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年华是无效信-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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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话。以及男生罕见的正色的脸。
自己当时是被吓一跳,闷住了,心里没了气势,就淅沥糊涂说了句“好”。
“后来你们去哪了?”
“什么?”
在茶水间,王子杨一边往杯子里倒蜂蜜,一边问:“你们骑得那么快。”
“……没有去哪里,就直接回家了啊。”
“陈谧和我都觉得你们像对小冤家似的。”
宁遥倒茶的动作停下来。不知道自己是句子里的哪个部分而震惊。
“陈谧和我”,“你们”,“小冤家”。
哪个部分都很震惊。
“怎么了?”王子杨碰碰宁遥。
“你们别瞎说。”
“我可没说什么呀。”女生笑着,“只是觉得你们在一起就特热闹。”
“是那神经病太热闹吧。我可烦得要死。”
“嗯,我也很讨厌那个萧逸祺。”王子杨喝一口茶,“很讨厌那种在背地里说女生坏话的男生。男生一做出那么恶心的事,就跟菜馊了一样,没得救了。”
饮水器的热水开关弹回来,有两颗滚烫的水溅到手背上,宁遥一敛鼻息,才没有叫出声:
“是啊……很过分的人。”
往杯子里吹两口气后,又问:“今天,需要我接你回去吗?”
“当然需要啊。”王子杨勾住宁遥的手臂,“陈谧昨天也只是碰巧来吧。”
年华是无效信'二十'(2)
宁遥扶过女生柔软的肩,配合她的步履慢慢往回走。
碰巧吗。
可还是有这样的一个“碰巧”啊。他经过学校,会想起你脚上的伤,会想起自己只送没有接,是不是不太周全,他会推车走进来,还记得你所在的班级,记得它的位置,白天送你
时候的教学楼和晚上看起来是不同的,但他还是准确无误地走到这里,他会在走廊下有些犹豫,他会在没看见你时,找到同班的女生向她们打听你,也许还不是一次就找到的。也许问了两个人,都说不认识王子杨,问了第三个,才告诉他你在教室,他说着谢谢,穿过阴暗的长过道,来找你,想载你回去。
那么长,那么长的一段路,如果是因为一个“碰巧”,更会显出它多么宝贵的温柔啊。
下一节的体育课,女生做垫上运动,男生打篮球。运动结束后,女孩子都纷纷坐在一边的草地上聊天,体育老师也不知去了哪里,就当是放羊。宁遥挨王子杨旁边坐,一根根掐着地上的小草,被她看见了,提议说我们来比吧。比什么。王子杨拔过两根草,示意宁遥拉住一根的两端,自己抓着另一根,“十”字交叉地互相使力。“啪”的一声后,宁遥手里的那根先断了。
“就是这样比。”有些得意地冲宁遥转转手里胜利的草茎。
宁遥本不想玩,琢磨着离下课还有段时间,便答应说好。
不知道要找怎样的草。坚韧的草看起来是什么样的呢?
连试两次,都是宁遥输。她有些想放弃。
“不啊,陪我玩嘛,你们刚才还活动过了,我可是一直都休息在这里,无聊死了啊,”王子杨拉着宁遥的胳膊,“那,我把我这个给你,我另找一个?”
宁遥想想,点点头。
这下轮到宁遥连胜了三局。王子杨有些郁闷,嘀咕着“早知道就不给你了”。
宁遥开玩笑似的说“给了就不能反悔啊”。
“得了吧,总能找到更好的。”女孩在地上摸了半天后,终于拔过一根,“这个!肯定行!”
“呵呵,不试试还不知道呢。”宁遥有些自信。
结果是势均力敌。
两条交叉成“十”字形的短草茎,哪个也没有先断裂。而是胶合状态般地,因为摩擦在边缘破开,发出对于它们而言声嘶力竭的声音。眼看就快要一起断截,却还差了一秒僵持在那里。
谁也不肯输给对方。
虽然只是这么小的一个游戏。
宁遥的指甲有些发疼,但她还是没有松手,不仅没有松手,还效仿着王子杨,不断把手指往草茎的中心逼近。两人的手指几乎要挤到一起。
年华是无效信'二十'(3)
“这回,还真是——”不由咬牙切齿说出的话。
“不行了啊,手痛死了!!”尽管这么说着,却依然没有放弃意思的王子杨。
“我才不会输咧!!”发泄似地拔高嗓门,一边施力一边大喊着。
“我也是啊!!”女孩想耍诈,猛地说了句,“宁遥喜欢不出声的帅哥!”
宁遥嘿嘿地笑起来,手仍然没有松:“别以为这样我就会上当。”
“真是没劲。”王子杨一弯嘴角,过了几秒,“那宁遥你喜欢我么?”
