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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习惯成自然-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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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咧?难不成是煮的?」江梓然笑笑,「想想受得了你那个粗到电缆线的神经的人,普天之下也只有我一个了,不是吗?」
「……好啊,才让了你一二句,就马上爬到人家头上来了?」季沐海的眼睛眯了眯,作出生气状。「看来不让你知道一下我的厉害是不行了?」
「恭请候教。」双手一摊,「你能耐我何」的意味十足有十。
「你啊……唉。」才想要大显身手,又莫名其妙没了力气……季沐海呼了一口气。「你不後悔?」他忍不住问。
「後悔啊!後悔得要死要活,怎麽不後悔?」江梓然也直言不讳。「不过也习惯了。有人说『习惯成自然』嘛,既然这样,不如继续下去罗……」
偏偏他心中隐约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对,这样不对。他却不明白这有什麽意思……也唯有选择了忽略。
他想想又问:「而且,即使我真的後悔了,你也不会理我吧?」
「废话!」
「那不就得了?喂,你说的卤味是不是那一家?」他指指巷子口一家门庭若市的小摊贩问。
「对对,就是那一家。」
「呃,人好多。」看到排成一串串的人,江梓然一楞。想不到已是半夜二点多了,台北市不眠不休跑出来的人还有这样多,也实在不枉台北「不夜城」的美名啊。
「放心,老板动作很快的。」季沐海拉住作势要回去的江梓然。「而且都到这里来了,不买也太不划算了吧?」
「我只知道买东西有划不划算的差别,不买已经是很划算了吧……」
「欸欸……」找不到可以辩驳的话,季沐海挤入排队中的人潮,又朝他挤眉弄眼一番。「倒是你刚才答应的,可不要忘了啊!」
江梓然也笑,「这个我可不保证。」
「你这个家伙……」
第七章
    偶尔,江梓然会不由想到:那时候的自己为什麽要答应呢?若在那时候,他可以清醒一点,早一些明白自己的心情……也许,自己今天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了。
然而,那也仅仅是「也许」而已。没有人可以回到过去,所以他也无能为力——但如果,只是如果,自己在那个时候,选择了和季沐海这个人分道扬镳,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不可自拔?
答案……又有谁知道呢?
而在这样的懵懵懂懂下,在自己大四那一年的六月,他和季沐海搬入了在学校左近的一间小公寓。
这一次,是江梓然自己的选择。
房间的采光算是不错,管理员也是一个十分亲切的人。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这里一到台风天,天花板就会「严重」地漏水,也不怪季沐海可以用那麽便宜的租金租到,果真便宜没好货是世道人情的真理……江梓然微微感叹。
季沐海已经毕业了,现在换成自己在赶那个该死的论文,所以他一天到晚在跑图书馆,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加上季沐海也要打工、找工作,房间里的箱子因而堆得又高又多……偏偏两个人皆腾不出时间来好好整理,也只有放在那里有凝观瞻了。
直到江梓然的论文到了一个程度,他才空下了一个季沐海不上班的星期天,来整顿他们二人未来的「家」。
是的,家。他的亲人只有奶奶一个,而季沐海的兄弟姊妹虽不少,但是个个住在加拿大,久久才回来一次,所以季沐海在台湾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也因为,季沐海现在的妈妈并不是亲生的,和他的关系似乎不大好。
除了这一些,江梓然对季沐海的「人生」其实也是不清不楚的,当然,他也没有那个「清楚」的意思就是了。
「这是你的箱子……喂,那是我的!里面的东西你不要乱动,叫你不要动你是听不到啊!」江梓然扯下了季沐海手上的Note本,怒气冲冲地瞪住他。
「看一下而已嘛……」他嗫嚅。
「我不管你看一下二下,反正我的东西你不要碰!」
「小气耶……」
「小气?!」江梓然气得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你怎麽不想想你自己从来不给我『碰』你的桌子——」对,真的是「碰」。上次他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季沐海桌上的「一张纸」,这个人吓得像是做了什麽亏心事一般……比起来,他这样也实在是客气了吧?
「好啦好啦……」明白自己理亏,季沐海也不再同他辩斗,反而乖乖收拾起地上的箱子。
见季沐海老老实实去整理了,江梓然也松了一口气。
真是,这个又不是可以随随便便给人看的,他翻了翻手中的Note本,其中除了上课的笔记,也有一些日记和心得感想——这是他的习惯,若哪一天有了什麽感触,或是看了书、看了电影等等有了什麽感觉,他总是会纪录下来,方便未来的自己明白现在的所思所想,这样私人的东西,他又怎可能给季沐海看到?!
