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雷惊蛰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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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没见,原以为多少会有些生疏,但现在才发觉,小时候的很多亲昵和默契,其实一点儿都没有变。
“不倦。”他一笑,心里十分开心,有宁阳的这一句体己话,再多的疲倦都烟消云散。其实他赶了那么多天路,到这里后见过老爷夫人又到处拜访,好不容易才将杂事处理完毕,安安心心来见宁昭阳,怎么可能不累?只是他和昭阳这么多年没见,想好好跟他叙叙旧,哪里舍得早早休息?
但他怎么瞒得过宁昭阳?
宁昭阳起身走到他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柔声地道:“闭上眼睛,我帮你捏捏。”
醒冬依言闭目,宁昭阳在他肩膀上揉捏起来,他的力道不大,但恰到好处,轻重缓急按在肌肉上,仿佛有股股热流从那纤细的指尖透进身体里来。
“唔……”醒冬情不自禁发出舒服的低吟,身体逐渐放松。他的身体疲倦得太久了,久得他都快忘了他有多久没有这样放松下来。他的肩膀和脖颈因为过度疲惫而常常酸痛不已,如今在宁昭阳的手下,却舒服得好像化作了糖水的麦芽糖。
“醒冬哥哥,你太紧张了,肩膀的肌肉这么僵硬,还有这里……”食指按进了穴道里,醒冬痛得几乎跳起来,但随即而来的酥麻的感觉又让他全身松弛下来,“你若是再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下去,这颈椎可是要废了呢!到时候你就是想要转一下头,也会让你痛不欲生。”宁昭阳责备道。
醒冬的确有这毛病,有时候早上醒来时,剧烈的颈椎痛楚会让他很久都起不来床,只是从来没有人知道他有这个毛病。他自己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总以为是睡姿不好落了枕罢了。
宁昭阳的手指沿着背脊一路向下按捏敲打,弄得醒冬嘴里不时发出享受的低唔声,“昭阳,你是从哪里学来这招的?”
“什么学?像我这么聪明的人需要学吗?当然是我自创的!”宁昭阳骄傲地哼道,“再朝下按摩就不方便了,你躺下来。”
醒冬趴在床上,宁昭阳揉捏着他的腰部,在那上头轻轻画圈拍打,好温暖,好热,被按捏过的地方都舒服极了,睡意止不住朝眼皮袭来,醒冬渐渐地、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醒冬哥哥?醒冬哥哥?”宁昭阳轻唤他,回应的是醒冬均匀的呼吸声。宁昭阳有些失笑,还说不累?他溜下床,趴在床沿打量醒冬,他睡得好熟好放松。他之前说醒冬哥哥又黑又丑都是假话,醒冬哥哥其实是非常非常的俊帅,他的皮肤被海风吹黑了,但是却使他看起来更有男人味,不像时下那些贵公子,细皮嫩肉娇生惯养。宁昭阳这样想着的时候,丝毫没有想到自己也是那种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贵公子。
他的手指忍不住爬上醒冬挺直的鼻子,再摸摸自己的,奇怪,一样是鼻子,为何醒冬的鼻子线条好像石头刻出来的一样坚硬,跟他的完全不一样?还有下巴!为什么醒冬的下巴看上去那么有力坚毅.而他的就是尖尖小小的呢?还有嘴唇,还有眉毛,还有脸颊……都不一样呢!宁昭阳一路摸过来,他的手指发烫,脸也发烫,心也发烫。
怎么办?怎么会这么喜欢醒冬哥哥?光这样看着他,心就痛得不得了。怎么办?他好想将醒冬哥哥据为己有,这么多年了,这种占有欲非但没有丝毫减轻,反而在乍见到他的第一面起,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宁昭阳盯着眼前丰润的红唇,口干舌燥,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缓缓凑近醒冬的脸,心跳得好快,好紧张,他小心翼翼地吻上醒冬的嘴唇,他屏住了呼吸,过了片刻,见醒冬没有反应,方才敢轻轻移动嘴唇,两片唇瓣一摩擦,轰!起火了!
