是吗?还是不说的为好!”她急急地接上我的话尾,激动地喊着。
“不,我一定要说!而且这三个字同样也是若现所要说的!”我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臂,手指深深地陷入在她的衣服里或者肉里。她疼得咬着牙,但我并没有松手。
“我不要听!”沈落薇咬着嘴唇,坚定地说,“不要!若隐哥,请你,请你,请你!”
“哥,你混蛋!你把她弄疼了!”若现对着我叫着,然后甩开了我的手,面向她说,“落薇,我带你走,永远都不回来!”
沈落薇猛烈地摇晃着头,眼泪一片纷乱:“不,若现!这不现实,迟早我都会被抓起来的,逃得再远也没用!”
“那你这样去送死?”若现锁紧了眉头,质问地说。
“不是死,而是去一个陌生而新鲜的地方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早就说过,我一生都要在等待和找寻中度过的……我本身就是注定被风吹落的,要记得我是被风吹落的紫薇花瓣……风带我来,当然还是风带我回去……”她幽幽地说着,“若隐哥,我送给你的那包花瓣你还留着吗?”
“当然,我一直留着呢!一有时间,我就拿出来看,于是很顺理成章地就想到你,想到我们曾经进行过的每一次谈话,包括每一个细节!”我点了点头说。
若现跳着脚大叫:“现在我没时间听你说这些文绉绉令人难以理喻的话!我只知道,我要你好好的,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做什么被风刮走的花瓣!”
“我们不说这些了,好吗?”她请求着,“我们谈点别的,今天的阳光很好,不是吗?”
“唔。”我若有所思地应着,内心还在思量着她刚才说的每一句话。但我还是仰头望了望天,确实,阳光淡淡的,很和煦,像母亲的爱。
“听说,S城有一个碎月湖,是吗?”她问着。
碎月湖?当这个地名从沈落薇的口里出来的时候,我的心里某几根细微的神经跳动了几下,我突然想起了李朦,那个和沈落薇有一两点相似之处的女孩。她最近怎么样呢?
“是的,那是一个很美丽的湖,哥说,那里适合幻想、做梦和作诗……我想,你会喜欢的……”若现虽然冷静地说出这句话,但我可以很肯定的说,他的心里依旧不能平静!
“我会去看看的。”她抬起了头,眼睛里依然蒙蒙然的浮着泪水。
“我带你去?”若现问。
“不,我自己会去的……”她摇头拒绝了。
我们三人都沉默了。我知道,现在的时间很紧迫,很可能公安局的人马上就会找到这里。我的思想再一次混乱了,我几乎无法很好地运用思想。这里我的年龄最大,我应该做出一点决定的,但我居然束手无策了,我不知道应该叫沈落薇去逃生,或是支持若现带她走,或是把她藏在我们家里,还是叫她去自首!我想若现是绝对不会支持和同意落薇去自首的。那么逃走或是把她藏起来……我想到了这两个与法律所违背的选择……哦,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自首,她应该去自首,因为她本身也是一个受害者,她采取这种杀人的措施虽然并不明智,但还是情有可原的,也许她不会被判死刑……
“落薇……去自首吧!”我眼睛定定地望着已经没有生气了的芦苇塘,梦呓般地说。
“哥,你发烧了!这不等于叫她去送死吗?她只有逃走!”若现逼视着我,眼里升腾起一股怒火。
“不。”我解释道,“她本身就是一个受害者,法律也是有人性化的一面的,能够酌情定罪了,也许能保住一条命……你说逃,能逃到哪里去呢?”
若现被我说得呆住了,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来。
“你们别争了,我说过,我会自己作出选择的……生命本来就是我的,我有权力自己做主!”沈落薇夹在了我和若现的中间,冷静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我和若现同时点了点头。
“我要走了……”她咬了咬嘴唇,想了好一会儿才决定将这句话说出来。
若现再一次冲动起来,但有时候过于激动往往会使人说不话来,只能张牙舞爪地做一些夸张地动作。若现嘴角的肌肉抖动起来,却发不出任何音。
“再见!”沈落薇话音还没落就转身跑开了。
我和若现似乎被某个高人施了定身术,双腿重而麻木,根本无法迈步,我们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跑远,跑过眼前的这片芦苇塘,跑过一排光秃秃的树,跑过村长家的那座新房……然后不见了。
沈落薇,这个诗一般的哀怨女孩,她真的走了……她会不会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做一朵被风吹落的紫薇花呢?她又会作出如何的选择呢?我茫然地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几分钟之后,我和若现才呼出一口气来,重新活动。但若现已经像野兽一样疯狂了。他奔到我面前抓住我的前胸,愤怒地瞪视着我,将我摇晃得无法很好地站立。他仿佛要这样摇上一千一万年才肯罢休似的。我就这样不逃避地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摇够了,发泄够了,于是骤然松了手,我被甩倒在地上。他来不及扶我,就大踏步地向家里走去。我起来,跟在他后面。我们俩狼狈得像舞台上的小丑。
家里的电话铃正响着,好像已经响了好久了。姐姐正从她的房间里出来,接起了它。
“喂?……哦!”姐将话筒放在桌上,望着我说,“若隐,找你的……”
我过去重新拿起话筒,耸了耸鼻子,尽量调整自己的情绪,用和气而平静的语气来迎接这位来电的客人:“你好!”