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也是有秘密的。
两个人於是忙了一天,等到整理得差不多了,太阳也已经下山很久很久了。
「……肚子饿不饿?」
「废话!」饿啊,怎麽不饿?「快快快,我要吃饭——」
对季沐海幼稚的行为,江梓然也仅仅是扯了扯唇,未下一字的评语。事实上,他也饿到不行了,从早上吃了一份三明治之後,他们二人就一直忙到现在,他也想要学着季沐海那样倒下来,可一想到自己还有二个人要养,叹了一口气,江梓然认命走入了厨房。
江梓然开了冰箱门,只看到其中剩下的蛋和火腿。
糟,他忘了去超市了……
现在去?算了吧,自己累成了这个德性,这一种虐待自己的事情,还是少干一点的好。
取出了蛋和火腿,再检查检查昨天剩下的米饭,想想这样应该可以做出二人份的炒饭了,他开火,加油热了热平底锅,把火腿丁放入锅中炒了炒,再放了白米饭下去。
未久蛋和火腿的香气弥漫在不算大的屋内,口馋的季沐海亦闻香凑了上来。
「好香喔……」
「什麽?烫!」未注意到季沐海人在一旁,专心料理的江梓然吓了一跳——烫到了手。
「梓然?!」
见着他急急忙忙关上火,又冲到水龙头下冲水的样子,饶季沐海再笨再蠢,也晓得发生了什麽大事。
「你烫到了?」不会吧,他有这麽「带衰」吗?
江梓然无暇回答,只等到冲得差不多了,他才关上水龙头,用卫生纸把手上的水珠擦了去。
然後继续开火继续炒。
季沐海人在那里看,看得有些……不可思议。「梓然……你不是烫到了吗?」
「小伤口而已,水冲一下就OK了。」
「可是……」手整个肿起来了耶……
「没事。」江梓然不大耐烦地瞪了他一眼,「你要是进来没事,乾脆把筷子拿出去,不要在这里碎碎念个不停。」小心他等一下又来一个「意外」。
「喔喔……好。」
送走了季沐海这个瘟神,江梓然吐了一口气,允许自己露出「痛」的表情。
真是的……刚刚不小心被铲子烫个正着,痛死了……
秉持着莫名的自尊,他就是不甘自己在季沐海面前示弱,宁可以冷漠的表情驱赶他出去,也不要他知道自己易於受伤的事实。
也许是他不想要季沐海担心吧……谁知道?他还是不想要承认,在他们认识了近四年的现在,自己依然在意着这个人的「完美」。
所以……既然长相是天生的,他无能为力,也唯有让自己的能力比季沐海要强。而且强上很多很多。
真是无聊啊……他自我解嘲地勾了勾唇,把饭均匀地分成了二盘,又拿了胡椒、水、杯子等等有的没有的,十分非人地「抱」了一大堆东西走出了厨房。
而这一厢只拿了筷子的季沐海见状,不禁露出了钦佩之色。
◇◆◇
梓然……果真是超人啊。
他一度以为梓然是超人——像是小时候自己崇拜的那样,一个无敌的,不败的存在。
偏偏在经历了那一些大大小小的、有甜有苦的岁月,他「超人」的面具渐渐不再,季沐海才惘惘明白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是的,梓然从不是超人,他只是一个人,一个人而已。一个和自己一样,需要关心、需要温暖,也需要另一个人的爱的,一个人。
他在十年的时间中了解了这一点,也了解了自己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是超人,只是人。
晚上十一点,季沐海自健身房回来。才开了大门,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着的江梓然也被开门关门的声音叫了醒。他揉揉惺忪的眼,恰恰和季沐海在灯光下显得益发深邃的眼目对上。
「唔……你回来了?」他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一个呵欠。
「嗯。怎麽不到床上去睡?」季沐海问得韦柔。感觉上自己从不曾这麽温柔过。
也许是梓然现下如孩子一般娇憨的模样,令自己渐渐放柔了心吧……他悄悄走到了梓然那儿,坐在沙发的扶手上,以手轻轻抚上他柔软的鬒发。
「嗯……」在半睡半醒间,江梓然微微呻吟了一声,很舒服的样子。夜半降下的温度,令他不知不觉寻觅着温暖,并把自己的身子略略靠了近。
而那个暖源就是季沐海。见到江梓然往自己身上磨蹭的样儿,季沐海不由笑笑,把这个人的上身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希望他睡得安稳一些。
睡下後的江梓然,天真得仿佛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也只有季沐海知道,江梓然惟独在睡着的时候,才有办法去卸下一切的防备,回到他本来该有的自由自在。
忍不住想到了过去,想到了那个在淡水的夜,季沐海心中微微一痛,衍生出了不舍……还有心疼。他一直寄望这个人可以依赖自己,也寄望自己成为一个可以令这个人依赖的人。六年的时间,他总是以来抱持着这样的想法而不断不断努力着,假使不能成为这样的人,似乎什麽也没有了意义。
也仿佛是在那时候开始的……只要这个人、也只有这个人——这个,总在故作坚强的人。他感叹,不晓得梓然喜欢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个让他足以放下武装,不再是一副视天下为大恶的人?