醒冬被奇怪的巨响惊醒,睁开眼睛,看见宁昭阳坐在地板上,双手捧心,脸红得仿佛在滴血,嘴里还微微喘着气。
“你怎么坐在地上?刚才是什么声音?”
“你、你、你醒了?”宁昭阳赶紧爬起来。
醒冬失笑着起身下床,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只觉得通畅到骨髓里去了。“啊,好舒服。昭阳,你很有一套呢!唉,可惜我们隔得太远,若是能够在一起,每天都让你按捏一下,弄不好能够活过百岁呢!”醒冬开着玩笑,发觉宁昭阳的神色很是怪异,“怎么了,跟你开玩笑的,当真啦?我怎么敢让你每天给我按摩呢?”醒冬习惯地伸手过去想要捏一下宁昭阳的脸颊,却被他猛地闪过。醒冬的手悬在空中,愕然而有些尴尬。
“你……你早点儿睡吧,晚安。”宁昭阳落荒而逃。
“怎么了?”醒冬对他那一闪的举动百思不得其解,伴着那一闪,宁昭阳的脸上竟带着惊惶的神色,怎么了?
之前还好好的。醒冬摇摇头,他还是无法了解宁昭阳的想法,他这个弟弟啊,可不是普通人呢!
醒冬一来京城,见过宁老爷,禀告过家里情况后,宁老爷便向他抱怨说,宁昭阳已经十五岁了,却不务正业,明明依照他的天资,他可以成为朝中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官员,而他却无心仕途,死活不肯去应试,到现在仍是布衣一个。
若是这样也罢了,他不知怎地竟然成了大仙,帮人相面测字看风水,名气极大,城中许多位高权重的人都是他的客人,他也不是随便就给人看,很多人求都求不到他小爷的大驾。他这样做法,虽然对宁老爷在朝中颇有助益,但宁老爷一点儿都不高兴,想他宁家诗礼治家,宁昭阳从小就被誉为神童,两岁识字,三岁吟诗作对,五岁熟读
《易》、《书》、《诗》、《礼》、《春秋》,这种天资居然浪费在歪门邪道上,宁老爷是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的。
“你劝劝他,醒冬,他一向听你的话,你劝他的话他一定会听。”宁老爷像当年拜托醒冬照顾宁昭阳一样恳求醒冬,醒冬只能硬着头皮含糊地应下来。他心里明白,这可比当年的托付要难得多得多了。即使宁昭阳很听他的话,但醒冬知道,那是他肯听,不肯听的话,他说干嘴都没用。
“怎么了醒冬哥哥,你这两日好像有心事的样子?说给我听听,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没什么,只是生意上的事情罢了。”
醒冬不说,宁昭阳便去问跟醒冬一起来的王掌柜。
“还不是路家的事情。大少爷跟路家老爷子约好谈首饰生意,谁知路老爷十几日前暴病去世,路家现在的生意都由路大少爷路长洲接管,大少爷递过两次拜贴,对方都不予理会,大少爷恐怕是为此在心烦吧?”
路老爷为人不错,没想到他的儿子如此据傲。
“这样吧,你带着我的拜贴再去一次路府,帖子给他你就回来。”
王掌柜于是带着宁昭阳的拜帖去了路府,给了帖就朝回走,没多久路府的人便追了上来,追得气喘吁吁。
“王掌柜、王掌柜,大少爷请你千万要回去一趟,他有话要亲自对您说。”
王掌柜随那人回去,路长洲亲自见他,十分客气:“不知是宁少爷的大哥,路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王掌柜转告宁少爷,今晚路某在万鹤楼设宴向宁兄赔罪,请他们二位赏脸光临。”
王掌柜受宠若掠,一路腿脚打飘跑回府里,直奔小少爷处,进门便嚷:“小少爷,小少爷,您的面子可真是大啊,路当家的见了您的拜帖立刻将小的追回去,还要小的转告大东爷,今晚在万鹤楼设宴款待……啊,大少爷,您在呢?”