“若隐……”对方叫着我的名字。我一听就知道是黎天然,喜欢音乐的人的声音总是很有特点的。
我简单地应了一声。
“若隐,那天我喝醉酒了,还和别人打架了,是吗?后来记起,还是你把我送回寝室的!真谢谢你!”黎天然在电话里客套地说着。
“没事!”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话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喉咙里难受得很。
“你的小说写完了吗?”他再问着。
“快了,今天,或者明天,也或者后天,说不好,但很快的……”我的脑子里依然混沌一片,好像充满了肮脏浑浊的污水。
“到时我一定要好好看看!那首改编于你的诗的歌,我唱给我爸爸听了,他很喜欢呢!”说着说着,电话那边传来他好听的笑声。这笑声既有男人笑的阔朗,又有女人笑的柔和。
我淡淡地笑了笑,默默而欣然地接受着他的赞美。
“不过我还是有一个疑问……”黎天然顿了顿,格外小心翼翼地问。
“什么?”我以为他要问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无聊问题,于是心不在焉地反问。
我听见他在话筒那边呼了一口气,才吞吞吐吐地进行地下文:“歌词里说,找寻新的蓝天,奢望折翼的女孩的出现……那女孩,就是那个和那包紫薇花瓣有关的女孩,是吗?我可以猜想得出,她是一个忧郁的女孩……但,很优秀……我相信,你很爱她……”
“闭嘴!”我大叫地打断了他的话。
是的,我无法听他讲下去!他为什么要和我提到那包紫薇花瓣!我受不了!虽然我的表面比若现来得平静,来得镇定,来得坦然,可是我内心的火已经燃了好久好久!
我愤怒地挂了电话。我想,黎天然此时肯定错愕地惊呆着。可是管他呢!我这样想着。
“若隐,是谁的电话?怎么发那么大火?”姐姐在一边关心地问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我,盯得我顿时又心烦起来。
“一个神经病!”我没好气地说着,甩了甩袖子就往房里走。
我重重关上门,一个人站在窗前发呆,手上依然拿着沈落薇的长篇小说。我翻开扉页,上面有一首小诗,那几行简简单单的字一进入到我的眼里,我就感到一阵心悸:
字里落薇情,
情断寻芳路。
香冢纷纷葬怨魂,
最是嫌春妒。
碎月梦中消,
消恨多无数。
要问迷失爱几深,
枉费空相许!
她为什么要写下那么一首诗?又为什么将小说取名为《落薇飘零》?
《落薇飘零》……哦,是的,季节是有轮回的,花朵只有在短暂的时间里绽放,释放美好和清香,但注定是要枯萎、凋零的,然后陷入污泥,任人践踏,接着碾作飘零,到最后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一缕香魂飘在空气中久久不能散去!虽然第二年逢春还会有新的花朵开放,进行下一个的循环,可是那已经不是之前那朵花了!过去的将永远不能再回来,这就是生命的最终的归宿,或者说是下场吗?想到这的时候,一阵寒冷和凄凉朝着我铺天盖地地袭来。
我突然想起《红楼梦》“葬花词”中的一个句子来:质本洁来还洁去!
落薇飘零……被风吹落的紫薇花,像诗一般的女孩,沈落薇!
我念着她的名字,眼睛茫然地望着窗外萧凉没有生气的一片,心游离在很远很远不知名的地方,似乎打算永远也不想回到现实中来……
第十九章 逝:纷乱的泪,疯狂的世界
捣练子
莲正断,
藕丝连,
父子情长今日还。
话里虽多幽恨意,
内心恰是几重欢。
沈落薇离开已经三天了。这三天过得像嚼蜡般的无味。若现整天只字不发,要么坐在门前的芦苇塘边发呆,要么站在外房盯着那幅画出神。而我呢,趁有灵感的时候,完成了那部长篇小说,写完后,我将它小心翼翼地存放进抽屉里,把自己燃烧的记忆永久地收藏起来。其他时间我都在看书中度过的,虽说眼睛盯在书上,但我的心游离在遥远的地方。
妈和姐姐也都已经知道关于沈落薇的事,她们感到可惜和同情,也有点抱怨。确实,杀人总是不明智的。昨天,公安局的人来调查过一次。我咬咬牙,撒谎说从暑假见面之后就没再见过她。若现也隐瞒了那次和沈落薇的对话。
公安局的人怀疑地看了看我们,说了些诸如有她消息后一定要通知他们或是配合他们工作之类的话就走了。看来,沈落薇并没有听从我的意见去自首,她逃走了吗?难道她还有其他人要见吗?