只是时间流过一个罅隙那样的短暂,那样短暂的空白,却深深地裂在头骨里,流下不知是什么颜色的血。
宁遥的手些微一垂,被王子杨抓准时机,她拽过手里的草茎,快速地将宁遥的扯断成两截。
年华是无效信'二十一'(1)
不知道是输在那里。就像站在原野中不知道为什么火光会消失,就像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诗歌可以腾空流进风去,就像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东西变不了音符,变不了颜色,最终只能变成一两片腐烂在泥里的树叶。
不知道输在哪里。全是毫无凭据的疑问。却妨碍不了自己问自己。
从她说“来玩吧”,自己说“好”起,就输了。
还是从她把自己的草让过来起,就输了。
还是最后,句意含糊,可谑可正地问一声“那你喜欢我么”,头脑里匆匆一束的空白,彻底输了。
但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吧。
真正的原因,早在很久以前,已经从在土地下长出盘结的根,层层翻覆,交错影响。看不见那些原因的时候,还能看见在土地上茂盛的树,树龄越大树冠的阴影也越大——
因为我一直讨厌着你。因为说不出口。因为心里永恒地繁殖下去的讨厌,爬在灵魂的各个入口,过滤掉了一些原本简单的物质。
所以这样的比赛,从我讨厌你的那一刻起,我就输了。输得没有抬头的机会。伏在很低很低的地方勉强呼吸。我想是自己被上了恶毒的魔法,而它总有着大把指挥我的时刻。让我把自己放在你的空间以外,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和平的织网。
这本是我们“朋友”之间的比赛,我却先讨厌了你,连比赛的资格也没有,更别提会胜利。
不是朋友,不是敌人,只是个卑微的失败者,带着消除不了的劣迹和遗憾,惶恐地想要堵出可能已经开裂的缺口。
“那你喜欢我么?”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但是。
但我却又这样地希望,无论我讨厌你,喜欢你,你都永远能够一次次喊我的名字,语气又亲切,又娇俏。
永远希望你能喜欢我。
体育课结束后,宁遥先找到依然,又问了一遍谢莛芮的电话,再向谢莛芮打听了陈谧的号码。虽然被两个女生都善意地取笑了一番,宁遥还是厚着脸皮说“谢谢你了”。深吸一口气后,播通手里的号码。
“哪位?”在两声“嘟”之后,男声响起来。
宁遥啪地把电话挂了。
紧张得手发抖。
没有心理准备。有那么多都让自己没准备——那么快就接了电话,经过话筒再现后的声音,夹杂着模糊的熟悉和清晰的陌生,还有被放大的鼻息,直吹到自己。
宁遥在电话边反复转了几圈后,又拿过话筒。
“喂?是哪位?”语气有些微的不同。但也只是很平静和非常平静的丁点差别而已。
“啊,你好,那个,是陈、陈谧吗?”名字居然念不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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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是我,你是?”似乎没有听出来的样子。
“那个,你好,我是宁、遥。”喊起自己来感觉更怪。
“嗯……是你啊?刚才那电话是你也打的么?”
“什么?不是不是,我没打过啊。”手心里发起潮,“刚才那电话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我刚接他就挂了。嗯,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我想请问一下,今天傍晚有空吗?”不知不觉用起了敬语。
“有时间。不过,怎么?”有些疑惑。
“那个,我放学后有事,也许载不了王子杨回去,所以想问问你……”
“要我去接她么?好,我会去的。”
临到放学,宁遥挑准了时机,在王子杨一瘸一拐地收拾完书包走近自己时,宁遥才说: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刚想起我妈让我等会去叔叔家拿点东西,所以可能没法……”
“诶?!!!——”王子杨焦虑而夸张地喊起来,引得其他人纷纷看过来,“那我怎么办?!”
“这——我想想办法……”宁遥一脸抱歉。
“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啊,真是的。”王子杨不满地把书包放到宁遥面前。
“怎么了?”旁人问进来。
“没什么啦!就是宁遥突然说没法送我回去了。”
“啊,宁遥你有事?”
“嗯……刚刚想起来……”
“那怎么办?”女生们七嘴八舌地说,“找个男生送你回去吧。”
“我才不要!”王子杨脸色微愠。
就在宁遥有些焦急的时候,终于听见有人长长地喊着:“王子杨你不用担心了啦,你的男朋友来接你了——”
“哈?”宁遥显出和王子杨一样的错愕。
“就在楼下等你哦!”声音从门外一路传进来,一个女生兴奋地跑进教室后,指着楼下,“你去看哪。”
大群人都跑上走廊。宁遥也扶着王子杨跟在里面。
从两楼,能看见刚进入秋天的银杏树还不怎么茂盛的树冠,大半还绿着,只有零星的黄,在几个角上耀眼。而停在树下推着自行车的男生,抬起头,脸上就落下一层温和而隐约的暮色,如同哪个电影中,无限美好的特写。缓慢的镜头,从他身上,一直摇过来。
女生们冲王子杨放肆地开起了玩笑,唧唧喳喳的声音快速在空气里传播着。宁遥努力扶着王子杨以免她在又喜又怒的紧张之间摔倒,一边探头朝陈谧看去。
男生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那个瞬间,心里有片山头轰然地消失了。
无穷无尽的悲伤被温柔在塌陷处迅速溶解,一直要冲出眼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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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用担心了吧。你坐陈谧的车回去啊。”宁遥抓过王子杨的书包。
“啊,只有这样了。”
“还只有这样了咧,我看他就是王子杨你喊来的吧。”一边的人继续开玩笑。
“胡说。我才没有。”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女生朝身后转头,示意着他人的附和,“难道是‘心灵感应’不成啊?”