“你先下去,待会儿再说这事。”
“是。”王掌柜见醒冬脸色不对,连忙退出去。
“怎么,你不高兴?”宁昭阳软软地坐在椅子上,头搁在手臂上对着醒冬说话。
“昭阳,我虽来没几日,也知道你在城里的名气很大,但是,我并不希望你用这种方式帮我.让我觉得……”
“觉得路长洲对你态度改观,是因为我的缘故?怎么?我不能帮你?我不是宁家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醒冬哥哥,你这些年下来做得那么辛苦,我却没能帮得了忙,现在能够帮你点儿什么,你却不让我帮,我心里不知会有多难受。”
“昭阳,有你这份心,我就是再辛苦也值得了。”醒冬十分欣慰,昭阳小时候任性肆为,从来不为别人考虑,现在说出这番话来,是真的长大懂事了。“昭阳,可以给醒冬哥哥抱抱吗?”
宁昭阳闻言心跳不止,他垂下头,有些扭捏地靠进醒冬怀里,醒冬将他紧紧抱住。昭阳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抱起来肉嘟嘟的,他的腰肢好纤细,柔弱得不像男孩。醒冬发出满足的叹息声。抱着昭阳,他全身僵硬的肌肉都松弛了下来;抱着昭阳,才会允许自己去怀念那些无忧无虑的过往;抱着昭阳,他又欢喜又伤感。
“昭阳,醒冬哥哥没有几年可以这么抱你了。”
宁昭阳在他怀里抬起头,双眸如日月星辰晶灿剔透,“醒冬哥哥喜欢的话,昭阳一辈子都可以给你抱的呀!”
醒冬一愣,耳旁响起昭阳稚嫩的童声:我以后都给你搓背好不好?一辈子都给醒冬哥哥搓背好不好?
他缓缓松开昭阳。有什么东西隐隐在心头跳动,昭阳的话让他觉得很不安。
宁昭阳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醒冬哥哥?”
醒冬笑了笑,笑得有些迟疑有些勉强,在昭阳晶莹纯洁的双眸注视下,他竟然感到不自在。“说什么傻话,你总要结婚生子,难道七老八十了,还让醒冬哥哥抱着你吗?”
“我才不要结婚生子呢!”宁昭阳毫不迟疑地如此道。
随着他的这句话,不安更在醒冬的心坎扩散。昭阳只是还小,等过几年他便不会说这种话了。醒冬这样对自己说着,倒好像在强迫自己接受这种说法。
当晚,醒冬和昭阳同赴路长洲的筵席。如果不是为了醒冬,昭阳才懒得到这种地方来。
路长洲相貌堂堂,说话得体,见面就赔罪,丝毫不像那个两次将他拒之门外的倨傲少爷,很快博得醒冬的好感,宾主尽相欢,醒冬喝了许多酒,宁昭阳却滴酒不沾,话也很少,席间许多人过来与他攀谈,他也是不太理会。
醒冬坐下时,他便坐在醒冬身旁,醒冬在席间走动,他便一直盯着醒冬看。
“醒冬哥哥,你喝多了。”宁昭阳扶住醒冬低声道。
醒冬靠在他身上,说出来的话已经有些含糊,却还要对着他安慰地笑:“我没事,别担心。”
“我们回家吧!”
“可是路少爷特意请来这么多人,若是我半途离席,岂不显得很不礼貌?”