应该是吧……如果,那个人也喜欢梓然的话。
他定定眙着江梓然的睡色,心中隐隐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郁闷。为什麽,那个可以令梓然依附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一个不知道自哪里迸出来的路人甲乙丙丁?
为什麽为什麽,那个人不是他?那个可以令这个人不顾一切来依靠的人。
他……真的不明白。
◇◆◇
他们住在一起也有四年了,但是江梓然对自己的事一向是说得不大多,纵是季沐海也只晓得他的父母在小时候离异,现在已是各自嫁娶、互不相干。而身为大型拖油瓶的他,则是跟到了乡下的外婆一起。直到江梓然在十八岁之时考上了台北的学校,才离开了自己一贯居住的穷乡僻壤,搬到了五光十色的台北城来。
而无论季沐海是站着问、坐着问、直的问、横的问……江梓然的口中总是千年如一日的答案;问他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里,他不回答;问他乡下的奶奶现在怎麽样,他淡淡回答:「还不错」;问他要不要回去一趟,他笑一下,不再说话,俨然一脸「不干你的事」的样子……真不懂世界上怎会有这麽闷的人!可偏偏……季沐海就是喜欢和他在一起,连自己也不明白他这样委曲求全是为了什麽。
因为他是被虐狂?哈哈哈……长到这麽大才知道自己有此一嗜好,真是……
无话可说。
只是他季沐海是什麽人?人家不说,他不会自己看吗?
於是,在他偷窥……不不,观察的过程中,季沐海才知悉了梓然和他奶奶的感情,并不是他想像中的淡泊,而是深到了一种……令人羡慕的境界。
至少他是很羡慕。
梓然往往是一个星期写一封信,另外也有一天一通的电话。而一开始季沐海怀疑他们家的电话被人盗用了,不然电话不大在用,何以电话费会高到吓死人?在他气呼呼准备去抓住犯人以泄自己口袋中银子之恨时,梓然才欲言又止,拉住了他,说明那是他自己打的,并不是别人的错。
而至於过年过节,乡下那里也常常会寄上一堆有的没的,大多是梓然喜欢的东西。住在宿舍时,他以为梓然也有一些爱慕者,才会这样天天收东西、月月收包裹,直到第三年的端午节,宅急便送来热腾腾的粽子,梓然不大好意思地拿了一个给自己,先是说一个人吃不完,後是说奶奶总是这样大费周章有的没有的……一想到梓然在那时候一副「爱吃又假客气」的样子,季沐海真要忍不住笑上三天又三夜。
对自己这个和家人若即若离的人而言,江梓然和他奶奶的情深骨肉,令季沐海也常常感染到了一种温暖。
也之所以,在这样静谧的夜下,发生了那样令人措手不及的悲剧之时,他才知道,看起来已经长大成人的他们,竟是如此的脆弱而不堪一击。
——江梓然的奶奶死了。
很晴天霹雳的消息,不只是打电话的江梓然呆了,连在一旁听到电话中的大婶嚷嚷的季沐海,也傻住了。
死了?什麽……死了?江梓然面无血色,眼珠子睁得大大的,颤抖抖的手却是牢牢地握住了话筒,而电话一端的大婶仍是聒聒叫个不停——
「你是人在哪里啊?我们这里一直找不到你……她老人家死了三天了!还是隔壁的王妈妈闻到味道才晓得的……你这个作孙子的是怎麽一回事?去了台北就不要乡下的阿嬷啦?!好歹打电话回来关、心一下……」
她……在说什麽?
「说起来,你那个阿嬷也实在可怜,生了一个不孝的女儿,还是在十年前记起了自己有一个老母,丢下你这个拖油瓶一去不回,看看她年纪也大了,又要再养一个你,好不容易你有了一点出息,她老人家也可以享享清福了,偏生在这个时候……唉!」老太太昔日和自己是有一点交情的,现下出了这样的事……说有多惋惜,就有多惋惜。
「我说,你要是真有那个心,不如早一点回来把丧事办一办。」
碰!电话硬生生被挂断,不想也知道是哪个人挂的。
茫茫地目眙着不知道哪里,江梓然的手脚麻痹了,喉咙像是塞着一个什麽,咽也咽不下去,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好难过。他的眼眶也是酸的,肚子闷闷的:心呢?心在哪里?他好痛,偏偏不知道哪里在痛……他的嘴唇一颤一颤,开开合合,却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死了……奶奶死了……
「……梓然?」
就这样,死了?
她……
「梓然?」
……死了?
在自己来不及报答她的养育之恩前;在自己来不及好好让她安享天年前;在自己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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