宁遥也笑起来:“真像心灵感应。”
“你怎么也这么说。”王子杨拧着宁遥的胳膊。
“好啦,走吧。”揉过女生的头发。
虽然我最清楚不是什么心灵感应。
但是。
宁遥从车棚推出自行车后,看着陈谧载着王子杨穿过人群向校门外去。经过自己的时候两人非常一致地冲自己点点头,只不过王子杨又喊了一句:“晚上我给你电话啊。”
“行——”
在人群里被一点点吞没的两个人影。
但是。这样地想要讨厌你的我,还是那么,那么那么期待能够被你喜欢。虽然听起来十分矛盾,可我就是在那把矛和那面盾全力顶在一起时的那个接触点。
这样无望。
而又痛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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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逸祺这天依然没有去打篮球,明天就有个政治测验,估计不是靠一次险象环生的作弊能够过得了关的。为防万一,各种措施一定要准备完全。首当其冲的就是小抄,不回家准备上几个小时估计摆不平。因此当他在篮球场边转上一圈,以史无前例的意志命令自己离开时,心里多了点自我赞美的窃喜。
刚出校门,有个六班的女生要搭便车,男生就拍后座说,要我载你当然可以,不过要帮
我抄1000字的小抄哦。女生已经跨上的腿顿时收了回去,又猛捶向他的背骂他缺德。
“才1000字而已啊。我原本还想说2000字的呢。”无限委屈的样子。
“你真受欢迎咧。”突然出现在脑后的声音,全然嘲讽的语气。
“啊?”萧逸祺回头,看见宁遥冷漠的脸,笑起来,“妒忌?”
“妒忌你要抄小抄?”
“哈,正好,帮我忙吧。”
“帮你?你还是边数摩天轮边抄小抄去吧。”女生推着车径直走过自己。
“何必呢——”收过腿,踩两步赶上去,“反正你们班也会考试,我到时候用完了送给你。互惠互利。”
“谁要啊。”头也不回。
“你今天不和你朋友一起走?”男生有些纳闷,看向宁遥的车胎,“啊,原来因为这个?”
“……嗯。”其实车胎爆了是之后发生的突然事件,不在自己的计划里,不过,有什么办法呢。人倒霉,车胎也能自爆。
“那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推啊,推到哪里哪里有修车的再说。”
“没有的话呢?”男生坐在车上,半骑半走地跟着。
“那就推到家。”
“我带你嘛。”
“不用了。我不想替人抄小抄。”
“你不用帮我啦。你车胎爆了啊,和她们不一样。”
“得了得了。”
“上来啊。”伸手抓住宁遥的车笼头。
“说了不用了呀!”宁遥瞪他,“而且你送我回去,明天我怎么来读书?”
“也是。”
“你走吧。”宁遥撇嘴,“我自己会找个修车的地儿的。”
男生若有所思地看看她,随后一咧嘴:“好,那我就先走了。”
“滚啦滚啦,唧唧歪歪那么多话。”
“拜拜。”一拍宁遥肩膀,骑过车,几下后就已经跑出去很远。
“车骑那么快,迟早有一天被撞死。”宁遥暗暗地骂。
虽然之前恶言相向,其实心里还有一点向往,能够找个人带自己回家就好了。毕竟不知道哪里才有修车的地方,也许真要一路推回家也说不定,那到家的话,可得几点?还得抗着车过两个天桥吧?想想也会顿感无力。
年华是无效信'二十二'(2)
不过这样一来,好象王子杨被陈谧接走,是更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你看,你连车胎都爆了嘛。
应该快五点半了。看天色在那边已经浓得像半凝固。等到自己推车时才发现,原来自行车也是一种很快捷的工具。比起这样在人行道上慢慢地走,好象每个骑车的路人都有足以让
自己羡慕的速度。想起自己以往总抱怨骑车既累又慢,又觉得果然是太天真。
走了,也许1/4的路还不到。
修车摊都哪去了。
好象在附近也没怎么见过有那东西的出现。
自己真够命苦。
不知怎么,好象每件坏事总会害怕自己的力量不够去震撼一个人似的,每次都拉上三五个同伴一起降临。
爆了车胎,输了比赛。
还有。
那张从低楼望向自己的清寡的温和的脸。平静地点点头。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