今天傍晚的时候,下起了一场纷飞的大雪。如此壮观的下雪场面,在南方是很少见的,但并没有引起我们的雀跃和惊喜。下雪天总是黑得过早,家门口那盏本来就比较暗淡的路灯,在纷纷扬扬的雪片撞击下,成了黄色的光团,萦绕着一圈氤氲的水气,灯光就更柔弱了。
我不顾妈的劝,像个精神病人般跑到院子里感受雪片无声无息从天穹往大地上漫洒。虽然没有月亮,但朦胧中,我仿佛是看见了天上月桂树的落叶在没了没休地凋落……
突然有人推开院门进来,是贾林哥。他的头发上、衣服上已经落满了雪,鞋子上更是厚实的一层。我以一脸的诧异迎接了他。
“姐,贾林哥来了呢!”我冲屋内大喊,一边将贾林哥带进屋子,招呼他坐下。
先出来的是妈,她一脸笑容地拿了块干毛巾,交给贾林哥。贾林哥客气地接了过来,擦去了身上的雪。妈又是拿水果,又是递茶水,倒弄得贾林哥不好意思了。
若现依然躲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不肯出来。姐穿着一件淡红色的上衣,很漂亮,有点古典美女的意味。这让我猛然想起姐在戏曲舞台上的形象了,一想到那出《春香传》我就再一次莫名其妙地感动起来。
姐安静地坐在贾林哥的对面,低着头,矜持地摆弄着衣服上精美的纽扣。虽然她并没有迎合贾林哥的正视,但我可以肯定地说,在姐的内心里此时翻腾着一股巨浪,情感的小舟正在扬帆而起,努力地构想着要将这小船驶向何方。哪里是她真正的港湾,没有飓风,没有巨浪,只有一片温存而柔和的爱?她有指南针,她明知道贾林哥才是她的港湾,但谁也不知道她能否会是一个好船长掌握好方向,使船使入安全的港口!
我坐在一边,也找不出打破这种无言僵局的合适话题。倒是妈,满脸堆笑地坐在了贾林哥的旁边,亲手为他削了一个苹果,递给他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小时前刚到。”贾林哥接过那个苹果,感谢地望着妈,回答道。
我清楚地觉察到姐的身子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一个小时到的,现在就出现在我们家了?我笑了,可见在贾林哥的心里,姐姐占了那么大的位置!
“那,你还到过家吗?”妈问。
“不,到过了。”贾林哥回答道,“刚吃了晚饭,就……过来了。”
姐姐再一次不明原因地颤动了一下,手指依然玩着那纽扣,可是她心里在想什么呢?可能她的心已经一片混乱了,什么思想也没了。
“贾林,工作还顺利吧!”妈还是在泛泛地发问着。妈似乎早已经把贾林哥当作自己的儿子了。
“伯母,挺好的呢!”贾林哥接过那个苹果,感谢地望着妈,回答道。
“妈,贾林哥现在已经是公司的副总经理了呢!”我插嘴道。
妈满意地笑了,看看姐姐,又看看贾林哥,然后对着我说:“你贾林哥人好,以前和你姐一起上初中那会我就这样说的!”
姐红了红脸,没有说话。贾林哥呢,虽然吃着苹果,回答着妈一连串的问话,但他的眼睛一直没从姐身上挪开呢!我早就觉得,他的眼睛是那么特殊,像一口深井,里面是取之不竭的泉水,尤其是望着姐的时候,分明有种动人的光亮在里边呢!
妈看懂了贾林哥眼神里所浮现的心思,于是清了清嗓子,对着贾林哥含笑着说:“贾林啊,来,去若雯的房里坐坐,你们俩好好说说话。我呢,就不能陪你们了,还得做两桶豆腐呢!”妈一边说着,一边将姐从座位上牵起,不容分说地将姐轻推到了姐的房间里。贾林哥跟在后面。我为他们关了门,在门阖上的那一刻,我给了贾林哥一个鼓励的微笑。然后我才轻唱着一支走调的歌离开了。
自从沈落薇的那一次出现之后,我好久没有那么轻松过了。可是这轻松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当我经过若现房间的时候,若现探出头来将我叫了进去。他的神情很古怪,眼睛里布满了忧虑。他又怎么了?我盯住他的脸猜测着他的心思。
“哥。”若现简单地叫了我一声,喉头在上下剧烈地耸动。
“贾林哥在呢!”我说。
但他摆出一副不关己的表情来,继续着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