宁昭阳心里冷哼。姓路的还不是要向全城人炫耀他能请得动宁昭阳出席他的酒宴才搞这么大的排场?由于他鲜少答应替人相面,能够请得动他的非富即贵,还得看少爷他心情好不好,所以若是他替哪个人相过面了,隔天就会传得全城人都知道,上流圈内更是以能与他攀上关系而作为炫耀,这种事情他见多了。
对于这个路长洲,他更是没有好感。
“我们要走了。”宁昭阳还是看在醒冬的面上才知会路长洲一声,若是按照他的脾气,想走就走,根本不需告诉主人。他压低声音警告路长洲道:“我兄长跟你做生意,你老实跟他做生意,若是生什么旁支岔节,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言毕,命人扶着醒冬离席。
路长洲目送他二人离去,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
一路坐马车回来,醒冬都把头搁在昭阳的脖颈旁,昭阳用手臂轻轻楼住他防止他因为摇晃而摔倒。醒冬被灌了许多酒,宁昭阳心里哼道:姓路的果然不是好东西,以为他看不出来他频频灌醒冬喝酒!
马车到了宁府,昭阳小心扶着醒冬下来,命人背着醒冬回房,他沿路跟着,若是醒冬的脚不小心磕着柱子花草,就会引来他一顿骂。
下人将醒冬背进卧房,宁昭阳又亲自扶他上床,醒冬突然抓住昭阳的手臂,皱着眉头道:“昭阳,我……我好难受……”
话音未落,哇地一口吐在宁昭阳身上,丫鬟在一旁看了惊得目瞪口呆,宁昭阳素来爱干净,衣服上若是有半点儿不洁净,都会给他骂个狗血淋头,大少爷居然将秽物吐在他的身上,而他居然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发什么呆?还不快去倒热水进来?”宁昭阳瞪起双眼怒骂丫鬟,丫鬟吓得连忙跑出去弄水进来,只见宁昭阳已经将外衣脱了丢在地上,一边卷起袖子,他亲自绞了毛巾替醒冬擦脸。他这样反常,那么爱干净的人,丝毫不顾自己一身臭味,从来都是被人服侍的,居然亲自动手服侍别人,丫鬟自然是看得嘴巴脱臼以为自己幻视了。
宁昭阳又瞪起了眼睛骂人:“又发呆!不晓得弄点儿熏香给房间去去味道?这么臭醒冬哥哥怎么能睡得好?”
床上的醒冬发出低低的呻吟声,宁昭阳连忙压低了声音,
“再去换盆干净水来。”
把醒冬弄干净了,他才去沐浴更衣。等他再回到醒冬房间,醒冬已经睡得熟透香甜。宁昭阳遣退丫鬟,坐在床沿上低头看着醒冬,一张坚毅的脸庞在睡梦中仍然微微皱眉,宁昭阳手指忍不住在他面上轻轻抚摸,将那眉褶抚平。
他脱了鞋爬进被窝里,睡梦中的醒冬感觉到他冰冰的身体,便展臂将他楼进怀里,强健的双腿夹住他,轻轻摩擦想要弄暖那双冰凉的脚丫子。小时候宁昭阳怕冷去跟醒冬睡一起,醒冬常常这样捂暖他的身子,现在做来还是自然无比,好像自然而然的反应一般。
宁昭阳将脸颊贴在醒冬的胸膛上,倾听着那里传来的心跳声,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他这笑容若是叫旁人看见了,必然会被迷得魂飞魄散,可惜醒冬睡得烂熟,无缘得见。
“大少爷和路少爷有约出去了。”
又是路长洲?宁昭阳的柳眉拧成飞花。
“王掌柜的,和路家的生意谈得怎群了?”
“已经差不多了,路少爷想让大少爷做他们长江以南地区的独卖,路家的生意一直以来都在江北发展,他们大概是看中了大少爷在江南的众多店铺,想跟大少爷长期合作。”
宁昭阳不懂生意,他只对路长洲频繁邀请醒冬感到不悦。
那姓陆的邀请醒冬哥哥也就罢了,但看看他都请醒冬哥哥去什么地方?上一次去了银谰院,昨儿上了画舫,让宁昭阳很是生气,生意人喜欢在那种地方谈事情他不管,但是醒冬哥哥不可以,醒冬哥哥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都是姓陆的不好!宁昭阳把气都发到路长洲身上。
“这次又是去哪里?”宁昭阳双眉锁得死紧,显示出他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这次是在